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宮在東六宮的最北麵, 如今正殿放有大內所藏的書冊且並無嬪妃居住, 小佟佳氏在那裏靜養是再合適不過了。


    “佟貴人這突然從承乾宮搬出來身邊怕是無人可用,臣妾想派身邊幾個丫頭跟去景陽宮,如今佟貴人怕見人, 而幾個丫頭這些日子一直在照顧佟貴人已經和她相熟, 見著也不會害怕。”


    皇帝點頭應了:“就照你說的吧。”


    蓁蓁福了一福, 說 “那臣妾這就去安排了。”


    皇帝突然抓著她的手腕說:“讓秋華去辦,你隨朕立刻回宮。”


    蓁蓁有些驚訝,但皇帝態度十分堅決, 蓁蓁這會兒不願再多生枝節便帶著小公主隨他一起先回宮。好在她把秋華留下,想來有她在主持大局也出不了什麽亂子。一路蓁蓁悄悄打量皇帝, 他抱著久未見的小公主逗著玩也看不出什麽。倒是盈兒先受不了自個兒阿瑪這突如奇來的熱情,被讓他抱多久哇地就哭了,皇帝手忙腳亂地哄了半天一點用沒有反而惹得她哭得更大聲。蓁蓁把女兒抱回懷裏哄嫌棄地剜了皇帝一眼。皇帝湊在她邊上看著女兒哭得通紅的小臉, 甚是無奈。“朕真得什麽都沒做, 朕隻是抱抱她而已……”


    蓁蓁沒好氣地說:“哪有這麽抱孩子的,皇上這麽用力夾著盈兒,盈兒當然會哭了。”


    皇帝心虛此時是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了,隻能乖乖在旁看著。蓁蓁哄了半天小公主才含著眼淚睡了。蓁蓁拿帕子輕輕地擦她臉上的淚珠, 心疼得要命,憤憤地扭頭瞪了皇帝一眼。皇帝在晃動的馬車中摟著她的肩說著“朕想你了”遂落了一吻在她的額角。


    蓁蓁心裏正為他這句話而泛著暖意,皇帝下一句話卻來得那般猝不及防。


    “皇貴妃和佟貴人的事朕自會處置的, 你就不要再管了。”


    蓁蓁心裏冷笑一聲, 垂下了眼眸。


    馬車外草長鶯飛, 柳絮在風中飄揚,車輪滾滾載著人回到黃瓦紅牆的宮城,把鏡清園裏發生的那些不快全部拋在身後。


    蓁蓁直到第二天送皇帝上朝後才有空往景陽宮走一趟。霽雲她們幾個收拾得妥當,小佟佳氏已經在配殿安頓下來了,蓁蓁到時她正在喝藥,她臉上似乎是上了藥,蒙在臉上的素娟下一片黑漆漆的。皇帝指派的太醫還未走,蓁蓁一瞧這人不正是那日那個叫劉長卿的年輕醫官麽。這劉長卿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被蓁蓁嚇著了,一見蓁蓁朝他看嘴裏說著“微臣告退”慌慌張張地出去了。


    蓁蓁在小佟佳氏身邊坐下,問她:“這劉長卿就是皇上派來的人?他可是有用心治你?”


    小佟佳氏摸了摸敷滿了藥的臉,“雖年輕看著行事毛躁倒是個難得認真的人。”她臉上敷的藥第一步就是要硬化去那些顏色深又硬的疤痕,藥性難免有些烈,熏得她眼眶一圈都紅紅的。蓁蓁看著心疼,握著她的手說:“昨天真是難為你了,我原是怕你不願意出來見人想著怎麽也要攔住皇上的。”


    小佟佳氏說:“我當時想著如果真要再回那人手掌心我寧願一頭碰死在鏡清園裏。這樣一想也就沒有什麽事是不敢的了。”


    蓁蓁看她眼睛裏又有了神采不再是先前那樣死氣沉沉心裏也是為她高興。“你能這樣想我便放心了。既脫了那煉獄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養病好好治臉。”


    小佟佳氏點點頭,歎了口氣道:“我隻是有些後悔把姐姐牽連到了這事裏,我怕那人懷恨在心往後會對付姐姐。”


    蓁蓁寬慰地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我同那人原就是隻差一張紙還沒捅破罷了,早晚會有這一日與你不相幹。”


    “喲,你們這是在說什麽悄悄話也不帶上我?”


