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望向窗外。霧中聳立著巨大的大本鍾。


    麵朝上看到的,並不是往常那沾滿汙漬的天花板,而是一盞小型的枝形吊燈。給人感覺充滿古老氣息的西式房間。我那張萬年不疊被的床,現在也變成了哥特風格。木製餐桌上擺放著蠟燭和吃到一半的麵包,還有皮質封麵的書籍。


    這是一間雖然狹小,但仿佛兩三個世紀前的英國豪宅那樣充滿異國情調的房間。


    窗外是霧氣彌漫的街道。雲層層疊疊的擠滿了灰色的天空,從屋頂延伸出去的煙囪不斷冒著黑煙。街邊排列著磚瓦堆徹而成的房屋,遠處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宮殿。


    馬車和像是會出現在曆史教科書上的那種車子在石頭鑄成的馬路上來來回回。


    人行道上到處都是裹著大衣的女士和頭戴高筒禮帽拄著手杖的西裝男士。


    我並不是去了倫敦旅行。


    自出生到現在我就沒出過國,並且將來也沒有出國的可能性。更何況現在已經遠離了日本。


    也就是說這裏並不是英國倫敦而是日本多摩。


    看來是我給周圍的風景和行人施加了幾世紀前的倫敦的妄想了。


    似乎是稍稍演出過剩了。大本鍾上麵有一頭體型巨大的龍正在啜著紅茶。


    這真是發展成讓人頭疼的事態了。


    起因大概是昨晚我閑得無聊於是決定看一看夏洛克福爾摩斯全集。


    我推開窗子輕輕吸了口氣,窗外有著近現代歐洲的氣息。


    哪裏在烤麵包嗎。我聞到了一絲甘甜的香味。


    肚子傳來的叫聲在向我傳達身體正急需卡路裏。


    但沒有食欲。


    自酒會結束已過去數日。我一直沒出過門,持續著家裏蹲的生活。


    也沒去學校上課。


    【真是不健康的小子。】


    小青蛙蹲坐在桌子上,叼著煙管對我說道。


    【你就打算這麽腐爛著等死嗎。】


    【吵死了啊!給我消失吧!】


    我頓時有些生氣,抄起旁邊一本書砸過去。


    青蛙輕鬆地閃過,嗤笑著消失了。


    不用這個兩棲類提醒我也知道現在的生活很不健康。


    但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外出。


    我想起來這幾天完全沒跟人交流過。


    房間裏儲備的杯麵也全數被我消滅了。


    前天開始就沒再進食過。


    如果今天再不出去買食物的話,我也差不多不得不認真地與生存危機戰鬥了。


    可是……看著窗外我歎了口氣。


    雖說外麵是大霧天氣,但不可以真的消沉下去。我按住餓得咕嚕叫的肚子,輕輕歎了口氣。


    隻靠喝水再過個一天應該是沒問題的。


    我也無意跟人打交道。好想就一直在這個房間裏昏昏沉沉睡睡醒醒。但另一方麵,腦子的某個部分還是給我敲警鍾,冷靜地思考著覺得這樣下去不妙。


    這樣下去就回不去了。


    總之就是渾身無力。


    告訴我說想到了好辦法然後說要去做準備的喬娜消失之後再也沒出現過。即使知道她是我的妄想但還是想要再見她一麵。


    我再一次看向窗外。


    眼中所見的世界已經遠遠地背離了現實。但本來我就跟現實社會沒什麽關聯所以也沒覺得有什麽特別大的問題。


    然而不覺得有問題這件事本身令我覺得有些寂寞。


    敲門聲響起。


    反正又是推銷報紙什麽的吧。


    我這麽想著暫時沒做出什麽反應。這時,【喂,有人在嗎?】,聽上去有些擔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這個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誰。


    我急忙奔向玄關打開門。


    【……什麽啊,胡子拉碴的。如果想要走野性路線勸你還是算了。隻會凸顯你的窮酸相哦。】


    【囉嗦。】


    我盯著眼前這個很難說是【人類】的物體。


    一隻粉色的兔子。全身罩在一件類似鬥篷的黑外套裏隻露出腦袋,腰上佩戴著警棍,戴著頂黑色頭盔。


    雖然樣子不太一樣,但確實是喬娜。


    我自己都意外到吃驚的地步甚至連思考都停止了。


    隨後微微笑了。


    【別看著別人的臉笑。你的臉才比較有趣吧。】


    【不……喬娜你也福爾摩斯化了嗎。】


    【什麽意思。福爾摩斯?】


    【今天我的妄想讓世界都變成倫敦的樣子了。是近現代的歐洲。】


    【近現代歐洲……的話我就是那個嗎,貴族的公主大人嗎。】


    站立著的兔子似乎覺得很害羞的樣子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頰左右搖晃起來。


    【不,是警察。兔子打扮成蘇格蘭風腰上還掛著警棍真的太超現實了。】


    兔子立馬停止了搖晃,對著我的小腿來了一腳,趁我縮到一邊時進入房間。


    【等……等等喬娜!別隨便進來!】


    她進入我那彰顯倫敦風情的房間後踟躕著打量了一番。


    【好、好髒啊……】


    妄想因她這句話將房間重新編碼,風卷狂沙般所有的東西都消失得幹幹淨淨。


    亂糟糟的六疊間。榻榻米上鋪著被窩墊絮。桌子上是三天前的晚上吃掉的杯麵的紙碗和衛生筷。更甚的是,床鋪旁邊散落著的成年男性向雜誌。


    久違的,令人厭棄的我的房間。


    窗外依舊是二十世紀初的倫敦。還真是值得誇耀的令人驚異的不一致。


    【……自我墮落啊。】


    喬娜興趣索然。


    嘛,原本對方就隻是我的妄想而已理論上是不需要覺得丟臉,不過果然還是覺得不好意思。


    我輕咳一聲。


    【今天到底是來幹嘛的。之前說的撤除妄想?】


    【雖然有很多重要的事不過——】


    粉色兔子一一指著我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首先是掃除!!買掃除用具去吧!】


    喬娜脫掉粉色兔子裝,以女性姿態把我拖出房門。


    【那個,喬娜。我現在啊因為憂傷正處於閉門不出狀態中……】


    【為什麽我非得要就著你的情況奉陪到底啊。我可是肩負著讓你改善自我把你從孤獨裏拯救出來的使命。要照你說的做,你不就永遠都是這樣了嗎。還有,你吃點東西吧!搞什麽啊你這不健康的臉。在從孤獨解脫之前就會先從世間解脫了吧。】


    喬娜這麽說著抓著我的手走出房間。我拚死抵抗了,但是完全沒效果。


    我已經搞不清是連續幾天的家裏蹲生活讓我的體力下降了還是喬娜本身就是擁有怪力的設定。她竭力把我拽出房間。


    外出後沒過多久霧氣就散去天空晴朗了起來。抬頭仰望著藍天晴空萬裏。好久沒有沐浴在陽光下了。


    【好耀眼。要化成灰了。】


    【你是那個嗎?不能渡過流動的水還怕十字架的生物嗎?】


    她放開我的手。說了聲【好了出發吧】踱到我身邊。


    說起來,今天的喬娜似乎作了些外出時的打扮。


    白色連衣裙和單肩背包。好像還化了淡妝。


    此時她往這邊看了一眼,我於是慌張地移開視線。


    【不過,自我墮落總該有個限度吧。果然來你這看看是正確的。更、更何況,怎麽回事啊,那些堆積起來的令人羞恥的雜誌。真懷疑你的品格。是那個嗎,喜歡胸部大的女人嗎。那種脂肪堆積物到底哪裏好了啊。】


    喬娜滿臉通紅說道。她的言行就是我羞恥心的表現嗎。


    不


    過所謂男人就是這種生物啊。我跟自己的妄想進行辯解。


    馬車和相當老舊的古董車從身邊呼嘯而過。我們離開超現實的街道,抄近道朝著大型超市走去。信步於石塊堆徹的路麵上,騎馬的紳士悠然的經過車道。那估計是騎著小型摩托車的大學生吧。


    城鎮的模樣也大抵幾乎到處都是磚瓦和土牆。房頂尖尖的,高級公寓的整體感覺也是磚瓦造的小公寓。多摩市全部的街道都充滿了一種要被指定為文化遺產的氣息。


    據說在十七、八世紀的歐洲會把堆積在廁所的糞便扔出窗外丟到馬路上。雖說是妄想的產物,但從天而降糞便掉到頭上果然還是很惡心。我一邊注意著上方一邊走著,喬娜同情地遠遠看著我。


