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是齊糾的心腹,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他不可能不管。他暫時沒告訴季菀,而是準備先派人調查,但人還沒出京城,就收到了他姐姐的來信,將此事原委盡數告知。


    季城的那個未婚妻,叫秋菱。定親之前就在店裏幫著算賬的。定親後,就甚少出門,。天氣轉涼後,火鍋店生意好了起來,她便偶爾又去幫忙。秋菱長得頗有三分顏色,進出來往就不免被人瞧見。這不,中秋節那日,就碰上了個紈絝公子哥兒。


    此人是個風流浪子,對付女人很有手段。結賬當天,就故意落了一枚玉佩在桌子上。秋菱是個靦腆老實的姑娘,哪裏敢貪汙貴人的東西?立即就拿著玉佩追了出去。對方倒是有些詫異,然後含笑接過了玉佩,指尖不經意間與她手指相碰,看似意外,卻讓秋菱頓時紅了臉。


    後來,這個人就三天兩頭的約了朋友去店裏吃火鍋,每次結賬的時候都會給打賞,而且還用一種隱晦含笑的目光與秋菱對視片刻。


    秋菱一個懷春的小姑娘,未婚夫遠在京城,她難免擔心季城會否見了京城的錦繡繁榮,就忘記了她這個沒見過什麽世麵的未婚妻。那個公子哥兒,長得俊俏,出手大方,偶爾交談兩句,溫文儒雅,脈脈含情。季家雖出了個公府少夫人,娘家還是平民百姓,出了個季平也還隻是個小兵。季城也在讀書,卻不知何時才能高中。和眼前風雅俊秀的公子哥一比,高低立現。


    她春心蕩漾,卻牢記自己已有婚約,內心很是掙紮煎熬,也不敢對任何人說起。但她去火鍋店的次數,明顯頻繁了。


    重陽節那天,她和幾個好友出城踏青,‘巧遇’了那個男子。男子‘忍不住’對佳人吐露相思之情,本就蠢蠢欲動的秋菱聞之潸然淚下,悲痛的說出自己已有婚約的事實。然而擋不住對方對她的‘一往情深,相思成疾’,兩人當日就有了首尾。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最後兩人竟發展到在店裏偷情,以至於被當場撞見。


    這事兒也就徹底暴露了。


    秋菱的爹秋管事氣得要打死她,然而秋菱哭哭啼啼的說自己懷孕了,和季城的婚約隻能解除。秋管事兩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大庭廣眾之下被撞見,此事當日就傳遍了。


    沒多久,季紅就知道了這事兒,她正懷著孩子,聽聞後驚得險些動了胎氣,然後便寫了信去京城。她並不知細節,所以隻突出了重點。


    季海夫妻看完信,又驚又怒。


    他們萬萬沒想到,當初那個靦腆寡言的小姑娘,竟能做出背著未婚夫和旁人苟且的醜事,這簡直就是把季城的臉往地上踩。


    夫妻倆怒不可遏,然而此事卻不得隱瞞,還是得告訴兒子。


    季城完全不敢相信,他才十七歲,頭一次喜歡一個姑娘,卻遭遇了這樣的背叛,根本接受不了這個打擊。連連搖頭,喃喃說著‘不可能’。


    季海和苗氏看著兒子這個模樣,也是心疼得不得了,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季平沉著臉,怒道:“簡直欺人太甚。二弟,這樣水性楊花的女子,不值得你留戀。幸虧你們還未成婚,退了就是。以後我給你尋個更好的。”


    季城頹然的坐在椅子上,麵色蒼白,目光無神,顯然受打擊不輕。


    孩子都懷上了,這婚肯定得退。


    季海決定親自回一趟北方。


    這個時候,季菀來了。


    她也收到了齊敏的來信,這畢竟關乎季家家事,季家有權知曉詳情。季紅隻知道秋菱背叛,齊敏卻看出此事背後另有隱情。


    那個公子哥兒,勾引秋菱,並不隻是貪戀美色,而是想貪圖火鍋底料配方!


