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白岐出屋下樓,曹長清等人正在用早餐,莊崇幾個也在親自準備白歸詡的膳食。


    出門在外, 入口的食物是重中之重,莊崇嚴防死守避免任何針對莊主可能出現的危機。


    看見白岐下來, 憨厚的張璠把一小碟肉幹端到他麵前笑道,“紅爺, 您老用膳。”


    ‘……’愚昧的人類。


    “昨日和公子同床共眠一宿, 有何感想?”張璠湊近白上神故作神秘的問。


    白上神冷睨張璠一眼, 揮爪果斷抽去。


    而張璠早有防備,敏捷的抽身閃人,洋洋得意笑的見牙不見眼。


    ‘傻缺。’白上神,


    無視智障兒童的白上神瞟眼四周,視線在曹長清碗裏的小籠包上停下一瞬。


    曹長清饒有興趣的夾出一個用小碗單獨盛著, “來。”


    矜持的白上神剛想委婉的上前,一雙漂亮的手突然將他架空。


    “吱——!”誰!?


    白歸詡抱著白岐,嘴角噙笑,眼中卻一片涼意, “花兒不懂事, 諸位莫怪。”


    曹長清知趣的收回碗,淡淡頷首一笑, 便不再多言其它。


    白歸詡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溫柔’的擼著白上神的大尾巴似笑非笑, “再有下回, 後果自負。”


    尾巴被人捏著,敢怒不敢言的白上神。


    曹長清幾人並未多耽擱,用過早膳後便匆匆離開了客棧,自始至終都未跟白歸詡互報名號,仿佛真的是萍水相逢的陌生路人。


    但白上神卻不以為然,江湖就那麽大,兜兜轉轉都不認識誰?


    何況,蕃州梁隕城論武匯集全江湖英雄豪傑,他有預感,兩撥人肯定有再見的一日。


    早膳後,白歸詡也命人繼續趕路了,不知是不是錯覺,白上神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危險。


    ‘誰讓你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難得‘旁觀者清’的黑七。


    趕路途中枯燥無聊,白歸詡除每日翻閱各門各派的功法,便是逗弄白小狐狸,似是真應了他當日‘逗趣解悶’的話了。


    每日被換著花樣‘蹂.躪’的白上神冷漠臉,每被‘欺負’一回便在本本上重重記上一筆。


    ‘白--歸--詡。’微笑的白上神。


    樂此不彼‘逗狐狸’的白莊主‘……’有點冷。


    一路順暢,白歸詡當初算的是十日的路程,便是整十日到的涼隕城內。


    因是三年一回的論武,城中如今一眼望去全是江湖俠士,提劍的拿刀的摩肩接踵好不壯觀。


    每年論武涼隕城中的客棧都是人滿為患,許多俠士幹脆露宿街頭,在屋頂或樹上湊合幾宿。


    但白歸詡肯定不可能睡大街,早在計劃來涼隕城前臧澗山莊分派在外的人便訂下客棧,安排妥了一切。


    客棧‘屏山居’,白歸詡剛到樓下,便見一個素色布衣青年被夥計用棍棒掃地出門。


    “一個潑皮無賴也敢在屏山居騙吃騙喝?”夥計們罵罵咧咧。


    青年狼狽的爬起,氣衝衝的指著‘屏山居’大門大鬧,“小爺是詹筲,是玄淩門掌門。”


    “小爺上可窺天道,下可通陰陽,得罪我,稍稍掐指念訣便叫你們氣運全無,財路斷絕。”


    詹筲的口無遮攔讓夥計頓時一個個火冒三丈,掄起棍棒便打了上去。


    “玄淩門一門全是術士,祖師慕容漴乃兩百年前大魏朝國師,博覽群書,通曉古今,據傳有降鬼伏魔,測知未來的本事。”莊崇道。


    “但自慕容漴死後,玄淩門一日不如一日,如今連招牌也砸了。”張璠補充。


    慕容漴是否有降鬼伏魔的本事沒人知曉,但如今的玄淩門在江湖上名聲卻是讓人不齒的江湖騙子。


    在進客棧時,白上神從白歸詡的寬袖下鑽出頭瞄向當街被人群毆的詹筲。


    ‘雖稀薄,但他身上的確有靈氣。’


    ‘是術士?’黑七問。


    ‘得看跟誰比。’


    跟普通人比是個異人,但拿曜荒大陸的標準衡量,廢柴一個。


    ‘屏山居’在涼隕城雖隻屬於中等標準,但該有的一應俱全。


    到屋中後,白岐立即跳上窗台眺望視野範圍內的街道,幽幽金瞳流轉著不明意味的暗光。


    “不許調皮。”白歸詡半哄半騙將他抱離窗前。


    “涼隕城中人蛇混雜,壞人很多,若叫人抓住有你苦頭吃。”


    ‘……’白上神。‘智障。’


    大街上,一個英俊張揚的青年正緊追著一個五官肅冷的青年,幾番過招下來撞翻不少攤位。


    酷愛‘煽風點火’的白上神聽見聲響立即跳離白歸詡的懷中,三兩下又爬上窗戶。


    懷中驟然一空的白莊主蹙眉,刹那間眼底暗色洶湧。


    “欒常宗。”張揚青年趾高氣揚的叫囂道。


    “江湖皆傳你穎悟絕倫,是個武學奇才,可敢停下和我一較高下?”


