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月隻當自己沒有聽見, 直接帶著丫鬟走了。


    顧允之一下子就傻眼了,又猛咳嗽了幾聲, 半點沒看見人又停留的意思, 心裏已經是氣急了。


    可偏偏隨安沒有眼色地上前詢問, “爺,你那裏不舒服的,我去給你請太醫去。”


    “滾!”顧允之掃了人一眼,薄唇吐出一個字來。


    他渾身上下都是在疼,又哪裏是太醫能夠治好的。


    薑明月出院子的時候同顧允之身邊的嬤嬤說:“麻煩你多照看一些人,若是有做出什麽傷身體的事情,你隻管去告訴了王妃, 不要由著人瞎鬧。”


    “這個自然曉得, 姑娘也不必過於憂心了。”嬤嬤硬著頭皮回話。


    薑明月又囑咐人藥膳忌口的東西, 這才離開。


    她坐著馬車, 到門口正巧遇見薑成遠出門。薑成遠見到她之後, 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將人從馬車上抱了下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我一不留神就睡著了,所以耽擱了時間。”


    她失蹤的事情對薑成遠的打擊最大, 因為自己的妹妹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擄走的。


    薑修玉罰人在宗祠跪了幾個時辰,可人一整天都沒有出來過, 最後被人發現暈倒在地。


    等人醒過來之後, 幾乎所有的人都發現, 那個喜歡執扇笑得灑脫的薑二爺變了, 開始變得沉默寡言,甚至讀起了自己一貫不屑的四書五經。


    薑明月趴在人的肩頭,輕聲說:“二哥,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的。”


    “本來就和我沒有關係。”薑成遠抱著人的手縮緊了一些,看著遠處即將淹沒在遠山當中的夕陽,撫摸著人的頭頂,“我知道你們擔心我,可是我覺得我現在的樣子挺好的。笑得太久了,也總該讓我休息一會。”


    薑明月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安慰這種東西,如果不是感同身受,再多的話語都是形同虛設。


    三個孩子的變化,最清楚不過的就是李氏。小女兒九死一生,才撿回一條命,兩個兒子卻因為這件事情患上了心結。


    作為一個母親,心裏沒有不痛心的。


    徐嬤嬤安慰人,“總歸小姐是平安回來了,二少爺和三少爺現在年紀還小,等日子久了,也久漸漸淡忘了,夫人不要太過自責了。”


    “嬤嬤,你不知道,看著三個孩子這樣,我心裏有多難受。”李氏回想起那天的場景,眼眶又是一紅,“我就應該和他們一起的,說不定就沒有了這些事情。”


    徐嬤嬤眼睛亮了亮,瞬間就想到了個絕好的主意,趕忙衝人說著:“夫人,不如改明兒就帶著少爺和小姐去莊子上住上幾天,給人散散心,也讓他們兄妹多相處些。到時候玩得開心了,還記得什麽。”


    自從巧玉和她說過之後,她就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她的東西可還是沒有補全呢!


    她恨不得替李氏答應了,趕緊將人送走,那樣就算是清點庫房,她都有本事將這件事情糊弄過去。


    李氏覺得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正準備開口答應的時候,外麵有丫鬟通報了一聲,侯爺過來了。


    她心裏有些驚訝的。


    當初嫁給了薑修玉,隻不過是家族長輩一手安排的。薑修玉當年是京城第一男兒,麵容英俊,身姿挺拔,一襲白衣不知道入了多少女兒家的夢。


    若是說沒有半分動心都是假的,可所有的情愫在侍妾一房房的抬進定遠侯府時,都消散幹淨,此後,她的身份隻是定遠侯府的當家夫人,她四個孩子的母親。


    或許她還要感謝自己的夫君的,最起碼給自己一份臉麵,不管外麵有多少的女人,每逢初一和十五,還記得到自己的院中坐坐。


    可今日也不是初一,她扶著嬤嬤的手,“可是我記錯日子了?”


    徐嬤嬤心裏罵了一聲,痛惜白白錯過了這麽好的機會。


    可她麵上還是笑著的,勸著李氏,“夫人,初一還早著呢。侯爺是真的過來了,他心裏還是有您的。您快擦擦這眼淚,回頭讓王爺看見該是不好了。”


    “讓我看見什麽不好?”薑修玉闊步邁了進來。


    他已過不惑之年,可歲月對人格外寬容,除了在人的眼角處平添了幾道細紋之外,再無其他。想必年輕的時候,倒是多了幾分時間積澱下來的儒雅。


    李氏依照規矩,朝人行了行禮,薑修玉微微皺眉,問人,“你們剛剛在說些什麽。”


    李氏安靜地坐著,沒有回話,徐嬤嬤見狀,就插話著:“老奴剛剛說,要不要帶少爺和姑娘一起,一家人去莊子上玩幾天,權當是散散心。夫人還說要差人去問問侯爺,什麽時候有空閑的時間呢。”


