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楚河第二天出了院,開始著手處理他手上華晨影視的股權轉讓。


    商業媒體還在不斷跟進報道, 言語上大多都是抬高韓氏集團那位年輕的總裁, 貶低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薑楚河。


    看著報紙上一篇貶低他的文章, 薑楚河情緒激動,猛咳了起來, 翟美芯奪過他手上的報紙,“你說你沒事找什麽堵,我都藏起來了,你還看。”


    薑楚河喝了一口溫水緩了緩, 他癱坐在沙發上, 自嘲道:“我薑楚河縱橫商場幾十年, 從來沒有失信於別人,更是厭惡在陰溝裏暗中作祟的小人, 沒想到一把年紀了, 還被人擺了一道, 落得個奸詐小人的罪名,晚節不保。”


    翟美芯把報紙撕了扔進垃圾桶裏,“楚哥, 我知道你意難平,心裏不好受, 但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你越是想著, 就越是犯堵, 你那心髒, 經不起這麽折騰。”


    薑楚河歎了一聲,“哪是說不想就能不想的,我苦心經營了大半輩子,就這麽被毀了。”


    翟美芯有些心疼,他這個人雖然在商場是出了名的脾氣火爆,但違法犯罪的事他從不做,這一把年紀該是安享晚年的時候,卻被好朋友和女婿暗中算計了。


    薑碧雪從外麵回來,看薑楚河和翟美芯都坐在沙發上,她走過去,喊了一聲,“爸,媽。”


    薑楚河朝薑碧雪道:“碧雪,過來。”


    薑碧雪走過去,在翟美芯旁邊坐下,“爸,怎麽了?”


    薑楚河沉聲道:“我今天跟你媽商量過了,等處理完這些糟心的事,我們一家三口就回加拿大,無論是華晨影視,還是韓家,你都不用回去了。”


    聽了薑楚河的話,薑碧雪的心裏先震驚,接著是抗拒,“爸,我不想去加拿大。”


    翟美芯蹙起眉,“不去加拿大,難道你還想回去韓家,還想留在華晨影視?你難道不知道,是誰把你爸害成這樣嗎?”


    薑碧雪沉默了片刻,“我可以離開華晨影視,但是我不想放棄演戲,我是真的喜歡做這件事。至於韓家,爸,媽,清辭跟我解釋過,他並不知道趙定偉會把你拖下水,所以這件事最大的錯不在他,當然,他也確實該負責任……”


    薑楚河哼了一聲,“不用幫他說話,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清楚得很,他的心機有多重,以前不知道,但經曆過這件事,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他所謂的解釋,不過是狡辯,他可以騙得過你,但絕對騙不過我!”


    薑碧雪繼續嚐試解釋,“爸,我知道你在氣頭上,說實話,我也生氣,但是我和清辭是夫妻,我不能因為他的一個過錯就直接否定了他的全部。”


    “他犯得這個錯,已經足夠看得出他的為人,他根本就不值得你留在他身邊!”


    “爸,他對你是沒有惡意的,要是有,我也不會原諒他。”


    “無論他是不是有惡意,我都不會原諒他。”


    薑碧雪無力,“爸……”


    “碧雪,你爸的意思你還不懂嗎?韓家人待你好,那是因為你背後有你爸給你撐腰,現在薑韓兩家世交關係算是盡了,你留在韓家,還有誰待見你?”


    翟美芯提起的這個問題,薑碧雪也認真想了想,薑韓兩家鬧僵了,那她留在韓家,還能跟以前一樣嗎?


    其他人她不知道,但韓清辭,還有陳雨田蘭姨,他們一定不會對她有偏見。


    她要是因為這件事情而離婚,其實並不值得。


    薑碧雪試圖著用緩兵之計,“爸,過一段時間再談這個問題,可以嗎?這件事真的很突然,我覺得我們都需要時間冷靜,然後再去決定要怎麽做。”


    薑楚河看女兒堅持,深吸一口氣,“那你好好想清楚,碧雪,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對你懷有惡意,但是爸爸不會,爸爸做這一切,都是希望你好。”


    “我知道的。”薑碧雪道。


    在外人眼裏一向都是暴脾氣的薑楚河最疼愛他的女兒,這個所有人都知道。


    薑碧雪也從來沒懷疑過。


    累了一天的薑碧雪回到房裏,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愣。


    明明一切都很美好的,為什麽要發生這種事呢?


