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鬧大以後,果然引起了非凡的效果,尤其是貴圈兒內。


    越氏張揚不是一天兩天了,許多人或多或少都有所耳聞。人家娘家家大業大,有資本招搖。這次若真的隻是山匪劫財殺人,也就是茶餘飯後的幾句笑談罷了。便是為了討好陸家,官府也會傾盡全力,將匪窩繳得一幹二淨。


    然而卻爆出這事兒別有隱情。


    在這個圈子內混的,都不蠢,立即就想到了政敵背後陰謀。可對付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劫他人財物這種方式,未免太小家子氣,而且顯得狹隘又上不得台麵。世家望族們,從來都不缺錢財。便是劫獲了大量財物,對陸家來說也算不得了不得的重創,根本沒法傷筋動骨。那對方這麽做的目的,就耐人尋味了。


    陸家的男人們大多上了戰場,可還有做文官的呢。


    陸二爺和陸三爺,雖然算不得實權人物,在朝上那還是有一席之地的。自家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尤其是陸三爺,被針對的是他兒媳婦,他肯定坐視不理。他和幹脆的,‘借題發揮’捅到了陛下跟前。


    於是原本應由地方縣令授理的案子,多了些波折。


    陛下特意派了欽差前去調查此事。這樣一來,就可防地方知府提前被人收買。


    越氏很自責,“母親,都是我的錯,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害得陸家為人非議…”


    陸三夫人起先知道這事兒的時候,的確很生氣。


    她一直就覺得,越氏雖性情率真,但也的確過於張揚了些。在自家府邸就算了,偏偏在旁人麵前也不知收斂。不過這倒也算不得什麽大事,越氏娘家有錢,自己嫁妝豐厚,沒道理在衣食住行上委屈自己。可她偏偏不知足,又要去做什麽生意。做生意就做吧,陸家也沒迂腐到禁止女人做生意。季菀不就是靠做生意發家的嗎,人家還得到先帝冊封呢。


    讓三夫人生氣的是,越氏為了開店,去找季菀借錢,借的數額還不小。她有難處,不找自己的丈夫公婆,卻去找妯娌,而且還不是親妯娌。這不就等於打三房的臉麽?誠然撇去中公,隻有季菀有那個能力幫越氏。可越氏既沒那個成本,為何要做玉器生意?或者她就不能等到年底收賬以後,明年再開店嗎?她就不能多等那幾個月?她就那麽缺錢?陸家是短了她吃還是短了她穿?


    現在好了,那麽一大批貨物被劫走了。先不論何時找回來,這個人情已欠下。縱然季菀大度不予責怪。可同一屋簷下住著,這讓三夫人在長嫂安國公夫人麵前也抬不起頭來啊。


    更何況,府上上下幾百口人,知道些內情的,難免不會在背後閑言碎語。


    越氏是小輩,旁人議論頂多說她輕狂。但於作為婆母的三夫人,麵子上就很難看了。


    尤其是,底下還有兩個妯娌看著。


    本來三夫人是想好好教訓越氏一通,讓她記住這個教訓,以後凡事謹慎,切莫再恣意而為。但看她這般小意做派,想起這個兒媳婦雖性子有些跳脫,平日裏卻也孝順,這次吃了這麽大的虧,說到底也是因她嫁入了陸家,冠上了陸家這個姓罷了。


    心中怒火消了大半。


    她喝了口茶,剩下的一半也消了個七七八八,這才道:“欠了你三嫂多少銀兩?”


    越氏做好了被斥責的準備,也不打算反駁,一聽她這口氣,倒是有些詫異。當下不敢隱瞞,老實說了。


    “八萬?”