    都知道季氏火鍋背後的老板勢力大,不敢挑釁,所以便想出了這歪門邪道的法子。


    秋菱年幼不知深淺,還真以為心上人對她一往情深要娶她,不惜獻出了自己的童貞。誰知道,方才還與她耳鬢廝磨的郎君,竟翻臉無情。提出要求,讓她爹交出火鍋底料配方,才願意納她為妾。


    沒錯,是納妾。


    秋菱震驚失色,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風流男子神情淡淡,語氣裏帶著三分輕視和輕佻,“如此不知檢點的女子,豈可從正門而入?我肯納你為妾,給你個名分,已是寬慈。”


    其實他說得也沒錯。


    在這個封建禮教嚴謹的時代,女子未婚先孕,直接可以浸豬籠了。能入富人家為妾,已是她秋菱最好的出路。畢竟事情已經暴露,無論如何都堵不住悠悠眾口。便是被一頂小轎抬回去為妾,都不免要落人口舌,她還有什麽可奢求的?


    然而這於秋菱來說,不啻於晴天霹靂。


    她臉色煞白,“你說過會娶我的,否則我不會與你…”


    話未說完,對方就輕嗤一聲。


    “你有婚約在身,卻在外拋頭露麵,與男人眉來眼去,其心不正。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別人。”


    秋菱臉色又白了白,蠕動著唇,卻找不到反駁之詞。


    一個巴掌拍不響,男人引誘是真,可秋菱心術不正,也是真。否則,何以會荒郊野外就與人苟合?事到如今,她也隻能跟了他。


    可是,他要得到火鍋底料的配方才肯納她。


    父親豈會給?


    且不說東家乃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背後有大靠山。父親入店做管事,也是簽了契約的。若將配方給了出去,就等於毀約,必吃官司。


    那男人真的是好算計。


    他不偷不搶,得了配方也不犯法。而罪責,通通落在父親頭上。到時候父親入獄,自己又是‘以不正當手段’入府為妾的,必受人輕視欺辱,還能有好日子過麽?


    秋菱渾身發冷。


    “原來,你一開始就在騙我。”


    男人笑得風流,眼神仍舊脈脈含情,“也不全是,至少你這模樣和身段,還是很不錯的。”


    秋菱定定看了他半晌,慘笑一聲,忽然站起來,衝向門口。


    砰--


    巨大聲響震耳欲聾,男人震驚的瞳孔中,倒映著秋菱軟軟倒下的身體,以及額頭汩汩鮮血。


    她死了。


    不堪受辱,臨終悔悟,也不願父親為難,所以選擇自盡。


    這樣一來,對方便成了逼死良家女的惡徒。


    事情來了個大反轉,令那男子措手不及。


    秋菱的爹醒來後得知女兒已死,痛怒之下又暈了過去,此事很快驚動了官府。然而這官司,卻又是一筆糊塗賬。這個男子的父親,是地方知縣。


    很不巧,和季菀有些關係。具體說,應該是和周家有點關係。


    此人姓許,正是她那三舅舅的妾室許姨娘的兄長!


    季菀今天登門,就是告訴季海夫妻,秋菱已死,婚約也就無效了,季海無需親自跑一趟。至於剩下的事,她會處理好。


    許姨娘的兄長是青州縣令,離登縣有一百多裏路程。他兒子之所以會去登縣,其實是去散心的。原因為他,隻因他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時常被親爹嫌棄。他一怒之下,就離家出走了。然後經朋友介紹,去吃火鍋。季氏火鍋在北方開了幾年,分店卻不多,還未流傳到青州去。他親眼目睹了火鍋店的生意爆火,便想著,若是自己得了這火鍋底料的配方,開一家許氏火鍋,到時候財源廣進,日進鬥金,父親還能看不起他?


    他還是有點腦子的,知道不能明搶。畢竟他那姨母雖是高門妾,卻已失寵,連他爹這輩子保不齊到死都隻能做個青州縣令。所以,他還真不敢以權壓人。見到秋菱後,便計上心來。雖說秋菱出身不怎麽樣,長得也不算多美,但那身段著實好。事成後,納進府中為妾也不無不可。


    為此他費盡心機,討好這個小女子。


    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好容易有了成果。誰成想這貪慕虛榮的女子,居然還是個烈性的,竟就這麽一頭撞死了。


    許大公子措手不及,既恨自己一番算計落空,更擔心自己惹上麻煩,匆匆而回。


    果然還是老話說得好。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許姨娘是個貪婪的,她哥也是個隻會鑽營的小人,這個侄兒嘛,更是無恥到了極點。


