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夫人知道六叔公不喜歡她,也不自找沒趣,拜見過六叔公後就自己回了後院。


    “你當初若聽我的話,另娶高門貴女,我定能說服你父親將爵位傳給你,何至於讓老二占了便宜?”


    齊夫人姓傅,是齊向文生母的遠親,父母死得早,當時的忠勇侯夫人見她孤苦無依很是可憐,就將她接入府中,勉強算是齊向文的表妹。兩人從小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兩小無猜,日久生情。


    傅氏生得美,然眉眼間天生自帶幾分柔媚,長輩們自然是不喜的,納為妾氏倒也罷了,偏偏齊向文非要娶她。最糟糕的就是,齊向文那個好色的弟弟,也看上了傅氏,一門心思的想著收了這個美麗的表妹做個寵妾,金屋藏嬌。


    這就觸怒了齊向文。


    兄弟倆為了個女人鬧得天翻地覆。


    妥妥的紅顏禍水啊。


    忠勇侯氣得險些將傅氏給絞死。


    齊向文大抵是生母死後忍得太久,這次說什麽也不肯妥協。為了心上人,頭一次跟父親杠上了。


    到底是親生兒子,忠勇侯再偏心次子,對長子還是有父子之情的。兒子這麽堅決,他也怕殺了傅氏徹底讓兒子寒心,所以退了一步。隻要兒子肯答應送走傅氏,另娶賢妻,世子之位還是長子的。


    當時齊向文也是年輕氣盛,讓他把心愛的表妹送走,那如同等於剜他的心一般。而且他太了解自己那個弟弟的性子,絕對會想方設法的把表妹占為己有。


    他豈能眼睜睜看著傅氏淪為妾室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於是他的態度也很堅定,他寧可不要爵位,也要傅氏。


    忠勇侯當時氣得不行,覺得長子簡直色令智昏不可理喻。一個小門戶的女人,實在喜歡,收入房中做妾他也不會說什麽,卻偏偏要娶為正妻。這要傳出去,還不讓人貽笑大方?


    說什麽,他都不同意。


    這時候,六叔公站出來了。


    忠勇侯兩個嫡子,老大內斂,聰明好學。隻要稍加磨礪定成氣候,不至於讓侯府越發沒落。老二說好聽點是紈絝,說難聽點就是個隻會吃喝玩樂的草包。所以,他得保住齊向文。


    他是長輩,齊向文還是很敬重他的,耐著性子聽他教導。但觸及底線問題,齊向文仍舊不妥協。


    他一根筋,險些沒把六叔公給氣死,無奈之下拂袖而去,也不管了。


    忠勇侯對長子失望了,再加上繼室日日吹耳旁風,次子又刻意賣乖討好,便更顯得長子不懂事,便請封了次子為世子。


    按理說,嫡長子還在的前提下,次子是不能承襲的。即便忠勇侯偏心次子,但禮製綱常在那擺著,禦史禮部這些大臣們肯定也是會出來說話的。


    怪就怪在。當時先帝黨政,晚年頗有些糊塗,寵妃妾,近奸臣,弄得後宮不安,前朝不寧。


    而忠勇侯那個繼室,就是這個寵妃的族妹。


    兩個女人用的手段都是一樣的,溫柔鄉,耳旁風。再加上齊向文‘自甘墮落’,為了個女人忤逆生父的事情也被刻意的傳出去,鬧得沸沸揚揚的,本身理虧。


    就這樣,齊向文失去了世子之位,娶得傅氏為妻。而他的弟弟,冊封世子後,身份水漲船高,娶了母家的表妹為妻。


    過了幾年,先帝病重,寵妃和奸臣聯手作亂被鎮壓。先帝也在不久後駕崩,新帝繼位,年號明德。


    明德帝是個寬厚仁慈的君王,對於已被殺的寵妃,未曾株連太多,比如忠勇侯的妻子。可忠勇侯府的家事,明德帝卻又不能幹涉太多。畢竟老二的這個世子之位是先帝允封的,他重孝道,肯定不能忤逆先帝的決策。


    再後來,忠勇侯病逝,臨終前大底有所悔悟,便將七成的家產分給了長子。


    繼室當時娘家早已沒落,底氣也弱了。再加上以六叔公為首的宗親們都偏幫齊向文,縱然她對忠勇侯的決定心懷不滿,卻也隻能忍了這口氣。


    分家後,齊向文就帶著家眷遠走北方。


    一開始,他隻是個縣令,慢慢的升任到如今的太守,可謂是青雲直上。反觀如今的忠勇伯,也就是他那個弟弟,正經事沒做過一件,除了吃喝玩樂玩女人,一無是處。


    宗親們早就不滿了。


    齊老太太出於兩重顧慮,一來迫於宗親的壓力,二來如今的忠勇侯府的確是已快被敗光,不得不低聲下氣來請齊向文回去。以齊向文多年在鬆陽為官的政績,以及身為侯府之子的身份,隻要回京,入六部幾乎是毫無懸念的事兒。


    當初若非因為傅氏,齊向文何至於遠走他鄉?忠勇伯府何至於被個敗家子弄得這般境地?


