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青林皺眉,還沒等說話,武青鈺已經開始不停的抽氣:“嘖……他這是要玩真的啊?”


    武青林不解,朝他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武青鈺回過神來,先揮揮手打發了木鬆下去:“你先下去吧。”


    “是!”木鬆拱手告退。


    武青林把武青鈺讓到裏麵,在榻上坐下,沉聲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到底怎麽回事?”


    武青鈺想著昨天發生的那件事,再想想今天發生的,就頗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


    他一直以為蕭樾是忽悠武曇玩的……


    他臉上表情很有點奇怪的琢磨了一下,才對武青林道:“大哥你昨天去找我,是不是為了晟王過來的事?”


    武青林點頭:“武曇在發脾氣,她屋裏的丫頭就隻知道她把晟王給罵了。”


    蕭樾想娶武曇,這不僅僅對武家,就是在整個大胤朝中都是件舉足輕重的大事。


    武青鈺沒有隱瞞,把昨天自己扒門縫聽到的消息都一一的和武青林說了,最後卻還是怎麽想就怎麽覺得這事情挺缺乏真實度的:“我還一直以為他是誆著武曇玩的,沒想到他居然說到做到,還真就上書把兵權交出來了?真豁得出去?”


    武青林的心中也不是不震驚訝異的,這時候麵色凝重之餘,看上去心情卻是不怎麽好的冷嗤一聲道:“這種鬼話,拿來騙騙武曇就算了,你也信?”


    “咦?”武青鈺狐疑的瞪大了眼:“他這都公然上書請辭了,兵符都交出去了,這怎麽就是騙人的呢?”


    武青林看他一眼,就起身走到了旁邊的窗前。


    武青鈺對他的話好奇的不得了,也立刻起身跟了過去。


    隻不過,看出了武青林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就沒有主動的追問,就隻是安靜的等在那。


    過了一會兒,武青林才目色深遠的看著窗外天際的流雲歎道:“軍隊裏和朝堂不同,將士們都熱血,最重義氣。在軍中,一路坐到父親和晟王那種位置的人,單憑威望已經足夠號令三軍,就單看他是否有這份心了。所以這所謂的兵符——在君臣和睦時,是一道名正言順的保障,可如果晟王真有異心的話——憑著他的軍功,和這八年來在北境軍中和將士們同吃同住,出生入死結下的情誼,他想驅策北境的駐軍,也就是他一句話的事兒了。”


    武青鈺聽得怔住。


    這十多年,他一直生活在帝京的錦繡繁華當中,鮮衣怒馬,肆意人生,雖然知道軍隊鐵血,但畢竟沒有切身的經驗和領悟,所以,壓根就想不到這個層麵上來。


    當然——


    也絕不敢往這個方麵想。


    畢竟這樣的話,太嚴重了,萬一傳到皇帝的耳朵裏,甚至可能惹來殺身之禍的。


    武青林私底下肯跟他說,那是因為大家是一家人,也是拿他當親兄弟,所以才沒避諱。


    “大哥……”可是,武青林這話似乎是在暗示什麽,武青鈺聽的一陣緊張,不由的吞了口口水。


    武青林則是苦笑了一聲道:“要不然,你以為陛下因何如此忌憚咱們定遠侯府?又為什麽要用聯姻的關係來拉攏?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話不是空穴來風的。軍中的一切,到了某些特定的場合上,並不是用一道兵符就能鎮住的。”


    武青鈺突然就有點後怕:“那晟王他……”


    武青林歎一口氣:“雖說這件事並不是表麵看上去的那麽簡單,但就衝著他肯交出兵符的這一舉動來看——我倒是相信,他今日此舉,就單是衝著武曇的。他之前就有三番五次的背地裏接近武曇,並且衝著他的作為,暫時確實也看不出任何要對咱們定遠侯府有所圖謀的跡象。武曇的疑心重,一直避著他,不肯就範,他會出此下策,可能是真被逼急了吧。”


    武青鈺現在關心的根本就不是這個了,隻是想想武青林剛說的話就忍不住的膽戰心驚,試探道:“大哥,那你說晟王真的能憑他一人之名,有朝一日重返北境軍中嗎?”