    小巷子裏也都排列著西洋風的房子。擦身而過的人大部分都身著穿舊的褲子、簡潔的襯衫和裙子這樣相對而言比較普通的服裝。但其中也有舉著陽傘、胸衣緊緊地裹著上半身的洋裝女性和好像穿著燕尾服的企鵝一樣的男性。


    一種進入英國電影裏的感覺。


    穿過有著仿佛宮殿一般的love hotel的岔道,向著獨居的大學生經常會去的大型超市走去。


    love hotel的旁邊有一條銀杏樹林蔭道。淡黃的樹葉在微風中搖曳著,在地麵投下一個一個網眼般的陰影。


    不知為何正對麵的小山頭上有神社和寺廟,到春天櫻花會開得很美。


    順帶一提,這間love hotel裏對照圖片可供選擇的房間類型竟然連全世界範圍內最先被采用的曆史悠久的建築物都有。


    雖然我也曾想過和誰一起去一次,不過很可惜我並沒有此殊榮。我不由自主看向喬娜,後者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回看過來,於是我又將視線慌忙移開。


    總之,這裏好像還保留著原有的景色。我放鬆了僵硬的肩膀。看慣的風景就是讓人有種安心感。


    【自然景色還是保持原樣啊……】


    聽我這麽說道,喬娜看著我略微歪了歪腦袋。


    【保持原樣?其他的東西看上去不一樣了嗎?】


    【你是我的妄想吧。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嗎?】


    【我雖然是你的創造物,但我無法感知到你創造的其他東西。】


    她挺胸說道。銀杏葉在她的身上投射出網眼狀的陰影,每當她走動時陰影的形態就會發生變化。


    【我自己也許都不清楚我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存在。告訴我吧。你的妄想有什麽樣的性質?】


    【大致上妄想分為兩種。】


    對自己的妄想進行妄想說明真是不可思議的感覺,我開口說道。


    【比如說現在,車子看上去是二十世紀初前後的車子,還能看見馬車。來往的人看上去也都好像在cosy夏洛克福爾摩斯全集裏的人。是一種突然被丟到電影的外景拍攝現場的感覺。】


    【……你,不會還感動了吧?】


    喬娜瞪著眼睛問道。我深呼吸一口氣。


    【唯獨不想被身為我的妄想的你擔心。】


    喬娜似乎覺得有點道理於是微微笑了。我繼續說道。


    【嘛總之,一種是現在這樣改變現實形態的妄想,另一種就是,像現在的喬娜你這樣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妄想。最近漸漸變嚴重了,兩個種類的妄想結合,讓整個鎮都發生改變這樣的情況也有。】


    【……不得了啊。】


    她瞪圓眼睛說道。所以才不想被你說。我又說了一遍。


    不知不覺已經到達超市門口。


    超市的外形也改變了很多。成了石頭堆徹而成經過曆史洗禮的建築物。漆黑的影子灑落在地麵。


    我一邊避開變裝組的人們一邊走著。


    【今天人真多。不知道這其中有多少是我的妄想啊。】


    【不是妄想哦。】


    【那是什麽。】


    【你不知道嗎?真是笨蛋呢。】


    她伸出食指,得意地挺起胸膛。用一種讓我來好好教教你吧的感覺繼續說著。


    【今天開始就是文化祭了。你們學校好像是叫做青學祭?各地的人都會來。處於大學必經之路的這家超市當然會很熱鬧了。】


    喬娜在告訴別人什麽的時候臉上總是洋溢著特別的喜悅。這也反應了我的性情嗎。這麽想著我點了點頭。


    【這樣啊,這麽說來青學祭確實是今天。不過,你連那種事都知道啊。明明隻是我的妄想。】


    【隻要一去學校,就能看到了很多海報和牌子。就算你本身沒意識到,隻要進入視界就會在腦子裏留下記憶。】


    【原來如此……沒想到記性這麽好啊,我的腦子。】


    你言我語間我們進入了超市。跟外觀不同內裏很普通。十九世紀的倫敦居民們在隨處可見的現代超市裏穿行,總覺得是一副不可思議的光景啊。


    她沒有絲毫猶豫選好了拖把、抹布、洗潔劑和水桶。


    【說起來雖然到處都是妄想,不過購物倒還能正常進行啊。】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對我說道。


    【又不是所有都是妄想。跟生活直接相關的部分妄想就很難幹涉。】


    【原來如此,對生活來說必要的,你不得不接受的現實就不會遭妄想的毒手啊。】


    她扶著下巴,像在考慮著什麽一樣點了點頭。


    【果然,首先有必要把你拉到社交場所裏。擴大你不得不接受的現實的範圍,那時自然妄想的範圍就會縮小了。嗯。我的想法沒錯。】


    【……在說什麽?】


    【我想到一個好辦法。之後再告訴你。】


    她笑著繼續挑選商品。購物籃裏塞滿掃除用具,巧克力和曲奇餅幹也堆得像座山。我問喬娜這些都是什麽,她於是說大掃除肯定會餓,這些可以補充能量。


    看來喬娜是甜食黨。


    這回的妄想真是設定精細。


    跟收銀處一個看上去好像貴族的人結好帳走出超市回家了。


    喬娜圍好圍裙將三角巾包在頭上開始大掃除。她麵朝呆呆地望著她的我說道,你也快來幫忙。


    怎麽說呢,總感覺,好像是真正的女孩子站在眼前,有點不知所措。


    對著妄想的對象都在想些什麽啊。我甩甩頭開始幫忙掃除。


    敞開窗戶,窗外清爽的風將室內渾濁的空氣一掃而空。陽光明媚,放置於房間角落的水桶裏的水,反射著太陽光線。


    亂糟糟的房間逐漸變得整潔。老實說,雖然現在是我一個人掃除然後當做是妄想在掃除,但考慮成是兩個人合力打掃還比較讓人有幹勁。


    【快,去把空調上麵擦擦。】


    【啊啊對,因為喬娜你矮嘛。】


    【真失禮。我隻不過是把身高控製在了女性平均身高以下10厘米以內而已。】


    那不就是矮嗎。


    這麽想著我站在椅子上麵開始清掃空調上麵。


    【還、還有,那堆雜誌山你想想辦法。丟人。】


    喬娜紅著臉指著先前那堆青年向男性雜誌。盡管是被自己的妄想指出來但果然還是會有點在意。


    沒辦法我隻好將雜誌堆好用塑料繩捆在一起,等著廢紙回收日再丟掉。當然,比較中意的幾本還是瞞著喬娜偷偷地塞到角落藏起來。


    一切都井井有條地進行著。我和喬娜合力——雖然不知道該不該這麽說——把房間整理幹淨了。


    兩小時後,徹底的大掃除使我的房間從髒亂狀態回到了剛搬進這裏時的清爽整潔。


    【無法想象是同一個房間……】


    【常說房間是心靈的表現。肮髒房間的主人也有一顆肮髒的心。這樣你


    也可以,稍微變積極點了吧。說不定可以交到一兩個朋友。】


    【……那麽簡單的話就不用這麽辛苦了吧。】


    我站起來,在幹淨的桌麵上備上點心和茶水。


    【嘛,就當是回禮吧。心情稍微舒暢了點。】


    【……雖然實際在吃的是你。】


    說著喬娜從盤子裏拿起一塊巧克力剝開包裝紙吃掉。看來她很喜歡這個味道,看著我說了句【好吃】然後笑了。


    也許是看喬娜吃得很開心的樣子。


    我也久違地將食物放入口中,由於太美味兩頰不禁緊縮。


    回過神來窗外的景色已經褪去了幻想的外衣回到了普通的世界。


    窗口處可以看見的電線,稍遠一點的住宅,汽車在馬路上疾馳,附近住戶的陽台上晾著被絮。


    隨處可見的日常,此時我隻覺得這風景很美。


    【話說回來,今天是因為什麽事出現在我麵前。】


    【掃除。】


    【不對,不是這樣吧。說起來你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我來這裏的理由可想而知隻有一個吧。】