    兩人正說話呢忽又有一人插了進來,蓁蓁一回頭,惠妃掀了簾子笑著走進屋子。


    “惠姐姐,你怎麽也來了?”


    惠妃說:“怎麽,就許你來得我就來不得了?”她挨著蓁蓁坐下不著痕跡地看了小佟佳氏一眼,縱然蓁蓁之前已經同她說過小佟佳氏如今的慘狀她真親眼見著了仍是心裏一震。


    小佟佳氏雖說振作起來了,但還未完全準備好見其他人,麵對惠妃她有些不自在,人不禁往床裏縮了縮。惠妃輕輕握住她的手:“妹妹別怕,我知道妹妹在治病帶了些上好的藥材給妹妹,有天山雪蓮,靈芝,何首烏和人參。都是妹妹日後用得著的。”


    蓁蓁笑著瞧著惠妃說:“嬋媛妹妹別同她客氣,咱們惠姐姐比不得我們這些窮酸的,她可是這後宮一等一的土財主,皇上、太後的賞賜,明相爺的孝敬,還有大阿哥、八阿哥的體己,她那延禧宮啊可是金山銀山堆成的,不拔她這隻金雞的毛拔誰的?”


    “喲。”惠妃剜了蓁蓁一眼,“這現就有個有錢的主在我麵前裝起窮來啦,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首飾箱裏藏了哪些好東西,有本事就開了讓大家都瞧瞧,也讓我這土財主開開眼界。”


    這事還真是蓁蓁心虛,她一貫在後宮最受寵,皇上這些年私下賞了她不少好東西,這一件一件的不起眼,積年累月下來可是不少,更不要說前年她隨皇帝南下又采買了不少的好物。


    她紅了臉扯了扯惠妃的衣袖。“好姐姐是我說錯話了,姐姐就饒了我這回吧。”


    小佟佳氏在旁看著竟不自禁地笑了。惠妃微微一笑道:“如此便是好,這景陽宮是個難得清靜的地方,妹妹就在這好好養病吧。”


    小佟佳氏含著淚點了點頭。“惠姐姐的心意妹妹心領了,妹妹隻怕把姐姐也牽連進來……”


    惠妃一挑眉嗓音微揚:“別擔心我,我可不怕你那好姐姐,咱們葉赫納拉氏可不是好欺負的。”說罷這一句她又放軟了聲:“別多想了,先把身子養好。”


    蓁蓁和惠妃又陪她說了會兒話才走。兩人出了景陽宮沿東二長街慢慢走著,惠妃挽著蓁蓁問:“接下來你可有什麽打算?”


    蓁蓁道:“皇上說了要我別再管,他又出手把佟貴人放到了景陽宮就是讓我和皇貴妃都罷手的意思,皇貴妃行事素來最顧忌皇帝,一時半會不會來尋我的晦氣。”


    惠妃點點頭,她亦是這麽想的。


    蓁蓁歎了口氣。“隻是敵方雖暫時收兵了,我方也沒有破敵之計。我仍是覺得佟貴人這天花得的奇怪,而且整個承乾宮為何就她一個人染上了,秋華悄悄去打聽過了,別說皇貴妃了,就連照顧她的宮女也沒有染上的。”


    惠妃道:“你這一說是奇怪,太妃那是好幾個住同一屋的宮女都得了天花的。”


    兩人各自都在心裏默默地想著這事一路無語。永和宮先到了,蓁蓁想邀惠妃進去坐坐,惠妃笑說:“不了,胤禩在長牙有些發熱我回去還得看看,改日我再來瞧小公主。”兩人遂在德陽門前分了手。


    蓁蓁一回到永和宮秋華便遞上了一封信,蓁蓁瞧了她一眼問:“誰送來的?”


    秋華悄悄說:“鐵獅子胡同送來的。”


    蓁蓁拿著信進屋叫碧霜她們都退下,這才拆了信看。秋華見她讀著信臉上竟難得地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笑容。


    “信上說什麽了主子看了這樣高興?”