    武青林勾了勾唇,眼眸之中卻不見笑意:“這樣的事,也不是隨口說來這麽簡單的,除了熱血義氣還有綱常在先,非天時地利人和齊聚之機不可得。就像是晟王回京,陛下明明打從心底裏忌憚他,卻始終不敢主動提及收回兵權之事一樣,晟王駐守北境這些年,勞苦功高,他才重傷被迫回京,如果陛下就馬上削權,這就等於是將一個不仁不義的錯處拱手送到了晟王麵前。而現在,對晟王來說也是一樣。今天他主動放權,在這件事上,陛下沒有錯處,如果彼此相安無事,那麽再過幾年,等到新的接任他職務的將領逐漸贏得威望,在北境軍中站穩了腳跟,晟王就會逐漸被淡忘,踢出局。而如若陛下或是太子沉不住氣,在這時候還要進一步的打壓——那麽就像是我剛才所說的,現在的北境軍權,實際上還是握在晟王手裏的,他還是有餘地和機會的。”


    當然,以武青林對蕭樾這個人的了解,他甚至覺得蕭樾就算離開北境十年八年,那邊的一切也依然會在他掌握之中。這一趟他回京,武青林起碼就不信,他會不給自己留退路,不在軍中安排好自己的心腹,穩住他的勢力。


    說蕭樾看中了武曇,他現在相信,但要說蕭樾是個會為了女人就不管不顧的情癡?


    怎麽可能?


    武青林甚至確信——


    他今天之所以肯這麽痛快的交出兵權,反而恰恰證明了,整個北境的一切都在他完全的掌握之中。


    蕭樾,不是那種衝動不計後果的人!


    可是,現在沒了兵符在手,這軍權又是他自己主動交上去的,今天蕭樾這還是讓皇帝討了個大便宜去,本來哪怕是耗在這個兵符上——


    他如果真有取而代之的心思,隻要逼著皇帝和太子主動奪權,就能讓自己贏個名正言順。


    而現在,這個機會,他讓出去了。


    如果皇帝和太子不再對他發難,他又不想擔謀逆的罪名,可能真的就得擔著個親王的虛名,一直被困在這京城之中了……


    他這麽做,就是為了讓武曇不再防範他接近她的意圖?


    武青林雖然寵愛自己的妹妹,但是他對武曇的個性和脾氣都太了解了——


    自己這個妹妹,完全和大家閨秀不搭邊的,說有幾分率真可愛是真的,可有哪個男人居然真就對她死心塌地到這種地步?


    開玩笑一樣!


    武青鈺那邊也是同樣的顧慮:“反正說來說去,他就是為了咱們家那個瘋丫頭?不過這件事你怎麽以前沒跟我說?而且現在到了這個地步了——還要去信告訴父親嗎?以前如果說晟王想娶咱們家的姑娘,皇上還能說忌憚兩個將門聯姻去暗示父親不準答應。現在晟王已經不是北境的統帥了,好像就連父親也沒話說了吧?”


    人家兵權都還給你了,現在就想娶個媳婦你還推三阻四的不答應?這種苛刻的名聲,皇帝必然也是不能擔的。


    武青林回頭看了他一眼,也是一臉的無奈:“是啊!就連皇帝陛下都幹涉不得了,咱們還能說什麽?”


    不得不說,蕭樾這招真是用的夠絕的。


    武青鈺咂咂嘴:“那我看在晟王正式來提親之前,也是沒必要再特意告訴父親知道了,省得他知道了還要糟心。”


    雖然蕭樾已經不領兵了,但是以武勳那個耿直的脾氣,隻怕知道他看上了自己的女兒,也還是會心裏不舒服的。


    現在眼見著蕭樾都孤注一擲,也是不可能善罷甘休的了,那就索性不給武勳去添堵去了,省得到時候親家還沒做成就先橫眉冷對的打起來了……


    武曇的事,武青林本來也不太想讓武勳知道甚至參與的,武青鈺這話等於正中下懷了,他當即就順水推舟的點頭:“暫時就這樣吧。曇兒還小呢,我看晟王暫時也沒有馬上成婚的打算,等過陣子再說吧,保不齊中間還有什麽變故呢。”


    “嗯!那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武青鈺聳聳肩,轉身往外走,還是越想這件事就越是覺得挺不可思議的:“那個晟王,看著挺正常的啊……”不像是有啥特殊癖好的,怎麽就要死要活的非要跟武曇扛上了呢?


