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山藥(lkid:syosan)


    掃圖:alucard


    【妄想——現實空間邊界領域擴大症候群】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病症?


    讓我稍微想想。


    幻想與現實。夢境與真實。


    區分不了它們即是這種病的病症。


    雖說是這樣,但這也隻是我隨意編造出來的。


    病症本身並沒有什麽特別的。過去也曾有過好幾例。


    比如,著名的騎士文學《堂·吉訶德》就是如此。它被稱作是發行量僅次於聖經的世界級長期暢銷作品,同時也是最暢銷的作品。書中的主人公堂·吉訶德·台·拉·曼卻分不清幻想與現實,沉溺於騎士小說中,為了訂正根本不存在的錯誤而踏上了旅程。是一個把風車當成巨人並向其挑戰,最後竟然被吹飛還受了傷的可悲的笨蛋。


    幾乎跟我一模一樣。


    如果要說實際上存在的人的話,據說夏目漱石、芥川龍之介等也有類似這樣的妄想癖。


    嘛、如果到醫生那裏就診也許可以給這病起一個規範的名字,但很不巧我對於這種病既不想看醫生也不想找家裏人商量。


    那麽。


    這就是我——幾乎可以說是現代版的堂·吉訶德所經曆的一係列戀愛故事。


    不,說是戀愛也許有點可笑。


    畢竟,在我的戀愛中連對象都不存在。


    從始至終,都隻在我的幻想中結束的,僅僅隻是我一個人的遊戲。


    去年春天,幹勁十足的我正準備以蹲踞式起跑法開始我的新生活時卻突然摔了一跤。


    那是在我還是充滿夢想的大一新生的時候。


    拜我那該死的妄想癖所賜,迄今為止的人生被徹底地打上了怪人的烙印。但這次一定要過上閃耀的校園生活。即使搞錯了也要在別人麵前和根本不存在的妄想對象吵架,在川原互毆之後反而加深了友情之類的事決不會再發生。我這樣下定了決心。


    就算是街上的電線杆都突然一副軟綿綿的樣子開始跳舞、電線變成波浪狀,我也要若無其事地走過。


    即使是,在我眼前出現了巨型兔子甚至使我產生奈良的大佛從山的對麵光著腳跑出來的錯覺,它在企圖去喝杯茶的路上看著我——


    【在這個櫻花花訊漸聞的季節,您近況如何】


    說著這之類的季節問候向我搭話。即使是這樣,我也絕不會看它,並且開始大口吃從便利店買來的法蘭克福香腸。


    結果通過我的一番努力,也交到了不少朋友,在某種程度上也能作為一般人生活下去了。


    直到五月的某一天,沒有結果的戀愛來臨。


    對於這次戀愛事件,我想避免細節的敘述。


    隻說明我愛著的美麗的女性,實際上是一根電線杆這一點。


    我以電線杆為基礎幻想出對我而言的理想女性。並且連這是我的妄想這件事也沒察覺到。我就是這麽深深地愛著她。


    結果在知道她是一根電線杆的時候,我的心受到了無法愈合的創傷。


    自那以來,【妄想——現實空間邊界領域擴大症候群】表現得更加明顯。看書的時候,書裏的世界會開始影響到我對現實世界的認知。看了外星人入侵的科幻小說之後,就會覺得滿天都是ufo大軍,街上到處都是et,黑衣人潛入各個角落開始搜尋外星人。


    看了幻想小說之後,就會覺得街上到處都是勇者鬥惡龍的場麵在不斷循環上演。


    看電影和漫畫也是一樣的狀況。


    雖然我的妄想已經無法控製,但如果隻是這種程度的話,多少還是有些心理準備。


    距離現實太過遙遠的妄想馬上就可以明白那不是現實。


    在現實中,東京郊外的三流大學裏突然出現一隻金剛,並爬到教學樓上拍打自己的胸脯這類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


    這樣的妄想雖然煩人了點,但還不至於讓我覺得棘手。


    棘手的是跟現實非常相似的妄想。


    就像一年前的電線杆女友一樣,碰到在現實中可能發生的妄想時,直到妄想消失之前都很難察覺到是妄想的例子還有很多。


    一不小心以為是現實,但明白了其實是妄想。諸如此類的事數不勝數。在經曆過這些之後,不知不覺磨練了我作為精神自衛手段的推理能力。我覺得我幾乎可以算是現代版的夏洛克·福爾摩斯了。


    或者,也有可能隻是單純地加重了我的疑心。


    就是這樣我過著孤獨的每一天。


    念大學時總是單獨一個人。


    自從電線杆女友事件過後,我被打上了難以接近的怪人的烙印,成了學校裏的名人。就連我努力到現在交到的朋友們,似乎也沒有跟這樣的名人繼續來往下去的勇氣。


    這麽一來我幸福的大學生活就這樣朝著天空的另一端遠去了。


    我一邊渡過灰色的每一天,一邊為了能在夢境裏得到幸福而不正視現實,並且是在抱有這種自覺的情況下還每天持續睡懶覺。


    在這種情況下,仍有一個男人從始至終都待在我的身邊。關於那個奇妙的男人之所以一直待在沒有朋友的我身邊這件事,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那是在一年前,當我明白熱戀中的女友隻是根電線杆的時候的事。


    那天,近幾年都難得一見的巨型台風席卷了我所居住的多摩市。


    但我卻站在她的身旁。還不知道女友隻是根電線杆的我,作為保護她的騎士,緊緊地貼著她站著。


    就在那時,使我察覺到女友隻是根電線杆並為我撐傘的,就是砂吹這個奇人。


    對於一個在暴風雨中淋個透濕還一邊要跟電線杆稀裏糊塗地搭話的人,為什麽還會想要借傘給對方呢。明明有點常識的一般人在看到這種人的時候,都會繞遠一點當作沒看見一樣。


    倒不如說如果是我,我就會這麽做。對這樣的我產生好奇還借傘給我的男人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怪人,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確認。


