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後,顧文熙就和智衡一起出門了。智衡本打算開車去的,結果被顧文熙攔下來了,因為保時捷卡宴實在是太招搖了,踩點這種工作,還是低調點好,於是兩人就在小區門口開了兩輛共享單車,一路騎了過去。


    北緯27°這家網紅蛋糕店位於大學路上,緊鄰西輔大學。顧文熙和智衡騎到目的地之後,並沒有直接進店,而是去了馬路對麵的一家咖啡館裏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從這裏朝對麵看去,剛好能觀察到那家蛋糕房——


    兩層樓的門麵房,門臉很寬敞,一樓是銷售區,二樓是就餐區;裝修很高檔,基本是黑白金色調,有股歐式輕奢風格。雖然現在是暑假,學生基本都放假了,但是這家店的客流量依舊很高,這才上午十點不到,來來去去的顧客絡繹不絕,每一位從店裏麵出來的顧客,手裏麵都會多出一個白底黑字的紙質購物袋。


    為了打掩護,顧文熙和智衡進了咖啡館後先點了兩杯咖啡,咖啡上來之後,智衡才對顧文熙說道:“要不一會兒去店裏麵看看吧。”


    顧文熙沒有立即說話,不動聲色的觀察了一下咖啡店裏的情況,確認沒人注意到她和智衡之後,漫不經心的攪著咖啡,用一種隻有她們倆個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去看看是有必要的,但是光這麽看我估計也看不出來什麽,毒販子臉上又沒寫販毒倆字,隻有深入調查之後才能知道是不是,要不然就隻能從趙謙嘴裏套話。”


    智衡也擺出了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一邊看著手機一邊說道:“趙謙嘴挺嚴的,昨天我變著法兒問了他好幾遍他都沒說。”


    顧文熙:“那就隻能曲線救國了,先順著這條線索查著吧。”


    “怎麽查?”智衡問道,“需要打入敵人內部麽?”


    “不著急,觀察兩天再說。”正說著話呢,顧文熙注意到一位身穿工作服的外賣騎手拎著一個蛋糕盒從馬路對麵的目標店麵裏麵出來了,突然想到了什麽,“還能在網上訂貨,下單的時候是不是可以寫備注?”


    智衡明白了顧文熙的意思,迅速點開了某個外賣app,輸入了北緯27°:“趙謙可以通過寫備注這種方式對暗號?”


    “完全可以。這樣一來供貨方和接貨方根本不需要接頭,交易的過程中貨也不在他們的手上,中途出事了也跟他們沒關係。”顧文熙突然明白了什麽,恍然大悟似的說道,“怪不得我盯了趙謙四個月都沒有發現他的上家,但他們卻一直在進行交易,如果他真的是用這種方式購買毒品,那就說的通了,因為買賣雙方根本沒有麵對麵交易,人和贓完全是分開的。”


    這就說明,隻盯趙謙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想了想,智衡提出了自己的懷疑:“騎手沒有問題麽?”


    “隻要在這條交易鏈上出現過的人,都值得懷疑。”顧文熙道,“但外賣騎手一般都是係統隨機分配,不一定誰接到了趙謙的貨,可疑度比蛋糕店小。按理說應該全部查一遍,但是我們兩個沒那麽多精力,所以隻能先從蛋糕店入手。”


    智衡道:“我覺得還是需要打入敵人內部,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招學徒不招。”


    顧文熙覺得智衡現在進步了不少,思維和反應都比以前強太多了,笑了一下,打趣道:“去學烤蛋糕?”


    智衡還拽上了:“這叫深入敵營,從內部挖掘敵情。”


    “行行行,你厲害。”顧文熙提醒道,“但是別太心急,先慢慢把咖啡喝完,然後悠悠閑閑的散步,再去那家蛋糕店。”


    “恩。”智衡慢慢的用拇指滑動著手機屏幕,認真仔細的查看商品信息,但是將所有商品全部瀏覽一遍之後,並沒有看到趙謙昨晚訂的那款蛋糕,而後他將手機推給了顧文熙,“這是他們家的網店,我剛才翻了一遍,沒看見趙謙那款。”


    顧文熙道:“賣家秀和買家秀,基本都不一樣,而且如果一樣的話不就容易被發現了麽,趙謙很有可能隻是隨便下了一單,備注欄上的暗號填對了就行。”


    智衡不由感慨了一句:“隨著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毒販子的交易手段也跟著進步了啊,買賣雙方都不聚頭,想要抓個人贓並獲還真難。”


    顧文熙無奈的歎了口氣:“可不是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技術水平提高,犯罪手法也跟著提高了。”


    “那等會兒去踩點的時候我們倆一起還是分頭行動?”智衡道,“我覺得分頭行動比較保險。”


    顧文熙也覺得分頭行動保險,但她很想聽聽智衡的分析:“說說你的想法。”


    智衡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首先是趙謙這方麵,他雖然都是在網上下單,但誰也不能保證他不來店裏,他認識我們兩個,所以我們最好不要同時出現。其次就是,如果我們分頭行動的話,可以裏外呼應,這樣更保險。”


    顧文熙讚賞的看了智衡一眼,繼續問:“你覺得我們兩個,誰適合在裏,誰適合在外?先說一下我的想法吧,我覺得我在裏比較合適。因為如果真的遇到了趙謙,你怎麽跟他解釋你在蛋糕房打工的事?你在他麵前的人設是富二代,但我就不一樣了,我就是一酒吧迎賓,為了掙錢,白天晚上同時打兩份工很合理。而且你還見過趙謙訂的蛋糕,看到了蛋糕的包裝,又來這裏打工,他難免會起疑心。”


    智衡直接把顧文熙的想法否決了:“不行,你不能在裏麵。”


    顧文熙:“為什麽?”