    從軍八年,又統率北境大軍長達五年之久的晟王殿下突然上書交還兵權,並且要求解甲歸田的消息,在整個京城裏都是天大的一件事,早朝過後就炸開了鍋,沒過午就更是傳遍了大街小巷,成為人們茶餘飯後議論的新談資。


    蕭樾自己給出的原因是厭倦了戰場殺伐,想留在京城過幾天安生日子,而那幾個熟知內情的一二品大員當場就心領神會了——


    上回晟王去提想娶定遠侯的女兒,皇帝陛下老大的不樂意,這會兒看來是豁出去把兵權交了也要娶媳婦了……


    武家那個二小姐,沒聽說是狐狸精托生的啊,她到底怎麽做到的?這麽小小年紀,就把個明明看上去不是色胚的晟王殿下迷得五迷三道的,豁出去兵權不要也要娶她?


    那些沒見過武曇,或者是對武曇沒什麽印象的大員和大員的媳婦老娘們,都對這位武家二小姐好奇的不得了,恨不能立馬找機會見個麵,研究一下,可左右打聽了一圈近期各家宴客的賓客名單——


    武家二小姐意外傷了腿,恐怕這一兩個月是出不了門了。


    於是,就隻能繼續神秘著了。


    當然,這件事的知情者也僅限於最頂層的那一個小圈子,其他人聽說晟王殿下以後要閑居京城了,家裏有適齡未嫁女兒的達官貴人們都有點躍躍欲試了。


    以前晟王手裏握著兵權,位高權重,他自己不主動提,誰也不敢往上湊,再加上誰也不知道他幾時就回北境去了,高門大戶嬌養出來的女兒還是挺金貴的,一般也舍不得送到邊境去,一輩子見不著麵。現在好了,晟王手裏的權利雖然沒那麽大了,可那也是皇帝的親弟弟,一等一的皇親貴族啊。


    所以短時間之內,整個京城的勳貴圈子裏,氣氛很是沸騰了一陣。


    此時的宮裏,早朝的時候,蕭昀是當場聽了蕭樾請辭軍務的奏本的,因為實在太過震驚和意外,一時之間都沒有想那麽多。


    蕭樾的這個決定畢竟太突然了,他跟皇帝一樣都有點沒緩過勁兒來。


    蕭樾上交兵符,皇帝口頭上自然要謙虛的推辭挽留一下的,但是蕭樾肯主動交了兵權,不管他是真心,還是虛情假意另有圖謀,這對皇帝來說,都是件求而不得的事。


    橫豎表麵上挽留的工夫做到了,後麵也不多想了。


    等到下了朝,這天他就沒叫朝臣去禦書房,而是帶著陶任之回了後宮。


    “前幾天他不是去了趟行宮嗎?前天晚上回來的?”走在路上,皇帝思忖著問道,“行宮方麵的消息還沒傳回來嗎?可——”


    難道是周太後跟蕭樾說了什麽?


    “行宮的消息昨兒個半夜就傳回來了,那會兒陛下剛睡下,老奴就沒敢打擾。”陶任之連忙道:“晟王殿下在行宮滯留了三日,但是太後娘娘並沒有見他,隻在第一天讓趙嬤嬤去傳了個口信讓王爺回京,後麵就連趙嬤嬤也都沒再見了。”


    皇帝其實一早就猜到周太後是不太可能見蕭樾的,隻不過從蕭樾回京以後,這段時間他一直有點草木皆兵,不再確認一遍,確實難以放心。


    聽了陶任之的話,他也算放了點心,隻是左右想想,就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難不成還真是為了武家的那個小丫頭?那丫頭朕前陣子剛在皇後宮裏見過的,長得——模樣還不錯,但也沒見有什麽過人之處吧?”


    陶任之笑道:“各花入各眼吧。武家那個二姑娘,聽說是挺潑辣霸道的,王爺許是就喜歡熱鬧些的呢?不管怎麽說,這對陛下而言都是好事啊。”


    陶任之這話沒明著說,但是主仆都清楚,多年以來,蕭樾早就成了皇帝的一塊心病了。


    現在蕭樾交出了兵權,對皇帝來說,確實是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皇帝笑了笑,沒有否認。


    這邊他們主仆正往後宮去,小太子蕭昀卻是下朝之後,陪著皇帝從後殿一出來就馬上又繞了個彎,繞到了前麵,取近道擋在了下朝出宮的路上,攔下了蕭樾。


    ------題外話------


    大哥和二哥都是實誠人,真心不覺得曇妹子有讓皇叔衝冠一怒的魅力,所以皇叔你是眼瞎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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