    對於有社交恐懼症的我來說還真是少見,這麽積極地想要見一個人。


    他住的公寓意外地離我家很近。看上去馬上就要垮了的那棟兩層破公寓似乎是外行人不斷擴建出來的。


    地基部分有的是木製有的是鋼筋混凝土,既沒有統一感也沒有安全感。


    頂著灰色沉重的天空,好像馬上就要崩塌了一樣。


    他就坐在好像九龍城寨一樣的破公寓的房頂上,抱著吉他。


    雖然似乎是在一邊彈吉他一邊唱歌。是因為太過於音癡嗎。連在唱歌還是在吼叫都讓人無法辨別。


    【不好意思!!】


    不合拍的歌聲停止了。


    【呀~是你啊。有什麽事呢。】


    【我、我是來還傘的。】


    太過緊張連聲音都變調了。


    【哈哈哈,這還真是一位現如今少見的守禮好青年啊。】


    男人如此說笑著,從房頂上跳下來,在空中轉了一圈,著地。毫發無損。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啊。


    【我中意你。當我朋友吧。】


    毫無頭緒的話。明明是這樣,卻具有一種說不出原因的說服力,我不知為何老實地點頭答應了。


    就這樣砂吹成了我唯一的損友。


    總是背著吉他,帶著草帽,穿著短褲配橡膠涼鞋。是因為臉長得帥嗎。我竟然沒有覺得這是多麽奇怪的打扮。不可思議。


    我隻是習慣了而已。也是有這種可能性。


    每天晚上拿著罐裝啤酒和下酒小菜過來,唱著不知所謂的歌曲,講述毫無根據的哲學。有


    時突然人間蒸發然後又突然出現。問他去哪了,也總是被他岔開話題混過去了。


    我不知道這到底還算不算朋友。隻是定期聚會喝酒,而成員永遠隻有我和砂吹兩個人而已。


    酒會的費用大多數時候都是由我支付。雖然我是完全不能接受,但每次隻要聽那家夥講講話喝點酒,不知不覺就變成是由我埋單了。不可思議。


    砂吹不知為何總是帶著頂草帽。雖然不知道他是幾年級生但似乎應該是個大學生。從年齡上看畢業好幾年都不奇怪但卻一直留級。他本人是這麽說。


    【說起來你的人際關係還真是稀薄啊。】


    【你想說什麽。】


    某天晚上。砂吹一口口啜著燒酒,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吉他弦,哼著跑調的歌曲這麽問道。


    這是發生在我又小又髒的充滿了貧窮氣息的出租房裏的事。


    【為什麽不多交幾個朋友。隻有我一個不是很寂寞嗎。】


    【因為我是獨善其身主義。你沒理由這麽說吧。如果跟你都算是朋友的話,我也不需要交其他朋友了。】


    我瞥了一眼砂吹。但他好像沒注意到我的視線一樣繼續說下去。


    【我也沒打算幹涉你的主張拉,但你自己都無法接受不是嗎。臉上寫滿了寂寞。】


    他把鏡子遞給我,鏡子裏映出來的臉上真的寫著【寂寞】。


    【嗚啊!!】


    我由於吃驚鏡子從手裏滑落。但看到的瞬間我就明白了。這個混蛋,隻是在鏡麵上寫上【寂寞】兩個字而已啊。


    【別為了這種蠢事費心,擔心擔心你自己吧。也差不多該好好努力畢個業怎麽樣啊。】


    【為了這種蠢事而費心才能看到的世界也是存在的哦。】


    【那種世界看不見也罷!】


    【好了讓我們繼續吧。】


    砂吹用指甲輕輕地撥著吉他弦說道。


    【像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一樣,想要好好談場戀愛。你沒這麽想過嗎。】


    他的話使我的視線稍微偏移了一下。


    【……戀愛什麽的沒興趣。那隻是過著沒內涵的人生的人因為無聊而被迷得神魂顛倒的消遣而已。】


    【床下永遠都藏有那麽一兩本h書籍,你不是也有所謂男人的欲望嘛。】


    【喲、我倒也希望來場充滿欲望的戀愛啊!話說你為什麽會知道這個啊!】


    【套你話而已啦。畢竟是你這個笨蛋的想法,我多少還是能猜得到。】


    聽了砂吹的話我哼了一聲。


    【比如說你啊,你說你在經過上學途中那條小巷子的時候一定會遇到拿著懷表的兔子的幻象,每次都被纏住很困擾——】


    砂吹一口氣灌完燒酒,好像是在觀察我的反應一樣一直看著這邊。


    【啊啊,那個確實是很困擾啊。麵對現實吧。你想一直逃避到什麽時候。之類的。責備我的懦弱。說實話真的很煩。】


    【唔……聽你說得多了說實話我也很煩啊……不如把這隻兔子替換成愛慕著你的溫柔可愛的女孩子你覺得怎麽樣?會不會覺得很興奮呢。】


    【……大概,會全力逃離。】


    【為什麽呢。】


    【那就算是這樣好了,試著和那個女孩子戀愛吧。而我連她是現實還是自己的妄想都不知道。如果她是我的妄想那不是太可悲了嗎!】


    【還真是膽小呢。】


    他這麽說著又小小地吸了口氣站起來。


    【你隻是不想承認自己很寂寞這件事不是嗎。就像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狐狸一樣。】


    【那也比一直憧憬著到不了手的葡萄要強。】


    我望著倒映在杯子裏的燒酒上的自己的臉。酒麵上映出的我的臉好像還真的寫上了【寂寞】兩個字。我意識到這個,於是慌慌張張地扭頭看向別處。


    烏雲和狂風,裹著雨衣的電線杆。隻要回想起來就痛苦不堪的記憶又蘇醒了。


    【我就一個人就夠了!比起為了不知真實與否的戀愛而身心焦慮,還是一個人待著發發呆就這麽孤獨下去要好得多!】


    【真是沒辦法呢。】


    砂吹笑著推開出租房的門離開了。關門的廉價啪嗒聲,久久回蕩著。


    【兔子變成……女孩子啊……】


    不知為何,砂吹的話一直在我心中的某個角落不曾散去。


    自電線杆事件以來已經過去一年。然後又迎來了春天忍受住夏天之後,渡過初秋終於要迎來了冬季。


    我站上了人生的分歧點。


    如果讓各位覺得無聊的話我很抱歉。從這裏開始就是主線劇情了。


    那是剛入秋的事了。


    那一天,由於前一天晚上看的新片預演的影響,巨大的貓型自行車在電線上麵跑來跑去,怪物騎著會轉圈的馬在天上跳舞,公園裏掉在地上的橡果突然長成參天巨木。這樣不安份的妄想又開始頻繁發生。


