小妹有問題,她不會說話。從她的哭聲來看,她發聲沒問題,平時有點動靜就嚇得像隻毛兔子,也不是耳朵的問題,應該去醫院看看了。


    秦小魚行動力極強,半個小時後已經排在醫院的長隊裏。她感慨,醫院在什麽年代都這麽火爆啊。


    她去的是家裏附近的軍區醫院,可能因為老百姓對軍人的信任程度高,所以軍醫院比地方的醫院還要火。


    好容易排到她,抱著小妹走進門,她就怔住了。


    重生過來這麽久,見到的人都打著時代的烙印,土氣的發型,憨厚純樸的眼神,都是被時代甩掉不可複製的。可是眼前的這個男醫生,怎麽也像穿越過來的?


    他穿著白大褂,翻出來綠色的衣領,幹淨整潔,就算他的偏分頭減50分,也能打個99分,多一分怕他驕傲。見患者沒走過來,他抬起頭,一雙清亮的眸子帶著些冷冽,高挺的鼻子過於嚴苛了,嘴角像刀刻般分明的輪廓加重了這些感覺,這是個很難相處的人,果然骨子裏就帶了傲慢。


    可是他對著小妹笑的時候,瞬間就回溫了,深深的酒窩能把人醉到溫柔鄉。


    秦小魚偷眼看了一眼他衣襟上的標簽:周行。


    “孩子怎麽了?”周行等得有點不耐煩,眼前的女人一臉苦相,戾氣很重,她這樣的人肯帶孩子出來看病已經是奇跡了。


    “她不說話。”秦小魚答得很唐突,周行皺了一下眉,可是很快就理解了,顯然是原諒她的無知加愚鈍。明白這一點後,秦小魚心頭莫明一堵。


    “看起來,不是器質性問題,就是說孩子的器官是沒有問題的。”周行把小妹抱在懷裏,仔細的檢查一遍後,得出了跟秦小魚一樣的結論。


    “那她為什麽不說話?”秦小魚有點急了,這樣還不如查出點問題來更好治療。


    “這個,就要問你了。有些問題是心理問題,不是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周行冷冷看了她一眼。


    含含一直老老實實站在秦小魚的旁邊聽他們講話,聽到這裏有點急了,想問什麽又不敢,怯怯的向前移了半步。秦小魚心亂如麻,回身向含含尋求幫助,她伸手想摟含含過來,可是一抬手,含含又是下意識的一躲。


    這不是第一次了,秦小魚伸手時,含含總以為要挨揍。


    周行看在眼中,更加確認了他的想法,小妹的失語是因為家暴受刺激所致的應激反應,可憐的孩子,他不確定這樣跟眼前的女人講,她能不能聽懂,這種自己生活不如意用孩子出氣的女人,他見多了,也是深深的鄙視,可是他無能為力,並不能拯救這兩個可憐的孩子。


    “能不能治呢?”秦小魚從周行的眼中讀到了一切,這個男人厭惡她,可為了小妹隻能耐著性子問下去。


    “這個看你,你把她的心鎖上了,鑰匙在你手裏,你自己開吧。”周行相信本性不移這句話,眼前的女人不會有什麽改變的,孩子隻是一個不幸婚姻的犧牲品。


    “醫生,請您正麵回答我,這不是詩情畫意的事,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沒用的!”秦小魚聽得出周行的冷嘲熱諷,強壓怒火,追問道。


    “就是說,隻有你的改變,才能給孩子帶來改變。希望你能自律,好好履行一個做母親的職責。”周行有點意外,秦小魚話裏話外透著不是完全沒文化的人,如果這樣還造成孩子出來失語的嚴重後果,她更是罪不可恕,周行的眼睛眯起來,已經帶著嚴厲警告的意味。


    “你什麽意思?我哪裏不自律了!”秦小魚萬萬沒想到,帶孩子看個病,還要聽醫生夾槍帶棒的諷刺,終於壓不住火氣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含含嚇了一跳,急忙上前從周行的懷裏奪回小妹,緊緊抱著護在懷裏。


    “那我就說點有用的,就是你現在這個樣子把孩子嚇到了。想治好孩子,先把你這潑婦樣子給改掉吧。”周行看著含含懂事的樣子,怒火騰的一下被點了起來,也不客氣的吼了回去。


    “你說誰潑婦,你說誰?”秦小魚氣得渾身發抖,掃了一眼桌上想找武器,這時門外的護士聽著聲音不對闖了進來,見狀忙拉她出去。


    很快有護士過來支援,秦小魚再闖進去是不可能了。她一眼看到掛在牆上的意見薄,狠狠扯下來,在上麵寫道:醫德敗壞,態度惡劣!周行!


    護士想搶又不敢,瞠目結舌的看著她。寫完以後,她的惡氣消了幾分,一把牽過含含,在人群中撞來撞去地衝出去,直到門口被風一吹她才冷靜下來,怎麽如此失態?


    平時不管是婆婆還是大嫂的挑釁,都沒有讓她失去理智,剛是怎麽了?


    娘仨個在馬路邊坐了半天,秦小魚總算把前因後果都穿了起來,她的過度反應是因為刺激她的人是周行。她在潛意識中把婆婆大嫂她們都劃為一等,就是那些沒受過教育的心態扭曲的家庭婦女,所以來自她們的攻擊都是物理攻擊,看似淩厲,可很容易就化解。但是周行不同,他的話不多,卻一針見血,不止刺到了宿主的痛觸,連帶她的上一世都被打擊了一下。


    秦小魚想到這裏,歎口氣,她有些後悔留下的意見了,有心回去改了,可轉念一想,讓他嘴欠,活該!


    她給含含和小妹一人買了一根冰棍,兩個孩子馬上就眉開眼笑的了。


    也許以後,真的可以打開小妹心上的鎖吧。秦小魚暗自歎息。


    國慶節的頭一夜,來理發燙發的人多得推不開門,王師傅累得水都喝不上。現在秦小魚已經算半個成手了,她聰明肯學,手藝學了大半去,正好用得上。王師傅也顧不上許多,直接給她一把新推子讓她上手。


    有了這個實踐的機會,秦小魚的技術突飛猛進。兩個人一直忙到半夜十點半,才把最後一個顧客打發出去。秦小魚隻要閑下來就收拾,所以屋子裏還是保持幹淨。


    “你回吧,喲下這麽大雨,我給你找雨衣。”


    秦小魚從王師傅家出來,就把自行車蹬得飛快,今天怎麽也算是過節,她下午出來的早,炒了兩個菜給孩子們留下,現在隻怕含含還眼巴巴等她回去呢。


    那時柏油馬路少得可憐,都是土道,一下雨就成了泥溝。秦小魚這一天也是又累又乏,胳膊酸脹得難受,車把都快抓不住了,幾次險些摔倒,到家時已經一身的泥水了。


    門口正好有人,是唐龍剛從外麵回來,堂嫂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開了門,秦小魚正好跟著進了院。


    她家的屋子沒亮燈,她的心沉了一下。


    含含這孩子有點膽小,每次她回來時都是亮著燈的,這是怎麽了?她摸索著走進屋,拉開燈,輕輕叫了一聲:“含含。”


    沒人回答,屋子裏空無一人。


    難道是去上屋看電視了?秦小魚忙返身出來,跑到含含奶奶的門口。


    “沒見他們,一直沒動靜,我當他們睡了。”含含爺爺應的門,隻得了這麽幾句話。


    秦小魚的心裏毛毛的,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她也顧不上許多了,蹬蹬跑到大娘的門口,用力拍打起來。大娘披了衣服來應門,滿臉的不滿,同樣的回答,沒見到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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