    智衡:“你沒看他們家每天客流量多少麽?你被認出來怎麽辦?”


    原來是因為這個。顧文熙突然有點感動,不由問了一句:“你就不怕我是騙你的?萬一我真的是叛徒呢?”


    智衡斬釘截鐵:“不怕。”


    顧文熙勾了勾唇,心裏有點暖:“為什麽這麽相信我?”


    智衡:“哪個叛徒能混成你這樣啊,連房租都交不起,還能再慘點麽?”


    顧文熙:“你給我滾蛋!”


    智衡賤了吧唧的說道:“我要是滾蛋了,誰給你交房租?誰陪你養兒子?誰給你做飯遛狗?”


    顧文熙瞪了他一眼:“說的好像是沒了你我就活不了了一樣。”


    智衡笑著說道:“現在不就是這樣麽?”


    顧文熙怔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了這是事實,但她離不開智衡不是因為房租和狗,而是因為他現在是她唯一的信任和陪伴。


    可是多年的臥底生涯告訴她,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因為人的依賴性就像是毒品一樣,一旦上癮了,很難戒,而她現在已經有點上癮了。


    感情的淪陷和毒品的淪陷一樣可怕,除非可以一輩子安然無恙的深陷其中,不然就是死。


    但是她和智衡之間……太離譜了。


    她這輩子算是完了,七年臥底三年逃犯,隻能活在陰影裏,能不能有重見陽光的那一天都不一定,可是智衡不一樣,他的人生才剛開始,前途無限光芒萬丈,跟她這種半死不活的人混在一起,隻能拖累他。


    思及至此,顧文熙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讓自己清醒清醒,隨即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對智衡說道:“你什麽時候開學?八月份還是九月份?那個時候你就可以走了,剩下的事我自己處理,如果事情進展的順利,你也可以提前走。”


    智衡直接懵了,不明白她的態度為什麽會在突然之間有這麽大的轉變,緊接著,他有點生氣了:“你什麽意思呀?”


    顧文熙回避了他的目光:“沒什麽意思,當初跟你說的就是讓你幫我兩個月,所以……”


    “所以用完我就完事了唄?”不等顧文熙把話說完,智衡就明白她什麽意思了,麵色鐵青的盯著她,“在你眼裏,我就是一幫忙的是吧?跟塊板磚一樣,可有可無,用完就扔。”


    顧文熙毫無底氣的說道:“我就是提醒你……”


    “提醒我忙完就滾蛋,別在你眼前晃悠礙你的眼。”智衡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頭的怒火,一字一句道,“行,陶蓁,你厲害,你拎的清,我跟你玩不起,從現在開始咱倆各玩各的,誰也別耽誤誰。”


    說完,智衡起身從卡坐上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顧文熙真沒想到這條小奶狗脾氣這麽大,曾經大風大浪都經曆過的她,突然有了種不知所措的感覺,立即跑去追他,在咖啡店門口把他攔下來了,著急忙慌的說道:“你幹嘛呀?”


    智衡:“我玩不起,不陪你玩了。”


    咖啡館裏麵的顧客不少,現在很多人都在看他們倆,顧文熙壓低了嗓門說道:“你別鬧了跟我回去。”


    智衡就沒搭理她,直接推門出去了。


    顧文熙沒辦法,隻能繼續追。平時沒覺得智衡走路有多快,現在追人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腿長的人走起路來有多快,尤其是在生氣的情況下,她一路小跑才在馬路邊把他攔下來了:“你別鬧了行麽?”


    “我沒跟你鬧,我是認真的。”智衡麵不改色的說道,“咱倆散夥了,以後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你別管我我也不管你,今天晚上我就收拾東西走人。”


    顧文熙突然有點害怕了,她確實不想跟智衡之間有太多的羈絆,不然以後越陷越深她就完蛋了,而且她也不想連累他,但是她沒想到智衡會說走就走,快刀斬亂麻是好,可是感情上接受不了,經曆過孤獨的人最怕孤獨,最現實的一件事就是,她不想再一個人吃飯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智衡就是她感情上的奢侈,所以她的態度強硬不起來了,把頭低了下去,看著自己的腳尖,小聲說道:“晚上再說吧。”


    人與人之間的交鋒,拚的也是個氣場,此時此刻的顧文熙,身上氣焰全無。智衡看那她萎靡不振的樣,就知道自己贏了,但為了鞏固戰局,他並沒有立即緩和自己的態度,而是頭也不回的朝著對麵蛋糕房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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