    拿著前往森林的護照開啟魔法之門,這也是家常便飯了。


    然後如往常一樣,我走在上學路上,孤獨一人準備去學校上課。


    拿著懷表的兔子出現在我麵前。這又是習以為常的妄想之一。真是個連戀愛都不敢的膽小鬼啊什麽的。明明在腦子裏就可以對著女孩子做各種無禮的事,但在現實中卻是個膽小、沒骨氣的混蛋變態啊什麽的。嚴厲地指責我。


    但今天的妄想好像太過了點。


    似乎是終於罵夠了。兔子消失在拐角處。


    正當我這麽認為時,它又回來了。


    重新歸來的兔子變大了。全身粉色身高大概有160cm左右吧。


    【喂蠢貨】


    兔子小聲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變大了,連聲音都好像稍微改變了。


    【你那種驚訝到極點的膽小鬼模樣,我打從心底裏覺得煩。不僅是個變態、膽小鬼、懶貨,還要求這麽高,真是從頭到腳都惡心透了。】


    看來性格還是一如既往。


    【……今天好像特別的糾纏啊。】


    【不愧是蠢貨,看來是把我看成兔子了。】


    【雖然看上去是比較有漫畫感,但確實是兔子吧。】


    【世間少有的蠢貨啊。我可不是兔子。這麽大的兔子地球上是不存在的。】


    那種事我剛剛已經明白過來了。所以才能斷定是我的妄想。而且這家夥總是蠢貨、蠢貨的叫著真是吵到極點了。


    兔子用兩隻手抱住頭,好像要扯掉自己的頭一樣開始旋轉自己的頭。


    我驚叫起來隻想立馬逃走。


    但兔子以驚人的速度跳起來把我壓在地麵上動彈不得。背部受到的衝擊使我倒抽一口氣,看著眼前的兔子屏住呼吸。


    兔子的頭部呈現出扭轉180度的狀態。


    這完全是恐怖故事啊。因為太過恐怖我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兔子騎在我身上,把手放到自己頭上,然後用力把頭扭斷。


    仿佛絲綢碎裂一般的女性的悲鳴。這竟然是我自己的聲音。認知到這點看來還需要點時間。


    掉落在地麵的兔子腦袋滾了幾圈,然後——


    兔子的身體上方連著人類的腦袋。


    【……我是人類形態的幻想。】


    連在兔子身體上的人臉這麽說。


    【初次見麵,或者說該喊你爸爸比較合適?】


    那顆人頭冷笑著。而我則由於太震驚昏過去了。


    越看越覺得,那確實是人類。不,準確地說是呈現出人類形態的我那可惡的妄想。


    我會把你從人生的死胡同裏拽出來的所以給我飯吃。穿著兔子玩偶裝的女性形態妄想向我作出了如上


    宣言。


    是個臉蛋有多漂亮就有多厚臉皮的家夥。真想看看雙親的長相啊。肯定是小氣的小市民吧。不過再這麽想下去我的心大概又會受到無法愈合的創傷於是我放棄了。


    【本來是想去高級餐廳的,不過考慮到你淒慘的經濟狀況,我就允許你帶我去附近的家庭餐廳吧。】


    她這麽說著身影又一次消失在拐角處。這一次是以全身都是人類的形態出門了。


    我又再一次的確認我確實是在妄想。


    身高比女性平均身高要稍微矮一點。


    要特別說明的是展現出強勢的凜冽眼神,眉毛很細,一張小臉上綴著小巧的鼻子和嘴巴。但看上去隨時就要發火的表情和無論何時心情都好像很差的氣場,把難得的漂亮臉蛋浪費得徹徹底底。