    她緩緩閉上眼睛,如果睡一覺起來,發現這隻是個夢那該多好。


    手機響了一下,她睜開眼睛,拿起來一看,是韓清辭發過來的消息。


    韓清辭:回到家了嗎?


    薑碧雪:嗯。


    韓清辭:好好照顧自己。


    薑碧雪輸入你也是,想了想修改成一個單字:嗯。


    簡短的聊天結束,薑碧雪翻了翻微信,發現還有好幾個消息沒回複,她一個一個回複了。


    點開朋友圈時,第一條就是葉雅靈的動態,她分享了一張圖片,圖片上她從背後摟著一個小女孩,兩人對著鏡頭自拍,女孩手上還抱著一隻白色的小狗。


    正是陳雨田,那一隻狗正是她買給她的。


    葉雅靈配了文字:今天難得周末還沒有戲,那就跟我的小公主約會吧。


    陳雨田和葉雅靈是鄰居,她很小的時候就應該認識了葉雅靈,兩人關係親近也很正常。


    但薑碧雪心裏莫名犯堵,本來這些天心情就有些煩躁,看著照片,心裏免不了多想,陳雨田還小,也不會說話,她是沒辦法獨立和葉雅靈取得聯係的,她們之間的聯係必定是靠著韓清辭。


    這說明她和韓清辭私下裏應該是一直聯係著的,隻是她不知道而已。


    她還傻傻地以為,韓清辭已經為了她特意和她保持距離。


    葉雅靈帶著陳雨田出去玩,韓清辭也跟著去了麽?


    為什麽挑一個她不在韓家的時候?


    越想越遠,薑碧雪退出了微信,把手機放在一邊,閉上眼睛清空一下消極的情緒。


    她現在才發現,自己對韓清辭的信任根本隻是自我安慰,她心裏很清楚葉雅靈在韓清辭心裏的地位,是她沒有辦法改變的。


    她倒沒有癡心妄想到要韓清辭徹底忘記葉雅靈,她僅僅隻是希望他可以慢慢淡忘,然後疏離而已,她沒那麽大方,容不下自己的愛人心裏裝著別人。


    ——


    《梅花扇》的戲還剩下十幾場戲,導演說這兩天就能結束。


    拍攝場地還是那一間四合院。


    薑碧雪這幾天睡眠不好,醒得早,很早就來了片場化妝,剛好葉雅靈就坐在她旁邊的位置,她和化妝師兩人聊了起來。


    “雅靈,你昨天朋友圈發的那個女孩子是誰啊,長得好漂亮好水靈。”


    葉雅靈說:“是我以前鄰居家的孩子。”


    “我覺得她都可以出道做童星了,一定會火的。”


    葉雅靈笑了笑,“我也覺得,她的氣質特別適合演那種小公主。”


    旁邊的薑碧雪突然說:“雅靈,你是公眾人物,你想要怎麽炒作經營都可以,能別把圈外的人也帶進來議論嗎?她還隻是個孩子。”


    葉雅靈斂了斂笑,偏頭看著薑碧雪,“碧雪,我沒別的意思。”


    “那就當我多嘴了。”薑碧雪畫好了妝,站了起來,轉身出去了。


    兩個化妝師和葉雅靈麵麵相覷,化妝師小聲道:“碧雪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說話有點衝。”


    “人家是大小姐,有點大小姐脾氣也正常。”


    葉雅靈對兩個化妝師道:“你們別議論了,碧雪她家裏出了事,估計心情確實不好。”


    化妝師說:“雅靈,我覺得你脾氣也太好了,剛剛她那樣對你,你還幫她說話。”


    葉雅靈笑了笑,“沒事的。”


