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到家的時候,已經將近淩晨兩點了,顧文熙搶先智衡一步霸占了衛生間,匆匆洗完澡之後,倒床上就睡著了。早上一睜開眼睛,窗外的陽光已經溢出了窗簾縫隙,明媚的刺目,她還以為自己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呢,結果一看手機,才七點半。


    那條小奶狗八成還沒起床呢。


    擔心把智衡給吵醒,顧文熙穿上家居服後,輕手輕腳的打開了房門,結果客廳的沙發上竟然沒人,連夏涼被都疊的整整齊齊的。


    真是奇怪了,人去哪了?


    “智衡。”顧文熙喊了一聲,沒人搭理她,然後她又喊了一聲,“小可憐。”也沒狗搭理她,隨即她明白了,智衡應該是去遛狗了。


    突然就有些落寞,心裏還有點不平衡,這一人一狗出去玩竟然都沒帶她,智衡那個小混蛋也就算了,小可憐竟然也不喊她。


    叛徒!


    心塞了幾秒鍾,顧文熙轉身去衛生間洗漱了,然後去廚房做飯,剛把雞蛋打好,智衡就帶著小可憐回來了,她聞聲立即放下了手中的雞蛋碗,三步並作兩步走出了廚房。


    智衡今天穿了件白色的三葉草短袖,下身黑色運動褲加白色運動鞋,再配上警校學生身上特有的自律型氣質,越看越像是一棵挺拔的小白楊,顧文熙不禁晃了一下神,然後才注意到他的手裏還拎著幾份早餐:“你今天怎麽起這麽早?”說著話,她蹲了在小可憐麵前,把狗繩從它身上解了下來。


    “遛狗,賣飯。”智衡一邊換鞋一邊回答,“不是你說的麽,以後遛狗做飯全歸我管。”


    “我讓你做飯也沒讓你買飯,你就偷懶吧。”顧文熙白了他一眼,隨後指著小可憐的鼻尖譴責道,“還有你,叛徒!現在出門都不喊我了,眼裏還有我麽?”


    小可憐哼唧了一聲,聽起來還挺委屈,然後一甩頭跑到了智衡腳邊,趴著他的腿求抱抱。


    顧文熙心裏更加不平衡了,覺得自己的家庭地位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追過去把它從地上抱了起來,繼續批評:“擦腳了麽你就在家裏亂跑?”


    智衡:“你看你對我們爺倆凶的,就不能溫柔點麽?”


    顧文熙就沒抬頭看他,本來是不想搭理他的,但越想心裏越不服氣:“你們倆出去竟然不帶我。”


    智衡明白了,合著是覺得自己被冷落了,立即安慰了一句:“不是看你在睡覺麽。”隨後他又用沒拎東西的那隻手摸了摸小可憐的狗腦袋,一本正經的說道,“兒子,聽見了麽,咱倆出去玩你媽生氣了,下次她就算是睡成死豬也要把她從床上薅起來,省得她以為咱倆結盟孤立她。”


    顧文熙笑罵:“你給我滾蛋!”


    雖然被罵了,但智衡很開心,屁顛屁顛的拎著買來的早飯去廚房了。


    看著他這勤快樣,顧文熙也樂得當甩手掌櫃,拿著玩具球在客廳裏逗小可憐玩。球被她扔出去,小可憐再叼回來給她,一人一狗玩得不亦樂乎,過了一會兒顧文熙才意識到,自己的臉上一直掛著一抹心滿意足的笑。


    有多長時間沒這麽放鬆過了?


    將近……十年了。


    十年間,她每一天都過得心驚膽戰,做任何一件事都會有一種如履薄冰的感覺,尤其是最近三年,她甚至都不敢隨便跟陌生人說話,不敢跟任何人深交,因為害怕自己會被認出來,所以她隻能在這個世界上隱姓埋名孑孓獨行。


    但自從智衡出現之後,她的生活狀態就變了,有人陪她說話了,有人陪她吃飯了,最重要的是,終於有人相信她了,而且還是義無反顧的相信,不曾對她有一絲懷疑。


    她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她隻知道自己喜歡這樣的生活狀態,甚至還有些上癮。隨即,她又想到了秦眉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人不能鬆懈,尤其是女人,一但緊繃著的那根弦鬆下來,你就離死不遠了,如果是因為男人鬆懈,那真的是沒救了。”