    上身著對襟線衣配一條連衣裙,下身是牛仔褲。簡單又不加修飾。這副打扮放到大學校園裏幾乎跟所有的女學生差不多。確實是符合跟時尚完全不搭邊的我的妄想。


    【那麽,請我吃飯還是不請,選哪一個呢。】


    【為、為什麽我非得請自己的妄想對象吃飯不可啊。】


    意義不明。被妄想對象強迫要請對方吃飯的大學生這個世界上能有幾個啊。


    但我可是大學第一不擅長應付強迫的男人。被強行拉出門結果完全沒辦法反抗。


    結束了極具強迫意味的問答,結果我還是被她命令前往大學附近的家庭餐廳。


    【請問是您一個人嗎?】


    理所當然會這麽詢問的女店員。我有那麽一瞬間差點脫口而出是兩個人,但猛然想起這家夥隻是我的妄想,於是回答是我一個人。


    在兩人座麵對麵坐下後,我覺得應該好好問問這個無限接近真實的妄想對象真正的意圖。


    【喂。】


    【別叫我“喂”,聽著真不舒服。我的名字不是“喂”。】


    她用冷清的語調回答道。


    【那我該叫你什麽好。你不是沒有名字嗎。】


    【名字是有的。】


    怎麽可能有,因為我根本沒有設定過她的名字嘛。我暫且在一旁看著她沉默。一陣子後我放棄回答,開始瀏覽菜單。


    就在這時。


    【我的名字是喬娜。稱呼我喬娜小姐就好。】


    喬娜小姐一副好像得到了神啟的表情說道。


    原來如此,從菜單上印著的店名中取材得來的名字嗎。


    不愧是我。真是毫無講究並且一點都不可愛的命名品味。


    【……剛才,在這裏想名字了對吧。】


    【不,本來就叫這個名字。】


    【騙人。】


    【才沒騙你。】


    她用力挺了挺胸說道。終於店員過來點單。


    【我選擇這個林氏蛋包飯。】


    喬娜這麽說道。想當然店員是不會有反應的。


    【喂,我是幻想之身沒辦法點單。你來。】


    忍受著喬娜盛氣淩人的語調,我點了一份炸薯條。


    【我的蛋包飯呢。】


    【吵死了。反正你又沒辦法吃。請妄想對象吃飯純粹的浪費錢。你就看著我吃薯條並為自己的饑餓感到悲傷就夠了。】


    【那麽事實到底是如何呢。】


    她目中無人地微微一笑看著我說道。


    然後她開始大口地吃著剛端上來的炸薯條。大張著嘴,就好像人類一樣。


    【哼,我這不是能吃到麽。】


    喬娜用鼻子哼了一聲,好像很得意。


    難道其實是人類?我一瞬間有這麽認為但那怎麽可能。店員完全沒意識到她的存在。所以她應該是我的妄想才對。


    大概是我為了把她在吃薯條這一妄想變成現實,自己吃薯條並當作是她吃掉的吧。


    不對,也許薯條在減少這個情況本身就是我的妄想吧。


    真麻煩……


    事到如今已經分不清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妄想了。


    我已經無法理解妄想不斷壯大至此使她存在在這裏的理由了。


    說到底我為什麽要創造她呢。


    【……你的目的是什麽。】


    【我可是你自己的妄想喲,你不明白嗎。】


    【完全不明白。】


    【哼,連自己的心都不懂果然是個蠢貨呢。】


    【那麽從我的妄想中誕生的你就如字麵所說,是蠢貨的結晶吧。】


    我毫不猶豫地諷刺著。她吃完最後一根薯條,默默地盯著我看。


    雖說是妄想,姿態卻是人類女性的樣子,使人無法辨別真偽。雖說嬌小,但絲毫不影響她確實是美女這件事。對女性毫無免疫力的我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還保留有平常心。


    【臉紅了喲。雖然我也知道我很有魅力,但對著自己的妄想還能產生欲望真的好嗎?果然是個意誌堅強的天才變態啊。】


    【喲,我才沒產生什麽欲望!】


    意想不到的發出了很大聲音。我沐浴著周圍投射過來的寒冰般的視線。


    【答應我的要求的話……我的目的,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喲。】


    她指著菜單上的蛋包飯,試探一般地看著我。


    看來,我得老老實實地一直陪著這位妄想小姐了。


    我向店員點了份蛋包飯。


    【其實你在無意識地想要改變現狀。】


    喬娜吃著蛋包飯說道。


    【充斥著妄想的孤獨生活。說到朋友,也隻不過是定期聚一聚喝喝小酒,並且把費用全部推給你的背著吉他的怪人——砂吹這家夥而已嘛。你不覺得這跟盡情謳歌大學生活的普通大學生差太遠了嗎?】


    【無、無所謂吧!我很滿意現在的孤獨生活。沒有不滿的地方。】


    【就像這樣自我催眠。】


    她拿著叉子指著我。


    我對沒能接上話的自己感到氣憤。嘛,也不需要那麽在意。正當我在這邊咬牙切齒的時候,她用輕鬆的語調這麽說著。看來是非常滿意這盤蛋包飯。


    【其實很想要這樣不是嗎。自己斬斷與妄想的聯係,正視現實,和朋友們歡聲笑語,和戀人互訴愛意。】


    【才,才沒有……我就喜歡一個人待著。】


    我用來否定的語言好像沒什麽力量。


    【人為什麽會妄想你知道嗎?因為不想麵對現實,隻想逃到對自己而言便利的世界。所以隻要你有與現實戰鬥的勇氣,我們自然就會從你眼前消失。】


    【……從剛才開始就在說些好像很了不起的話哦。難道不就是因為你們,我才會被當成怪人變得這麽孤單嗎?】


    【既然是這樣我們就更礙事了吧。你應該會希望我們消失才對。】


    我勉強點頭同意了她的話。


    【難道你想一直在這個充滿妄想的世界裏孤獨的生活下去嗎?不是這樣的吧。你想拒絕這樣的人生吧。】


    喬娜的話語裏有種莫名的說服力。她一直是很認真的表情。


    【我會誕生就是最好的證據。年輕人啊,別讓目光從自己的妄想上逃離。】


    【……你為什麽一直是一副了不起的口氣啊。】


    【沒想過去看看醫生嗎?】


    【有想過。隻有一次。】


    【但是最終放棄了。】


    我點點頭。


    我害怕被醫學證明了我自己的異常性。


    我的這個症狀,不要說是學校的相關人員,就連家裏人都一直不知道。被認為怪異,連家裏人都覺得我不正常。我害怕這些,也討厭這些。


    【拜你所賜我的心情徹底跌到穀底了哦。】


    放心吧。喬娜這麽說道。


    【我是特地前來引導你的。也就是說,我是你的守護神。你就放心的全部交給我,一切聽從我的指示就對了。我有一個秘計。】


    【秘計?】


    【沒錯。徹底斬斷和妄想的聯係,邁出享受充實的大學生活的光輝的第一步!這次談話正是這個作用吧!】


    她充滿自信地這麽說道。搞定了蛋包飯。


    她吃完了蛋包飯。這是我的妄想嗎,還是說是我代替她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自己吃完了蛋包飯嗎。我無法判斷。