    饒是有了心理準備,這個數額還是讓三夫人微驚。


    這個侄媳婦素來在生意之道上很有天賦,她大概也知道季菀每年私庫進項頗豐。至於到底多少,和她無關,她也沒那個好奇心去打聽。倒是沒想到,這姑娘竟能一次性拿出那麽多錢來。


    “因為翡翠寶石珊瑚這些都是貴重之物,成本頗高,我問三嫂借了十萬,她暫時沒那麽多,就先給了我八萬。本來按照規矩,貨物到手再結賬,避免貨物殘缺或者以次充好。可這是我娘家負責提供的,斷不會有差漏,我便將所有錢都托人送了過去。這次運送的,隻有一半,但都是最好的一批。成本占了大半。如果找不回來,這個空缺就沒法填補。”


    說到最後,越氏的聲音低了下去。既是心虛,又是自責。


    三夫人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她突然想起來,當年兒子的前妻樊氏,便是因動用中公滿足自己的私欲,最後捅了大簍子,無奈回娘家求助,最後沒法收場,才被休的。


    越氏還好,找妯娌借,總比預支中公造成虧損要好得多。


    可無論如何,這個空子也得填補上,否則她就真的沒臉見人了。


    “你如何打算的?”


    越氏張了張口,她原本想說可以寫信求助娘家,先暫時把欠的錢還了,等那批貨找到了,開業盈利也就把這個虧空彌補上了。但隨即想到,她現在已為人婦,涉及這樣大量金銀財物的事兒,再求助娘家,也就等同於打夫家的臉。於是她立即改口,“我現在手頭上沒那麽多,等年底各地的鋪子莊子結了賬,可先還一部分。剩下的,我名下還有些田產,可以賣了…”


    “抵賣田產還債,你是想讓人說你三嫂咄咄逼人為難妯麽?人家好心幫你,卻惹來一身髒水,以後你還有臉見她?你大伯母又會怎麽想?”


    三夫人又是無奈又是生氣。


    年輕人,就是心浮氣躁,缺了那麽幾分沉穩。越氏自小金尊玉貴的長大,沒受過苦沒吃過虧,於人情練達上,還是缺了些火候。比不得季菀那種自小吃苦看盡人情冷暖的來得通透。


    越氏一噎,不知該說什麽為好。


    “你三嫂是否說過,讓你不用急著還那筆錢?”


    季菀嫁過來十餘年,為人秉性如何,三夫人還是了解幾分的。


    越氏點點頭。


    “是。”她小聲說道:“三嫂這麽做,是她豁達,我卻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三夫人臉色好了些。


    “你能這麽想,我很欣慰。”


    越氏雖年輕做事免不了衝動,但好在還算明事理。


    “你三嫂借你錢的時候,你可是承諾的盈利過後連本帶利的歸還?如今陛下已派人著手調查此事,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等你名下的鋪子田莊的收成結算後先還一部分給她。咱們府上那麽多人,中公給的分例都是固定的,你大伯母素來公允,也不會偏私。總不能讓你三嫂因借給了你一大筆錢而手上拮據。”


    雖然季菀在京城開的店月月都有收成,也基本上不會出現手頭拮據的情況。可人要懂得感恩,不能因為別人不缺,就理所當然的不還。


    三夫人倒是想先幫她把這個空缺添上,但她也沒那麽多錢。拿出一部分,也隻會讓人覺得打腫臉充胖子鬧笑話。越氏自個兒怕是也會覺得過不去。既如此,還不如就交給她自己解決。


    吃了虧,才會長教訓。


    “貨物找回來後,你的店也可以開業了,明年上半年應是能還上。切記,以後做事切不可再如此莽撞。”


    越氏連連點頭。


    “母親教訓的是,兒媳記住了。”


    三夫人又歎了聲,道:“明芳,你現在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在閨閣中,無論什麽事,都有父母給擔著。你現在已為人婦,就要記得自己的身份立場。就比如這一次,這麽大的事,你可有事先告知八郎知曉?”


    越氏搖頭。


    同一個屋簷下住著,她找妯娌借錢,丈夫的自尊心也會受到傷害。陸八郎入仕不久,俸祿不高,平日裏的吃穿用度也是靠中公。她哪裏敢與陸八郎老實交代?隻說暫時父母墊的。


    “你有自己想法,這沒錯。但是,要量力而行。你有開鋪子的心,就該提前準備,或者等一個合適的時機。自己手上什麽都不缺了,也就用不著勞煩他人,欠人人情。到時你也無需三緘其口,夫妻之間平白生出些隔閡來。”