    【……因為閑?】


    【蠢貨!當然是為了你的重生!要我說幾遍才懂!】


    喬娜猛地將茶杯磕回桌麵,茶水灑了一片。她急忙拿著抹布擦拭桌麵和地板。


    【留下汙跡了……抱歉。難得都打掃幹淨了。】


    喬娜垂下雙肩說道。看樣子比我預料的要低落很多,反而弄得我罪惡感泛濫。


    【啊——……然後呢,你說說今天一天到底幹了些什麽讓我重生。】


    喬娜瞪圓眼睛嘀咕了一句【這樣啊】。看來是忘記了。


    她輕咳一聲,十指交叉,半眯著眼看著我。似乎是想要營造什麽都沒發生的氛圍,不過我覺得沒什麽效果。


    【知道伊夫·聖·洛朗這個人嗎?】


    【……不,不知道。】


    【是被稱作潮流之王的時尚界最頂級的設計師。也有人說他是拯救法國的偉人。】


    潮流啊時尚啊之類跟我完全無緣的詞語突然冒出來,讓我稍微有點不知所措。


    【也就是說,是超級有錢人。】


    【真是絕妙的總結。】


    對話徹底走向未知了。


    【順帶一提,連法國總統都有出席他的葬禮。是一個被社會普遍認同的人。接下來,你明白該怎麽辦了吧。】


    我絞盡腦汁思考了一下,完全得不出結論。喬娜大歎一口氣。


    【就由我來向腦筋不好的你說明一下吧。隻要成為有錢人,就自動會被社會認同了。用錢買友情!事到如今讓你能交到朋友就這一個辦法了。然後,你變有錢的話,我這個妄想也可以稍微奢侈點了吧。到時候就不是伊夫·聖·洛朗而是喬娜·聖·洛朗了!】


    好像有種——你看我成功說出來了——的感覺啊。


    【……啊啊,你就是想說這個吧。】


    今後還是不要對她的幽默品味抱有期待了,我暗自在心裏發誓。


    【向以前的偉人學習,模仿其成功的手段。很好理解吧。】


    喬娜大概是對我冷淡的態度感到不滿,噘著嘴說道。


    【不不不,那位伊夫·聖·洛朗先生不是因為有錢而被社會認同,而是因為頂級設計師的優秀能力才被認同的才對吧。】


    【那成為頂級設計師不就好了。】


    情緒似乎被破壞了的喬娜繼續噘著嘴說著離譜的話。


    【那種事辦得到的話,從一開始就不用這麽辛苦了哦。】


    【總之,成了有錢人別人就會自動聚集過來。朋友更是要多少有多少,永別了孤獨。通往未知吧。】


    【我可不想祈求那種用錢換來的友情……】


    【蠢貨!你現在有資格說這麽奢侈的話嗎!】


    喬娜再一次猛地將茶杯磕回桌麵,不過這次裏麵沒有水所以沒發生什麽慘劇。喬娜鬆了一口氣於是繼續說著。


    【所謂友情,也就是指能從對方那裏得到多少利益,這樣的利用價值的換算。】


    【……不會太極端了嗎?】


    【沒那回事。待在一起會覺得開心。會變得開朗。會覺得自豪。有時還會被請客。能獲得知識。寂寞感都會消失。因為優秀有好處才會成為朋友。跟一個盡是缺點的人怎麽可能產生友情。既然這樣,從金錢起步的友情不也挺好的嗎?】


    好無情的友情觀。


    喬娜即使生活在現實中肯定也是一個朋友都沒有每天過著孤獨的生活吧。我不禁把自己的問題丟到一邊開始同情起她。


    【然後,我就拿了這個。】


    喬娜一個人興致勃勃,呼吸頻率都稍微亂了,伸手在單肩背包裏嘎吱嘎吱翻找著什麽。


    隨後從包裏取出一張傳單。上麵印著我們學校的校名還有推理小說研究會這個社團的名字。


    傳單上還有著「十一號館的殺人事件」這樣危險的題字,而且「獎金三百萬」上還用紅筆圈出了一個圈。我想應該是喬娜畫的。


    不對,不可能是她畫的。應該是我不知道從哪撿來一張傳單,然後圈出了一個紅圈。


    或者也有可能那張傳單整體都是我的妄想。


    【……真複雜。】


    【沒什麽複雜的!極其簡單。隻要那三百萬到手,朋友會像飛蛾撲向熒光燈一樣成群結隊的來找你的。】


    【重申一遍,我不喜歡那種友情。】


    【重要的是契機。】


    麵對著情緒高昂的喬娜,我指著傳單一角的小字。


    【再說了,這個報名費一組兩萬你準備怎麽辦。】


    【是你要參加,肯定是你付啊。】


    【獎金呢?】


    【兩人一起參加的當然要平分!】


    她用力舉起拳頭。


    【……跟妄想平分?】


    【我的那份獎金,我會決定要買哪些東西再由你買給我。這樣可以了?】


    雖然我完全沒覺得哪裏可以但迫於喬娜的氣勢還是接受了。


    【但這裏說參加者要兩人一組。】


    【不是有我在呢。】


    【妄想不能算在內吧。】


    她稍微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隨後說著【這樣啊,怎麽辦呢】抱著頭。輕輕呼了口氣,我打算結束這個話題於是把手伸向電視機的遙控器。就在這時。


    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大概是推銷報紙之類的吧。我一邊思考該如何拒絕,一邊站起來走過去打開門。


    【呀,好久不見呐。話說你知道這個麽。】


    背著吉他帶著草帽的男人砂吹。手上捏著跟喬娜那張內容一模一樣的傳單。


    【有錢的地方友情也會聚集起來。你,就先靠金錢的力量從孤獨的生活裏解放出來怎麽樣。至於獎金我就特別允許你跟我平分吧。我可是心胸寬廣的人。我是協助者,所以當然,報名費是你付。】


    我不禁皺起眉頭扶額。


    【我的周圍怎麽盡是些思考回路相同的人啊。】


    從身後傳來喬娜【真是失禮!】的聲音但被我無視掉了。


    這還真是變得相當整潔了啊。說著砂吹的視線越過我的肩膀向我身後的房間裏望去。


    【今天吹的什麽風啊。突然打算開始努力成為真正的人類了嗎?】


    【不,這是因為喬娜說要掃除。】


    【……喬娜?是誰呢有這麽個家庭餐廳一樣的名字。】


    說著砂吹大喇喇踏入房間,在喬娜旁邊坐下。當然,察覺不到喬娜的存在。


    【嘛總而言之,我想著靠我們倆把這三百


    萬弄到手呢。你,不覺得這是個很棒的主意嗎?】


    【反對。哪那麽容易就能入手這麽一大筆錢。反正到時候肯定會被布置些不合理的問題,然後以浪費掉報名費結束。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麽。】


    語畢,砂吹和喬娜異口同聲地像機關槍一樣吐出一堆【真是沒有冒險精神】啊【就因為這樣所以才一個朋友都沒有】啊之類的話。


    但是從兩人貪心的表情來看,【好想要娛樂資金】這種膚淺的想法簡直一目了然。


    且不說砂吹,喬娜的膚淺即是我的膚淺。


    我為自己的器量之小歎了口氣問道【那麽是有什麽必勝法之類的嗎】,砂吹露出神秘的表情從懷裏掏出一本大學筆記。


    【我確實是聽說了這個活動相當蠻橫。不過,這裏有之前八十回份的問題和出題預測。在此就讓我們先來個以量取勝吧。】


    【等……等等。你說八十回?……也就是說這個活動舉辦了八十年?】


    【唔嗯,自建校就有,可以說是我們學校的傳統。從以前開始就有很多為了獎金昏了頭的蠢貨們呐。真可悲。】


    【不管哪個時代都靠錢麽。所謂人類就是這麽卑微又可悲的生物啊。】


    【等等,你們沒資格說這話吧。】


    忍不住吐槽了。砂吹抬起頭茫然地看著我。


    【你們?】


    如此終於,我意識到喬娜是我的妄想。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寂寞。


    【不,是我的妄想啦。】


    【謔謔哦,這次是什麽樣的妄想。畢竟你看到的妄想大部分都古怪。】


    【……嘛,可以站立行走會說話的兔子和人類的混血吧。】


    【這可真又是,異常離奇啊。】


    砂吹摸著下巴說道。我不禁點點頭。


    喬娜聽完後鬧起別扭,【說我是可愛的女孩子才對吧】地向我抗議。


    當然,我無視掉了。


    【嘛,妄想隨便怎樣都好。】


    砂吹站起來說道。喬娜【真失禮!】的聲音他當然是聽不到的。


    【好了,活動已經開始了。在此首先試著讓使學生湧現出多餘的無處宣泄且毫無用處的精力的祭典冷卻下來也是一種樂趣呐。】


    說得倒是豪言壯語。不過我對砂吹的提議沒有異議。


    三百萬這麽一大筆錢到手的話,每天就是把拉麵升級成叉燒麵也是很容易的事吧。就算跟這種便宜公寓說再見這種事也可以列入考慮範圍了吧。


    然後就是賺這筆錢的目的。說是這麽說,不過真能交到朋友的話挑戰看看也不壞。


    我能看見。一邊對著朋友們笑一邊分發千元紙鈔的自己的樣子!