    這一家人,不收拾還真不行。


    人的貪婪是無限的,許家這個毒瘤留著是個禍害,必須一起拔除。而許家和周家多少沾點親,未免惹上麻煩,她還是派人去周家送了信。


    周言當即就把小兒子叫過來,簡單說了前由。


    “許氏的侄兒,在北方為禍,**良家女,致使其自殺。那個女子,正好是阿菀堂兄的未婚妻。”


    周長清怔了怔,這才想起被自己關禁閉的許姨娘,當即沉了臉,“父親放心,兒子知曉該如何做了。”


    縱子行凶的罪名落下來,許家父子難逃法網。到時候,若有人拿許周兩家的姻親說事兒,周家難免惹一身騷。所以,得先處置了許姨娘。


    當晚,周長清就讓人捆了許姨娘,送去了莊子。


    一個妾室,隻要不在周家,怎麽都扯不到周家父子頭上。


    許姨娘尚且不知自己被兄長和侄兒連累,就被送到了莊子。在周府的時候,雖是關禁閉,但她好歹給周長清生了三個孩子,周長清未曾苛待她,至少還是保證她衣食無憂。可送去莊子後,就得幹粗活!她如何吃得了這般的苦?她本來還在期待著,將來兒子長大了,考取了功名,周長清看在兒子的麵上,會放她出去。若兒子有出息,沒準兒以後還能給她掙個誥命,林氏一輩子都比不上。


    哪裏知道,禍從天降。


    “為什麽帶我來這裏?”這屋子雖還算寬敞,但簡陋低矮,連周府的下人房都不如,許氏渾身不自在,滿目厭棄,“我是老爺的妾室,為周家生了三個孩子,便有過錯,也罰了。這幾年我安安分分的在祠堂裏抄經祈福,為什麽還要將我發落到這莊子上?”


    “看樣子許姨娘還不知道,你那位兄長縱子行凶,逼死了良家女,如今被告了,這官大底也做不成了。若是他攀咬是你指使的,你一個妾室倒是沒什麽,可少爺姑娘們平白受累耽誤了前程,就不妥了。為人母者為子女長遠計,想必許姨娘也願意為少爺姑娘們犧牲。”


    許氏瞪大眼睛,癱軟在地。見對方要走,連忙撲過去,“不,我不信,我侄兒絕不可能會逼死人…”


    自打兄長去青州任職,兄妹倆已有十餘年未曾見過。對小侄兒的印象,也還在他幼時。許氏怎麽都沒想到,小時候隻是調皮卻不乏聰穎的侄兒,居然會行凶殺人。許家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殺幾個平民無關痛癢。兄長不過是個九品縣令,背無權勢可靠,攤上了殺人命案,還被鬧大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兄長慣來謹慎,即便侄兒真逼死了良家女,兄長必會收拾幹淨,怎會鬧到京城來?


    許氏不信,或者說不敢相信。因為一旦兄長罪名坐實,她這輩子也就完了…


    送她來的老嬤嬤一臉悲憫,搖搖頭走了,根本不顧她的哭喊咒罵。


    這性子,抄再多的佛經都不可能心平氣和改惡從善,早該送來莊子關著了。


    **


    許氏被關在莊子裏,哭天喊地求救五門,而她的兄長,此刻也是心急如焚。


    “逆子!”


    他怒容滿麵的瞪著跪在地上的兒子,“都是你闖出來的禍。你屋子裏那些個女人還不夠,非要去招惹個酒樓女。如今好了,攤上了人命,還鬧得沸沸揚揚,你這是要害死你爹我啊。”


    許大公子自覺闖禍,但被爹這麽指著鼻子唾罵,又不甘,小聲反駁道:“我哪裏知道她會尋死?不是您說我一事無成嗎,我想著那火鍋店生意如此好,若是能得到配方,也能為咱們家掙得一份家業。姨母被周家所棄,對您的官途也無助益。您謹慎小心,不肯收禮,一年的俸祿也就那麽點。咱們家底本來也不多,我若不想點法子,遲早坐吃山空…”


    “你還有理了你?”


    許父氣得吹胡子瞪眼,險些就要一腳踢過去。許夫人愛子心切,忙上來阻攔。


    “好了,事情已經發生,你就算打死他又有什麽用?還是先想想法子,這事兒到底該怎麽解決吧。”


    話音剛落,一個家丁匆匆而立,驚慌道:“老爺,夫人,官兵…外麵全是府衙的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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