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應承那賴管家今日前去拜訪, 倒不是敷衍他,昨日剛好, 他們要安頓不去,今日卻怎麽也該去的, 不然正是他們失禮, 故而一大早,黛玉他們就準備妥當出門。


    許靖安和林瑜騎馬, 黛玉坐轎子,一行人往賈府去,至榮國府門前,下人去叫門, 不想大門不開, 隻開了偏門,許靖安冷笑一聲,林瑜皺眉。


    黛玉坐在轎子裏聽著雪雁的話, 神色亦淡淡的, 前世今生, 榮國府還是那個榮國府, 賈家還是那個賈家, 要見到賈母的歡喜散去大半。


    門前候著的仍是昨日的賴管家, 見林家人不動, 少不得上前詢問, 林瑜含笑道:“我在家時常聽父親提起外祖家乃是高門, 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是我疏忽了。”轉而對許靖安道:“義父先回,我領著妹妹去拜見了外祖母並兩位舅舅舅母,既歸!”


    賴大家見此,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不好忙道:“表少爺不必如此,既然先生已經來了,就一道入府,我昨日已稟了老夫人,說表少爺的幹親亦在,老夫人也說要見的。”


    眾人久不進去,少時就有賈璉得了消息出來,笑著道:“這位想必就是林表弟,聽聞林表弟初下場就中了小三元,當真了得。”林瑜見他年歲,猜到這位約莫就是大舅舅家的二表哥,下了馬,道:“可是璉二表哥,瑜見過璉二表哥!”林瑜拱手一拜,賈璉忙扶了起來“自家人,不必客氣!”


    林瑜起身又介紹尚在馬上的許靖安:“這位是我的義父兼先生,姓許,名諱上靖下安!”


    “許先生好!”賈璉拱手道。


    許靖安點點頭,林瑜又對著許靖安道:“先生,這是我大舅家的璉二表哥。”


    “不錯,另外祖父同家師有交情,算起來也算是故交!”許靖安翻身下馬對著賈璉道。


    賈璉納罕:“先生識得家外祖父?”


    “未曾得見,隻聽家師提起,白先生乃是當世大儒,可惜了!”許靖安道。


    賈璉也隻是笑了笑,他母親早逝,外祖家聽說早就沒落離開京城,多年未曾有過音信,這會兒忽然有人提起雖訝異,卻也不大在意。拱手請兩人入府,早有小廝知機開了中門。


    林瑜見此淡淡一笑,沒有再提,左右不是自己府裏的事情,三人入府,林瑜與許靖安先去前院見賈赦賈政兄弟。黛玉的轎子卻是直接入了二門,去後院見賈母。


    賈璉對許靖安有幾分好奇,故而一路上陪著說話,許靖安又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不管是文章典故,還是風月之事,皆信手拈來,讓賈璉大開眼界,兩人倒是甚是投緣。


    林瑜看著隻笑而不語,心中腹誹先生越來越沒分寸,也不看他才多大,他悵然了一回,好在到了,賈赦借口身子不適,壓根沒見外甥,倒是賈政還在,見了兩人,他雖得了林海的書信,知道同行的有一位外甥的先生兼義父,雖覺妹夫魯莽,怎能讓外甥隨便認了親,不過到底想著也是讀書人,不想談論之下聞得許靖安竟是榜眼出身,母孝後拒絕出仕,才至林家教書。


    賈政忙拱手賠禮“竟不知是半山先生大駕,失敬失敬!”


    “賈大人不必客氣,我如今一介普通人,並無官職在身,不必如此。”


    “這如何行,半山先生雖無官職,卻有功名,豈能與普通人一般。”賈政忙道,他聽說林瑜是考了武秀才,本就有幾分不悅,這會兒也不多管,隻和許靖安交談,眼中放光,更像是看倒奇珍異寶。


    賈璉在一旁看得瞪眼,他二叔是知道的,雖然喜歡讀書人,但等閑之人絕對沒這個待遇。


    黛玉的轎子停在一處垂花門前,早有賈家的婆子上前,雪雁怎會讓她們近身,她打起簾子扶了黛玉下轎,同行的林家丫鬟婆子上前簇擁在黛玉身邊,並不給賈家人機會,那幾個婆子見此神色怏怏的,卻也沒說什麽,隻在前頭引路。賈家的宅邸自是一副富貴氣象,與自家不同,雪雁等暗暗瞧著,心裏卻還是喜歡自己府裏。


    一行人穿過抄手遊廊,轉到後麵的正房大院,台磯上坐著幾個台磯之上,坐著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一見他們來了,便忙都笑迎上來,說:“剛才老太太還念呢,可巧就來了。”於是三四人爭著打起簾籠,一麵聽得人回話:“林姑娘到了。”


    黛玉方進入房時,隻見兩個人攙著一位鬢發如霜的老母迎上來,再見前世疼愛她多年的外祖母,黛玉忍不住雙眸含淚,方欲拜見,卻被賈母一把摟入懷中,心肝兒肉的叫著,大哭起來。黛玉本就含著的淚再也忍不住,也跟著落下,外祖母您既然真疼我,為何不給玉兒一條活路!