    【好了,出發吧!】


    喬娜用力點點頭。砂吹則嘿嘿傻笑。


    我也拿起自己愛用的有些髒髒的單肩背包站起來。


    我們朝著學校出發了。


    東京郊外,通往位於多摩的大學校園的路上,平時是不會這麽擁擠的,但在正值青學祭的今天實在是熱鬧非凡。從最近的單軌電車車站到大學之間的街道上的人絡繹不絕。大部分都是住在這個區域內的學生。


    我隨著人潮走動,周圍的人似乎都很開心地討論著。


    整體都充滿無法冷靜有些興奮的氛圍。


    就我個人而言,不是很喜歡人群。


    會累積壓力。當我這麽想著的時候,慢慢地,人群裏又開始夾雜著幾個英國貴婦和紳士。這使不久前還處於閉門不出狀態的我有些膽怯。


    【沒事吧?】喬娜擔心地問道。我對她點點頭,向著擁擠的人群邁出一步。


    雖然有些膽怯,但為了巨款,我不可以逃。


    乘著摩肩接踵的人潮,我們渡過大馬路來到了小路上。再前行了一段時間,看到了校門口。


    大學內的教學樓從1號館到15號館,其中新舊夾雜。布局就像是把全國各地的市政府辦公大樓胡亂堆在一起。從校門開始沿著坡道走上去就可以看到,被叫做本館的大樓上垂下來寫著「青學祭」字樣的大型條幅。


    四周都是嘈雜的聲音。熱情地四處走動販賣巧克力香蕉的學生,一邊翻著場刊一邊興奮交談的女學生,還有糾纏不休地對女學生們進行搭訕的男學生們。


    開心地笑著的人。急急忙忙東奔西跑的人。形形色色。


    人太多了實在是覺得不舒服。


    果然這裏也被我的妄想開始倫敦化。所有人都開始漸漸變成是在變裝遊行。


    看來我今天的妄想是要貫徹夏洛克福爾摩斯了。這樣比較容易分辨妄想和現實反而幫大忙了。


    【不過還真是盛況。年年這樣,真不嫌膩。】


    砂吹擺正被人群擠得歪到一邊的草帽說道。


    【大家看上去真的都很高興呢。啊,看,那家炒麵好香。】


    喬娜拉著我的衣擺說道。


    【喬娜,你才是最高興的那個吧?】


    才沒那回事。如此反駁的她眼裏正閃閃發光。


    她笑得特別開心地看著我。雖說是自己的妄想,不過還沒習慣他人視線的我不禁錯開了目光。


    一瞬覺得我們就像情侶一樣。想著那種事的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冷靜下來就沒問題。


    一個是腦子裏除了讓人請客別無其他背著吉他的偽哲學家,另一個是我的妄想產物。


    還有這個擁擠的人群……。作為一個家裏蹲且深陷懷疑人性的無底沼澤的人,這是個讓我頭暈目眩的場麵。


    【怎麽了,這麽抑鬱。這可不是接下來馬上就要得到三百萬的男人的表情啊。】


    心情極佳的喬娜拍著我的背部。我默默將力氣灌入肚臍周邊。


    沒錯,我馬上就要得到三百萬了。現在不是拘泥於人群恐懼的時候。


    【喬娜,我發誓。要是拿到三百萬,我會毫不猶豫地華麗變身為點餐就點叉燒麵的名流,然後交一堆朋友給你看!】


    【很好,不錯,就是這個氣勢!】


    喬娜握緊拳頭點點頭。


    【鼓起幹勁是沒錯,不過自言自語還是控製一下比較好。我可不要莫名被注目。】


    在這裏潑冷水的,就是那個往常總是麵帶難懂表情的砂吹。


    被一個背著吉他戴著草帽的人這麽說一點說服力都沒有。我一邊想著一邊看著喬娜輕呼一口氣。


    再繼續深思會忍受不住孤獨。我於是放棄思考開始吃自己那份炒麵。


    【唔……這個味道不錯嘛。】


    也許是這幾天都沒吃過什麽像樣的東西,總覺得這份炒麵特別美味。


    【對吧。我看中的決不會出錯。】


    喬娜得意地笑著。


    中庭那裏是職業摔跤同好會所舉行的戰況激烈的比賽。


    【這個職業摔跤同好會的活動每次反響都很不錯。去年你應該多少有聽說吧。】


    【……去年,沒去文化祭……】


    我有些窘迫。砂吹依舊一張撲克臉說著【謔謔,原來如此】然後繼續進行解說。


    【壓軸的是在青學祭要結束時,普通的參觀者臨時報名參加的比賽。每次都很有魄力,已經成了青學祭的秘藏壓軸活動了。即使要花錢也想看,有這種想法的人每年都不少。實際上票價也確實不算便宜。也有傳言說職業摔跤同好會每年的預算都是從這裏得來的。】


    砂吹換了口氣繼續說道。


    【為什麽普通人會想要跟那群粗獷的男人打鬥啊。難以置信。】


    就在砂吹發表他微小的感想時,穿著藍色運動短褲的摔跤手施展了一記飛身踢。


    觀眾席一片歡呼。


    確實讓人氣血沸騰。不過現在是該為了三百萬奮鬥的時候,我們沒有駐足觀看而是立即奔向目的地。


    我們一路靠著場刊找尋推理小說研究會。


    11號館2樓1124號教室,也就是說活動在11號館2樓的4號教室舉行。


    教學樓內也跟外麵一樣擠滿了來來往往的人。


    牆上貼滿了各種傳單,到處都是跟我們一樣手拿場刊的人。


    從二樓看向中庭,黑黑的腦袋圍著職業摔跤同好會形成一個圈。


    隻不過是大學的文化祭而已,就有這麽多人。


    看來閑得沒事做的不止我們三個。我莫名覺得底氣足了不少。


    窗外的歡呼聲此起彼伏。聽實況的說法似乎是有人使出了必殺的雙重套索式踢擊。


    忍不住想看看窗外,但又立刻搖搖頭。


    現在可是獲取巨款,用金錢的力量盡情謳歌青春的關鍵時刻。


    不能分心。


    【唔……是這裏了。】


    我們站在昏暗走廊的正中間。


    就像場刊所寫的那樣,教室門口立著一塊牌子,上麵寫著「推理小說研究會·十一號館的殺人事件」這樣危險的標題。


    入口處站著一個帶著大麵具的男人。體格強壯不禁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從剛剛的職業摔跤同好會過來出趟差的。比起人類,更接近猩猩。


    袖章上寫著推理小說研究會。毫無疑問就是相關人員了。


    【……這裏是報名點麽。】


    他輕輕點了點頭。看來好像有不可以說話的規定,他從始至終都沒開口。


    【是職業摔跤同好會的人。】


    砂吹劈裏啪啦翻著之前的筆記說道。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活動好像每次都會有職業摔跤同好會參加。】


    我想打開教室的門但被麵具男阻止了。


    看來想繼續下去就必須繳納報名費了。我正準備付錢卻突然感到一陣不安。


    雖然隻有兩萬,但對於住在便宜公寓裏的窮學生來說幾乎可以抵得上一個月的生活費了。


    以速食拉麵計算可以夠我吃兩百頓。也就是說兩個多月的夥食問題都可以解決。不是能隨隨便便丟到水溝裏的金額。


    【……是,是說真的吧,這樣就能拿到獎金的吧!我信了哦?!這兩萬收不回來的話,我這個月每天可就隻能吃一餐了?!】


    聽我這麽一說,喬娜大力點了點頭,砂吹則還是一臉複雜表情拍拍我的肩。


    【你想想,三百萬啊。隻要拿到這筆錢,豈止友情,搞不好愛情都能買。而且是愉悅滿載的愛情。】


    我沉默著思考了幾秒。


    【那好來吧!】


    感受著喬娜冷冰冰的視線,我拿出兩萬放到桌上。麵具男瞥了一眼,隨後拿出文件遞給我和砂吹。當然,沒有喬娜的份。


    文件上記述了幾個要點——因這次「十一號館的殺人事件」所引起的所有事故均為個人責任,推理小說研究會的規則在任何時候都需要絕對的遵守。個人用和活動舉辦方用的文件一式兩份。職業摔跤同好會的會員以嚴肅的神情收回了其中一份。