    今天的戲拍得很順利,明天再拍一天也就能殺青了。


    薑碧雪坐在四合院走廊的椅子上翻著劇本,這幾天她心情受了影響,台詞必須多背幾遍才能脫口而出,否則很容易忘詞。


    她今天的戲在下午四點多就結束了,結束後她提前離開了片場。


    回到家後,她陪著薑楚河和翟美芯在附近的園林散步,看到一叢開得很嬌豔的薔薇花時,她不禁想起了薔薇園裏的薔薇。


    現在正好是六月中旬,她一周之前看到時,園子裏已經開了不少薔薇花,還有很多花骨朵,想必現在更繁盛。


    她突然有點想念那個地方。


    “碧雪,怎麽了?”翟美芯問。


    薑碧雪回過神,挽著翟美芯繼續走,“沒什麽,就是覺得那花很漂亮。”


    薑楚河狀似無意道:“我們加拿大那棟別墅開的花更漂亮。”


    薑碧雪抿唇不再說下去,再說下去,薑楚河必定會提讓她回加拿大的事。


    “前麵好像有個荷花池,荷花應該也開了,我們過去看看。”薑碧雪挽著翟美芯繼續往前走。


    夕陽西下,六月份的夜幕來得較晚,六點多鍾了,天還很亮。


    薑楚河邊走邊問:“碧雪,你那部戲拍了也快有四個月了吧。”


    “嗯,差不多了。”


    “還有多久殺青?”


    “很快了,明天就拍完了。”


    薑楚河道:“那回加拿大的事……”


    薑碧雪心想果然還是逃不掉,“爸,我不是說要給我時間考慮嗎,這才過去幾天呢。”


    薑楚河歎氣,“好,我不逼你,你自己想清楚。”


    一家三口繞著園林走了一圈,太陽下山時,他們剛好回到家裏,家裏的阿姨已經做好了飯。


    薑楚河前些天都吃的少,今天多吃了一點,薑碧雪又給他盛了一碗湯,讓他喝了。


    吃了飯洗了澡,她躺在床上翻著劇本,明天最後一天了,她還有些不舍。


    她也很期待,《梅花扇》的成片。


    床頭的手機鈴聲響了,她按下接聽,裏麵傳來麥曉東的聲音,“雪姐,劇組剛剛來通知了,明天的戲要延後。”


    薑碧雪覺得奇怪,明天可就要殺青了啊,為什麽還要延後,“曉東,你的消息可靠嗎?為什麽延後?”


    麥曉東說:“我聽說劇組今天好像起火了,還挺嚴重。”


    薑碧雪心裏一驚,“起火?那人員呢,有受傷的嗎?”


    “我也不清楚,劇組那邊好像對這個事要保密,我待會再打聽一下吧。”


    “我親自找劇務問問。”


    薑碧雪掛了電話之後,心裏隱隱不安,她想起了原小說裏的情節,也是在拍攝《梅花扇》時,由於原主暗中讓道具做了手腳,導致片場著火,最後是宋文澤奮不顧身衝進了火海,把她救了出來。


    現在劇情已經完全變了,葉雅靈也不是女主角,那劇組那火是怎麽來的?人員傷亡如何?


    她立即撥了劇務的電話,“小關,我聽說今天劇組著火了?”


    小關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她說:“嗯,碧雪姐,你不知道嗎?”


    “我今天提前離開了片場。”


    “哦哦。”小關說:“那還好,在現場可把人嚇死了。”


    “那情況怎麽樣,有沒有人受傷?”


    “啊!”小關突然想起什麽,“碧雪姐,你是不是也不知道韓總他受傷了?”


    薑碧雪不敢置信,“你說誰?韓總?韓清辭?”


    “恩恩,今天著火的時候雅靈被困住了,是韓總跑進去救了她。”


    聽到這句話,薑碧雪心裏一怔,韓清辭跑進火裏,救了葉雅靈?原劇情不該是宋文澤跑進去麽?為什麽,會是韓清辭?


    “碧雪姐,你還在聽嗎?”


    “碧雪姐?”


