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雷鳴把林彥瑤扔回屋內,和裏麵剛要衝過來救她的護衛丫鬟撞上,摔成一團。


    樓下,蕭樾縱身一躍,伸手抓空,隻得翻身落地。


    武曇是受了不小的驚嚇,落在皇甫七的懷裏,小臉煞白,眼睛驚恐的瞪得老大,不過卻隻是發愣,半天沒有反應。


    皇甫七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驚險的意外,從來都帶著三分爛笑的臉上笑容已經消失不見。


    他低頭看向武曇,屏住了呼吸問:“沒事吧……”


    武曇一時沒能緩過神來。


    蕭樾最近是看見她就煩躁,這會兒似乎更煩了,強迫自己別過頭去,立刻轉念去想別的事情試圖拉開自己的注意力。


    朱雀樓是老字號的招牌了,樓上的欄杆突如其來的斷裂,必有蹊蹺,他微微凝眸,目光敏銳的四下一掃,隻一瞬間就定格在輕紗環繞的二樓最左邊的那個房間上。


    雷鳴蹲在樓上正頭大呢,本以為他家主子肯定是要劈手把武家小姐從皇甫七少的懷裏給拽出來,不想下一刻,直接收到蕭樾凜冽暗沉的一道眸光。


    主仆多年也是有默契的,雷鳴當即心領神會,爬起來,足尖輕點一縱身就越回了隔壁,搶過去,伸手一把撩開那個房間外麵的紗帳。


    一眼看到裏麵的人,他有些意外的微微愣了一下,剛要回頭跟蕭樾稟報,不曾想,這一瞬間意外再度發生——


    “啊——快閃開!”人群裏有人驚聲慘叫。


    上麵三樓的大平台上,足有一丈長的整條橫木欄杆再次墜落,連帶著倚在邊上看熱鬧的人有七八個躲閃不及的也都跟著一股腦兒往下砸。


    這一次還跟二樓上的事故不同。


    二樓因為是分開的雅間,而且離地較近,為了美觀,欄杆的橫木用的隻是女人手腕粗細的那種雕花木,落下來也不容易傷人。


    而三樓,是一整個大平台,再因為地處較高,為了安全起見,欄杆的橫木用的是碗口粗的實木……


    如今整個卸下來往下砸,這麽粗的橫木從三丈高的地方直墜而下,別說雷鳴現在沒在街上,就是在下麵都不敢隨便伸手去接的。


    下麵的人集體恐慌了,四散著開始奔逃。


    街上本來就人多,再加上剛出事故的時候又吸引了更多人往這邊擠,下麵直接亂成一鍋粥。


    兩起事故連發,可以說是接踵而至。


    前麵武曇僥幸跳過一劫,好歹是沒有人員傷亡,這一回就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又兼之接二連三人體落地的悶響聲,就是雷鳴聽得都是頭皮發麻。


    “死人啦!砸死人啦!”街麵上有人撕心裂肺的慘叫驚呼。


    蕭樾和皇甫七好在是方才因為搶著接武曇,都挪到了稍微靠邊的位置,而樓下街道正中央那些策馬而過的舉子們就遭了秧,直接被砸趴下三四個,再加上從高處墜落的人,地麵上瞬間就炸開七八片血花。


    武曇本是聽見響動下意識的探頭往皇甫七身後去看,一見這個場麵,這次是真的嚇壞了,哇得尖叫一聲就一頭撞進皇甫七的懷裏,使勁的摟著他的脖子半天不敢再看第二眼。


    雷鳴發現異樣,唯恐是有人針對他家主子,第一時間就翻身從二樓躍下,擠過雜亂的人群搶過來。


    蕭樾的麵容冷肅,卻在事發的第一時間就篤定的知道這兩起事故都不是針對他的,因為——


    隻要稍微對他有點了解的人就都應該知道,以他的身手,憑空墜落的一條橫木是絕對砸不死的他的。


    現在這條橫木是從朱雀樓的三樓突然墜落的,其實他原先也是來得及第一時間衝到對麵查看上麵的情況追蹤可疑人等的,可是因為武曇還在身邊,他就下意識的沒動,隻是警惕的注意著周遭的一切情況。


    “主子!”現在雷鳴驚魂未定的奔過來。


    蕭樾衝他使了個眼色:“上去看看!”


