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王崇新和教導主任完全沒有想到, 不過幾句話功夫,韓桃竟然已經讓場麵完全變成了她的主場, 兩人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可關鍵是他們還實在沒法反駁, 因為韓桃說得有理有據, 從細節到過程,她沒有哪一處是含糊不清的, 既然如此也就是說明她問心無愧。相比較而言董國豪這邊就不是這樣了,如果想要解決問題,所有細節都隻能一句話帶過,因為隻要別人一細究, 就會發現其中存在的種種問題, 然而現在他們也不用想了,因為韓桃根本就沒有給他們在中間當攪屎棍的機會。


    臉上被韓桃說得已經很過不去了,王崇新和教導主任不約而同微微垂下了視線, 可沒想到這時候安平柯還回來了, 垂著視線的兩個人此時更加不敢抬頭了, 因為安平柯的話分明在說他之所以插手, 是因為想要幫助三個被欺負的女生, 這也同時印證了韓桃的話, 加上他冷得掉渣的語氣, 王崇新和教導主任知道, 這件事他們真的幫不了董國豪了。


    安平柯則事不關己一般, 說過那句話, 就走到了過道深處,在角落處果然找到一塊手表,隻是這塊表表盤上的玻璃卻已經碎了。


    似乎並不是很在意,安平柯將手表放到上衣兜裏,一言不發地離開,但是韓桃卻注意到,安平柯在看到壞了的手表時,眸中一瞬間流露出難以言喻的悲傷,然而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冷漠和麵無表情,所以再起身,他依舊是那個透著孤獨和淡薄的男人,仿佛這個世界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安平柯拿好東西,很快離開,隻是在經過韓桃身邊時,他輕聲說了一句:“你不是知道我叫什麽嗎?”


    韓桃一頓,根本沒想到他會說話,然而來不及解釋,安平柯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拐角。


    場麵一時非常尷尬,王崇新和教導主任暫時也不知道怎麽辦了,倒是邱虎想了想說:“老師,我看董國豪好像受傷了,要不要送他去醫院?”


    這下王崇新和教導主任反應過來了,然而堪堪借著教導主任攙扶才能站穩的董國豪,竟然咬牙喊了出來:“不用去!我……我沒事。”


    韓桃心裏很是爽快,他就知道董國豪這種愛麵子的,絕對不會讓人知道自己某處被人給踹了,而且看他蒼白的臉色,韓桃就知道他雖然能站起來了,可還是非常疼。


    王崇新和教導主任看董國豪顯然很是痛苦,都關心地問道:“真的沒事嗎,要是哪裏疼或者傷了,一定要告訴我們,不然就去醫院,諱疾忌醫可不行。”


    董國豪心裏本來就捏了一團火,剛才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說話,一是因為某處太疼了,二是他以為王崇新和教導主任肯定能把事情解決,可是現在看來這兩人根本就是兩個棒槌,所以沒好氣的董國豪衝兩人嗬斥:“滾,我說沒事就沒事,你們兩人耳朵是聾了嗎,聽不到我說的話嗎,還是你們倆腦子有問題,什麽都理解不了?”


    王崇新和教導主任哪兒想到董國豪會這樣不講道理,分明他們倆是向著他的,可他一說話竟然比毒蛇還要毒,兩人畢竟都是老師,學生們大多尊重,他們也從來沒被學生這麽訓斥過,所以本就發白的臉色,這下因為生氣,變得更白了。


    一開始王崇新和教導主任都覺得董國豪後台硬,所以惹不得,可是現在他們發現這樣的孩子他們也沒必要護著,於是教導主任猛地鬆開了董國豪,厲聲說:“董國豪,你剛來學校就打架鬥毆,甚至欺負女生,我告訴你,這件事學校不會就這麽算了,我看我們學校可能也不適合你,你準備準備,轉學吧。”


    教導主任說完,甩手離去,王崇新雖然勢利,但終歸也沒被這樣訓斥過,仿佛他是個孫子似的,所以,不打算跟董國豪和他家人搞關係了,他也嚴肅起來,說道:“董國豪,你第一天轉學就惹是生非,我們高二二班也容不下你,我也當不了你的班主任,從今天下午開始,你就別來我們班了,至於要去哪裏,你等教導處通知吧。”


    說罷,王崇新也一甩手,走了。


    董國豪這下也懵了,他剛剛轉學,就被勸退,那他回家還不得被自己老爸揍死?


    原本在鳳棲二中,董國豪就是因為打架鬥毆,學校也管不了,後來有一次他把人胳膊弄斷了,那個學生的家長鬧到了學校,學校沒辦法,就讓他退學了,那次之後,他被自己爹拴凳子上,揍得鼻青臉腫,還是他爺爺想辦法把他又安排到了鳳棲一中來,現在他要是真的被再次開除,他懷疑他老爸真的能打死他。


    終於知道怕了,董國豪想要找個人幫他,可是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都隻是些小角色,最終他的視線落到了韓桃身上。


    王崇新和教導主任離開之後,圍觀人群也陸陸續續都離開了,董國豪帶來的幾個朋友,也該溜的早就溜了,韓桃看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帶著王豔豔和孫來娣準備離開。


    走了沒幾米,韓桃就聽到董國豪喊自己,她回頭看看那個別別扭扭走路的人,稍稍昂著頭,她問:“還有事?”