    喬娜的秘計,出乎意料的直接——參加班級的酒會。這雖然算不上是個計謀但應該還算是個有效的方法。


    大學生們喜歡這樣的酒會。可以慰勞授課的教授,還可以互相討論些學術問題。可以加深同班同學或者是小圈子裏的同伴之間的感情。冠上以上任意一個理由都可以舉辦這樣的酒會。


    但是。


    這對我而言簡直就是沒有高級社交技術就無法存活的戰場。


    由於無法融入話題中而在大家都笑得無比開心的時候一個人窩在角落裏喝悶酒。我會被這種讓我後悔自己的出生的情況逼得走投無路。


    這個不難想象。


    當然,我一次都沒參加過。參加的勇氣自然也是沒有的。


    雖然不知道喬娜到底在想些什麽,但是像這種深入戰場的機會出現的幾率應該並不會很高。當我這麽認為的時候——。


    機會竟然真的來了。


    現在在我眼前,通往酒會的大門開啟了。


    那是發生在大學的11號館4樓的事。時值我們心理學二年級生必修科目——基礎心理實驗2的授課後。


    負責人解釋說原本預定要參加的一個同班女生突然不來了,所以問問有沒有人能填補她的空缺。


    聽到這個消息的同時,我慌慌張張地站起來快步走出教室。


    卻碰到了做好準備等在那裏的喬娜。


    【你又想逃走嗎。】


    【……這次果然還是不行。改天吧!】


    她抓住正想逃走的我的手腕。


    【想著今天做不了的事明天再做嗎。船到橋頭自然直。像個男人一樣地戰鬥吧!】


    【我又沒說不要戰鬥!隻是今天我肚子很疼啊!】


    【少騙人!】


    【那個……】


    正當我跟自己的妄想拉拉扯扯的時候,一個聲音傳來。回頭發現是在班裏非常顯眼的一位漂亮女性。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酒會,要參加嗎?】


    我一瞬忘記了喬娜的存在,隻瞪著眼睛盯著她看。


    【誒,那個……我嗎?】


    聲音徹底變調了,但我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注意這個。


    【是的。就是你。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嗎?】


    她微微一笑。像這樣在兩人之間近到連一張收銀台都放不下的情況下跟一位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女性說話真是好多年都沒有過了。


    我的嘴巴不由自主的開開合合,輕輕地點頭答應了。


    【太好了。那麽今晚6點,在多摩中心站的南麵出站口集合。我,一直很想認識你。】


    她的話一直在我心裏回響。


    【看吧。我說得沒錯吧。】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喬娜開心地展開笑顏。


    竟然不由得覺得好可愛。


    等等。對著自己的妄想都在想些什麽啊。我稍微反省了下。


    酒會。通往突然湧現出的充滿幸福的大學生活的路。擁有一個戀人這種奢侈的話我不會說。不過如果運氣好的話,能交到朋友也說不定。這麽想著內心開始雀躍。就算是整天為束手無策的妄想而煩惱的我,說不定也能交到可以輕鬆交談的朋友。


    比如放學後,說不定大家可以一起去家庭餐廳閑聊什麽的。像這樣聊聊昨天想看卻沒看成的電視劇或者無聊的遊戲。我們一直都是這樣呢。說著這之類的話笑笑鬧鬧。


    不用喬娜提醒我自己都幹勁十足。立馬走向atm機,取出我少得可憐的存款。重要的是儀表。


    說到跟人交流這方麵,我大概跟砂吹差不多。我一向不在意外表,衣服其實都穿了很長時間。有必要添置幾件新衣服了。太貴的買不起,又不是很懂時尚。總之就選擇簡單整潔的好了。不奇怪就行。


    剩下的就是跟時間的拉鋸戰了。衣服選了又選,順便還熟讀了書店買的《決不會出錯的說話技巧》。


    當然我也沒指望隻是看看這種書就一下子可以跟對方進行有內涵又極具智慧光輝的對話。隻是,不做點什麽就無法冷靜下來。


    【別硬撐哦。】


    在公寓前待機的喬娜稍微有點擔心地說道。


    【別莫名其妙地那麽拚命。好好享受就行了。也別硬要交朋友,更別找什麽戀人。就憑你還早得很。】


    我看著她明顯冷靜不下來的樣子笑了。


    【說什麽啊。起因就是你不是嗎。回來之後會告訴你過程的。你就好好期待著吧!】


    說完後我出發前往集合地點。


    多摩中心站的南出站口。5分鍾前就已經有一些同班的人陸陸續續地抵達了。看到我之後也都笑嘻嘻地跟我招手。


    邀請我的那位女性邁出一步衝我一笑。


    【大家都在等你哦。沒想到你會來。】


    【今、今天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太過緊張連聲音都變調。她笑了笑,那麽接下來就出發吧,說著就帶領著大家開始朝居酒屋前進。


    我則跟在一行人的後麵。


    進入居酒屋。迎麵而來的是稍顯昏暗的橙色燈光和熱鬧的氛圍。


    邀請我的女性作為主辦者熱情地跟老板打了聲招呼。


    伴隨著碰杯的聲音大家都開始閑聊。而我當然還在擔心能不能自然地融入話題。


    【平時一般怎麽過呢?】


    【興趣愛好是什麽?】


    類似這樣的問題鋪天蓋地的向我襲來。我完全沒辦法習慣這麽多人的視線一起壓過來,由於緊張和害羞而不自覺向後縮了縮身子。


    但是很開心。


    我在講話。


    並且大家都有在聽我講話。


    為了埋葬迄今為止的孤獨,我專心致誌,不停地開口說話。我灰暗的生活今晚就要宣告結束。從此以後就可以擁有陽光照耀的人生。


    大家一直都在體驗著這種幸福嗎。而我都沒經曆過這樣的快樂嗎。


    震驚,感到悲傷,隨後變得快樂。


    說累了。於是我沉浸在暢快淋漓的滿足感裏喝著酒。就在這時發生了一件事。


    【呐,他好像就是那個跟電線杆戀愛的……】


    【意外地很普通呢。】


    【不是啊,他交流障礙啦。完全沒辦法好好對話嘛。】


    【聲音都變調了吧。從剛才開始啊。一直忍著笑很辛苦誒。】


    【是這樣嗎?稍微有點恐怖啊,那個人。】


    【不要深交比較好啦。看上去像是突然會變得很凶暴的樣子。】


    【啊啊,就是那個吧。那個突然開始毆打男同學的家夥。精神不正常吧。】


    【啊,我看到過。根本一點都不普通啊。太恐怖了。】


    【不過嘛,對於心理學科來說是個不錯的研究對象對吧。】


    我聽到了這樣的聲音。慌張地四處張望,卻找不出聲音的發源地。


    【那個……】


    邀請我的主辦者小姐客氣地向我搭話。


    【就是那個,和電線杆戀愛的事,能說給我聽聽嗎?】


    我聽到了不知從哪傳來的竊笑聲。


    【到底是一種什麽樣大腦構造才可以跟電線杆談戀愛啊。】


    【研究這個就是我們的工作吧?】


    我聽到了這樣的聲音。主辦者小姐一邊笑著一邊斥責他們的失禮。


    我呆呆地看著四周。


    回過神來的時候,周圍已經充滿了略帶歉意的眼神。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滿臉通紅。


