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霓虹燈廣告牌把兩人籠罩在紅紅綠綠的燈光裏, 薑碧雪胸口起伏,嘴裏喘著,她隻想快點到醫院,根本沒來得及去想別的。


    韓清辭的目光落在了她懷裏的小孩身上, “你要去哪?還有,這個孩子是誰?”


    薑碧雪沒跟他解釋,隻說了句, “他吃壞肚子了, 我要送他去醫院。”


    “我跟你一起去。”韓清辭跟了上來, 從薑碧雪懷裏抱過薑子辰, “我來抱。”


    薑碧雪也沒拒絕,讓他抱過去了。


    薑子辰倚在韓清辭的懷裏,沒哭沒鬧,小手抓了抓他的領帶。韓清辭抱著他往醫院方向走, 薑碧雪跟在身後。


    到了醫院, 薑碧雪去窗口辦理掛號, 掛了急診。


    韓清辭抱著薑子辰站在一邊, 他低頭看著懷裏的人, 懷裏有些虛弱的小家夥也睜大眼睛看著他,兩人在對視。


    剛剛在馬路邊, 燈光太暗他還沒仔細看看, 現在這裏燈光明亮, 孩子的五官眉眼看得清清楚楚。


    韓清辭眸色微沉, 這孩子跟他太像了, 要是不相關的人,他大概還會覺得隻是巧合,但這個孩子是薑碧雪抱著的,想到了孩子的身世,心顫了顫。


    薑碧雪掛好了號,拿著資料過來,薑子辰看到了她,伸出小手朝著她,淚眼汪汪地喊:“麻麻……麻麻……”


    薑碧雪走過去,“我來抱吧。”


    聽到薑子辰那一聲麻麻,韓清辭幾乎已經沒有疑問,這孩子叫薑碧雪媽媽,還長得這麽像他,看樣子是一歲多不到兩歲……


    一係列的推測從自己的腦海裏宛如列車一樣馳過,並且毫無漏洞可言。


    “碧雪,這個孩子……”


    薑碧雪知道他想問什麽,“抱歉,你的那些疑問能先別問嗎,我現在沒辦法給你解釋。”


    她抱著薑子辰往急診部走,韓清辭看她現在心煩意亂,暫時把自己心裏的波濤洶湧和質問都壓在心裏。


    他跟了上去,來到急診科。


    醫生看過後給薑子辰驗了血,檢查過後確認是輕度的急性腸胃炎,吃了變質的食物導致的,需要打消炎藥。


    薑子辰害怕打針,看到了針頭就胡亂往薑碧雪懷裏躲,像個小團子一樣縮在她懷裏,兩隻小手抓著她的衣服,嗚嗚嗚地抗拒。


    薑碧雪輕聲哄著,“辰辰乖,打了針之後就好了。”


    “辰辰要是乖乖聽話,媽媽給你買玩具好不好?”


    原來孩子叫辰辰,韓清辭在旁邊看著,心裏百味陳雜,他也不知道該做什麽,他不會哄孩子,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心裏莫名著急。


    突然想到什麽,他說:“碧雪,你等我一下!”


    薑碧雪看著他跑了出去,一臉茫然,但她也沒空去猜他到底要去哪,去幹什麽。


    打針的護士還在一旁等著,她也幫忙哄,“小朋友,打針不痛的,一下子就好了,不要怕哦。”


    薑碧雪看著緊緊抓著自己的小團子,心裏即心疼又無奈,“辰辰,你要是不願意打針,媽媽不要你了。”


    小家夥聽懂了,扁著嘴委屈地真的流淚了。


    薑碧雪剛說完,就後悔了,輕拍著他說:“不哭不哭,辰辰乖乖打了針我們就回家好不好?媽媽不會不要辰辰的。”


    “嗯嗯。”小家夥含糊地應著,臉上還有點委屈。


    薑碧雪讓他坐在大腿上,稍微拉下他的褲頭,讓護士紮針。小家夥眼睛裏包著淚水,委屈得不行,但打針的時候卻乖乖地沒喊沒鬧。


    打了針之後,護士笑著說:“你看,是不是不疼?”


