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從哪裏開始說起好呢。


    從最初開始一五一十地全部說出來嗎? ――那反而還比較好吧。


    那我就從開端的那天開始說起一五一十全部說出來好了,哪部分是重要的,哪部分是無關緊要的,請你們自己判斷。我已經分不出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無關緊要的了。我已經疲倦不堪了。


    ――那天我放學後來到自選商場,購買晚飯用的材料。因為正好是限時減價的時間,所以那裏有許多推著裏麵放著廉價雞肉的手推車的主婦。我本來很喜歡吃魚,喜歡到了懷疑自己的前世是貓的地步,但是看到那種場景,漸漸地我也產生了要購買雞肉的欲望。很奇怪的稟性呢,我想。結果,我就這樣穿著學校的製服混了進去,買了一袋子雞腿肉。買完之後,我決定當天的晚飯就吃雞多利亞(日式肉醬奶汁烤飯)好了。雖然連我都認為很沒有計劃性,但我平時就是那種樣子。


    我家的晚飯,大體上每天都是由我準備的。


    一開始還是初中生的時候我還會羞於親自從超市買來食材,所以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我一回到家便會立刻換上大人穿的便服。買的東西,也是現成的熱一熱就能吃的東西。要買生肉啊蔬菜啊還是其他的充滿了太多生活感的東西,果然還是有些害羞呢。而且,我也沒有能調理好的自信。


    但是現在,我大概已經是毫不在意了吧。購買這樣的特價品也是麵不改色的。倒不如說,光是看著自己推出手推車,還會感到興奮。時常覺得真是習慣成自然啊。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很具家庭味了呢。


    雖然做飯一開始是很嫌麻煩,但是試著做過後卻意想不到地有趣。我想我本來就很喜歡做這種事情吧。讓別人吃自己所做的料理,雖然有些緊張感,但正因為是自己的愛好所以也很有意思的不是嗎。雖然我已經漸漸厭煩了把這個當成是義務,但是如果我真的厭煩了的話即使立刻洗手不幹,也沒有什麽大礙的。


    那天,順利地買到了特價品的我心情很是愉快,都想要一邊哼著歌一邊把材料放進籠子裏了。如果被認識的人看到我這幅樣子,可能會有些害羞呢。真的,習慣是件很可怕的東西。


    食材大概都齊全了之後,我騎著自行車回家,但這個自行車實在是太麻煩了。老得不成樣子,連踏踏板都要費很大力氣的笨重的自行車。如果不站著來踏的話,肯定會變得很晚吧。雖然是在初中的時候在我的請求下買來的自行車,但因為我每天都在騎所以早就破破爛爛的了,騎那種自行車的人來上學的隻有我一個人了呢。但是,因為我並不認為家裏會因此給我買架新的自行車,所以也隻能忍耐了。


    雖然是黃昏,但因為還是夏天臨近結束的時候,所以踏著自行車的時候流了汗,到了家裏的時候襯衫都已經濕透了。沒想到這個夏天會這樣結束,當時真是完全沒想到呢。本來還以為會和平常一樣呢。


    我換上新的t恤後開始做飯,哥哥也差不多要回來了。沒錯,是英哥哥。他一臉不高興地來到客廳,把包隨便地往桌子上一扔。


    「你回來了」


    我在廚房裏打招呼,


    「哦,是季衣子啊。在做什麽菜呢?」


    哥哥一邊鬆開製服的領帶一邊回答,坐在椅子上。


    當我說是雞多利亞的時候,他不滿地說了句「好想吃鳥肉啊」。雖然我當時想著雞肉不也是肉嗎,但是那麽說的話肯定會回上一句「意思你應該很清楚的」之類的,我很清楚肯定會談不上一塊的所以就沒再說了。明明是自己說話的口氣差。這種蠻不講理的事情,每個家庭的兄妹間都會有的吧?


    不久後哥哥開始看起了電視,正在做飯的我的背後傳來了新聞節目的聲音。而且每次主持人和評論家發表評論的時候,哥哥總是要找些話評論一番。那個人就是這種不對別人的話找碴就渾身不舒服的性格的人。


    他是比我年長兩歲的高二生,在坐二站電車就能到的學校上學。那裏是在縣內比較有名的升學後備校,而且他並沒有怎麽努力學習也照樣合格了,大概就是因為他發揮了他天生的機靈的頭腦吧。總而言之,他是個很精明的人,且有著愛輕視別人的一麵。


    雞多利亞的準備已經完畢,後邊就是拿到烤爐裏烤了。媽媽回不回來尚不清楚,爸爸的話一定會很晚的,而哥哥則問了要不要現在吃飯。於是,因為之後不論是誰吃都無所謂,所以我把盤子放在冰箱裏,而哥哥坐在對麵的椅子上盯著電視。