    看上去越來越危險了。


    我有一種在非法高利貸的保證人一欄簽名了的感覺。我一邊還在糾結著要是沒付什麽報名費就好了,一邊看著文件。


    話又說回來,聯係方式那裏標明的推理小說研究會的手機號是打錯了嗎。


    頭三位數不是「090」不是「080」也不是「070」。


    其他部分因為太過正規工整而顯得非常可疑。


    【有什麽好猶豫的。一切都是為了巨款。非做不可了吧。】


    被砂吹催促著,我向著教室的拉門伸出手。


    通往三百萬的試煉。到底有什麽樣的對手在等著我們,又設置了什麽樣的難題。


    我緊張地打開了門。


    【想要三百萬嗎——!】


    一拉開門就聽到了經麥克風擴大傳來的聲音,以及回應的人們的怒吼。


    教室算是相當大了,裏麵的人多得快要溢出來。就像新學期伊始的第一節課一樣。


    踏入一步立即就感受到雙目血紅的人們的熱氣和濕氣所形成的異樣的氛圍。不禁讓人覺得教室裏外的溫差相差了有5度以上。


    大家或是翻閱疑似自製的筆記,或是跟同伴討論。共同點隻有一個。


    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抱持著玩樂的態度。都是動真格的。


    【不愧是三百萬……把人誘惑到這種地步啊……】


    【哼,金錢的奴隸們。】


    奴隸之一的喬娜好像置身事外一樣說道。


    桌椅已經被整理好,人們都呆立著看著前方。他們目光的終點是一個由桌子拚成的簡易舞台。


    桌子上站著一個頭戴高筒禮帽身著燕尾服,係著紅蝴蝶圖案的領帶,架著單片眼鏡的像亞森·羅賓一樣的男人。


    就連同樣身為男人的我看來這也是非常不錯的一個男人。周身散發的氣氛都仿佛小醜一般。


    由於服裝太離奇,我一瞬間以為是自己的妄想。


    但砂吹也嘀咕了一句【有個奇妙的男人站在那裏】,所以他大概是現實裏的人。


    被一個背吉他戴草帽的人說奇妙也太沒麵子了。不過這個想法也是轉瞬即逝。


    【現在由我——曆史悠久的推理小說研究會現任會長,埃德加·愛倫·坡的曾孫——阪居浩一郎,來為大家說明規則!】


    會長附上明顯是謊言的定語把手杖轉了一圈。


    【接下來要請諸位來玩一個遊戲。解決所有推理研究會所準備的謎題和娛樂環節,最後再把推理研究會所指定的某個人帶到指定場所就ok!時間限製為廣播播送青學祭結束的下午五點!隻要達成以上條件就能拿到三百萬!】


    教室裏爆發出不輸麥克風的歡呼聲。


    大致數了一下,被欲望衝昏頭腦的至少有兩百人。必須贏過這麽多人嗎。腦子裏浮現出【絕望】二字,但我已經付了報名費。


    現在說罷手也不可能。


    不過對於直到不久前還處於斷絕人際關係狀態的我而言,這個人數稍微有點超負荷了。壓力在腦子裏不斷提出抗議,轉瞬間妄想就掩蓋掉了現實。


    沙礫一般的妄想碎片形成風暴,將現實裏的人、物、其他所有都偽裝起來改變我所看到的一切。


    【這、這是啥啊……】


    這麽急劇的變化還是第一次,我不禁環視四周。


    男性全都變成頭頂圓頂硬禮帽的紳士,而女性則都變成了裹著緊身胸衣穿著洋裝的貴婦。


    冰冷的教室裏,天花板上畫著跳舞的天使們吊著枝形吊燈,腳下原本煞風景的地板替換成了天鵝絨質地的紅色絨布地毯。


    好像馬上就要進行舞會的奢華如凡爾賽宮殿一樣的房間。


    我被震懾住不經環視四周,喬娜有些擔心的扯扯我的衣袖。


    【怎麽了?妄想又開始了嗎?】


    【嘛沒事,常有的事了。】


    有些懷疑地看著我的喬娜搖身一變為戴著獵鹿帽,穿著雙排扣短大衣,手裏拿著煙鬥的福爾摩斯扮相了。


    看來我的妄想是完全進入了福爾摩斯的世界了。


    【不過……怎樣才能贏過這些對手……】


    【嘛,我們也有對策。】


    我看著拍著我的肩膀的砂吹啞口無言。


    他變成了邋遢書生。


    我覺得如果大力醜化電影裏出場的金田一耕助的話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邋遢到好像撓撓頭,頭屑就會像雨點一樣往下落。


    倫敦,夏洛克福爾摩斯的世界觀裏應該是沒有金田一耕助的。而且這位金田一還背著吉他。我已經徹底搞不清了。


    但是對於平時就無意跟周圍保持協調的砂吹來說,這個妄想說不定正合適。


    【怎麽了,你在吃驚什麽。】


    【沒、沒有,沒什麽。】


    砂吹對著猛搖頭的我說了句【嘛,你就放心吧】。


    他笑著從懷裏掏出那本陳舊的筆記。


    【隻要相信我和這筆記就好。】


    被“金田一耕助”這麽一說,砂吹的話不可思議地想讓人相信。但與此同時,我也不能保證這本筆記是不是為了看砂吹出洋相的愉快犯的東西。


    【這筆記,真的能派上用場吧。】


    砂吹浮現出謎之笑容,開始慢慢地朗讀起來。


    【第一頁這樣寫著。「關於這本筆記所記述的內容。這裏記載著挑戰推理小說研究會所舉辦的文化祭活動,之後敗落的人們的怨恨。然後終將出現,擊敗他們的勇者所應繼承的知識的集大成。我們決不會原諒給予我們貧窮學生虛幻的夢,以報名費為由搜刮我們重要生活費的推理小說研究會。為我們的軌跡獻上你的屍骸吧。隻為有一天,戰勝他們堅不可摧的城堡」。】


    他合上筆記。


    【也就是說,這本筆記是以往那些對抗推理小說研究會的失敗者們代代繼承下來的戰鬥的記錄。】


    【……為什麽這種東西會在你手上啊。】


    【這是由即便被金錢所玷汙,還仍保有欲與推理小說研究會一戰的氣概的,被選中的人才能繼承的單傳稀有物。據說前代是在我身上嗅到與他一樣的失敗者的氣息後才把這個托付給我的。】


    這是什麽值得自豪的事嗎?


    想是這麽想,但現在即使是根稻草也想要抓抓看。


    難得到手的東西讓我好好利用一下也沒任何問題。


    即使是為了那些敗落的人們,現在正是我們從貪圖暴利的推理小說研究會手裏摘取巨額的時候。


    【注意!】


    推理小說研究會的會長阪居突然將手杖高高舉起。嘈雜的會場立刻安靜下來。


    我的妄想過濾器將全場都陷入一片黑暗,然後將一束燈光打在他身上。


    【接下來請諸位盡情發揮珍稀的推理能力。舞台就是這個校園。請各位抓住某個凶惡的殺人犯。】


    【但是】,阪居將高舉的手杖在手中回轉半圈隨後杵回地麵。


    【先讓我們來進行簡單的猜謎吧!接下來請前往暗號所指示的場所!另,百名以後的到達者將會失去資格。以此為開端測試各位的知識和體力,隻有在限定時間內到達指定場所的人,才能擁有獲得三百萬的權利!】


    歡呼聲再次響起。隨著阪居的手杖一揮,全場又安靜下來。在這個仿佛要舉辦舞會的大廳裏,可以聽到些微遠處職業摔跤同好會的現場實況。


    【那麽,值得紀念的第八十回推理小說研究會活動「十一號館的殺人事件」第一問,請各位自行推理解開暗號,並前往暗號所指示的場所。以上!】


    全場又立刻嘈雜起來。大家都在問最關鍵的暗號在哪,會長對此高聲大笑。


    【就在這個房間內按人數準備了相應的暗號!盡情尋找吧!】


    按人數?在哪裏?將嘈雜的會場置於身後,會長依舊大笑著離開了。


    被留下的人們頓時慌亂起來。合格者取最快的前一百名,也就是說現場所有人中已經有半數失去資格。不可能不慌。教室裏有什麽可以藏暗號的地方嗎。還是說要注意桌子的擺放和工作人員的服裝。大家都成了臨時偵探開始推理。