    “摘星十四塔的少塔主欒常宗?”有人認出兩人。


    “另一個是全道盟的少盟主諸葛帆青吧?”一群人議論道。


    全道盟和摘星十四塔的關係本就微妙,況且眼前兩人間又有競爭存在,兩虎相撞恐怕必有一鬥啊。


    當今江湖有三少傑。


    全道盟諸葛帆青,摘星十四塔欒常宗,梅林居塢主梅麒諳。


    諸葛帆青聰穎,十四歲時便已入江湖名榜前五十,再者又有全道盟少盟主的光環,一路順風順水可謂少年得意。


    直到欒常宗半路殺出,處處壓諸葛帆青一頭,自此兩人你爭我搶簡直勢同水火,如今‘仇人相見’,有戲可看嘍。


    “諸葛少盟主,涼隕城中禁止私鬥。”欒常宗漠聲回絕。


    “去武技園。”諸葛帆青不依不饒。


    武技園,以武會友點到為止,涼隕城內唯一可以堂而皇之幹架的地方。


    “在下認輸。”欒常宗顯然不樂意陪著諸葛帆青胡鬧。


    “……”哽住的諸葛帆青。


    “本少盟主不管!”道理講不通,幹脆死皮賴臉的耍無賴。


    ‘哈哈。’有趣。


    ‘哈哈。’倆大傻子。


    看戲的吃瓜群眾白上神和黑七。


    ‘狗皮膏藥’般的諸葛帆青讓欒常宗的冰山臉有點繃不住了,但良好的教養讓他又不能爆粗口。


    “聽聞今年的論武臧澗山莊的那位也會來,估計左右不過這兩日,若少盟主執意糾纏讓他撞見,隻怕盟主那裏難以交代。”


    “你……”


    欒常宗的恐嚇讓諸葛帆青氣惱,但事實上又不得不忌憚他所言的可能性。


    白上神正看的津津有味,麵前的窗戶卻突然合上,隔斷了他的視線。


    白上神憤憤回頭,白歸詡回以溫和的一笑,遞上一個鮮紅的大蘋果,“吃一口?”


    “……”白上神。


    白岐癱回床上,兩隻軟軟的狐狸爪扒著蘋果懶洋洋的啃著。


    白歸詡坐到他隔壁,溫柔的幫他梳理著狐狸毛,“外麵很危險,花兒如此可愛,若哪日再見卻是一盤成了菜的花兒,豈不叫我傷心?”


    ‘……’他是不是在詛咒本上神?


    ‘呃——’其實白歸詡所言蠻有道理的。


    “叩叩叩。”


    門被敲響,莊崇從外麵推門而入,“公子,梅塢主的信。”


    白歸詡拆開上有梅花印記的竹筒,打開梅麒諳的信看後不免一聲淡笑,“他倒消息靈通。”


    “可需回信?”莊崇問。


    “不用。”


    停頓下後補充一句,“下回梅麒諳再捉弄你,不死不殘不斷子絕孫的情況下可以稍稍回擊給點教訓。”


    “畢竟你也是臧澗山莊的人,也得顧及點莊子的臉麵。”


    “……是。”


    臥在床上啃著大蘋果的白上神掀起眼瞼瞥了白莊二人一眼,‘這朵小黑花顏色夠正吧?’


    ‘……正。’黑七扶額。


    和白渣渣有的一拚,果然姓白的都是從根上蔫壞蔫壞的。


    讓莊崇退下後,白歸詡斂了笑,目光幽深似是陷入沉思。


    “摘星十四塔,全道盟,風雪雲宗全來了,隻差……”


    白上神‘??’隻差什麽?


    白歸詡話說一半卻戛然而止,半響後笑意重回眼中,側身倒在床上擁白岐入懷。


    又在本上神身上揩油!白岐磨牙。


    “花兒,待尋回巽癸尺我便帶你回臧澗。”像是陳述,又似是承諾。


    ‘……蛇精病,簡直有毒。’


    隔三差五被‘騷.擾’被‘蹂.躪’,卻因宿體太廢而使不上力的白上神,隻能靠腹誹來消消火氣。


    巽癸尺雖變化千般,但白歸詡自信自己也能研究出來。


    可前朝古墓中的巽癸尺是白家祖上的東西,當年‘借’大魏勍皇帝一用平戰亂,哪知直到‘滅國’都未再收回。


    尋回巽癸尺替祖上還願是一。


    其二是,據父親所講巽癸尺內藏有一神石,可修複自己天生經脈殘缺不可習武的缺陷。


    此事乃白家機密,除他外連自幼一同長大的莊崇都不知道。


    白歸詡從出生便經脈殘缺,修不了內力,更習不得武。


    雖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可說一點點失落都沒有是騙人的,畢竟白歸詡不是四大皆空的和尚。


    江湖中的是是非非一向是白歸詡最不喜的,但因巽癸尺此番他不得不讓自己深陷其中。


    但白歸詡打定主意,等取回巽癸尺後自己便回臧澗山莊,養養花,喂喂狐狸,比在江湖上打打殺殺逍遙多了。


    被禁錮著活動不開的白上神陰著臉甩了白歸詡一爪子。


    ‘小黑花,你壓到本上神的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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