    直至現在,顧文熙才徹徹底底的明白,秦眉這個女人有多厲害,不單厲害在她的陰險狡詐和心狠手辣上,還厲害在她活的通透。


    怪不得她能成為傲立金三角的大毒梟,而自己卻成了人人喊打的通緝犯。


    “你發什麽呆呢?”智衡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廚房裏麵出來了,現在正用一種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她。


    顧文熙回神,把手裏的玩具球丟了出去,小可憐跑走之後,她從地上站了起來:“我想到秦眉了。”


    “你怎麽突然想起來她了?”說實話,秦眉不秦眉的智衡一點也不在乎,隻要她不想季小唐就行。


    顧文熙歎了口氣:“我突然發現她絕對是人生導師,當年我要是聽進去她說的一句話,哪怕是一句,我也不會混到今天這個地步。”


    智衡伸手在她的腦門上拍了一下:“做夢呢吧,大毒梟還成你人生導師了,醒醒,洗手吃飯。”


    顧文熙瞬間懵了,她混跡江湖多年,臥底期間都已經混到販毒集團管內部理高層的位置了,除了秦眉之外,誰見到她都要客客氣氣的喊一聲顧姐,更別說敢動手拍她的腦門了,不然就是找死的節奏,現在這條小奶狗竟然……說拍就拍了?


    我是落魄了,但我不要麵子麽?就算好漢不提當年勇,我特麽也是個二十七的成年人了!


    見她不動,智衡有點急了,又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我讓你洗手吃飯。”


    我擦???


    顧文熙深吸了一口氣,瞪著智衡,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知不知道,當初我走哪都有人喊我一聲顧姐?”


    智衡:“所以呢,你吃飯就不用洗手了?”


    顧文熙:“…………………………”


    輸了輸了輸了,徹底輸了,輸的一敗塗地。悲憤的咬了咬牙,顧文熙扭頭去衛生間洗手了。


    回來之後,智衡已經幫她把碗筷還有勺子擺好了,羊肉湯還冒著熱氣呢,奶白濃鬱,一看就很有食欲。


    算了算了,暫時原諒他吧。顧文熙挫敗的歎了口氣,往沙發上一座,捏了一把香菜撒進了碗裏,隨後拿起一塊烤饃開始往湯碗裏撕:“你在哪家買的湯?”


    “隴海路上,楊記。”


    “這麽遠。”顧文熙有點意外,“你跑著過去的?”


    智衡:“可不是麽,我六點就起了。”


    顧文熙:“幹嘛跑那麽遠,小區門口也有賣飯的。”


    “好吃啊,我姥姥和我媽都喜歡。”智衡看了顧文熙一眼,洋洋自得的說,“小爺一猜就知道你沒吃過,今兒特意買回來讓你見見世麵。”


    顧文熙笑了一下,心裏有點暖,舀了一勺湯嚐了嚐,確實挺鮮,又嚐了嚐羊肉片,又嫩又香,很有水準,但吃了幾口之後,總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麽。


    過了一會兒,智衡也發現了這個問題,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我忘帶辣椒油了。”


    對,缺點香辣味,怪不得湯這麽淡呢。


    “沒事,家裏有。”顧文熙起身去了廚房,拿來了一瓶辣椒油。她是用原來裝蜂蜜的小玻璃瓶裝的辣椒油,擰開蓋子後,將蓋子放到了茶幾上,拿著小勺問智衡,“你要多少?”


    智衡正想說“一勺”,但目光無意間瞥到了那個黃色的蜂蜜蓋上,看到上麵印著的商標之後,腦子裏突然閃現出了一個黑色的方形蛋糕盒,白色的頂蓋上,印著“北緯27°”這幾個黑色的藝術字。


    “你知道北緯27°嗎?”智衡冷不丁的冒出來了這一句話,同時抓起了放在一邊的手機打開了瀏覽器,迅速輸入了“西輔市北緯27°”這幾個字。


    是一家網紅蛋糕店,曾在抖音上被美食博主推過,最出名的就是珍珠爆漿蛋糕。但昨晚趙謙定的那款蛋糕明顯不是爆漿款,而是再普通不過的基礎款,不然不方便藏毒。


    仔細思索了一番,智衡對顧文熙說道:“我昨天忽略了一個細節,趙謙訂的那塊蛋糕。”


    顧文熙瞬間明白了智衡的意思:“蛋糕店的名字是北緯27°?”


