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幸怕炸出來的肉丸子味道不行, 第一鍋隻炸了五六個作試驗, 她站在灶前, 手上還拿著撈丸子用的網兜,回頭看徐溪晚燙得連連哈氣,好笑地把那隻裝丸子的陶瓷碗從她手裏奪過來, 放在灶台上, “三歲小孩都知道晾涼了才能吃,晚晚,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徐溪晚笑道, “老婆做的吃的,我當然得第一時間品嚐。”


    “嚐也嚐了,給點評價唄, 味道怎麽樣?”


    徐溪晚毫無猶豫地點頭稱讚, “好吃。”


    情人眼裏出西施,現在的徐溪晚已經被愛情衝昏了頭腦, 林幸做的一切在她眼裏都是好的, 早不會客觀評價了,林幸心知她的話不能全信, 也用筷子戳了一個丸子, 放在嘴邊吹了吹, 等丸子涼了一些, 張嘴咬了一口。


    外殼酥脆, 牙齒咬下去還能聽到哢嚓脆響, 內裏軟嫩多汁, 鹹香鮮美,一口下去,油炸食物特有的香味擴散至整個口腔,的確非常好吃。


    林幸吃完一個丸子,徐溪晚又戳起一個,放在她嘴邊,林幸以為徐溪晚是要喂自己吃,但她還有剩下的丸子要炸,就說:“我不吃了,得先把這些肉餡全部炸完,待會兒油溫高了容易糊。”


    誰知徐溪晚舉著那顆丸子,理直氣壯地說:“給我吹吹。”


    林幸忍俊不禁,“你自己沒長嘴麽?要不要我順便再幫你吃下去啊?”


    “那我不管,這是你跟我求婚的時候親口對我說的。”


    “我說什麽了?”


    “你說,咳咳……天大地大老婆最大,你要對我特別特別好,我說東你絕不往西,這才不到一個月呢,怎麽,把我騙到手就全忘了?”


    這的確是林幸在病床上跟徐溪晚求婚時做的保證,她那天說的很快,以為徐溪晚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沒想到徐溪晚一字一句記得這麽清楚。


    “那當然。”徐溪晚說,“這麽重要的承諾,我怎麽能忘。”


    林幸看眼前這個四十歲的老妖精向三歲小孩一樣耍無賴,沒法,帶著點無奈與縱容,象征性給徐溪晚吹了吹。其實哪還用吹啊,經過這麽長時間的耽擱,那些丸子早就不燙了。


    徐溪晚這才咬了一口,嚼著,意有所指,“香,真香。”


    炸東西是個熬人的活,時間漫長,又不能離人,得集中注意力,稍不留神就炸糊了,林幸炸完第二鍋丸子,看看時間,已經接近淩晨一點,徐溪晚還倚在灶邊陪她,林幸讓她先上去休息,自己隨後就到。


    麵對這麽一鍋熱油,徐溪晚生怕林幸哪裏不小心被燙了一下,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哪敢離開,就說:“沒事,我熬夜熬習慣了,不困。”


    林幸擠著第三鍋丸子下鍋,說:“我就知道,沒人看著你你就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所以啊,你得好好看著我。”


    林幸笑,“堂堂徐總,連作息都得讓老婆管著,傳出去津嶺的那些鄭總衛總的不得笑話死你。”


    “有什麽可笑話的,我有這麽好的老婆,他們躲在被窩裏偷著羨慕去吧。”


    說到這裏,林幸又想起一段往事。


    那年她剛滿十八,因為看到徐溪晚和一個銀行行長關係親密,內心惶恐嫉妒,衝動之下就去跟徐溪晚表明心跡,為此還和徐溪晚鬧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別扭。


    當年覺得天都快塌下來的事,現在想來幼稚好笑,林幸笑著問徐溪晚:“哎,當年追求你的那個鄭行長,後來你們就再也沒聯絡了?”