    令人窘困的是,我絲毫沒有關於暗號的線索。話說暗號到底在哪啊。


    【怎、怎麽辦!?該怎麽做!?】


    【別慌,就是為了這種時候,這個才會存在。】


    砂吹從懷裏掏出筆記瀏覽著。


    【在這一頁。第一道難關通常身邊的東西會成為提示。這麽寫著。】


    【……然後?】


    【就這。】


    沒用,連抱頭糾結的時間都沒有。突然有人大聲說道【我明白了!】。


    很多人都想著不能落後於離開教室的人於是不問緣由緊隨先頭部隊。至少,教室裏三分之一的人都出去了。


    規定了先到先得的話,會這樣也難怪。


    我也慌了正準備跟著他們出去的時候,喬娜拉住我的袖子阻止了我。


    【別急。那是陷阱。】


    喬娜指著離開的那群人說道。


    【你怎麽知道。】


    【這道題是先到的一百名勝利。有人數限製。如果是我,就算知道答案也不會喊出來。而是悄悄地出去。之所以不這樣做是因為,那些人根本不是參加者。】


    【……也就是說他們是托對吧!跟上去的話會失去資格。】


    【噢?真虧你能注意到呢。】


    砂吹對我的話歎息了一聲。


    【筆記上這麽寫著。第一問考察參加者的偵探素質。不自己思考的人隻會隕落。】


    差點就隻能選擇隕落了。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注視著一個接一個離開教室的人。照現在的情況來看,進入前一百應該是遊刃有餘了。


    但是……贏到最後的人才能得到三百萬。沒時間在這磨蹭了。


    【隻能老老實實地搜查這間教室了麽。】


    我低聲嘀咕著,突然感到有人輕輕戳了戳我的後腦勺。


    回頭發現喬娜正踮起腳尖。


    【說這裏有準備全員份的提示,是個圈套。】


    【……什麽意思。】


    喬娜特意豎起食指,【這個都不明白嗎,華生君】。


    【推理小說研究會在活動開始之前,應該是無法把握準確人數的。畢竟有我們這種最後一刻才踩點進來的人。這樣的話,推理小說研究會要按人數份把線索藏進這間教室應該是不可能的。】


    【確實……】


    【而且,為什麽要特意說明有全員份的暗號。難道不是正說明這句話本身就是提示嗎。這麽想的話答案自然就出來了。】


    頓了一下,喬娜指著我的單肩背包。


    【答案就在這個包裏。我們的神說了。】


    我連吐槽別亂加登場人物的時間都沒有,照喬娜說的,連忙打開包。


    裏麵裝著青學祭的場刊,推理小說研究會的傳單還有合同文件。


    用透明文件夾保護好的文件。在手機號那部分確實讓人覺得莫名的不自然。


    【難道說這就是暗號嗎!】


    【噓——,小聲點。】


    不禁喊出聲,砂吹立即阻止了我。旁邊的喬娜也將食指抵著嘴唇,讓我小聲點。


    【暗號的謎底明白了麽。】


    【雖然還不知道但有提示。就是這個。】


    我指著文件的一處說道。


    「手機號碼:644—5511—3000」


    【這個就是暗號。】


    【原來如此。「全員份的提示」指的就是這個麽。確實這個文件每個參加者都有一份。幹得不錯嘛。】


    【嘛就這點程度的話。】


    我無視在一旁蹦蹦跳跳強調著【是我的功勞,我的】的喬娜說道。妄想之功勞即是我之功勞。


    【之後,就是這個暗號該怎麽辦……】


    【唔嗯……明顯不是手機號碼。】


    【那種事簡單!】


    喬娜強調自己的存在,擠入我和砂吹之間。


    【既然說是電話號碼,那就照這個號碼撥撥看好了。不過隻是在


    短信的編輯界麵上輸入。】


    我按照她所說的拿出手機,劈裏啪啦輸入一連串數字。然後。


    【ha i sa n……823教室!】(注:原文為823三個數字的發音的日文平假名)


    我不禁大聲念出來。糟了,我捂住嘴但為時已晚。


    一雙雙血紅的眼睛盯著我們。我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好像在驗證我的話的正確性。


    【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走了。】


    砂吹抓起我的手往外跑,我又連忙抓住喬娜的手。與此同時,驗證結束的人們也跟著跑出教室。


    被妄想影響的歐洲風的紳士淑女們紛紛擠入人群。我們被推來擠去的同時也拚命地往外跑。


    【喬娜!手,別放手!】


    體型嬌小的喬娜動輒就要被人群擠遠,我好不容易才能把她的手抓牢。對方是妄想的話就算分散過後也還是會出現在我麵前。


    明明知道但還是不想和她分開。


    被三百萬衝昏頭腦的膚淺集團在宮殿一樣的大理石鑄成的走廊裏一個勁地跑著。用手撥開頂著卷毛的貴族一樣的人們,如怒濤一般前進著。


    窗外被霧氣所籠罩,隱約可見巨大的鍾塔正在刻畫時間。毫無生氣樸實無華的仿佛集合住宅一樣的大學校園,已經徹底倫敦化了。


    對於我這個極端的室內黨來說,這場橫穿校園的賽跑太超負荷了。閉門不出積攢起來的能量一轉眼就用完了,最後隻能讓砂吹背著我。


    砂吹把吉他掛到胸前,一邊背著我一邊跑。而且表情從始至終都是微微笑著。非常活躍是沒錯,不過遠離正常人類太多還是讓人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喬娜緊緊跟著被砂吹分開的人群,展現出了意外的運動能力。區區一個妄想這麽擅長運動是怎樣啊,多少有點犯規吧。我對自己的無能咬牙切齒。


    砂吹背著我漸漸遠離11號館,在仿佛古城一樣的被我的妄想塗裝的樓間小巷裏奮力衝出人群。


    中庭的職業摔跤比賽場地已經變成了古羅馬的鬥技場。好隨便的世界觀。我對自己創造的妄想的不一致性感到吃驚。


    終於抵達823教室。我們溜進教室沒過多久門就被關上了。


    這次這間教室變成了充滿曆史感的教會的樣子。窗戶全變成彩色玻璃,黑板上架著燭台和十字架。


    教室正中擺放著大話筒。考慮到這個搞錯場景的物體,所以這估計不是我的妄想。


    【人數減少了很多呢。】


    還沒調整好呼吸的我順著喬娜的話看向周圍。


    這不比剛剛少了差不多有一半的人麽。因為離目標又更進一步,大家的眼神都更加瘋狂。一股像要發生暴動的氣勢。喬娜的鼻息慌亂起來,把「伊夫·聖·洛朗」當咒文反複念叨著。這感覺像是為了三百萬搞不好連人都可以殺。說白了真有點恐怖。


    真的是為了把我從孤獨裏解救出來嗎?多少有點為了錢的動機吧,正當我要懷疑的時候。


    【隻要有這三百萬……你應該是能交到為了錢而來的朋友。加油吧。】


    她說著抬頭笑著看著我。我一愣,又連忙轉移視線,含糊不清地說【當然會努力】。


    為了錢而來的朋友對我而言是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我不知道。


    但喬娜的這份心情真的很難得。


    就算她是我的妄想。


    【從剛才開始就一個人臉紅,你在幹嘛呐?】


    【沒、沒幹嘛。專心遊戲吧。】


    我被砂吹的聲音嚇得慌忙抬起頭集中精神看著話筒。


    【竟然能抵達這裏。你們——才是與我推理小說研究會的招待相稱的,真正的參加者!好了,接下來讓我們正式開始吧,諸位。】


    會長的聲音經由話筒響徹整間教室。嘈雜的教室立刻安靜下來。


    【接下來要請諸位去到不同的目的地,協力找出十一號館的殺人事件的真相和凶手。首先為諸位分發卡片——】


    之後的內容我都沒聽。因為有一個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這是夢。我不禁小聲說道。


    難以置信的事發生了。發生這種事真的好麽。


    集中精力於話筒處的人群中,有一個人,她站在那裏。


    剛進入大學沒多久,讓我陷入戀愛,又讓我品嚐到失戀的沉重的電線杆事件。那位電線杆女友正站在我的眼前。


    黑色的長直發。細長纖弱恰到好處的身材。再就是連跟她搭話都讓人猶豫不定的,理性精致的臉龐。


    無論在怎樣的法則下,我的妄想都無法改變她的樣子。身著高領毛衣牛仔褲的樣子。


    她披著白色外套。


    一年前我的妄想裏,她是穿著對襟線衣和長裙。隻有這點不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我的視線,她看向這邊。我慌張地移開目光。