    智衡:“那個蛋糕盒上印的logo是北緯27°,我剛才查了,是西輔市的一家網紅蛋糕店。但我不知道趙謙是不是真的從這家蛋糕房裏麵訂的貨,還是說毒販子故意把蛋糕的包裝偽裝成這家店的。”


    顧文熙:“蛋糕完整麽?”


    “完整,但不排除中途偷梁換柱的嫌疑啊。”智衡道,“而且我一個新來的都發現趙謙是從這家蛋糕店訂的貨了,其他人能發現不了?如果趙謙的上線真的是這家蛋糕店,那麽他們幾個人完全可以自己去蛋糕店拿貨,沒必要經過趙謙的手。”


    顧文熙想了想,道:“不一定,毒販子很狡猾,上家與下家聯係的時候是需要對暗號的,暗號對不上,兩人是不會接頭的。趙謙手裏有暗號,他們幾個手裏沒有,就算知道了是這家蛋糕店也沒用,而且他們也不傻,拿貨這種事風險太大,不如直接享受。”


    智衡還是持懷疑態度:“可是這家店這麽有名,我覺得不太可能。”


    “大隱隱於市的道理你懂麽?凡事不能看表麵。”顧文熙緩緩說道,“很多人都會有你這種思想,它很出名,知道它的人很多,它的國民度很高,所以覺得不可能,但正是這種思想造成了思維盲區,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看起來越不可能,其實就越有可能,就好比秦眉,因為熱衷慈善事業,所以人人喊她秦觀音,誰能想到她其實是個禍國殃民的大毒梟?”


    智衡:“那你的意思是?”


    顧文熙:“先吃飯,等會兒去蛋糕店看看。”


    智衡:“趙謙那邊呢?”


    顧文熙:“保持聯係,穩住他。”


    智衡猶豫了一下,道:“其實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趙謙為什麽會販毒,他根本就不差這點錢。”


    顧文熙回道:“有的人販毒和吸毒,還真不是因為錢,都是因為活的太無聊了,就好比趙謙他們那幫不學無術的富二代,不缺錢也不差事,生活就缺少新鮮感了,所以就想找刺激,說白了,這就是賤。”


    智衡:“偶爾吸一次,真的不會上癮麽?我看他們都挺正常。”


    “他們已經上癮了,不然為什麽會隔三差五的就聚一次?我剛開始盯他們的時候這幫人是隔兩個月一聚,然後是一個月一聚,現在已經縮短成了三個星期,再這樣持續下去,他們毒癮發作的時間會越來越頻繁。”顧文熙歎了口氣,道,“毒這種東西,一點也不能沾,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而且你知道秦眉是怎麽懲罰手下的麽?”


    智衡愣愣的搖了搖頭。


    顧文熙淡淡的說道:“把他們關進一間沒有窗戶的屋子裏,每天強行注射海洛.因,讓他們上癮,毒癮發作起來,那可是會折磨死人的。”


    智衡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特別慶幸顧文熙昨天及時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不然他真的難逃一劫。


    顧文熙掃了智衡一眼,問:“他們昨天讓你吸了?”


    智衡:“我沒吸!半口都沒!”


    顧文熙一字一句道:“幸好你沒吸,不然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放心,我根正苗紅,絕對能堅守底線。”智衡斬釘截鐵的保證道,“對了,昨天我跟趙謙做了交易,一袋五克,一克一百,我訂了五袋。抓毒抓贓,是不是我倆做交易的時候就能直接把趙謙捕了?人贓俱獲。”


    顧文熙:“千萬別!抓毒的重點不在抓贓,而在抓源,不然秦眉的集團為什麽能在西輔市存在近十年屹立不倒?就因為我們抓不到她這個源頭直接販毒的證據,不能一網打盡。所以如果你動了趙謙,他的上線就會有所警覺,一旦他們收手,那麽我們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


    智衡明白顧文熙是什麽意思了:“接下來的行動就是,我這邊繼續和趙謙混著,收集他販毒的證據,同時再去探那家蛋糕店?”


    顧文熙:“蛋糕店我自己去就行,你先穩好趙謙。”


    智衡猶豫了一下,扭扭捏捏的問:“你怕我拖你後腿呀?”


    顧文熙立即解釋道:“不是,我一個人行動慣了。”


    智衡:“你就沒考慮過……改改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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