    蓁蓁捏著信紙微微一笑:“下月初一是個好日子,去通知內務府,我要去碧雲寺還願。”


    清晨的碧雲寺裏除了早課的僧人外香客寥寥,兩個頭帶帷帽的女子避開往來的僧人潛行到了一處禪房外,個子稍矮的女子敲了敲門,屋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風流倜儻的年輕公子站在屋裏對她倆說:“進來吧。”


    兩人進了屋子仍是帶著帷帽,男子瞧著倒是笑了。“我同碧雲寺的主持相識已久,這處禪房是他獨留給我的,我若來就住在這,我若不來這裏也是空關著,隻是偶爾會有小沙彌來打掃。這裏地處偏僻平時沒有人會走動的,你們就放心把帷帽摘了吧。”


    這恭王真正是成天沒個正經。秋華在心裏腹誹了一句,正了正臉色道:“雖說沒有外人但男女之防不可無。”


    “算了,同恭王也不是頭一次見了,辦正事要緊。” 蓁蓁拉了拉秋華,順手便把帷帽摘了下來。“人在哪?”


    常寧笑著轉過身衝裏屋說:“先生,出來吧。”


    沉重的腳步聲伴著“咚咚”的拐杖從屏風後傳來,蓁蓁抬眼去瞧,說是先生,出來的卻是一位滿頭銀絲的老人緩緩而出。


    此人正是那日在公主滿月時同常寧一起在禦前合奏的老婦人。


    蓁蓁作揖問候:“先生,別來無恙。”


    老婦人顫顫巍巍地朝蓁蓁一拜:“多謝娘娘贈譜,我心願已了。”


    “非我所贈,是故人留下。”蓁蓁堅持,老婦不以為意。


    蓁蓁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老婦:“有人說您見到這個,會有話可說。”


    老婦接過打開瓶塞,又聞了一聞,神色巨變,顫抖著塞回瓶塞道:“他可還啞著?”


    老婦說的“他”就是當年給蓁蓁傳藝的老太監,蓁蓁當年蒙他傳藝數月從未聽過他的聲音,兩人之間交流全靠紙筆,顧問行當時也說南府的太監樂工們無一人聽見他說過話,想來應該是早就啞了。可老婦這話卻別有意思,蓁蓁問道:“不知何來此說,師傅他從來都是啞的。”


    老婦道:“深宮秘密何其多,有違心的也有無愧於心的,可縱使你無愧於心的事情,落到別人手裏也可能成為把柄,唯一能活下來的辦法隻有閉緊了嘴什麽都不說。”


    蓁蓁聽她的樣子話裏有話,聲音飄忽,略有鼻音,雖然蓁蓁滿心想知道背後故事,但也不欲催她。


    果然,那老婦人娓娓道來:“我本是前朝田貴妃的校琴侍女,他姓王,是當年東廠提督王承恩的義子。田貴妃盛寵,琴棋書畫都是宮中一絕,又伴有四位合奏的侍女,那本琴譜就是貴妃閑暇時候所作。後來貴妃為皇後所汙,於萬歲心生嫌隙,我也被皇後抓住想要嚴刑拷打我讓我吐露對貴妃不利的事情。他和我是同鄉,我被搶進宮內做宮女時候萬念俱灰,他念同鄉之誼安排我去伺候得寵又性情寬和的田貴妃,後來也是他給了我一瓶這樣的啞藥,讓我拷打之時不會胡言亂語出賣貴妃。其實貴妃對我恩情難得,我如何會賣主求榮?可是皇後心狠,他是怕有萬一。再後來也是他背我出慎刑司,給我喂藥治傷,宮中對食何其多,他是東廠有權的太監,卻沒有一個對食相伴,別人見他如此照顧我都以為是看中了我。我也是如此以為,傷好以後想獻身於他,卻被他攔住了。”


    她果然是前朝的宮女。


    蓁蓁雖然隱隱猜到了她的身份,卻不想她同自己的師傅之間還有過這樣的淵源。


    “他說不願意糟蹋人,還說天下大亂,止不住什麽時候就有逃生的機會,到時候千萬不要猶豫。那天是崇禎十七年三月十八,闖賊攻入京城,宮中大亂,他給了我一包珠寶讓我從朝陽門離開。我讓他和我一起走,可他說他一個太監,去別地也是受人歧視,還不如死在宮裏。我不肯,他就騎馬走了,我追著他的馬和他說,來日無論天涯海角隻要聽見我的笛聲,請他以簫想和。”