    內心就像暴風雨中的小船一樣。到底發生什麽了。我又幻想出不存在的她了嗎。


    在喬娜之後又創造出了她嗎。舊傷疤被揭開,苦澀的回憶在我的內心蔓延開來。


    但與此同時,想要知道她是誰的想法變得迫切。


    【……喂,喂,你有在聽嗎?】


    衣服的袖子被扯了扯,我回過神來。喬娜不滿地看著我。


    【這次不同組目的地不同。距離青學祭結束隻有四個小時了。珍惜時間。現在出發去砂吹拿到的卡片上指定的地方吧。】


    我一邊點頭一邊斜眼偷瞄那位女性。


    參加者們都一個一個走出教室。她也跟另一位女性一邊交談著一邊準備離開教室。


    我輕輕喊了一聲追著她的背影。背後被喬娜猛拍一下,不禁發出悲鳴。


    【幹、幹什麽啊。】


    【我才想問你要幹什麽。連友情都得不到的男人,追女人還早了一百年!】


    喬娜板著臉快速地說道。


    【再說了,女孩子的話你身邊不就有一個麽。而且還是一心一意地想著你的事的純潔正直的美麗女孩子。】


    【……在哪?】


    我看了四周一圈,那種女性哪都沒有。眼前有的,隻是我的妄想產物而已。


    然後喬娜說了句【夠了】,把腮幫鼓得像河豚一樣走出教室。


    【……明明是我自己的妄想,真搞不懂她在想什麽。】


    【我倒是完全搞不明白你在幹什麽。】


    “金田一”砂吹的臉突然在我鼻尖3cm的地方出現,我不禁吃驚地叫出聲。


    【好了出發吧。時間過得越久,三百萬就離得越遠。】


    我點點頭同意砂吹的話然後向著指定場所出發。分心的話要想勝出這場艱難的試煉是很困難的。


    已經,不會再遇到她了吧。我這麽想著歎了口氣。


    但是出乎意料地我們又再相遇了。


    模糊記憶中的觀光雜誌上的圖片被剪貼上,形成外行人膚淺至極的想法中的十九世紀倫敦。我們橫穿過好像市場一樣的校園。


    抵達被改裝成歐洲古城風格的12號館後,我們進入1254教室。


    教室裏的窗戶全都被釘上合板封了起來。


    而教室的正中間,她正站在那裏。


    【你們就是同伴了吧。請多指教。】


    她微笑著對我說道。我有好一陣子都隻能重複張開嘴又合上的無意義的動作。之後我想起了某件事,看向砂吹。


    【喂、喂,砂吹。看得見她麽。】


    【唔嗯,看得見。雖然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不過至少她不是你的妄想。】


    我深呼吸一口氣然後連忙甩甩頭。剛才砂吹的話才讓我擔心。為


    什麽能說這不是我的妄想。


    想想那起電線杆事件吧。想想一切都不值得信任吧。


    【而且還是我認識的人。】


    【好久不見。砂吹。】


    【什麽?!】


    不禁脫口而出。


    【喂砂吹。這到底怎麽一回事。你跟她是什麽關係啊!?】


    我一邊搖晃著他一邊問道。


    【認識的人。剛不是說了麽。】


    【……認識…】


    眼前的美女和變成金田一的樣子背著吉他的怪人到底哪裏有交集我無法理解。但既然說是認識的人那大概也就是這樣吧。


    好打擊。原以為砂吹跟我一樣是個孤獨的人,沒想到竟然認識這種美女。


    總覺得很犯規。


    好像被砂吹拋下了。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這時喬娜拉拉情緒低落的我的手臂。


    【放心吧,你還有我。】


    【……結果我隻剩妄想了嗎……】


    【雖然是妄想,但是個可愛的妄想。】


    喬娜有些不開心地忠告我。


    嘛,如果對方是實際上不存在的她的話,反而不會有過多無用的期待和緊張,正好樂得輕鬆。


    【我叫安藤哦。砂吹君的朋友。心理學科的研究生。請多指教。】


    跟我憧憬的電線杆一模一樣的安藤笑著說道。我感到自己的雙頰有些發熱。喬娜的腮幫又鼓得像河豚一樣了。


    【好了,諸位,都到達指定位置了嗎。那麽讓我們開始吧。】


    突然,安裝在教室裏的喇叭裏傳來聲音。


    【諸位已經,無法離開這間教室了。】


    話音剛落教室的外麵就傳來上鎖的聲音。


    我連忙跑到門口推推門結果紋絲不動。


    【諸位掉進了十一號館的殺人事件的真凶所設下的陷阱裏,被關在各自所處的教室。請諸位想盡一切辦法逃出教室,根據隱藏在教室裏的提示抓住真凶。有權抓捕真凶的,就隻有成功從這裏逃離的人。】


    我們慌慌張張地阻止了正對著被合板封住的窗戶舉起椅子的安藤。


    【咦,這樣不行嗎?】


    【就算你砸了窗戶,這裏可是5樓誒?】


    【這樣啊】她吐了吐舌頭笑道。意外的豪爽啊。


    還很有魅力。越來越搞不懂她跟砂吹之間的聯係了。


    【是說要由我和砂吹君,還有你聯手離開這裏呢。】


    還有一個人喲。正想這麽說但想到安藤根本看不到喬娜,於是我閉嘴了。自己能看見能與之交流的她,別人卻看不見還是有些傷感。


    【說起來,安藤你的搭檔怎麽了?】


    【原本是和研究室的朋友一起來的呢,不過因為之前的暗號競爭失去資格了。】


    她聳聳肩說道。


    【嘛,忘掉過去的事互相幫助吧。】


    【唔嗯,沒辦法呐。】


    安藤與砂吹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各自開始調查教室。


    我感到了些許的疏離感。


    突然喬娜的臉出現在眼前。


    【這也就是被稱作逃脫遊戲的東西吧,華生君。】


    【名偵探初次體驗請多指教】喬娜說道。看來我是被選為助手了。我一邊忍住被妄想當成助手對待的悲慘心情,一邊回看向她。


    【逃脫遊戲?】


    【難道說你因為家裏蹲太久連逃脫遊戲都不知道麽。】


    【跟家裏蹲沒關係吧。】


    喬娜輕輕歎口氣,【所以你才這樣】,上下左右看了一圈。


    【所謂逃脫遊戲就是,解開密室裏的謎題然後逃脫,享受這一過程的遊戲。網上有很多。既然我都知道,你應該也有印象。】


    【逃脫遊戲……嘛,密室這點確實沒錯。】


    【看著。這間教室的角落裏被人若無其事地放置了似乎別有深意的裝備。】


    【這麽看來……】


    一張桌子上放著鐵鉗和蠟燭,還有繩子、鐵錘等。


    而牆壁上則被設置了開關和刻度盤。如果說這些都是被刻意準備的,這間房間裏到底被貫注了多少智慧、勞力和金錢啊。


    【這房子明顯一堆秘密啊。到名偵探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喬娜一邊四處查看一邊說道。


    【……好像特別開心啊。喬娜。】


    【我最喜歡推理了。盡管依賴我就好。】


    喬娜挺起胸說道。我歎了口氣。


    【什麽啊什麽啊,你那聲歎息。】


    【沒,沒什麽。我期待著哦,喬娜。】


    畢竟是我的妄想,智力不可能高於我。


    估計靠喬娜是不行了。


    正當我們爭來爭去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一股視線於是尋著源頭看過去。


    安藤站在那裏。一定是覺得我的言行舉止很奇怪。


    我連忙搖頭否認。


    【不,不是的。這個隻是我的自言自語,絕不是跟妄想對象聊天……】


    【有關你的事,我多少知道一點。】


    【誒……】


    【基礎心理實驗2的聚會你有參加對吧。我也在場,被後輩邀請參加了。】


    【啊……是…這樣啊……】


    我知道內心有什麽東西正在破滅。這樣啊,那麽她也是那時,在現場,看我笑話的其中一人麽。


    【呐。】


    她突然靠近我說道。


    【我的課題呢,就是研究人是如何對現實進行認知的認識論。如果可以,能讓我研究你嗎?】


    我看了她一會然後輕輕搖搖頭。


    這樣的美女對我說想要了解我。要是平時我肯定會高興得蹦起來。但是,這回真的開心不起來。


    【……我知道自己跟別人不同。但我無法忍受別人用好奇的眼光看待這種特質。】


    安藤點了一下頭,【是嗎】。


    【都說了想研究,所以也確實可以說是好奇。不過呢,當然,不會勉強你。但是,如果你想要更多地了解自己,想要治好這種症狀的話就來找我吧。我想我可以幫到你。】


    她說著對我微微一笑。然後稍微伸了個懶腰。


    【好了,來開始逃脫遊戲吧】,她說著站起來四處走走看看。


    我的眼睛追逐著她的身影。然後後腦勺遭受了喬娜的一記手刀。


    【別色色地盯著看。像你這樣的男人,跟那種女人扯上關係可沒什麽好事。說是要治療,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喬娜的聲音漸漸變弱,到最後已經完全聽不到。她像是要隱瞞什麽,沉默下來。側臉呈現出一種與平時截然不同的神情。