    “是!”雷鳴應諾,第一時間又一縱身躍上二樓,再借力向上,攀上了三樓查看。


    而蕭樾心裏卻是有數——


    就算剛剛確實是有人在上麵動的手腳,那麽趁著人多混亂,隻這麽一小會兒的工夫已經足夠他們隱匿的了,雷鳴查看的結果十有八九是要無功而返。


    同時,他心中卻在飛快的計較——


    方才這兩起事故連發,到底隻是個不謀而合的巧合?還是根本就是同一夥人所為?


    他抬眸往樓上看去,因為看見高處又有橫梁墜落,林彥瑤和杏子等人擔心武曇會受波及,已經紛紛撲過來,趴在二樓的平台邊上往下張望。


    這個房間是武曇和林彥瑤提前預定的,但凡有人想知道,來問一下店家就可以知道今天在這屋子裏的會是什麽人,所以幾乎可以確定,二樓的事故必然是針對她們兩者之一的,而三樓隨後的事故……


    “大家不要亂!鎮靜!都鎮靜!不要擠,注意安全!”被人群衝得七零八散的官府衙差在大聲喊著試圖維持秩序。


    今天這條街上狀元和舉子們遊街,京兆府尹必定會加派人手在附近巡邏,蕭樾倒是沒擔心這個。


    橫豎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也不急了,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


    這會兒皇甫七倒是已經把武曇從馬背上扶下來了,兩人退到朱雀樓的屋簷底下,隻是因為武曇頭次見到這樣血腥的場麵有點嚇壞了,還緊黏在他身邊躲著。


    皇甫七幹脆就背過身去,仍是將武曇按在懷裏低頭輕聲的跟她說著什麽安慰著。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蕭樾突然就覺得他們這樣實在有傷風化。


    他心中一怒,終於忍無可忍的拽著武曇的一隻胳膊將她從皇甫七懷裏扯出來。


    武曇驚恐的驟一抬頭看到他的臉,頓時就更加驚恐了……


    皇甫七也愣了——


    剛才武曇墜樓,他是看到有道人影從二樓搶下來救人的,不過那會兒他全副心思都在武曇身上,壓根就沒注意跟著武曇跳下來的人是蕭樾,直至這時候近距離的對上他沉著怒火的雙眸。


    “晟王殿下?您怎麽在這?”皇甫七微微皺眉。


    蕭樾手裏拽著個跟受了驚的兔子似的使勁縮著身子的武曇,突然就覺得心虛——


    他不承認他是看這倆人膩歪在一起才胸悶眼紅,但這會兒確實是胸悶眼紅。


    正好林彥瑤帶著杏子等人匆匆忙忙的從二樓跑下來,衝到門口,他順勢一反手將人推過去,冷冷的道:“怕就去裏邊呆著!”


    害怕就害怕,當街往個大男人懷裏鑽這算個什麽事兒?哼!


    林彥瑤也嚇壞了,一把將武曇抱住,顫聲詢問:“曇兒還好吧?有沒有傷著哪兒?有事沒有?”


    皇甫七也覺得這位晟王殿下的脾氣似乎有點大,不過因為知道他是從沙場上下來的人就以為他天生就這個德行,所以也沒在意,見他也沒有跟自己說話的意願,而這時候他自己也一門心思都在武曇身上,就直接一撩袍角也進了朱雀樓的門內,一邊跟林彥瑤說話,一邊護著兩人往裏邊走:“她沒事,應該是嚇著了。”


    外麵出了大事,本來坐在一樓的客人或是衝到窗邊或是直接擠出了樓外看熱鬧去了,大堂裏的十幾張桌子全空了。


    皇甫七隨便找張桌子安置了兩人,又拿了個幹淨的杯子直接提起桌上的茶壺給武曇倒了杯茶塞給她,另一隻手不停的在撫她後背給她順氣,關切之意溢於言表:“沒事沒事!喝杯茶壓壓驚。”


    蕭樾黑著一張臉被晾在門外,目光陰冷的死盯著屋子裏的兩個人,好在是雷鳴回來的及時,才沒讓他在兩人身上瞪出窟窿來。


    雷鳴急吼吼的稟報結果:“主子,二樓和三樓的欄杆屬下都查看過了,二樓武二小姐她們那個雅間,是中間的橫欄被人從兩端直接卸了固定的卡槽,隻要有人一靠就會掉下來。三樓雖然也是提前被人卸了兩側固定的卡槽和釘子,但是那橫欄兩端開始是用繩索固定住的,屬下在那裏發現了切割繩索留下來的碎末和倉促間落下來的斷裂的繩子,所以三樓應該是一直有人蹲守,等在特定的時間割裂繩索,製造了事故,不過上麵人太多,又趁亂衝散了,我沒拿到可疑人等的線索。”


    雷鳴說著,將手裏抓著的一段麻繩的殘骸遞過去。


    其實他下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家主子正神色反常的盯著朱雀樓大堂裏的人呢,可是他能有什麽辦法?幹脆就眼觀鼻鼻觀心的假裝眼瞎。


    蕭樾雖然聽著他說的話了,卻沒太有什麽心情理他,一直過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看了眼雷鳴呈到他麵前的麻繩碎段,問:“官府的人到了沒?死傷者都是些什麽人?”