    徐溪晚一時沒想起來林幸說的是誰,“哪個鄭行長?”


    “就是當年跟你一起上財經訪談的那個,人家可是青年才俊啊,當年又是男未娶女未嫁的,你就沒有動過心?”


    徐溪晚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林幸口中的鄭行長是誰,“你不會說的是鄭綱峰吧?”


    林幸當年還特意看過那一期的財經雜誌,好像就是這個名字,那期雜誌封麵就是他們兩個人,郎才女貌的,林幸慪得好幾天吃不下飯。


    好幾年那一次合作,誰想到林幸竟然吃醋吃到如今,徐溪晚失笑,“小幸知不知道,就算我和鄭綱峰有點什麽,法律也不可能允許。”


    “什麽意思?”


    “那個鄭綱峰是徐亦晴外公那邊的嫡係表親,和徐家是正經的三代以內親緣關係,雖然我和他沒有血緣關聯,可法律上還是表親,壓根不可能結婚。”


    林幸:“……”合著自己吃了這麽多年醋都是瞎吃的?人家壓根什麽關係也沒有?林幸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又想著自己隻因為一點風吹草動就沒來由瞎嫉妒這麽多年,也挺不好意思的。


    偏徐溪晚還揶揄她,“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小幸的肚子比宰相還大,裝了一缸醋,七年都沒揮發完,現在還能聞見酸味。”


    “那還不都怪你,當年你要是肯接受我,哪有後麵那些事。”


    當年的事就是徐溪晚心上一道口子,提都不能提,一提起徐溪晚就愧疚心疼,不知怎麽辦好。


    剛才還熱鬧說笑的廚房裏驟然安靜,隻有油鍋沸騰的聲音,過了許久,才聽徐溪晚低聲道歉:“對不起。”


    “哎……”林幸長長一聲歎息。


    被徐溪晚強迫趕出去的那幾年,說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林幸從前時常想不通,甚至懷疑徐溪晚可能對自己壓根沒什麽感情。


    真心喜歡一個人,怎麽可能舍得讓她走?


    後來,林幸才開始慢慢懂得感謝徐溪晚,從她身邊離開,的確會痛苦,可也的確會成長。脫離徐溪晚的庇護,林幸拿出十二分的幹勁獨自成長,收獲比在徐溪晚羽翼下多得多,從前林幸說的照顧徐溪晚隻是嘴上逞能,而現在,她是真的能做到。


    這種感覺實在很棒。


    “我記得,後院裏有一棵梅花吧。”沉默良久,林幸輕聲轉開話題。


    徐溪晚一愣,點頭說:“有。”


    那棵梅樹據傳是徐溪晚的爺爺年輕時種下的,到現在已經頗有些年頭,枝幹粗壯虯結,每年年關時節開花,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可惜徐家人幾十年來為名利奔忙,老爺子當年的一點詩情畫意都糟蹋了。


    林幸說:“也不知今年會不會開花。”


    這個徐溪晚卻不曾注意。


    提到梅花,話題自然而然轉到了林幸在國外時曾經養過的植物,兩人默契沒有再提那一段,氣氛又逐漸融洽。


    炸完三鍋肉丸子,還有一鍋魚丸一鍋蝦丸,這回不能炸,用七八十度的熱水汆熟,瑩白圓潤,這個就不能直接吃了,徐溪晚隻得在一旁看著眼饞。


    “我們隻有兩個人,做這麽多能吃完麽?”徐溪晚問。


    “誰說我們兩個人吃了?明天給曉慧馮玉她們送過去一些,再給小晴姐姐那邊送一點,她家裏那兩個小不點最愛吃我炸的丸子,以前小晴姐姐帶他們去我那裏玩,一頓能吃十好幾個,撐得小肚子圓滾滾的。”


    林幸邊說邊笑,看起來很喜歡那一對龍鳳胎。


    “你喜歡小孩子?”徐溪晚問。


    “嗯?”