    【……喬娜,怎麽了?】


    【沒、沒有、沒什麽。現在隻要想想怎麽跨越這次試煉就好。好了,推理的時間到了!】


    喬娜像是要轉換心情地說道。我點點頭。


    現在不是想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不管怎樣向著三百萬前進就好。


    【看到女性時首先要注意袖口,男性的話就是褲子的膝蓋處,這樣。】


    【啥啊?】


    【福爾摩斯說過,觀察一個人的時候要把注意力放在細節上。好好看看這間教室,有必要確認逃脫工具有多少。就讓你見識見識好了。看推理小說所培養出的我的推理能力有多厲害。我們的神說了!】


    【所以說到底是怎樣的角色設定啊。】


    就在喬娜幹勁十足的時候。


    一陣像是割裂木板一樣的聲音在教室裏響起。


    我循著聲音望過去,發現安藤正在教室的出入口處架起一把鐵鍬。


    【……安藤同學?】


    她把鐵鍬插入門的縫隙中。


    伴隨氣勢十足的一聲門鎖被強行破壞,門被踹倒了。


    安藤擦擦汗,看向我們笑了。


    【推理小說裏的手法之所以會成立,是因為那是小說。這就是我的主張哦。】


    她將鐵鍬扔到一旁說道。


    【至於門就利用獎金來修好了,來吧,向下一個地方出發!】


    她悠悠然踱步走向被古城化的12號館的走廊。


    【……我,討厭那家夥。】


    被當頭一棒挫了銳氣的喬娜的聲音,在教室裏回蕩著。


    我對安藤的印象大幅改變,不過我們也確實盡早地逃脫成功了。


    問題是接下來該去哪。


    由於采用強硬手段離開了教室,沒能獲得前往下一個場所的提示。我緊急返回教室但為時已晚,推理小說研究會已經開始整理現場。已經沒辦法獲取提示了。


    結果,人類三名和妄想一名,開始在霧氣彌漫倫敦化了的校園裏尋找提示。


    時間被消耗過去,一轉眼離文化祭結束隻剩一個小時了。


    在人群裏長時間移動使我無論身體方麵還是精神方麵都接近臨界值。也許是壓力累積的緣故,妄想技藝也越來越精湛。


    英國傳說中出現的妖精哥布林在身著近代西洋風服裝的人群裏走來走去,教學樓的屋頂上,登場於亞瑟王傳說中的身長5米的科摩蘭巨人正坐著吐息。


    大概是因為以前看過的《英國的怪物們》吧。


    當我開始意識到時,來來往往的人們的頭都替換成了牛、馬、兔子和山羊的頭。簡直像在做一個瘋狂的夢。


    【你臉色不太好啊。】


    回過神來,一隻青蛙在我腳邊抽著煙管說道。


    【哎呀呀,都是因為你莫名奇妙地幹勁十足,明明蹲在家裏就好了。真不該逞強的對吧。】


    【吵死了,給我消失吧。】


    我無視青蛙看著周圍。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稍微休息下?】


    喬娜擔心地說道。她還是如往常一樣。看向這邊的砂吹和安藤也都沒什麽問題。


    我對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種程度我才不會輸。我要拿到三百萬。】


    喬娜有些吃驚地抬了抬眉毛,然後抿抿嘴輕輕點了點頭。


    【我也會全力支持的。】


    我跟喬娜一起快步跟上砂吹和安藤。


    【怎麽了,突然停下來。】


    【沒什麽,沒問題。別擔心。】


    唔嗯,砂吹應了一聲然後撓撓頭。好像連金田一耕助的頭屑都要再現一樣,當砂吹撓著頭的時候白色粉末狀物就會在肩頭堆積起來。


    【然後,怎麽樣,下一個目的地明白了嗎?】


    聽我這麽問道,砂吹有些困擾地哼哼。


    【沒任何線索都能找到的話就不用這麽辛苦了呐。】


    【來吧,就是這種時候,才是體現這本大學筆記真正價值的時候。】


    砂吹又再次懶懶地從懷裏掏出筆記。


    【這本筆記裏麵這樣寫著。「第三項試煉才是仇敵推理小說研究會所準備的最大的試煉。在我們戰鬥曆史的長河中,無人能突破這一關。那是一道足夠蠻橫足以令我們憤慨不已的難關」這樣。】


    【照亮黑暗中毫無道理的一切的力量才是推理。你不這麽認為嗎,華生君。至少,比暴力解決更明智。】


    喬娜指著安藤的後背說道。


    不要指著別人。我一邊提醒她一邊抬起頭。


    大概是心緒沉靜下來了。周圍人的頭部從馬、山羊和鳥變回了普通人類的頭部。


    我放鬆肩膀再次看向砂吹。


    【然後呢,筆記裏有關於目的地的內容嗎?總之再這樣下去的話,時間隻會一點點浪費掉。】


    砂吹煞有介事地翻著筆記。


    【「他們之所以能在八十年裏一直守護著這項傳統是有理由的。他們並不是隻單純考驗推理能力。我們的智慧無法突破第三道難關的理由,那是……」】


    【……砂吹?】


    砂吹沉默著,慢慢地合上筆記。


    【原來如此,是這麽一回事啊。我明白了,這場活動的詭計。】


    他吧嗒一聲合上筆記塞回懷裏。


    【喂,什麽意思啊。】


    【跟著吧諸位,下一個地點我明白了。】


    他用力點點頭,察覺到了無法置之不問的真相。


    【我說砂吹。既然看看筆記就能知道答案,一開始就全部看掉啊!】


    【事先都知道了的話不就不能好好享受了麽。】


    砂吹說著邁出一步向著目的地出發,我們也連忙跟上去。


    他如一陣風般在人群中穿行,再次展現了出類拔萃的腳力。


    我們也一邊對著受到驚嚇閃到一旁的人們賠禮道歉一邊跟在他身後。


    【為什麽職業摔跤同好會的人會協助推理小說研究會的原因我一直不明白。現在終於懂了。】


    砂吹突然停住腳步,對著隨後追上來的我們說道。


    【體育係社團和文化係社團的關係一般來說就好比水和油一樣。文化係的人站在社團大樓的走廊裏覺得進行肌肉訓練的體育係令人厭煩。相反體育係的人則認為文化係社團小看了身體能力的鍛煉。總之人類對跟自己不一樣的人產生排斥。】


    聽了砂吹的話,喬娜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眉毛微微抽動。


    【但是職業摔跤同好會和推理小說研究會是一榮俱榮的關係。從這次活動負責報名的是職業摔跤同好會這點就可以明白為什麽這兩個社團會聯手。推理小說研究會準備了隻靠推理能力絕對不可能突破的最後難關,而職業摔跤同好會則舉辦了需要支付觀賞費用的表演秀……】


    聽了砂吹的話,我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難道說,最後的難關是……】


    【沒錯。】


    砂吹看向這邊得意一笑。


    【最後的難關就是職業摔跤。】


    他的背後傳來盛大的歡呼聲。眼前是中庭,人數已經比之前多出很多。


    職業摔跤同好會的最後節目。由普通參觀者參加的比賽。為什麽普通人會願意參加這麽危險的比賽啊。


    【難道說參加職業摔跤的普通民眾,就是推理小說研究會的遊戲參加者嗎!】


    仿佛在回應我的疑問一樣觀眾席又響起一片歡呼。臨時場地上有一名參加者被大回環摔飛。


    場地上站立著一個肌肉發達的男人——戴著麵罩隻穿著運動短褲的男人。


    【職業摔跤同好會會長,常川鐵仁。看來不打倒他就無法得到提示凶手的線索。】


    【……跟推理,沒關係啊……】


    喬娜驚呆了。我不禁對她所言頻頻點頭深表同意。


    【就是這樣。】


    突然從背後傳來聲音。回頭發現一個男人站在那裏。身著無尾禮服戴著高筒禮帽,手裏拿著手杖。沒錯,是推理小說研究會的會長,阪居浩一郎。


    【提示就在那個摔跤手的麵罩裏。隻要跨越這場試煉,就能到達真凶還有三百萬的所在之處。當然,如果有可能的話。】


    【你們就是這樣借著青學祭發橫財?做得可真狠。】


    聽了安藤的話阪居臉上浮現出虛偽的笑容。


    【很遺憾不過這是我們社團的傳統呢,不可能在我這代廢除。】


    【越是惡習越容易留存呢。】


    【你們享受,我們賺錢。沒任何問題嘛。當然,三百萬也有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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