    老婦深歎一口氣:“我後來離開京城,輾轉來到金陵,所帶金銀大半在路上遺失,到了金陵有聞寇白門在秦淮河畔重新開張,我因著笛聲自薦於白門先生,並常伴左右十餘載,再後來白門先生為那個姓韓的小生輕賤,也是我趕走了人。白門先生死後我打著的她的招牌在秦淮河畔開張,直到恭王來訪。”


    她佝僂著身子朝恭王一拜,恭王抬手稱不敢,接著說:“本王年幼時翻閱宮中殘存的曲譜,得了田貴妃的訪道五曲,恰巧先生所奏也是其中之曲,便猜先生是明宮舊人,得聞先生舊事,我勸先生回京試試,或許王公公依然健在。”


    老婦含笑說:“我本不信,年歲久了,其實早就不敢相信他還能活著,可王爺說他在宮中尋著這譜子時是有人精心校對過的,他當年在一堆曲譜裏一眼瞧見也是因為獨獨那譜子上沒有經年積下的灰塵。我便想隻有他會在意那本訪道五曲。田貴妃去世後我去了南府,大半時間都在研習那本譜子,他年幼會簫,和我一起改編了那五首琴譜,變得可以笛簫想和。”


    說到此,老婦突然筆挺地跪在地上朝恭王磕頭:“多謝王爺大恩大德。”


    這故事隻是一段前明宮女太監的舊事,可是夾雜著國家興亡,亂世浮沉,聽得屋子裏的人不禁都鼻子一酸,蓁蓁擦了擦眼角轉身對老婦說:“師傅於我有授業之恩,師傅除了曲譜還托我給您一句話。”


    老婦聽得激動萬分,忙問:“他說什麽?”


    蓁蓁其實是不忍的,可她還是說了:“萬千珍重,不複再來。”


    老婦微微一怔,旋即喟歎一聲:“唉,他……一點都沒變。”


    見蓁蓁不忍的神情,老婦反而安慰起她了:“過去他常常說,他在東廠見慣了每天都有人活著進來,體無完膚地躺著出去,什麽生死離別,他是看淡之人。身體殘缺,也不求一世安穩,活過就好。他大約還嫌棄我回來了,冒這麽大的險,要是出事了可得被他埋怨到死。”


    蓁蓁也笑了,這女先生所說的,還真的有她那個鐵麵無私的師傅的樣子。蓁蓁來此一趟,除了這女先生和她師傅的故事,其實還有更重要的疑惑待解。她問這女先生:“師傅說曲譜裏有我想知道的故事,請問先生可知道?”


    女先生打量了蓁蓁半日,最後才點頭:“我本來以為前明亡了,他那個熱心腸的毛病能改改,沒想還是如此,見不得世間的不平之事。”


    老婦從懷中掏出她包得精細的曲譜,這本曲譜重新裝裱過,每頁眉腳都畫著精細的花紋,老婦將曲譜一倒過來,再翻一遍,恭王先叫起來:“有字!”


    蓁蓁也跟著定睛一瞧,竟然是篆字,每頁分別寫著:唐、王、魏、孕。


    唐王?蓁蓁念出來的時候心驚萬分,她皺著眉瞧著這老婦,老婦直搖頭,歎氣說:“這是老事情了,也不知道他翻出來幹什麽。思宗陛下後宮裏有一王選侍,懷胎十月臨盆之日卻未曾產下胎兒,而是產下一肉塊,肉塊一碰既破破後化作了一盆血水,王選侍產下肉塊後半日內血流不止,最後血盡而亡。”


    蓁蓁心底一陣發寒,她看了秋華一眼,秋華的臉上已經是毫無血色了。沒錯,他說的這一切都太讓人熟悉了,這情景分明同僖嬪生產的那日一模一樣!


    “如此不詳之事皇上自然是震怒,命廠衛嚴查。廠衛們把王選侍身邊的人都抓了起來連續幾日幾夜地拷打,終於有一宮女受不住酷刑招認了,是另一魏選侍為了能懷有皇嗣行了巫蠱之術,這法術雖能保不孕之人受胎卻極是歹毒,要借一已孕婦人腹中精血來養自己的胎,否則行蠱之人臨盆之日便需用自己一身的精血來保存所懷的孩子。這魏選侍還是唐王妃娘家的遠親……此事當年鬧得沸沸揚揚我一直都記得……”