    薑修玉聽聞,神色緩和了不少,“要不就後天吧,剛好是休沐的時候,我們帶著孩子一起,隻是可惜成安那孩子還在懷寧。”


    “成安什麽時候能回來。”李氏最近想人得厲害,隻希望自己的孩子都能夠平平安安的在自己的身邊。


    “約莫八月就要進京,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夠到。”


    李氏頓了頓,半晌才幽幽開口,“我這幾日總是心神不寧的,總覺得成安會遇到什麽麻煩。侯爺,成安沒有遇到什麽事情吧。”


    “能有什麽事情,你不要自己嚇唬自己了。”薑修玉將人攬進了懷裏,他才發現自己的夫人格外嬌小柔弱,放緩了語氣,“我會護著我們的孩子,讓他們平安長大的。”


    這個懷抱既熟悉又陌生,卻意外地寬闊可靠,過了半晌,李氏輕輕地應著,“嗯。”


    ——


    方姨娘和許姨娘過來向李氏請安,卻被徐嬤嬤攔下了,引人去了偏廳,“姨娘們且在這裏等等吧,近日府裏的事情多,夫人有些累著了,才起得晚些,過一會才能出來。”


    許姨娘應聲:“夫人多注意身體才是,我們等等也是無妨的。”


    方姨娘冷哼一聲,斜睨了人一眼就偏過頭去,掀開了茶蓋一下一下不耐煩地敲著,端起來抿了一口,又直接吐了回去,將茶盞摔得直響。


    徐嬤嬤在心裏罵人,卻懶得計較,直接就出去了。


    等沒了人在偏廳,方姨娘也沒了顧忌,呸了一聲,“什麽府裏的事情多,還不是侯爺昨日歇在這裏了。做出這一副樣子來是給誰看的,誰不知道侯爺一個月到她的院子中都沒有幾次。”


    她從孩子沒了之後,脾氣就越發地大。


    原先她在府中最為受寵,可因為小產,她本不方便侍候人。柳姨娘又被禁足,許姨娘又是個病弱的,侯爺已經很久沒又歇在誰的房中。


    可現在她的身子已經大好,可侯爺居然去了李氏的院子裏。


    隻要想到這個,她就止不住自己的怒火,甚至罵起了一邊的許姨娘來,“真是個沒用的,我身子不爽利,侯爺居然也沒去你的院子裏,白白讓李氏得意了這麽一會。”


    許姨娘臉色有些蒼白,回答得依舊不卑不亢,“夫人這麽多年一直掌管府中的中饋,將這府裏麵打理得井井有條,侯爺去看看人也是應該得。”


    見鬼的井井有條,隻怕李氏那個蠢的,被人賣了還掏心掏肺地對人。


    她冷哼一聲,嘴巴是個利索的,“這還沒有呢,就開始獻起了殷勤來。但你這樣是不行的,你得多向徐嬤嬤學著... ...”她頓了頓,沒繼續說下去,吊著眼睛看人,“你這病怏怏的身子都拖了多長的時間了,還有幾個月的活頭?”


    許姨娘猛烈地咳嗽了兩聲,不欲和人爭辯。


    方姨娘還想奚落人兩句,眼角的餘光瞥見門口出現的小姑娘,小姑娘正對她笑著,害得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自覺得就將後麵的話給咽了回去。


    低頭端起重新換上的茶水,借著喝茶的機會掩飾自己。


    她在府中隻怕兩個人,一個是薑修玉,另一個就是侯府裏麵的嬌小姐。


    一個不過七歲多的孩子,手腕可是甩了她那個娘一大截的,她像是知道你所有的事情,可你卻永遠猜不出人的下一步想要幹什麽。


    薑明月剛好聽見了方姨娘的那句話,猜測人多半是知道了什麽消息,想著什麽時候找人問問。


    昨晚宛秋向她稟告了。白天裏徐嬤嬤手下的一個小丫鬟借著采買的由頭出府了一趟,客人出去不是買物件,而是先去找了一個男人。


    侯府的丫鬟管教嚴格,萬萬做不出私相授受的事情。尋人一打聽了,原來那個男人是隔壁薑三爺家的車夫。


    薑三爺就是薑明月的叔叔,吃喝嫖賭樣樣都是成的,若不是薑修玉管著這個弟弟,而他娶的老婆又是個厲害的,隻怕要成了煙柳巷子裏的一個酒囊飯袋。


    她這個叔叔沒個主見,大抵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和花酒上麵,若是說他收買了徐嬤嬤,致使人做出私拿財物的事情,薑明月是萬萬不信的。


    那隻可能是她的三嬸——杜家之女,杜芸。


    她原本都是確定了的,可宛秋又說,徐嬤嬤下午又親自去找柳姨娘和許姨娘。想必也是怕人追查,提前做了準備的。


    柳姨娘和她娘親有過節,許姨娘的手段厲害,且不知道人現在的目的是什麽。


    這樣一來,三個人都有可能,薑明月就有些不確定徐嬤嬤背後的人到底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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