    “你喜歡小孩子,等我們結婚了,生活穩定下來,可以去領養一個,我會把他當作徐家繼承人來培養。”


    “千萬別!”林幸連連擺手,驚恐道:“小晴姐姐家的兩個小魔王就夠我受的了,我可不想再來一個!”她轉念一想,說不定是徐溪晚喜歡小孩,於是改口,“不過如果晚晚喜歡孩子的話,我們以後可以領養一個啦,嗯……小孩子雖然很麻煩,但是好好培養,應該也挺好玩的……”


    她說的違心又勉強,徐溪晚直笑,攬著她的肩膀說:“我可不要孩子,耽誤我和你的生活。”她想想,又說:“我最討厭小孩子了。”


    林幸想起自己初遇徐溪晚時,她對自己的冷淡,笑著點頭,“難怪你剛把我帶回家的時候那麽凶。”徐溪晚對孩子表現出如此明顯的拒絕,想來從前自己剛來時,她是很痛苦的。


    徐溪晚抱著林幸說:“全世界的孩子,我隻喜歡一個,就是我懷裏這個。”


    林幸笑著回摟她,“全世界的孩子我都不喜歡,我喜歡的是個老妖精,現在也在我懷裏。”


    她們在廚房忙活到淩晨兩點,終於能睡覺,隻睡了五個小時就醒了,洗漱完畢吃完早飯,林幸熬了一鍋漿糊,用來貼|春聯、貼福字,徐溪晚四十年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看好好的澱粉變成漿糊,很感到神奇,問林幸從哪裏學會的。


    “昨天晚上偷偷上網查了一下,自己熬漿糊貼對聯才像過年嘛。”林幸看著漿糊黏稠度差不多了,關了火,直接端著小鍋就去門口糊春聯。


    徐溪晚主動請纓負責刷漿糊,她們隻在住宅的小院裏過年,所以對聯、福字也都在小院裏貼,林幸還買了好多紅色的小燈籠,掛滿了那棵老梅樹,小院裏年味立馬濃了,到處都是紅色,喜氣洋洋。


    上午貼對聯窗花,中午兩人湊合下了一鍋麵,下午就開始忙活年夜飯,一條全頭全尾的整魚是不能少的,林幸收拾魚的時候不忘拿小時候過年徐溪晚做的那條清蒸石斑魚出來嘲笑,徐溪晚也笑她當年連章魚都不敢殺,躲得老遠跟自己求助,說說笑笑忙活一下午,做了一桌子菜,一點不覺得累。


    兩個人的年夜飯也很隆重,吃飯前特意按照津嶺舊俗放了一掛炮竹,林幸怕鞭炮,不敢點,躲得遠遠的看,徐溪晚拿打火機去點,點火姿勢太熟練,鞭炮放完之後被林幸揪著耳朵質問是不是又偷偷抽煙了,否則怎麽擺弄打火機的姿勢這麽熟,徐溪晚大呼冤枉。


    零點跨年的時候,又按習俗放了一掛開門炮,還有早就準備好的煙火,林幸怕煙火鞭炮是從小就有的老毛病,又不舍得錯過和徐溪晚一起跨年的時光,捂著耳朵躲在徐溪晚懷裏看,徐溪晚的兩隻手也捂在她耳朵上,震天響的煙火劈啪裏,徐溪晚在林幸耳邊移開一點縫隙,對著她的耳朵眼說:“我愛你。”


    這是徐溪晚第一次對林幸說這三個字,林幸眼淚唰就掉下來了,她顧不得什麽鞭炮不鞭炮,紅著眼睛用力緊摟著徐溪晚的肩膀,也貼著她的耳朵直說“我愛你”,說得舍不得停,好像心裏也炸開了煙花。


    從今天起,林幸怕煙花怕鞭炮的毛病算治好了,想起煙火炮竹,她的腦海裏隻有徐溪晚的那句“我愛你”,再沒有其他不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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