    唐王……


    蓁蓁捏著帕子的手微微發顫,而手心更早已是汗津津的了。


    //道士言此方乃凶方,側妃李娘娘命中無子,逆天求子需以命相換。其另有一化解之方,然此方已在隆慶五年被人買走,故二位娘娘未曾得也。嗚呼,世間神鬼奇異之事多肇於人之貪念也。//


    不會錯的,這同那卷《內府述聞》中提過的唐王府舊事一模一樣,她先前怎麽就把這事忘了呢。


    “我從前偶得一卷書叫《內府述聞》,是前朝唐王府的一個內侍所寫,裏麵有一樁舊年奇案,同王、魏選侍之事幾乎一樣。”蓁蓁將她在書中見過的舊事說了一說,老婦臉上亦是露出了驚駭之色, “當初廠衛們確實查到了根子上,你師傅當年猜測從道士手裏買走完整方子的是唐王妃,她用此方禍害了唐王的兩位側妃而後又把這方子給了魏選侍。唐王怕受牽連托到了貴妃門前說情,貴妃私下多次唾罵魏選侍太陰險,拒了唐王的請托,最後唐王不得已花了重金賄賂王承恩,才沒捅到思宗眼前。”老婦又問蓁蓁:“不知這卷書如今何在?”


    蓁蓁說:“已經被我燒了。”


    老婦點了點頭。“如此不祥之物燒得應該,燒得好啊。”


    蓁蓁忽然想到一事,又問:“先生可知道有一種病看著像天花,卻不是天花,也不會傳染給左右人?”


    老婦失神地喃喃道:“怎能不知,怎能不記得……”說話間她已是紅了眼眶不得不舉起袖子擦了擦眼淚。


    “貴妃娘娘有一幼子名喚慈燦最為皇上和娘娘鍾愛。小殿下兩歲的時候突然得了天花不治而亡。娘娘也因此傷心過度自此纏綿病榻不過區區數年就仙逝了。我們那時也隻以為是天花,後來當年給小殿下看診的一個太醫死前才告訴我們這個秘密。小殿下那時得的不是天花而是中了毒,他當年雖然看了出來但心中害怕為保身家不敢多言。”


    “原來是這樣……”蓁蓁輕輕呢喃了一句。


    如此,所有的事情就都說得通了。


    恭王見狀插嘴道:“後宮的事,本王是不便過問的,可剛剛娘娘說的事事關重大,也請先生務必裝聾作啞。”


    恭王是明白人,他雖然不如蓁蓁於內情那麽清楚,但血崩難產而死宮中隻有一例,蓁蓁問得這麽細他不免多想。


    蓁蓁聽他此言深深看他一眼,見平時風流不羈的恭王此時萬分鄭重,不由疑惑,是不是風流也是這恭王的一副麵具?


    老婦聽到恭王叮囑深深一拜:“我懂得。”又對蓁蓁一拜,“娘娘大恩,老身感銘,也有一句話贈與娘娘,我猶記得貴妃當年的話:這是傷了陰鷙的狠心絕命活,就是一時得利也定會有加倍的報應。”


    老婦說得咬牙切齒,入得蓁蓁耳朵,她卻笑了:“您說得是,我們就且看這些人如何作死就是了。”


    蓁蓁所求已成,她問老先生:“您之後往何處安身?您年歲大了,可尋一安靜地方養老。”


    老婦風輕雲淡地說:“天下之大,處處為家,娘娘不必再掛懷了。”


    碧雲寺一處不起眼的後門外停了一輛馬車,一位頭發斑白的老人朝蓁蓁拜了一拜才上了車。山中起了風吹得帷帽亂飛舞,蓁蓁不得不用手扶著那帷帽邊才不至讓它被風吹落。她瞧了一眼身邊俊秀的男子,似是欲言又止,常寧笑問:“娘娘是有什麽話要問嗎?”


    蓁蓁猶豫了一下說:“那次先生在宮中吹簫時我便有此困惑了,那日在宮中偶遇王爺似乎並不驚訝,我猜想王爺應該早就識破我身份了,隻是不知王爺是怎麽知道的。”


    常寧略有些得意說:“我同這碧雲寺的主持是忘年之教,我知道你在這寺裏立了塊牌位,我也見過那牌位了。”


    蓁蓁一怔,即便隔著帷帽常寧也看見了這一瞬間她眼中掠過的惆悵和難言的痛苦,他不禁又想起了初見的那一麵她臉上那觸動他心的淚痕。


    蓁蓁苦笑了笑道:“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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