    還很新的等離子電視上播放著娛樂節目。哥哥沉默不語地擺著一副無聊的表情看著一群演員擠在上麵吵鬧的屏幕。


    因為在這個時間他還在家裏是件很稀奇的事情,所以我實在無法安定下來。雖然我不知道逆反期的周期有多長,但現在也極為討厭父母的哥哥,總是在放學之後老是不回家,總是玩到很晚。


    雖然我並不是不擅長應付哥哥,但因為平時總是一個人過著悠閑自在的時間,所以總有種自己的步調被打亂了的感覺。


    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稍微聊了聊天。哥哥說他今後打算違反學校的規定去打工,來賺錢去換取駕照。


    因為說來哥哥是屬於家裏蹲派,所以我無法想象他還有這種目的。我想,他一定是為了能和戀人去玩而賺錢吧。


    「我才不想為了那種東西去花錢呢」


    哥哥用鼻子笑著,


    「因為資格是一輩子的事情啊。因為誰也搞不清楚未來的事情,所以最好在有時間的時候多努力,把能拿到的東西都拿到手不是嗎?」


    說好聽點就是獨立心理很強吧,哥哥是完全不相信父母的庇護的人。他斷定這個家庭遲早會完蛋。我並不是很喜歡他那極端的發言。


    「對了,你知道了嗎?」


    突然,哥哥轉變了話題。滿臉的壞笑,這個人在擺著這樣的表情說話的時候大體上都是說些惹人討厭的事情。


    「什麽?」


    我免為其強地詢問,


    「那個堂兄弟,好像已經來啦」


    因為他那出乎意料的話,我禁不住大聲地「哎!」了一聲。因為我的反應正如他所期待的一樣,哥哥看起來一副覺得很好笑的樣子笑了。


    「那個話題不是早就說過不再提起了嗎?」


    「不不,現在又提出來了哦。果然還是不知道啊。是那個人隨便下決定的。我是昨天不小心聽到的,今天就要帶過來了哦」


    哥哥一副很高興的樣子說著,他的話對我來說確實是晴天霹靂,我就這樣呆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壽子阿姨死掉後,她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堂兄弟失去了住所。所以之前媽媽建議過,要不要把他接到這裏來。


    然而,那時的我強烈反對。雖然母親也大為光火道「連季衣子也來反抗我」,但那是理所當然的。這是逼我說出反抗的話來的媽媽的錯。


    在我明確地說不行後,媽媽便沒有再說什麽了,所以我想著這件事情一定會就這樣結束了的。


    但是突然就說今天就會帶過來,唐突得實在讓人無法相信。


    「騙人的吧? 我明明那麽反對」


    「但是那可是真的喲」


    哥哥浮起了冷笑,


    「那個人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嗎」


    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啊啊,真是的! 為什麽不按照我的話去做啊」


    看到我激動了起來,哥哥幸災樂禍地笑著,


    「對了,多利亞或許多準備一個人的份更好哦。為了新的家人。材料還夠嗎?」


    一定是哥哥期待著新的人在家裏生活會發生什麽意外事件吧。他就是那種性格的人。但是,我是絕不會忍氣吞聲的。雖然說是堂兄


    弟,但在很久以前隻見過一次,是個幾乎完全不了解的人。而且還是同年齡的男孩子,那就更難了。突然之間說要住在同一屋簷下當然會感到為難了,而且,那個精太郎君,我不認為他是個普通的人。


    我在電視上看過那些信息。


    如果說壽子阿姨隻是普通的主婦的話或許並沒有詳細的報道,但如果是世間有名的藝術家,那就不一樣了。我在小時候也聽到過有關壽子阿姨的活躍。


    在少女年代的時候還參加過海外的藝術比賽吧? 據說還獲獎了呢。聽說在那以後便作為一個天才少女雕刻家一夜成名了呢。


    我雖然不知道詳情,但是在當時可是流傳著她的外貌和名字人盡皆知的傳言。臉蛋也很漂亮,都可以去當偶像了。因為是親戚會不會說得太誇張了點? 但是,在現在我們學校使用的美術教科書上還有著她的作品的照片,我不認為那些是騙人的。


    那個壽子阿姨死掉了,媒體當然沒有不報道的理由吧。雖然感覺去打擾死者很令人討厭,但這就是世間啊。


    阿姨的死因大概是急性心髒衰竭吧。生前便一直是失眠和憂鬱煩悶狀態,個人從海外進口在日本並沒有認證的藥服用,電視上是這麽說的。雖然我是親戚,以前在法事的時候見過幾次麵,但已經好幾年沒見了,她過著怎樣的生活我完全不知道。所以這些信息的大部分都是從電視或者媽媽的口中得知的。