    直到今天,六叔公仍對傅氏不喜。


    齊向文尊師重道,但也不會讓妻子到現在還受委屈,他淡淡道:“二弟娶的倒是高門貴女,如今伯府可是蒸蒸日上?”


    六叔公一噎。


    那算是個什麽高門貴女?


    當初先帝那個寵妃,就是個賣唱的,先帝微服私訪從民間帶回宮中。那女人妖冶狐媚,把先帝迷得神魂顛倒。不但破格封了其兄為侯,還將其同樣賣唱的妹妹賜給了忠勇侯為繼室。


    同出一脈,忠勇侯夫人的那個侄女兒也不是個好東西。


    舉止輕浮,言行輕佻。整個一披著貴女的皮,骨子裏卻是個浪蕩貨。


    還好那女人短命,生孩子難產死了。


    然而忠勇伯後來娶的兩任妻子,也都不成體統。先不論出身,就品行而言,都比不上知書達理,落落大方的傅氏。


    心中明白,但六叔公畢竟堅決反對過齊向文娶傅氏,現在改口就等於打臉。


    他臉色難看,等著齊向文。


    “我大老遠跑來,你就是用這個態度與我說話的?”


    他曾幫齊向文說過話,齊向文對他還是挺尊敬,道:“是侄孫不對,這裏給您賠禮了。”


    六叔公本來也沒與他置氣,隻不過需要個台階罷了。


    “我也不與你廢話。”六叔公沉吟半晌,道:“我知道,當初你父親對你不公,你心頭總是有怨。但他畢竟是你生父,血脈至親,有什麽深仇大恨值得你現在還心懷芥蒂的?況且他已過世多年,臨終前到底還是掛念你的,將大部分家業都給了你。你再多的氣,也該消了吧?”


    “六叔公誤會了。”


    齊向文神情淡淡,“子不言父過,當初是我自己的選擇,沒什麽可怨的。”


    “那為何不肯回京?”


    六叔公看著他,道:“向文,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從來都孝順懂事,我也對你寄予厚望。如果不是因為…”知道他不愛聽自己說他妻子壞話,六叔公點到即止,頓了頓,繼續道:“罷了,那些個陳年往事,你不愛聽,我也不提。你那個兄弟,是個不長進的東西,這些年混賬事一件接一件,弄得府中上下烏煙瘴氣,不成體統。再這麽下去,祖宗留下的爵位,就要保不住了。”


    他說到此,神情悲涼。


    “向文啊。”六叔公咳嗽一聲,語氣多了絲疲倦,“咱們齊家子孫,一脈同宗,應當以家族榮譽為重,個人私情為次。你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齊家先祖用鮮血和屍骨掙下的爵位,就這麽被你那個兄弟敗掉,你也不忍宗親蒙羞,不是嗎?”


    他目光裏有對宗室衰落的悲痛和對齊向文重振伯府的希冀,“你跟我回京,以你的能力和多年政績,必入六部。你那個兄弟也承諾了,會奏請聖上,將爵位傳給你。以後忠勇伯府便是你的,你想做什麽,也沒人會再反對。”


    齊向文一直沉默著,直到他說完,才道:“六叔公,不是我不願回去。我的要求也說得分明。如果老夫人不應,那此事便作罷。”他語氣不重,卻堅定,“我未承爵,將來伯府敗落,罪不在我。我痛心遺憾,卻不會因此指責耿懷。就如同當年我讓出世子之位,縱有不平,卻沒後悔過。”


    “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麽個性子,一根筋。”


    六叔公今天是來說和的,也沒發怒,隻搖搖頭,道:“伯府現在的境況,想必你心中也有數。你那個兄弟,本身就毫無建樹,兒女倒是一大堆,個個喜好奢華,坐吃山空。你要他們搬出去,本來也不是多過分的要求。但他一大家子,搬出去後,要怎麽養活?到時候,外界留言紛紛,中傷的,還不是你的名聲。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以過來人的姿態,苦口婆心的勸說,“他再是混蛋,總歸也是你的兄弟不是?兄弟不睦,不過也是讓外人看了笑話去…”


    “太叔公此言差矣。”


    齊糾從外麵走進來,語聲朗朗,“齊家的笑話,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被人看盡了,再被人看一次,也無傷大雅。”


    他入得廳來,在六叔公詫異漸至了悟的眼神中微微彎腰,“小九見過太叔公,給太叔公請安。”


    “你是小九?”


    齊糾容貌肖似其母,六叔公眯著眼睛看了會兒,就認出來了。


    “十多年了,你都長這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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