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蕭虞正在為自己前幾天躲著徐澈的舉動而懊惱, 徐澈也因著今日衣衫不整卻又被心上人讚美而羞澀不自在, 蕭琛那邊, 卻是已經把老虎的事查得差不多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蕭澄臉色黑沉,眸中的怒意壓都壓不住。


    蕭琛道:“事關宗室聲譽,臣怎麽敢胡說?如今, 人證物證俱在, 臣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置,特來請至尊定奪。”


    因著事情牽扯到了宗室, 蕭琛根本就沒敢讓蕭虞知曉, 唯恐她一怒之下做出什麽不合時宜的事來, 惹怒了至尊, 反而適得其反。


    蕭澄冷笑一聲,問道:“這事兒, 阿虞知道嗎?”


    “不知道。”蕭琛如實答了。


    “你覺得可信度有幾成?”蕭澄又問。


    蕭琛道:“成國公臣也見過幾麵, 她從前對燕王世子的確很不友好。不過,後來跟著燕王世子學過幾日人情世故之後,轉變極大。在臣看來, 她害阿虞的可能性, 連三成都不到。更何況, 這一次, 成國公根本就沒有來南山。”


    時至今日, 蕭琛已是後悔當初順著至尊的話頭接了這案子了。她一個在吏部混日子的人, 平白攬什麽刑部的差事?就應該讓阿虞自己去折騰才是。


    可誰又知道這案子查著查著就牽扯到了宗室呢?


    說起這案子最初的線索與疑點, 除卻兩頭老虎四肢上的繩索的勒痕之外, 便是從裝獵物的囊袋裏倒出一堆蠍子的殘肢斷臂的厲家姐弟,厲琴與曆箏。


    蕭虞是從前在草原上遇見過藏在沙子裏的蠍子群,蕭琛是因著常年與百越之地打交道,對這些毒蟲毒草什麽比較了結。


    那厲家姐弟遭遇了那麽大一群蠍子,非但自身毫無損傷,連他們坐騎也沒有受到一點兒傷害,這就太奇怪了。


    蠍子這種東西多小啊,在這麽大一片山林裏爬動,即使是群體出動,有樹葉草叢遮掩,若非刻意搜尋,拿也是會被忽略的。


    而厲家姐弟既然發現了毒蠍子,必然是因為這些蠍子順著馬蹄爬到了他們肉眼可見的地方。


    他們自己沒有被螫到,還可以解釋說是眼疾手快,發現的早。但蠍子一路順著馬蹄、馬腿爬上去,卻不可能沒有一直去螫馬的。


    就他們帶回來的那些蠍子的屍身,恰好是蕭琛認識的品種。蕭琛即對他們有所懷疑,審理案情,整理線索的時候,就特別留意了一下那些蠍子的屍體。


    然後,她就發現,以這種蠍子的毒性,馬被它們螫一下,不出半個時辰,就會毒發身亡。而厲家姐弟的馬,直到六七天之後的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確認了自己的猜測之後,蕭琛並沒有打草驚蛇,而是若無其事地去查別的線索了。


    與此同時,她暗中派人跟蹤厲琴與曆箏。終於在第三天的時候,兩人忍不住了,厲琴讓曆箏帶著一塊兒木牌趁夜偷偷溜了出去,到燕王府的護衛駐紮處,見了其中的一個護衛。


    接到匯報,蕭琛有些不明所以:難不成,這是一出賊喊捉賊的戲碼?


    之所以她會有這種想法,完全是基於對燕王府治軍能力和治家能力的肯定。


    她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就讓人繼續盯著,看看他們還會有什麽後續。若真是燕王世子自導自演的,她得想辦法把這事糊弄過去,順便把自己給摘幹淨了。