    電視上說,高檔公寓的所有窗戶都被堵上了,完全照射不進日光。有關精太郎君他在那個沒有光的房間中一步也沒出來過,也沒上小學和初中,被封閉了整整七年的事情,在那時就已經知道了。


    老實說,我反對媽媽領回他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件事情。


    還是根據電視上說過的,人會發生異常犯罪,大多是因為成長環境的問題。雖然我認為他的境況確實很可憐,但是稍微有些害怕。實際上,我聽說精太郎君不能說話後越發地不安。


    「該怎麽辦啊。我現在可是要準備迎接應試的關鍵時期啊。如果這個時候家裏一團糟的話,應試絕對會失敗的。而且,家務增多的話誰來去負擔? 媽媽是絕對不會做的。到現在她也是隻顧參加誌願者的集會,家裏的事情完全不管不是嗎。說是要照顧那個精太郎君,反正是想要麻煩別人吧? 每次都自己完全不負責任,隻會把麻煩推給別人!」


    「好凶的氣勢啊」


    哥哥就這樣壞笑著說。


    「可能媽媽認為和撿條野狗一樣是件小事吧? 真是的,明明是大人,卻像個小孩子一樣! 如果帶到這裏來的話,我自不用說也是很煩的啊!」


    「每次都這樣,都已經搞不清楚到底誰是媽了。嘛,總之別對那個人做的事情太當一回事就成」


    哥哥一邊笑著一邊看著我,故作滑稽地聳了聳肩膀。


    「你會那麽生氣也沒辦法。即使是我也早就死心不當一回事了。你也死掉這條心換個思考方式如何? 比如說,把他當成是古怪的驚奇屋家庭所繁殖的異種生物,那不是挺好玩的嘛」


    「那隻是不毛的冷笑主義啊。不管怎樣都還是母親,別用這種說法比較好」


    我這麽說道,


    「真是的,不管怎樣母親都是那種人,真是殘酷而絕望的話喲」


    哥哥故作誇張地長歎著。他的話到底哪些是發自內心的,就連從出生就開始相處的我也無法判斷。


    「不管怎麽說,人都已經帶過來了,所以隻能慢慢地等他過來了。呐,季衣子,你還是死心吧。你再仔細地想想。這個『幸福家庭』又增加了一個幸福夥伴啊。最好要歡迎一下那個叫精太郎的家夥不是嗎? 光是聽話這一點,我想那個家夥有這個資格」


    他一邊說著一邊笑出了聲來,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才好了。


    又過了一小時後,媽媽回家了。當然,精太郎君也在一起。


    應該是彼此彼此吧,比起以前見麵的時候成長了許多。相貌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略大的眼睛和纖細的鼻梁給人的印象,一副一看上去就給人以和自己擁有同一個血統的感覺的臉。雖然剛聽說到他一直被關在房間裏的時候,一直想象著他是一副又矮又瘦的一副發育不良的樣子,但是他的身高和我一樣,看上去像是個和同年的男孩子一樣的普通的種類。甚至比我還要高。體型也沒有瘦到病態的程度,但也說不上很勻稱。