    越氏一愣。


    她從前,的確是沒想過這些的。她從來行事雷厲風行,想到就做,的確是沒想過時機對不對,或者有沒有更完美周詳的計劃。現在想來,的確是她過於莽撞自負。即便是那批貨順利進京,芳雅軒順利開業,她起碼也得等到明年下半年才能徹底還清債務。還得加上她其他鋪子田莊的收成。


    金銀玉器這些名貴之物,並非有權就能消費得起的。比如一支珊瑚簪,市麵上至少要賣六百兩,碧玉玲瓏簪得八百兩。一般的貴婦人,一次性頂多買個一兩件。而且這些精巧飾物,破費手工。若特意定製,還需要時間。也正因如此,利潤也高。


    前期可能困難點,資金運轉過來後,後期便順利多了。一個月下來純利潤至少也能有個兩三千。


    特別適合越氏這種平時花銷大的。


    所以她才想著做珠寶生意。


    沒想到,還沒開張就受挫。


    “是我莽撞了,以後一定審慎行事。”


    三夫人點點頭,對她的態度還是很滿意的。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消息就是。”


    “是。”


    **


    三天後,安國公夫人告訴季菀一個消息。越氏那批貨失蹤的地方,正好與陵川接壤,而陸非瀾的丈夫薛策,正是陵川刺史。


    安國公夫人直接給女兒寫了一封信,委托女婿幫忙查詢。


    朝廷派去的欽差,權利再大,畢竟對當地人生地不熟,保不準被當地知縣忽悠拖延時間什麽的,都是常事。有了薛家介入,就不一樣了。


    季菀欣喜之餘卻又想到一件事。


    陸非離曾說過,陛下有意讓薛策入京述職。這次,會否是一個契機?薛策入京,也就意味著陸非瀾會跟著回京。隻怕宮裏那位寵妃,又要出幺蛾子了。


    然而陵川那邊還未傳來消息,京城這邊又出事兒了。


    甘家那位六姑娘甘尋枝,在九月九重陽節那天,偷偷溜出去看花燈。街上人多,不知怎的就將她和丫鬟給衝散了。等人流散去,甘尋枝也不見了。她的丫鬟尋找未果,嚇得不清,連忙回去將此事稟明了甘老爺和甘夫人。甘夫人這一驚非同小可,險些直接暈過去。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無故失蹤,身邊還無人跟隨,回來後基本上名節就毀了。


    所以,甘家自然不會將此事宣揚,更不敢驚動官府,而是私下裏派人尋找。所幸,當夜在城東的一座破敗廟宇裏找到了衣衫不整,昏迷不醒的甘尋枝。她失蹤的那幾個時辰內,發生了什麽事,已經不言而喻。


    人接回去後,甘夫人看見女兒這般模樣,是真的暈了。


    已定了親的姑娘,在婚前失貞,若是傳出去,退婚還是輕的,隻怕連命都保不住了。


    甘夫人雖氣女兒不懂事,但好歹是自己的親骨肉,哪能不心疼?見女兒無故遭此大難,更是心痛如絞。


    甘老爺也是氣得恨不能一棍子將女兒打出門去。可事情已經發生,重要的是該如何解決。


    是誰劫走了甘尋枝?又有什麽目的?


    涉及女兒名聲,不能大張旗鼓的查,隻能暗中調查盤問。然而就在第二天,甘尋枝失蹤失貞的事,就被傳了出去。流傳速度之快,在某個圈子內,簡直堪比互聯網。顯然,對方早有準備。


    事情徹底失控。


    甘氏聽說此事後,更是驚得直接動了胎氣,早產了。


    丫鬟趕緊去了褚玉苑求助季菀。季菀也是剛聽到風聲,腦子裏第一個念頭是,陰謀。然而目前最重要的,是幫甘氏接生。


    甘氏才懷孕七個月出頭,本就沒到月份,又受到了驚嚇,整個人都是緊繃的惶恐的,生產十分艱難。


    三夫人坐在外間,麵色擔憂。


    小藍氏和越氏陪著她,不斷說著吉祥話安慰她。屋子裏甘氏的痛呼斷斷續續,聽得早已做了母親的幾個女人跟著心弦緊繃,都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直到夜色將沉,才聽得甘氏仿佛用盡全力的一聲慘呼,緊接著,嬰兒的哭聲響了起來。


    “生了,生了,是個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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