    【但是,有興趣是真的。就想問問你到底看到了什麽之類的。你看,我們好歹也算是心理學科的學生嘛。所以有點在意。】


    聽了她的話,我正了正坐姿。


    緊握的雙拳顫抖著。羞恥、憤怒、難為情和悲傷混在一起,在我的身體裏肆虐叫囂著。


    我抬起頭來,試圖想要說些什麽而張開嘴,但結果什麽都沒說。我再度低頭。


    【我、我…去趟廁、廁所……】


    聲音細若蚊吟。我站起來,就這樣跑出居酒屋。


    懷著莫名的衝動跑出來,在外麵亂走了一陣,然後輕輕地吸了口氣。身體還在顫抖。


    為什麽被邀請來酒會,我終於知道了。


    他們把我當做下酒菜了。


    就跟動物園的動物,實驗室的小白鼠一樣。


    以為可以交到朋友,這麽想的隻有我一個。跟以往一樣什麽都沒有改變。用好奇的目光探究我,說我是個怪人。


    跟以往一樣什麽都沒有改變。


    什麽都。


    幸好,事前就付好了個人的參加費是不幸中的萬幸。這麽想著的我自己都不禁覺得好笑。


    沿著多摩中心站的南邊延伸出的道路走了一小段,然後就可以看到我外出購物時常常會去順便散散步的公園。這個公園擁有一個極具希臘風格的名字,叫作parthenon?多摩。


    散步用人行道。大片的草坪。噴水池。我最熱衷的日常活動之一就是在這個公園散步。尤其是當心情低落的時候,來這裏散步會使我稍微感到一絲絲安慰。


    腳步自然的轉向公園邁去。夜晚。一個人都沒有。夜幕上星星在拚命地閃著光。秋風使我剛剛還置身於人潮的熱氣裏的身體冷卻下來甚至還微微的發抖。


    總之先醒醒酒吧。我在長椅上坐下。


    青白色的月光灑落下來,使得本身就廣闊的草坪顯得越發的大。


    閉上眼睛,稍稍捋了捋思緒。然後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旁邊坐著一隻巨大的兔子。


    【喬娜啊……】


    兔子微微側首。


    【酒會怎麽樣了。你看上去好像相當低落啊。】


    悶悶地聲音如此詢問著。


    【你是我的妄想對吧。就算我不說你也該知道啊。】


    兔子輕輕點頭。


    【……或許這個提案太輕率。】


    兔子垂下頭。好像比我本人還要低落。


    【……嘛、這是常有的事啦。】


    我小聲地安慰自己的妄想。也被自己的妄想安慰著。結果我還是比較適合這種自我完結的狀態吧。


    【迄今為止都重複這麽多遍了,沒有哪裏不同。我已經習慣了。所以沒問題的。沒任何問題。無所謂。沒什麽了不起的。真的。沒騙你。】


    這話基本上就是我自己說給自己聽的。好像在說著別人的事一樣。


    【我明明知道反正結果每次都會這樣但還是一直不吸取教訓呢。明明就知道渴望觸不可及的幸福完全,沒有意義。】


    【我會成為你的力量。會讓你幸福的。】


    她的話語強而有力。


    【……身為幻象的你能做什麽。】


    眺望著天空,我呆呆地說道。


    【我本來是打算如果要努力就要努力到讓自己厭煩為止。但好像不可行。算了已經夠了。】


    【……我,是為了能讓你獲得幸福的人生而誕生的妄想。我還在你身邊就表明,你自己,還想要繼續努力向前進。連這樣的人都無法獲得幸福的世界是不存在的。】


    兔子將她的手掌疊在我的手上。


    【你或許會跌倒,但那正是踏出一步的證明。】


    我頓時覺得幻想出來的手掌竟然傳來些許溫度。


    我們在公園交談至深夜。她隻是默默地聽著。我那無聊的自言自語。


    我又一次強調,我根本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喬娜隻是靜靜地點了點頭。


    其實不是這樣的。


    很不甘心。為什麽我要被嘲笑,為什麽在我身上一定要發生這種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從幼年時開始的有關於寂寞的各種記憶都開始逐漸蘇醒。一直以來用以自我欺騙的自尊心在腦海中碎得四分五裂。一直都是一個人。當同學都開始製造自己的小團體時隻有我一無所獲。休息時間就是痛苦的代表。午休什麽的簡直糟透了。不想待在人群裏。因為那隻會讓我更加為自己的孤獨感到悲傷。


    一直都是一個人。從今以後也一定一直都是一個人。


    每當發生些什麽的時候,這些悲觀的想法就會充斥我的大腦。


    我到底做了些什麽。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嗎。為什麽。為什麽隻有我一個無法變得幸福。為什麽不能像大家一樣擁有一堆朋友。為什麽總是、總是隻有我一個,要這樣一直作為笑料、一直被當做笑料不可。


    為什麽人類會這麽肮髒。


    為什麽世界沒有一點慈悲心。


    為什麽我會這麽沒用!