    隻是皮膚稍微有些不同,是近乎透明的白色。除了病態便沒有什麽原因可以解釋這點了吧。


    「是精太郎君哦。很久沒見了,很懷念對吧?」


    媽媽正在介紹的精太郎君不安定地東張西望,視線四處投向客廳的各處。


    「你好,我是季衣子」


    沒辦法的我打了招呼後,他看著這邊,打開攜帶著的筆記本。然後用筆開始寫著什麽。寫完之後,朝向了這邊。


    『你好。我是日野精太郎』


    用整齊而認真的字寫著。


    雖然聽說過不能說話,但是本人站在眼前時還是感到很不安,頭腦有些暈暈的。


    「來,你看看。小精的字寫得多漂亮啊? 比起季衣你漂亮很多不是嗎?」


    或許是為了維護他吧,母親說出了這句話。


    「據說叫失聲症。大腦並沒有問題,隻是心的問題而已,不久後應該就能說話了。畢竟發生了那種事情,也是沒辦法的事呢」


    或許還是感覺有些不融洽吧,媽媽不停地說著。我什麽也沒有說,但我也沒有立刻就接受的意思,隻是,在他的眼前無法說出口而已。


    今後會變得怎麽樣呢,我隻能站在那裏發呆。


    在這期間,媽媽說了一些我沒聽過的事情。比如說在醫院裏時很精神啦,有專家的治療不用擔心啦,一刻不停地說著。但話裏的意思一定是叫我別抱著不必要的不安吧。


    「呐,季衣,所以你別擺著一臉不高興的表情。整天擺著這幅表情的話,會變成醜八怪的哦」


    媽媽苦笑著對我說,但這種耍小孩子的解釋對我來說根本行不通。


    「真是的,這孩子平時一直都是這樣子」


    我歎了口氣看著精太郎君,他似乎對我們的話很不知所措。我想象得出自己被帶到這裏突然說這些話當然會感到很尷尬,所以也就不再多發牢騷了。


    「沒關係。如果能夠說話了的話,應該還能上普通的學校吧? 因為流著我們血統的孩子,頭腦都很好的呢」


    雖然媽媽的話完全沒有說服力,但不管怎樣寒暄就這樣結束了,媽媽帶著精太郎君開始介紹起自己的家來。我留在廚房,把四份多利亞放進烤爐。去了浴室和廁所之後,媽媽他們似乎上去了二樓。


    「呐,那個人會用哪個房間呢?」


    我問留在原地玩手機的哥哥,


    「你問哪個房間,這裏又不是豪宅,房間也隻有那一個了吧?」


    他若無其事地回答。


    果然還是這樣呢,我歎了一口氣。


    家裏的二樓有三個房間,一個是我的,一個是哥哥的。要說空房間的話,也隻有位於兩個房間的一個六疊間了。


    隻要想到那個堂兄弟就住在牆的另一麵就渾身打起了寒戰。話說起來,我感覺整個二樓都成為我們做子女的特別領域,最近連父母上樓都會產生違和感。


    「季衣子的防衛意識很強呢」


    雖然被哥哥說得好像一條狗一樣,但我也無法反駁。


    然後我問起哥哥關於他對剛才看到的精太郎君的印象,果然他仍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地笑著,完全不像我一樣擔心。


    「反正看起來一副很老實的樣子,也沒什麽不好的。隻要不會一天到晚鬼哭狼嚎和拿頭


    去敲牆壁的話,也沒什麽關係」


    雖然哥哥是為了安慰我而說的,但我的厭惡感越發地強烈了。就連哥哥也看不過我的態度,接著說了一些比較正經的話。


    「嘛,實際上也沒必要那麽擔心啦。反正遲早也會被送到祖父那邊去的。所以也隻是到那時候為止了。不會永遠留在這裏的」


    我想事情確實是那樣。


    「還有,我可不認為你是那種無情的家夥啊」


    看到我默不作聲,哥哥聳了聳肩膀說。


    「我是認為那家夥挺可憐的。唯一的母親也死掉了,已經無家可歸。過著那樣的生活,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雖然是這樣,但…」


    「嘛,對他來說來到這裏也是一種不幸。麵對我們的那個母親的不幸呀。既然在同一條船上,關係要更好一點才是啊」


    之後他好像看破紅塵般幹笑著。


    在那之後,我和哥哥,還有媽媽和精太郎君四人吃起了晚飯。


    哥哥因為好奇心和他交談,精太郎君每次都會停下來用筆來回答,飯根本沒吃進去多少。媽媽責備了幾句後哥哥苦笑著俏皮地反駁「連吃飯都不能聊天的話太不方便了啊」。我因為不高興所以一言不發地吃著飯。相對地媽媽心情很是愉快,不停地說著今後的生活。


    我很在意精太郎君到底是怎樣的人,從他吃飯的樣子來看並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反而留下了湯匙和餐具的用法非常正式,吃飯也是非常安靜,這般的印象。


    看到他的舉止稍稍地安心了下來,但我認為還是不該疏忽大意。


    吃完晚飯後,精太郎君在母親的陪同下匆匆忙忙地返回了房間。雖然我很介意洗澡的順序,但我想在當天是沒有考慮這種事情的必要了。


    第一個進浴室,頭腦一片亂七八糟地想了些事情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我想起了一牆之隔的旁邊的房間就是精太郎君的房間。完全聽不見任何聲音,我想象著是已經睡著了呢,還是一動不動地在發呆呢。


    我想著或許應該要鎖上房門比較好吧,我歎了一口氣,然後打算開始學習,但完全進入不了狀態。心情完全穩定不下來。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太過安靜反而更令人害怕,毫無緣由地眼淚都快要掉了出來。


