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花讓後廚炒了幾個小灶菜,三個人就坐下聊起天來。


    原本小太陽是有食堂的,近幾年效益不好關了。最近才又開起來,一是方便工人加班加餐,二是為了照顧困難家庭,廠裏給了補助。


    這邊菜還沒上來,那邊女工們已經陸續進來吃飯,秦小魚就成了亮點。


    一個胖嗒嗒的女工突然小跑著過來,把一小碟辣白菜放在秦小魚的桌上,羞澀地說:“我自己醃的,秦廠長嚐嚐,這個下飯,看你瘦的,多吃點啊。”


    女工匆匆跑開了,別人見樣學樣,一會兒桌上就多了十幾份小菜,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可是秦小魚心裏暖暖的。


    三個人邊吃邊談,把食堂裏的人都熬走了,才算起身。


    “陳經理明天回去?您住在哪個賓館?我有車,去給您送站吧。”秦小魚很客套,除了不給貨源,別的都好說。


    “秦廠長,參觀下來,我更想跟你們合作了,難道真的不能給我們一批貨?哪怕隻是幾十件,先銷著看看?”陳經理想做最後的努力。


    “真的,這個我不能答應,說實話,找上門的不止您一家了,如果開了這個口子,我們廠子真的吃不消啊。”


    謝蘭花知道秦小魚這句是虛的,她心裏有數,除了欣欣,哪還有人找上門來。


    送走陳經理,謝蘭花還是有些懊惱。


    “小魚,你說我們要不要試下,大不了再加機器再招工人,這商機放走可惜了。”


    “謝姨,您想,這服裝行業有秘密嗎?加工廠多得是,如果欣欣拿了我們的樣版,自己找地方去加工,是不是就搶了我們的飯碗?其實這個還不是我最擔心的,因為我們的衣服是公開賣的,樣版她們想拿早晚拿得到。我擔心的是,很多仿造的衣服出來,會不會質量不過關,砸了我們的牌子?”


    “你想得周到啊,那怎麽辦?隻守著一個市裏賣,能有多少顧客?”謝蘭花的心還是挺大的。


    “那就要另外一個辦法了,放心吧,市裏沒有商貿會,陳經理就是衝我們來的,不會就這樣走,等她再上門時,我有辦法對付她。”秦小魚胸有成竹了。


    周月工作起來,情緒好轉很多,下班時人已經沒有那麽頹廢了。


    她們早早回家,路了買了一些菜。


    “我要學做飯了。”周月淡淡的說。


    秦小魚知道,她在成長,她是這個家唯一的孩子了。


    周行媽和小妹在客廳,小妹爬到她的身上,不知在磨什麽,扭股糖一般。周行媽不得不應付她。


    “下來,自己多重了不知道,奶奶累了。”秦小魚嗬斥道。


    “哪會累,我的大孫女,親還親不過來呢,不嫌累。”周行媽聽著就不樂意了。


    周月照著菜譜炒了一個三絲兒,就是幹豆腐絲、豆芽和韭菜,這菜簡單,雖然不是很香,也沒走大板兒。


    她照例用小碟裝了,準備讓含含送上樓去,周司令一直不肯下來吃飯。


    “小魚,給我理發。”樓梯上突然傳來周司令的聲音,秦小魚抬頭一看,含含牽著周司令正緩緩走下來。


    短短十天,他原本花白的頭發,變成雪白,胡子也很長了。臉瘦成一長條,眼皮鬆鬆的垂下來,已經成了一個老年人。


    秦小魚像以往一樣,給他理了頭發,刮好臉。有幾次,眼睛辣辣的想流淚,都被她硬咽了回去。


    “從今天起,我們重新開始了。”周司令伸出手,隔著小妹按到周行媽的手上。


    周行媽的手抖了一下,抬起來,緊緊抓住周司令的手。


    “好。”


    “我們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孫女,一個孫子,不能太自私了。他們要過得幸福。”周司令嘴角牽了牽,露出一個微笑。


    “吃飯,嚐嚐我做的菜!”周月夾了一筷子放到周司令的盤子裏。


    “呸,小月姐,你把賣鹽的打死了?”秦小魚吃一口就吐出來。


    周司令也忙著找水喝,小妹想把自己的水杯遞過去,不想手一滑,摔在桌上,杯子沒有碎,轉了一圈,水全灑了。周行媽急忙找抹布,含含受災最重,褲子都濕了,秦小魚繞過來幫他擦。


    桌子上亂成一團,一家人都活動起來。


    這就是秦小魚在周月的菜裏多加一勺鹽的原因。日子就是這樣過的磕磕絆絆,可是要向前走,不能停頓。


    周行讓她照顧好父母家人,她能做到。


    她果然沒猜錯,陳經理不肯輕易放棄,再次上門了,這次提的條件很優厚,連提成的點都加了。


    “我昨天晚上考慮了一下,陳經理很有誠意的,可是我們廠的服裝,真的沒有外銷的打算。”


    聽秦小魚的前半句話,陳經理的眼一亮,聽完後半句,就知道又涼了。


    “唉,難道真就談不成?”


    “我有個建議,如果日月服飾在欣欣百貨設個專櫃,給欣欣百貨提成怎麽樣?”秦小魚提出這個不是沒有依據的。


    當時的人冬天多半穿海拉爾的氈底鞋,所以很多商店都有海拉爾氈底鞋的專櫃。


    “這個,日月服飾的銷量,並沒有可參考數據,直接設專櫃,有點草率吧?”陳經理猶豫了。


    “您也去恒昌樓上看過了,要知道那個銷售點是很偏的,而且三月開始附近大拆遷,居民都已經陸續離開,可是銷售卻越來越好,說明什麽?”秦小魚對日月服飾是很自信的。


    “我回去商量一下,如果可行的話,聯係秦廠長。到時你來省城,我們詳談,好不好?”陳經理留了一個活口兒。


    “好,一言為定,就這樣吧。”秦小魚知道,她很快就會來電話的。專櫃這種新的經營模式,對欣欣百貨也有吸引力。陳經理能做到那個位置,商業頭腦差不了。


    “小魚,今天沒什麽事了,你早點回去吧。”謝蘭花關心她,一個勁兒的催。


    “現在也不方便,要是有個隨身電話就好了。”秦小魚感慨道。


    “請問,秦小魚在不在?”門口來了一個男人,在虛掩的門上象征性的敲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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