    薑碧雪幫他抽好褲子,薑子辰往薑碧雪懷裏靠,哭腔喊:“麻麻……”


    打了針後,醫生說回去再觀察,要是沒有繼續發熱嘔吐就說明沒事了。


    此時,韓清辭從外麵跑了回來,手上摟著一個跟他的形象不符合的東西,一個kuma熊布偶。這是兒童醫院,附近就有個專門賣兒童玩具和用品的店,他在一堆大布偶裏挑了kuma熊。


    他把kuma熊給他,哄孩子的語氣生澀,“辰辰,給你的。”


    薑子辰看到了布偶,打針的陰影很快消除了,用小手擦了擦眼淚,雙手摟過那一隻熊,差不多跟他一樣大。


    韓清辭眉宇間露出一絲欣慰的笑,他看向薑碧雪,“針打了嗎?”


    “嗯。”薑碧雪應了一聲,她眼神裏帶著一絲閃躲,有點害怕麵對韓清辭的質問,又有些愧疚。


    而韓清辭似乎並不急著追問了,他伸出雙手,“讓我來抱他。”


    “不用。”


    韓清辭伸出去的手頓了頓,最終還是收了回來,薑子辰梨花帶雨的眼睛看著韓清辭,小手抱著kuma熊,出乎意料地小聲喊:“爸爸……”


    韓清辭怔愣住,那一聲爸爸就像是凜冬裏的一簇小火苗,瞬間讓他的心都融化了。


    跟他一樣驚訝的還有薑碧雪,薑子辰出生以來,第一句學會的就是媽媽,後麵她也教了他不少簡單的詞語,但從沒教過他喊爸爸。


    那這句爸爸,他是從哪學的,而且,他怎麽知道韓清辭是他的爸爸?


    難不成,血肉骨親之間,還真有某種冥冥之中的默契?


    韓清辭在薑碧雪麵前彎下腰,抬手碰了碰小家夥的臉蛋,“辰辰喜歡這個熊嗎?”


    薑子辰的下巴在熊頭上蹭了蹭,表示他很喜歡。


    韓清辭臉上始終帶著慈父般的笑,薑碧雪沒有阻礙他和薑子辰的互動,默認了。


    “雪姐!”從堵車中脫身的麥曉東終於趕到了醫院,看到了韓清辭也在,他打了個招呼。


    薑碧雪抱著薑子辰站了起來,“曉東,你送我們回去吧。”


    韓清辭在麥曉東回答之前,插了一句,“坐我的車回去。”


    “不大方便。”薑碧雪道。


    韓清辭大抵也明白這個不方便是什麽意思,他們現在已經不再是夫妻。薑楚河恨他入骨,一定也不願意見到他。


    他沉默,視線在薑碧雪懷裏的孩子駐留。


    麥曉東有點摸不著頭腦,“雪姐……”


    薑碧雪說:“你車停在哪?開到門口吧。”


    “嗯嗯,好的。”麥曉東轉身去開車。


    薑碧雪回頭看他一眼,抱著薑子辰走了。


    韓清辭跟了上去,看他們上了車,走到駕駛座彎下腰對麥曉東說:“曉東,把他們送回家之後,給個消息給我。”


    “好的,韓總。”


    韓清辭透過車窗,想要再多看一眼他們母子,車窗從外麵看是看不到裏麵的,他隻好沉默地站在車外麵,直到麥曉東把車開走。


    一直到車子看不到,韓清辭的心還沒平靜下來,他的心跳得飛快,連帶全身的血液也在擴張,剛剛的一切不是夢,就算薑碧雪沒有親口告訴他辰辰的身世,但他早已經明白了一切。


    太容易推測了,孩子的長相,年齡,稍微用心一想就能猜到。


    秦恒的電話打了進來,他按下接聽鍵。


    “kent,你來了嗎?”


    韓清辭這才想起來今天他要去參加一場生日宴,壽星公是高位資本的一位lp,算是合作夥伴,他原本要和秦恒一塊去參加的。


    但是現在,他的腦海裏隻有薑碧雪和那個孩子,他一時覺得自己是高興的,一時覺得生氣,他覺得自己快要魔障了。


    “alex,今天的生日宴,我不過去了。”


    秦恒也沒問他為什麽,隻道:“那好,這裏我來應付。”


    ——


    薑碧雪回到家之後,蝶姨坐在沙發上,一雙眼睛通紅,看到她抱著薑子辰回來,她心裏很內疚,“小姐,辰辰他……沒事吧?”


    薑碧雪看她一臉自責,也不好把責任都推在她身上,“急性腸胃炎,打了針。”


    蝶姨吸了吸鼻子,“實在是不好意思,那罐頭是我女兒給我的,我也沒注意變質了。”


    薑碧雪歎了一口氣,她現在怪她也沒有用,蝶姨是從她回國之後就負責家裏的家務,期間也沒犯什麽錯,“以後留意一點就好,小孩子不比大人,飲食方麵要更小心一點。”


    “恩恩,我知道。”


    薑碧雪抱著薑子辰上了樓,把他放在自己床上,薑子辰的小手抓住薑碧雪的衣袖,“麻麻……”


    薑碧雪抬手探了探他的額頭,“辰辰還難受嗎?”