    雖然挺令人害羞的,但是我自己也有著令人討厭的癖好,然後那天我已經無法忍耐了。


    我在椅子上卷起了睡衣的袖子。露出的肩膀上布滿了無數在同一個方向並排著的刀傷。邊緣的傷尚殘留著瘡痂,因為泡在洗澡水裏的原因並沒有出血。


    之後,我從抽屜中取出裁紙刀和外傷用消毒液放在桌子上。首先用手將刀刃咯咯地伸展開來,然後用吸著消毒液的紗布擦拭。


    之後,將刀尖刺進最新的傷口的旁邊部位,慢慢地往下劃。於是,被切開一條直線的傷口上滲出了幾滴紅色的圓球狀血滴。我一邊看著一邊享受著肩膀火燒般的疼痛,心情立刻由陰轉晴了。


    在血液滴到地板之前用棉紙擦掉,然後靠在椅子背上,深呼了一口氣。


    真的惡心到家了。雖然有人說這是一種潮流,是時尚,但我完全不能理解。我覺得這真的是一種很令人羞恥的習慣。但是,當興奮的時候不做這種事情心情便始終靜不下來,夜晚也根本睡不著覺。如果自己能夠按照自己的意思而行動的話,那應該可以更有自信地活下去吧,我想。那為什麽我會特意做自己並不想做的事情,刻意踐踏自己的尊嚴呢。


    但是,一開始我也並不會做這種事。我試過和熱牛奶和涼茶,換枕頭,試過各種各樣常見的方法,但都幾乎沒有效果。即使強逼自己縮在被窩裏一動不動,也會很奇怪地大汗淋漓,不停地翻來覆去,反應過來的時候天都已經亮了。僅僅是睡眠,對生物來說理所當然的事情,而對我來說卻是那麽地困難,我對自己實在是失望透頂了。


    之後在某個夜晚,我實在焦躁得不行,在束手無策之下偶然間試著弄傷自己的皮膚,令人驚訝的是心裏很快就靜了下來。而且抱著這種一跳一跳的疼痛躺下來的時候,我終於難得地睡了一個安穩覺。


    為什麽會發生這種奇怪的事,感到不可思議的我試著調查,但似乎隻有我才有這種現象。詳細內容我忘記了,似乎人類的肉體受到傷害的時候,會分泌出一種緩和疼痛的腦內物質。或許那種物質會給精神帶來穩定吧。


    當天也果然是立刻就平靜了下來。因為又做了錯事,我多少有些鬱鬱寡歡和自我嫌惡。隻是,我想這僅僅是在飲鴆止渴而已。因為世間就像一個戰場一樣,為了在那裏作戰,必須睡好,吃好,準備萬全。不論做什麽也好,如果不在人群中混得有頭有臉的話,那不就等於沒有達到自己生在世界上的應盡的義務不是嗎?


    做了這種事的我,冷靜地思考過後,認為對精太郎君那麽苛刻確實是我的錯。我想著就像哥哥所說的一樣,再稍微溫和一點吧。


    冷靜下來後頭腦變得非常靈活的我就這樣學著習,不知不覺已經到睡覺的時間了。因為是個容易盜汗的季節,所以我打算在睡覺前喝杯水,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夜晚降下了帷幕,家裏變得非常安靜。在黑暗的走廊裏,燈光從哥哥的房間中漏出。精太郎君所在的房間依舊非常安靜。應該已經睡著了。


    不打開燈地來到一樓,忘記關閉的冷氣正在運作,廚房裏非常冰冷。回來的爸爸吃剩的碟子正放在那裏。我用玻璃杯從淨水器中裝滿水,關閉冷氣,小心翼翼地走上樓梯。


    之後一來到二樓,我立刻就遇到了某個人。


    「啊」


    我禁不住叫出了聲音,那個人在臉上戴上了好像假麵一樣的東西。


    好像以前看過的電影裏的納粹士兵散播毒氣的時候帶著的那種麵具。你知道嗎?好像星球大戰的反派戴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麵具。


    因為是在黑暗之中碰到那種東西,我被嚇得僵在了那裏,對方也注意到了這邊,也和我一樣地停在那裏。我一邊壓抑住怦怦亂跳的心髒一邊仔細地看著對方,那是精太郎君。背後的他的房間門打開著,剛好從裏麵出來。


    對啊,為什麽在這種時間,精太郎會這種樣子,我越發地混亂。我不禁啞然地呆在那裏。對方也默不作聲,我們就這樣無言相對著。


    因為突然站住的原因,水從手上的玻璃杯中溢了出來。之後,滴在走廊上蔓延至彼此的腳底。


    那種感觸讓我勉勉強強地回過神來,我立刻跑進了自己的房間。過了一會兒,他好像也回到了房間,我聽到了關門的聲音。


    我鑽進了床上,想著果然還是無法和那種人在一起生活。


    這就是,我和精太郎君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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