    ——她實在是不想參與奪嫡,也不想被未來的天子候選人之一給記恨上。


    幸好她派人繼續盯著了。


    因為她很快就發現,原來,那個護衛不是燕王府的,而是成國公府的。


    原來,蕭楠為了這次南山狩獵,也著實做了不少準備,隨行的護衛也都靜心篩選了。


    可是,臨出發的時候,前成國公的夫人卻突發惡疾,蕭楠不得不留在府中侍疾。


    她覺得挺遺憾的,也覺得有些對不起這些精心挑選的護衛。她知道,為了爭取這個機會,這些護衛也是很拚的。


    思來想去,她勉強想了個算是兩全其美的法子。


    那就是,央求蕭虞,讓這些護衛跟隨燕王世子一同來南山,暫且充當王府護衛,也算是廖解了她不能親自來的遺憾。


    它說的可憐兮兮的,又是磨又是泡的,蕭虞耐不過她,隻得將原本的王府護衛裁去了三分之一,把這部分人給帶上了。


    卻不想,蕭虞一時好心,卻給自己帶了一顆□□。


    一起在帝都住了這麽長的時日,蕭琛自認對蕭虞還是有些了解的。她骨子裏有著每個皇族都有的高傲,卻又心懷天下,不大可能為私情所累。


    隻是,她對親情過於看重,從前蕭楠那樣挑釁她,她也隻當她是小孩子的把戲,從來不放在心上。至尊讓蕭楠跟著她查案,她也耐心教導,毫不藏私。


    還有蕭夙,比起蕭楠是小打小鬧,蕭夙的所作所為更令人膈應。可蕭虞最多也就是膈應回去,從沒想過真把他怎麽樣。


    蕭琛擔心,若是蕭虞知曉,自己一心教導過的侄女密謀害她,她會因憤怒做出不理智的事。


    真到那時候,有理都可能變成沒理了。


    所以,她第一時間就找了至尊,詢問至尊心裏有什麽章程。


    “沒有來?嗬!這可真是巧。”蕭澄冷笑了一聲,直接吩咐蕭琛,“你即刻回京,將蕭楠拿入宗人府,好好問一問,她明明就準備好了,卻突然就不來了。”


    “這……”蕭琛覺得有些草率,替蕭楠辯解了一句,“阿虞不是說了嗎,她母親突發惡疾,她得留下侍疾呀。”


    蕭澄道:“你回去之後,就去太醫院,查一查她母親的脈案,再帶兩個此次隨行的太醫回去,仔細地診一診,她究竟是什麽惡疾!”


    “是。”見他態度如此堅決,蕭琛本身與蕭楠也沒什麽交情,自然犯不著再多為她說情。


    不過,經此一事,蕭琛也算是明白了蕭澄內心對蕭虞的看重。


    ——這架勢,明顯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看來,往後她對蕭辟堂兄,還得再疏遠一些。


    而既然做下了這種決定,往後哪怕是出現了變故,她也會暗中推波助瀾,努力將蕭虞推上那個位置的。


    所以說,在奪嫡之戰中保持中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總有各種因素,促使你或主動或被動地做出抉擇或者是有所偏向。


    蕭琛信帝心,也因此偏向了蕭虞。


    盡管蕭澄和蕭琛都不曾對蕭虞透漏過一句案情的進展,但隨著蕭琛先後羈押了厲家姐弟和幾個成國公府的護衛,蕭虞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因此,在蕭琛來道別的時候,她幹脆就讓她把成國公府這些護衛全帶走了。順便,她還提及了蕭夙,這個和成國公府走得非同一般地近的榮國公。


    “正好,我也要提醒你,在獵場多注意一下榮國公。”見她自己猜出來了,情緒也算穩定,蕭琛也就不再顧忌什麽了,“對了,還有一件事,你或許不知道。”


    “什麽事?”蕭虞問。


    蕭琛道:“與其說榮國公是與成國公走的近,倒不如說他是和榮國公的母親走的近。”


    這件事,別說蕭虞不知道了,就是帝都裏的宗室,也有大半不知曉的。


    “是嗎?”蕭虞杏眼微瞌,“此事,阿楠倒是從未與我說過。”


    從她的稱呼裏,蕭琛便聽出,她並沒有因此事對蕭楠生出嫌隙來。


    於是,蕭琛便道:“她身為人女,如何能對人說母親的閑話?”


    “閑話?”蕭虞挑眉,“堂姐是說……”沒想到,還有這麽勁爆的事。


    蕭琛道:“榮國公夫婦的感情並不好,這在帝都本也不是秘密。”


    何止是不好?


    蕭虞仔細回想了一下,她在帝都參加的宴會也不少,竟是從來沒有見過蕭夙夫婦同時出現在一場宴會上。


    哪怕宮宴與家宴有明文規定,不準攜帶家眷,可平日裏各官員相互之間的宴請,卻是沒有這麽多規矩的。


    可是,蕭虞當真從來沒有見過兩人在同一場合出現的。


    更令蕭虞在意的事,兩人感情已經不合到這份上了,竟然還沒有和離!


    想來,兩人之間必然是達成了什麽協議,且其中牽扯的利益還不小。


    蕭虞笑了笑,道:“若是阿楠問起堂姐我為何將她府上的護衛全部遣回,堂姐照實說就是。”


    這意思,就是要讓蕭楠知曉自己府上護衛被遣回的事了。


    蕭琛會意:“堂妹放心,我心裏有數。”


    待蕭琛離去之後,徐澈才從內帳中走出,不悅地問:“是成國公和榮國公做的?”


    得,這是不問青紅皂白,準備一竿子全打翻了。


    縱然蕭虞內心真不像在蕭琛麵前表現出的那般,對蕭楠毫無芥蒂,聽了這話,也覺哭笑不得,替自家侄女辯解道:“阿楠多半是被人給利用了。到底年紀小,慮事難免不周全。”


    “小?”徐澈卻是不讚同,“她才比你小兩歲吧?”


    “好了,好了,”蕭虞連忙安撫他,“反正這件事已經有阿琛堂姐負責了,咱們就別想這些了,我還是個傷員呢!”


    徐澈立時緊張道:“對對對,你要多休息,莫要耗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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