    薑子辰搖了搖頭。


    薑碧雪吩咐了蝶姨煮了一點米粥,喂薑子辰吃了一點,再給他洗了個澡,讓他睡下。


    今天就讓薑子辰和她一塊睡,以便於隨時觀察他的情況。


    薑楚河和翟美芯得知薑子辰不舒服,提前從生日宴上趕了回來,他們兩比薑碧雪還著急。


    “辰辰怎麽樣了?哈?”翟美芯看到了薑碧雪,心急如焚地問。


    薑碧雪說:“我帶他去打了一針,現在睡下了。”


    薑楚河眉頭皺成一個川字,“醫生是怎麽說的?嚴不嚴重?”


    “不算嚴重,就是吃壞肚子,東西都已經吐出來了。”


    翟美芯悔不當初,“都怪我,我就不應該留他在家裏。”


    薑楚河歎氣,“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


    薑碧雪安撫道:“爸媽,你們別擔心了,他剛剛還吃了小半碗米粥,臉色也比之前好了點,可能睡一晚就好了。”


    “你今天也累了,要不讓辰辰跟我們一塊睡,你爸他睡得淺,要是他晚上不舒服,他也能及時發現。”翟美芯道。


    薑碧雪搖了搖頭,“就讓他跟我睡吧,我會照看好他的。”


    今天從片場回來後,薑碧雪就一直馬不停蹄地操心,忘了自己還沒吃飯。她也懶得再讓保姆準備她的吃食,喝了一碗剩下來的米粥填填肚子也就算一餐了。


    晚上她不敢熟睡,醒了好幾次,檢查薑子辰沒有異樣,她才敢繼續閉一會兒眼睛。


    第二天,薑子辰醒得比薑碧雪還早,天才剛亮,他就醒了,小手在認真卷著薑碧雪散落的長發。


    薑碧雪也很快醒了,看著旁邊的小家夥在玩著她的頭發,唇角勾起一個笑,手背貼了帖他的額頭,已經恢複正常了,看他的臉色也好多了。


    薑碧雪坐了起來,摸了摸他的肚子,“辰辰,肚肚還疼不疼?”


    薑子辰搖了搖頭。


    “那還要不要睡一下?”


    薑子辰口齒不清地說:“熊熊……熊熊……”


    薑碧雪聽了半天才明白他說的是昨天韓清辭給他買的kuma熊,昨天他抱著回來的,後來她隨手扔在了房裏的沙發上。


    薑碧雪把kuma熊重新讓薑子辰抱著,小家夥摟著熊,咿咿呀呀地對著布偶說了什麽。


    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事,薑碧雪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擔心起來,她並沒想到昨天韓清辭會出現,雖然她昨天並沒有對薑子辰的身世作解釋,但是聰明如韓清辭,他不可能看不出來。


    看昨天韓清辭對薑子辰的態度,他是很喜歡的。


    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雖然他們離了婚,她也不想讓韓清辭再來打攪她,但既然他知道了,她也沒打算騙著他。


    要是他真的想要爭奪孩子的撫養權,她也絕對不會示弱。


    確定薑子辰已經沒事了之後,薑碧雪把他交給翟美芯照顧,趕去片場了。


    開車的麥曉東心裏很多疑問,都擺在臉上,他小心翼翼地開口,“雪姐,昨天那個真的是你的兒子?”


    薑碧雪低頭看著劇本,應了一聲,“嗯。”


    “哦。”麥曉東再問了句,“親生的嗎?”


    薑碧雪抬了抬頭,“嗯。”


    “哦哦。”麥曉東開著車,表麵上平靜,心裏已經亂成麻,薑碧雪竟然有個親生的兒子,這個消息也太勁爆了。他開始想著要是這件事被狗仔報道出去,應該怎麽來解釋,怎麽來發聲明。


    薑碧雪囑咐了一句,“曉東,別說出去。”


    “當然不會。”麥曉東鄭重承諾,“雪姐,你可以放心,我絕對不會亂說的。”


    薑碧雪的手機響了一下,她看了看微信消息,心裏想著,該來的果然還是會來。


    薑碧雪收起手機,麥曉東的車已經開進了韓氏大廈地下停車場。


    “曉東,我先上去,你待會自己去片場。”薑碧雪下了車,往電梯口方向走。


    現在八點不到,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這一棟大廈空空蕩蕩,上了電梯後,一路直達42樓。


    電梯門緩緩打開,正要出去的薑碧雪頓了頓,外麵站著一個人,他穿著白色襯衫,領口解開了兩顆扣子,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看樣子像是在等著她興師問罪。


    沒想到他這麽早。


    薑碧雪從電梯走出來,“你想說什麽?”