    屋裏眾人見她們祖孫哭得傷心,皆忍不住掩麵而泣,少時才慢慢開解,方止了淚,黛玉擦了淚,才拜見外祖母,她適才一時失態,這會兒已然回轉過來,再見前世舊人,麵上不露半點聲色,隨著賈母一一指著拜見,眾人仍同記憶一般,隻更年輕些,唯有二舅母倒顯得蒼老些,黛玉心中道。


    複又有賈母派人去喚了迎春三姐妹過來,黛玉又一一見禮,後被賈母攬在身側說話,少時又有王熙鳳風風火火而來,一進來就攜著黛玉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一回笑道:“這天底下竟真有如此標致的人,倒不是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女兒。”黛玉隻淡淡一笑,她晚了三年入京,該是她的話還是她的,隻怕待會兒寶玉,她猛地握緊了帕子,隻心下擔憂麵上卻不露。


    果然賈母又問她可曾讀書之語,前世她初來步步小心,見外祖母不大得意女孩讀書,後來也就不提,隻道識得幾個字,而今卻是不在意這個隻道:“跟著先生讀書,才念完四書,正學治經。”


    賈母笑道:“果然你父親疼你,女孩家家的認得幾個字便罷了,還專門讀書,難道也考狀元去。”


    黛玉隻賈母隻是玩笑,故而不在意亦笑著回道:“外祖母說得是。”


    賈母看著她婉約的模樣想起自己早去的女兒又是一歎“你像你母親,她在家時也是個愛書,那會兒國公爺也和你父親一樣,疼閨女,專門請先生教導,又擇了你父親做女婿。”


    賈母看著黛玉眼神恍惚,似透過黛玉回憶起女兒的音容相貌,頓時又淚如雨下,黛玉也跟著想起母親,眼眶濕了。


    一時間眾人又勸了一回,幸而外頭來稟報說是二老爺帶著表少爺的義父和表少爺過來請安,一時間眾人忙擦了淚,年輕的媳婦並姑娘們都避到了碧紗櫥裏。隻刑王兩位夫人陪坐,黛玉坐在賈母身邊,待賈政帶著許靖安並林瑜進來,三人起身。


    許靖安揖首一禮見過賈母,林瑜則是行了跪拜禮,隻才拜下就讓賈母叫人扶起來,叫到身邊好生撫慰,黛玉又給賈政見禮,賈政忙道:“不必多禮!”


    賈母讓眾人坐下又看向許靖安“許先生是瑜兒的義父,也就是咱們府裏的貴客,可不許慢待了。”


    賈政忙道:“母親說得是,母親有所不知許先生乃是前科榜眼,才名極盛,外甥能拜在他名下實在是幸甚。”說到這裏賈政目露可惜之意,有這樣一個好先生倒是考武舉,也不知妹夫怎麽想的。


    賈母亦是曆經世事的聽了賈政一說,眼中閃了閃,道:“竟不知是榜眼公來了,是我老婆子失禮了。”


    “老太君客氣,在下乃是晚輩,老太君切莫折煞了晚輩。”許靖安笑著道。


    賈母道:“正該如此,瑜兒你可要好生聽你義父的話。”


    林瑜笑著道:“外祖母放心,我最聽話的,不信您問妹妹。”


    黛玉抿嘴笑了笑,卻不答,賈母摟著黛玉道:“看看可不是你淘氣的,玉兒都不理你。”


    既見過禮,許靖安到底是外男不好久留,就告辭,賈政陪著,林瑜也打算走,卻被賈母叫住了,隻讓他留下,林瑜笑著道:“我都多大了,還留在裏頭,叫父親知道該捶我。”


    “你才多大,都是自家姐妹有何見不得的,你父親若問起來,就說是我說的。”賈母笑著道。


    林瑜隻得依了,賈政陪著許靖安欲走,不想聽了這話忽而想起今日還少了一個人,責問王氏“寶玉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之林家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夜雨憑欄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夜雨憑欄並收藏紅樓之林家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