    幾千個【為什麽】在我腦中盤旋,迷失在沒有出口的思緒中。而我,就連把它們就當做是妄想然後粉碎掉都做不到,我對懦弱的自己感到厭惡。


    不知不覺進入了迷迷糊糊的狀態。


    做了一個曾經做過的夢。


    那是一年前的夢。


    是一個關於,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徹底忘掉的事件的夢。


    那是五月中旬,樹木抽出嫩芽。清爽的風輕輕地吹拂大地——


    我見證了一個奇跡的產生。


    她站在校門口看一本書。烏黑長發,不時翻動書頁的白皙手指。嘴角浮現的淺笑。微垂的視線,使長睫毛清晰可見。她就站在那裏,身著長裙披著一件奶油色對襟線衣。惹人憐愛。


    我第一次體會到一見鍾情。


    連打聲招呼都做不到。


    即使一直盯著她看會讓別人覺得我是個變態。但我還是忍不住。我總是能夠在視線所及之處捕捉到她的身影,但僅限於放學後。


    隻是這樣我就足夠幸福了。簡直是我活到現在最幸福的事。


    因為我的缺乏勇氣,這段戀情理應是到此為止了。這樣就可以了。


    但是在某一天,有一件事發生了。


    我看見她被一群男人圍住。金發褐發的都有,一看就知道是成天在外麵混的一群男人。聚集在她的周圍。


    來來往往的學生們都視而不見。我也沒資格說現在的年輕人如何如何。因為我也像現在的年輕人一樣整個人都僵住了。不小心跟他們中的一人對上了視線,我慌張地移開。


    說起來她真的有感到很困讓嗎?他們或許是她的朋友。一個人埋頭衝進去隻會丟臉吧?這之類的借口在腦海裏此起彼伏。


    手心被汗水弄得一片潮濕,我終究還是選擇離開——


    但又原路折回。


    什麽可能是朋友啊。她根本就是很困擾才對吧。迷茫的視線不是正在尋求幫助嗎。


    就這樣走了的話,我這一輩子就連跟你戀愛的資格都沒有!


    【喂你們幾個!想對她幹什麽!】


    【對她幹什麽?你在說什麽啊?】


    【別裝傻!一大群男人圍住一個柔


    弱的女孩子,你們不覺得可恥嗎!】


    我勇敢地製止了他們。即使是聲音有點抖也無妨。


    她看著我。眼角閃過淚光。我發現我是第一次與她對視。


    【那個……】


    與想象相差無幾的動聽的聲音。她的聲音也微微顫抖,令人心生憐憫。


    我頓時覺得獲得了百倍的勇氣。她注視著我。現在,這個瞬間,我是守護她的騎士。


    就連堂吉訶德都敢向風車挑戰。


    對方隻是小混混而已不是嗎。我也是能做到的。


    我積蓄體內的所有力量。現在正是展現平時肌肉力量訓練的成果的時候。


    我麵向他們戰意激昂,把衝過來的家夥都一個個撕碎然後扔到一邊……這種事根本沒可能做到。


    不久後,這群小混混注意到圍觀群眾的目光於是都散了。


    【不、不要緊吧?】


    她慌亂著詢問我的情況。


    【嗬嗬嗬……這種程度不算什麽啦。】


    我動了動腫起來的嘴唇。水坑裏倒映出的我的臉腫得像個達摩。


    沒有比這更丟臉的了。


    【啊啊,弄成這樣……真對不起。因為我才……】


    她溫柔地向我伸出手。我沒有依靠她的力量而自己勉強站起來,一副從容有餘的樣子笑著。


    【沒什麽,真的沒關係。因為我平時就有在鍛煉。】


    我一向是貫徹君子動口不動手。而從這樣的我口中說出這樣胡扯的話連我自己都吃了一驚。不過這也是為了讓她安心。


    絕對不是為了讓自己的形象變得高大。


    【那個……您的名字是……】


    【名字什麽的不值一提。】


    話一出口就迎來了她幾秒的沉默。


    說實話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了。


    不管怎麽說,我是生來就不會跟女性好好交流。


    像我這種戀愛經驗值為零的男人,站在這麽惹人憐愛的少女麵前長時間跟她進行對話,這樣的行徑大概連神都會覺得可怕吧。


    再這麽繼續引人注目也是個問題。她應該不會希望這樣。


    【那、那麽再見了。】


    我低下頭,匆匆離開那裏。


    從那之後,各種奇跡接連發生。我和她的羈絆慢慢地,也確實地加深了。真是難以置信。這樣的奇跡都發生的話,就算明天隕石撞地球我也不覺得奇怪了。


    我們出乎意料地合得來。看的書也是電影也是,就連感想都可說是完美的一致。


    聊得也很投機。我覺得我和她已經算是一心同體了。


    然後一個暴風雨的日子來臨。


    那一天讓我深刻的認識到她確實是跟我一心同體。


    傍晚時天氣變得非常惡劣,校門前一個人都沒有。


    但她那天也依舊一直站在校門前。差不多也該回家比較好不是嗎。對於我的疑問她隻是搖搖頭。


    【你才是,還是趕緊回家比較……會感冒哦。】


    聽到她略顯擔心的語調我搖搖頭。


    【不,請別在意。別看我這樣其實身體很好的。那麽,你……那個,在等誰嗎?】


    【並沒有。】


    【雨越下越大了哦。還不回家嗎?】


    【不。】


    她掩住悲傷的臉龐。


    於是,我也不知為何變得很想哭。


    【你等等……不,如果你想回去的話離開也沒關係。倒不如說你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