    韓清辭沒開口,牽起她的手,往自己辦公室走。


    薑碧雪這還是第一次來他的辦公室,進了去,韓清辭嘭一聲關上了門。


    看他的樣子,心裏應該積了一肚子的怨氣,在等待著發泄,而他的發泄對象自然而然就是罪魁禍首薑碧雪。


    薑碧雪已經做好了被他質問又或者責罵的心理準備。


    進了辦公室後,韓清辭卻沉默了,他背對著薑碧雪,一聲不響。


    薑碧雪看著他的背影,“有話快說,我還要去拍戲。”


    韓清辭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有些低啞,第一句問的是,“辰辰好了嗎?”


    “嗯,今天臉色好多了。”


    韓清辭依舊背對著她,“他全名是什麽?”


    “薑子辰。”薑碧雪不動聲色地回答他問的問題。


    韓清辭再問:“那他的生父,是誰?”


    “你不是知道了嗎?還問?”


    他轉過身,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她,幾分淩厲,“我要你親口說!”


    像是賭氣,薑碧雪故意道:“我隻知道辰辰是我生的,至於他的生父,我還真不知道。”


    “你……”韓清辭一咬牙關,仿佛隨時都能咆哮出來,“你到底想隱瞞我到什麽時候?薑碧雪!”


    韓清辭走近了一步,猩紅的眼睛盯著她,“要不是我自己發現了,你是不是就打算隱瞞我一輩子?”


    薑碧雪輕抿著唇不語,這是默認了。


    韓清辭的目光幾分鋒利,但又糅雜了幾分柔軟,他心裏清楚,就算薑碧雪隱瞞了孩子的事,他依舊對她恨不起來。


    薑碧雪語氣平靜:“其實,你何必一定要知道,你和你愛的人,以後也會有孩子,至於辰辰的存在,對你們來說也隻是個包袱。”


    “你是覺得我還不夠生氣,專程說這種話來激怒我的?”


    韓清辭一步一步靠近,薑碧雪一步一步後退,直到背遞上了身後的門,退無可退,“我沒有激怒你的意思。”


    他抬起手,自然而然地撐在門上,把薑碧雪壁咚在門和他之間,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她,“你知道我昨晚怎麽過來的嗎?我一會兒高興,因為我做爸爸了,一會兒懊惱,因為我竟然在他一歲多的時候才知道,一會兒又生氣,你竟然隱瞞了我這麽久,這些情緒混雜在一起,都快把我逼瘋了。”


    薑碧雪低眉,不敢看他的眼睛和臉色,她知道他昨晚一定失眠了。


    韓清辭繼續說:“你現在,真的快把我逼瘋了,我該拿你怎麽辦,罵你嗎?我舍不得。就這麽原諒你嗎?我也做不到。薑碧雪,你為什麽就這麽狠心。你到底想要我怎麽樣?”


    薑碧雪地心跟著顫了顫,她沒想要他怎麽樣,她隻是覺得既然離婚了,那就沒必要特意告訴他孩子的存在。


    她也想過有一天韓清辭會知道,她當時就做過心理準備,要是他發現了,那他也不會不讓他見孩子。薑碧雪措了一下詞,“你要是真的喜歡辰辰,以後可以經常去看他,帶他出去玩也可以,至於撫養權,他是我們離婚後生的,要是打官司,你沒有勝算。”


    韓清辭溫熱的呼吸打在薑碧雪的額頭,“不,我要你和我複婚,你和孩子,我都要。”


    “那不可能。”薑碧雪咬著唇,偏開臉,“你別得寸進尺。”


    “我的童年已經是不幸,我不希望我的兒子也遭受這種痛苦。”


    這個理由算理由麽?她當然知道父母在一起會給孩子更好的成長體驗,但為了孩子就讓自己委屈,她可做不到,“我會給他最好的,你要想盡父親的責任我也不攔著你,但這不能成為複婚的理由,你不要用這樣的說辭來逼我。”


    韓清辭深吸一口氣,“碧雪,我沒有逼你,我會給你時間考慮,我也會證明給你看,我會給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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