    “還在。”


    “韓總和雅靈都被送到醫院去了,我也不知道怎麽樣了,你快去看看吧。”小關在電話裏道。


    “嗯,我知道了。”薑碧雪掛了電話,心情久久沒能平複。


    韓清辭冒著大火,救了葉雅靈。


    而葉雅靈對他來說是白月光,是這個世界最特別的存在。


    如果韓清辭救的是別人,那還可以算是見義勇為。


    可偏偏,他救的是葉雅靈。


    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想要知道韓清辭現在到底怎麽樣了。她壓下心裏的混亂的思緒,點開手機通訊錄想要給韓清辭打個電話。


    電話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是麥曉東的。


    薑碧雪按下了接聽,麥曉東的聲音火急火燎地,“雪姐,不得了了,我剛打聽到了,韓總也受傷了!”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嗎?”麥曉東問。


    “嗯。”


    “你要不打電話問問韓總,看情況怎麽樣吧。”


    “嗯。”薑碧雪掛了電話,握著手機給韓清辭打電話,可是連續打了兩次都沒有人接聽。


    她心裏有不好的預感,想到經常跟著他的蘇豫,她再撥了蘇豫的號碼。


    蘇豫那邊很快接了,薑碧雪第一句話就是問:“清辭怎麽樣了?”


    蘇豫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夫人,韓總他受了傷,現在還在昏迷,一直叫著你的名字,你能過來醫院一趟嗎?”


    縱然心裏有氣,但聽到韓清辭昏迷,她第一反應是立即要見到他,“說地址!”


    蘇豫說了地址和病房號。


    她換了一身衣服,匆匆忙忙下樓,樓下薑楚河和翟美芯還在客廳聊著天,看到她跑下來,薑楚河問:“碧雪,這麽匆忙,是怎麽了?”


    薑碧雪沒時間解釋,“爸,媽,我有點事,出門一趟。”


    翟美芯喊:“什麽事?去哪呀?讓司機陪你去!”


    “不用了!”


    薑碧雪跑進車庫,把車開了出來,立即飛奔趕去蘇豫所說的醫院。


    在醫院的停車場停好車,她從儲物箱裏摸出一張口罩戴上,小跑著進了醫院。


    上了電梯她才發現,這裏的按鈕根本沒有10,隻到5樓。


    她隻好搭電梯到五樓,小跑著尋找著上10樓的樓梯。


    突然,她被一名中年護士拉住,“小姐,不要在醫院奔跑。”


    “對不起,不好意思。”薑碧雪喘著氣道歉,然後順道問:“護士小姐,我想問住院部1008病房怎麽走?”


    護士指著一條走道,“住院部要去那邊盡頭搭電梯,你要是想走樓梯,也在那邊。”


    “好的,謝謝。”


    護士看著薑碧雪露在口罩外的半張臉,有些熟悉感,“話說,你是不是那位……”


    薑碧雪看她快要認出來了,說了句,“抱歉,我還有急事,先走了。”


    她一溜煙走遠了,按照護士的指示,果然找到了上十樓的電梯,醫院的十樓是單人病房,設施較為豪華,一般是有錢人才住得起的。


    薑碧雪順著門號找,終於看到了1008的字樣。


    她走到門口,正要抬手敲門,聽到了裏麵有人說話。


    “kent,為了一個人不顧生命危險跑進火海裏,你是怎麽做到的?難道你不怕死?”說話的是秦恒。


    “要是火海裏有對你很重要的人,那生和死,在那一刻都沒有時間考慮,你隻能想到救她。”那是韓清辭的聲音,有些沙啞,說完後,他咳了幾聲。


    門外的薑碧雪頓住,眼睛變得濕潤,放下了敲門的手,轉身離開了。


    腦海裏反複回蕩著那句話:要是火海裏有對你很重要的人,那生和死,在那一刻都沒有時間考慮,你隻能想到救她。


    她突然覺得心像是被刀尖割了一樣,隱隱作疼,血一滴,一滴地在滴著。


    她從一開始就很清楚韓清辭對葉雅靈的感情,所以沒想過要和他維持這段婚姻。


    後來韓清辭說他愛她,好,她信了,她也愛上了他了。


    他們可以不用離婚,可以過一輩子。


    她知道總有一天韓清辭會和葉雅靈重逢,她嚐試過自我安慰地去相信韓清辭,但突然之間,那一層虛無縹緲的信任也瞬間崩塌。


    韓清辭奮不顧身地去救葉雅靈,已經說明了一切,在他心裏,最重要的那個人,還是葉雅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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