    說著我朝附近的超市走去。


    傘沒辦法抵擋這樣的天氣。淋成那樣會感冒的。


    搞不好還會發燒。


    她痛苦的樣子我連想都不願意想。


    從超市出來時惡劣天氣更是變本加厲。手裏的傘被風吹走,我並沒有多加在意,朝著馬路對麵的她跑過去。當我把雨衣交給她時,我看見了她眼裏閃現的詫異。


    【是……跑去買這個了嗎。】


    【是啊,淋濕了可不好。】


    【……您自己要怎麽辦呢……】


    被她提起我才注意到。我滿臉通紅笑了笑。


    【忘記了。哈哈哈,真是笨對吧。】


    風雨之勢變得更加猛烈。我站在迎風處,雖然知道是沒什麽意義的行為,但這樣應該多少可以擋擋風。


    【來,披上吧。】


    【不可以。還是你披上吧。】


    【不行!這是為你買的東西。來。】


    【但是……】


    她別過略帶困擾的臉。


    【你不介意的話還是披上吧。】


    她微紅著臉點了點頭。


    我將雨衣披上她的肩膀。


    裹著雨衣的她也依舊那麽美。


    我是幸福的。但同時也感到悲傷。


    執著地站立在這裏的她仿佛無生命的可悲的存在。


    她垂著頭,雨珠滑過她的臉頰然後落下。


    我並不認為這全是這場雨的錯。想跟她說說話,但又不知道說些什麽。於是隻能默默站在她身邊。


    時至深夜。


    那一刻來臨了。


    【用這個吧。】


    一名男性出現在我麵前,遞給我一把紅傘。真是把結實得恐怖的傘。在這種狂風暴雨裏也絲毫都不晃動。


    他闖進了我的妄想世界。


    肩上蹲著一隻抽著煙管的青蛙,腳邊站著一隻抬起前足的貓,還有一隻戴著高筒禮帽的鴨子端坐在頭上。


    趿著雙沙灘涼鞋,腳踝白得異常,背上背著把吉他。


    這家夥怎麽回事。


    【傘,不需要嗎。】


    【不、不是。謝謝。】


    慌忙接過雨傘。


    【但是……為什麽……】


    【因為你實在太可憐了。】


    【可憐……?】


    【我也是大學生,所以經常在這條路上看到你。一張蠢臉老站在這裏讓我印象深刻啊。雖說是這樣的天氣,但說不定那個意誌堅強的笨蛋還站在這。我就抱著這想法過來看看了。看著看著就慢慢覺得不是有趣而是憂傷了啊。這傘你拿去用吧。很需要不是嗎。】


    他的話有著莫名的說服力,我撐開手中的紅傘。


    【早點回家比較好。沒有比為了沒有結果的戀愛而身心焦慮更難受的事了。】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被當成了笨蛋於是猛地把傘扔向地麵。


    【少瞧不起人了!!即使沒有退路我也是幸福的!我是認真地,在愛著她!】


    【如果你覺得幸福的話當然我也不會阻止你。但是你好好看看。在那裏,你的幸福真的存在嗎。】


    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你所憧憬的她,是電線杆哦。】


    在這樣的狂風暴雨中,他的聲音反而更加清晰地響徹在我耳邊。


    【你在說什麽啊……】


    但好像是在向我證明他的話語的正確性,我身邊的她的溫熱一瞬間消失殆盡。


    最後傳入耳中的,是一句祝你幸福。我吃驚地回頭。


    她已經不在那裏了。


    有的隻是一根電線杆。裹著被風吹得吧嗒響的雨衣。


    腦中一片空白。


    完全理解這狀況大概要花上十幾秒。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永遠也不要理解。


    念高中時我交到了人生第一個朋友。


    之後我明白那隻是我的妄想然後大哭一場。


    現在就跟那時候一樣。


    我貫注了全身心的愛的那個人,根本不存在。


    【受夠了……】


    我自言自


    語。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認可。


    【你在校內很有名呢。作為和電線杆談戀愛的人。】


    我隻是呆呆地看著電線杆聽他說話。


    【不,我不信。】


    與我的話語相反——


    那個時候在我的腦海中,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結果隻是我的妄想的幾段記憶又蘇醒了。


    閱讀類型相似?意氣相投?這是當然的。成為我理想中的女性也是當然的。她之所以會對我這樣的人抱有好感的原因我理解了。


    她是我的妄想。


    每次與她交談時周圍投射而來的目光的意義我也能明白了。


    一個跟電線杆說話的男人,無論是誰都會覺得奇怪吧。


    【怎麽能……】


    我又一次自言自語。


    如果說她是死去了那還比較好。至少回憶是真的。但我的情況不一樣。她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都是假的不是嗎。一切都是我的獨角戲。


    【怎麽可能!】


    我再度脫口而出,摸了摸電線杆。冰冷堅硬。我把雨衣取下來正打算自己穿上。但想了想還是重新披回電線杆上。


    握緊拳頭。想要朝著哪裏發泄一下自己的感情,但連該說些什麽都不知道。


    【真可憐。】


    他的聲音傳來。但我卻不想回答。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陣,最終離開了。


    我被留在了現場。仿佛閉上眼再睜開,她又會重新出現在我麵前。


    是假象也沒關係。不如到最後都不要看穿假象還比較好。


    觸摸著電線杆。冰冷。這是當然的。電線杆怎麽可能有溫度。眼前的豈止非人,甚至算不上是生物。即使這樣我也……


    【我……曾經愛著你啊……】


    我隻是這麽說著。她沉默著。明明不久前還在對我微笑。


    撐著紅傘回到家,吃了一碗杯麵。


    一個人哭著。


    隻是任虛無在身體內部肆意亂竄。


    誠願清晨再也不要來臨。


    隻希望能永遠沉浸在有她在的幸福的夢中不要醒來。


    即便殘酷但——


    台風天結束了。黎明到來,然後是,清晨。


    清晨一縷耀眼的陽光使我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發現昨晚竟然真的哭了。


    一瞬間沒明白過來為什麽自己會在公園的長椅上睡著。


    是嗎,現在是酒會的第二天啊。我喝醉了然後就這樣睡著了啊。


    啊啊,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長的夢。


    有一種身體被抽空的感覺。


    本應在旁邊的喬娜現在已經不見蹤影。


    就算是妄想,也不能一直呆在我旁邊。和那個電線杆女友一樣。


    我總覺得可能不會再見到喬娜了。


    深深歎了口氣。


    但回家一看,位於破公寓裏的我的房間裏,喬娜正坐著看書。她看到我於是站起來。


    【我思考了一下接下來的秘計。這次絕對是個好辦法。】


    我似乎,稍稍被幻想喬娜的笑容拯救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妄想喬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村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村悠並收藏妄想喬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