    雷鳴還沒說話,後麵滿頭大汗的胡天明就頂著一腦門官司硬湊過來,似乎也是很有些意外的試著搭訕:“晟王殿下?”


    這位爺怎麽會在這?這莫不是——


    蕭樾側目看他一眼。


    胡天明也覺得自己今天這可能是要死!光天化日的,不會是因為有人要伺機刺殺晟王才鬧出這麽大動靜的吧?看王爺這一身的殺氣又滿目的怒氣,他就越發覺得自己的推斷很靠譜,腦門上糾纏的官司就更多了:“殿下怎麽會在這?”


    蕭樾哪會回他的話,隻就麵無表情的冷聲問道:“出事的都是些什麽人?”


    胡天明可不敢怠慢他,連忙一招手:“師爺!”


    那邊跟著他一道趕來的師爺正在和事發時候在場的衙役詢問情況,應了一聲,又等那邊交代完了才小跑著過來:“大人……”


    抬眸看旁邊冷著臉的蕭樾,不認識,滿眼的狐疑。


    胡天明是顧不上多說了,趕在舉子們遊街的當口出了人命官司,還不止一條,他急都急死了,隻道:“死傷情況如何?”


    “這……”那師爺臉上的表情比自己家死了人還難看,艱難無比的開口道:“狀元爺被掉下來的橫木砸中,當場斃命,榜眼重傷昏迷,生死不明,暫時還有氣兒,已經被抬到附近的醫館了,另有三名……”


    後麵的話胡天明完全沒聽見,隻聽了前麵兩句,腦袋裏就直接炸了!


    狀元斃命,榜眼重傷,探花郎因為前一刻英雄救美才驚險的逃過一劫……今年殿試的前三名,差點在揭榜當天全軍覆沒?就因為從天而降的一條橫木欄杆?


    不需要蕭樾說什麽,雷鳴心裏都有數了:“是針對這次的前三甲?或是他們其中之一?”


    要不然哪能那麽巧,街上那麽多人,狀元和榜眼傷得最慘烈?


    胡天明腦子有點亂,聽他一說話,第一反應就是轉頭吩咐師爺:“叫人先去查前三甲的底細,看看有什麽仇敵什麽的……”


    這件事,他該怎麽跟皇帝交代?


    胡天明急得不行,團團轉。


    蕭樾也正默然沉思,突然覺得身後有動靜,一轉頭才發現武曇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


    她似乎已經緩過來了,雖然臉色還微微有些蒼白,卻是眼神清明再無懼色,她看了蕭樾一眼,隻屈膝福了一禮就直接越過他走到胡天明麵前,正色說道:“府尹大人,小女子是定遠侯府武家的,那位是我表姐平安巷老宅林家的,方才我們正在樓上雅間喝茶的時候,二樓露台上的欄杆也是突然損壞,險些墜樓鬧出人命,我不覺得這是意外,還請府尹大人徹查一切根由,能給我們一個交代!”


    她的神情冷靜,語氣鏗然,不卑不亢。


    胡天明一聽定遠侯府和平安巷林家這樣的字眼,又更是心頭一緊,趕緊應聲:“是定遠侯的千金和林老相爺的孫女麽……”


    武家這個小祖宗,從來就不是個善茬,雷明一看她這個架勢就知道事情肯定當場就得鬧開鬧大,於是趁她跟胡天明胡攪蠻纏呢就趕緊湊到蕭樾耳邊提醒了一句:“主子,樓上左邊雅間裏的客人是您外家的三小姐,太子殿下的準太子妃和長平郡主……”


    且不管這三個人是怎麽湊到一起的,也不管她們到底跟今天這些事有沒有關係,橫豎這麽巧人被堵在這了,就總得有個說法吧!


    ------題外話------


    二更完,感覺自己棒棒噠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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