    董國豪實在沒辦法了,至少暫時他腦子很亂,他隻有一個想法:絕對不能被開除,寧可以後老實點,也不能被開除,這一次惹了韓桃,他悔得腸子都青了,以為是個軟柿子,沒想到竟然是快硬石頭,董國豪認栽。


    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董國豪忍著心頭的不爽,同時也忍著對自己父親的恐懼,他說:“韓桃,對不起,王豔豔、孫來娣,對不起,是我混蛋,我錯了,我求你們幫我去跟教導主任說說話,我不能被開除,我必須要這個畢業證。”


    韓桃一看董國豪竟然跪下了,趕緊往側麵走兩步,她可不敢接受別人的跪拜,她本來就是已死之人,這種跪拜她受不起。


    王豔豔和孫來娣也趕緊躲開,不過一看董國豪這樣,她倆就心軟了,她們也是第一次看到男人這樣跪下來,所以躲開之後,她倆就看向了韓桃。


    韓桃自然懂她倆的意思,但是就這麽放了董國豪她也不甘心,眼睛微微眯起,韓桃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讓董國豪退學對她而言確實也沒多少好處,不過如果董國豪留下,卻成了自己這邊的人,那就不一樣了,即便是狐假虎威,韓桃也希望自己剩下的高中生活能順暢一點,少一點麻煩是一點。


    上前兩步,韓桃將董國豪扶了起來,說:“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幾個條件。”


    董國豪一聽韓桃軟了下來,立刻表態:“可以可以,什麽條件都可以。”


    韓桃看他一起來就捂著某處,顯然還是疼的,心裏舒爽了不少,她繼續說:“回教室後當著全班同學麵向我們仨道歉。”


    董國豪想了想,一咬牙點了頭,說:“行。”


    韓桃繼續說:“你可以繼續當你的小霸王,但是你要把消息放出去,我、王豔豔、孫來娣我們三人是連你都不敢惹的人,而且以後我們三個無論出了什麽問題,你都得幫忙,無論是哪方麵的。”


    韓桃這些要求董國豪就有點不懂了,但是放話容易,幫忙也容易,所以他再次咬咬牙,也點頭答應了。


    最後韓桃看一眼董國豪那一身的奇裝異服,隻覺得辣眼睛,便說:“你以後在學校隻許穿校服。”


    “啊?這,這算什麽要求,我其他的都答應你,而且我特麽都跪下了,你怎麽還管我穿什麽衣服?”


    韓桃冷然看向他,說:“以後還不許說髒話。”


    董國豪瞬間閉了嘴,他就沒這麽憋屈過,而且還憋屈得沒法報仇,他恨不得穿回今天早上,把招惹韓桃的自己掐死,然而一切都晚了,他發覺在這個鳳棲一中他當不了混混頭子了,因為有個女人比自己還混蛋、還陰險,還不是東西。


    噘著嘴,董國豪跟著韓桃三人回了教室,韓桃二話沒說,便將剛才的幾點要求寫了字據,隨後自己、王豔豔、孫來娣都簽字按了手印之後,她硬是拿著董國豪的手讓他也簽了字按了手印。


    下午上課之前,董國豪自己主動站上了講台,早上的混蛋二百五已經沒了蹤影,剩下的這個男生有點慫有點無奈,他含著委屈和羞恥當著高二二班所有人的麵給韓桃三人道了歉,隨後一下講台他整個人都蔫了,趴桌子上跟灘爛泥似的。


    韓桃卻看了看他的樣子,微微一笑,她發現董國豪這個人可能沒壞到芯裏去,因為這個所謂字據真沒什麽實際效力,遵不遵守就看他這個人如何,很顯然這個董國豪是打算遵守到底的,也正是因此他才沮喪得跟灘爛泥似的,看上去還有點可憐。


    收回視線,韓桃又回憶了一下今天的事情,想起安平柯,韓桃微微蹙眉,這個人情她得怎麽還呢?


    第二十章:


    一周的時間過得非常快,這期間韓桃找了班主任和教導主任,說了自己願意不追究董國豪的事情;將所有的出書稿校對完成;給《中學生輔導報》寫了一個關於英語幾個簡單時態的專題;最後還將她新家缺少的東西全部補齊,總之韓桃的時間非常擁擠,不過她並不討厭這種繁忙,畢竟忙起來才會忘記很多她不願意記起的事情,比如周一的下午最後一節課前,韓國棟來了,又給她塞了一塊錢。


    不過一個多月不見,韓國棟仿佛更加蒼老了一點,她兩鬢的白發已經漸漸往頭頂延伸,見到韓桃時他先是猶豫了半天,隨後才一點點上前,局促而猶疑的樣子叫韓桃心軟了半分,然而一想到這個父親這麽長時間以來,這才第二次來找她,韓桃再軟的心也硬了,這個父親太軟弱也太無能,他在那個家裏沒有一點地位,即便是他在養家,可他也做不了那個家的主,於是他就隻能一個多月之後,匆匆來到鳳棲一中,給了自己親女兒一塊錢。


    然而這樣的一塊錢怎麽可能夠韓桃一個月的費用,說起來也是可笑,韓國棟在見到韓桃時,問的第一句話不是她過得怎麽樣,也不是他這個父親是否思念女兒,而是充滿不解的一句:“桃呀,你這身衣裳是誰給送給你的?”


    韓桃聽了這句話隻覺得無語,她這一輩子沒有穿過一件新衣裳,就這麽一件普通的運動衫,自己父親都覺得稀奇,然而韓春林又豈止有一件運動衫,光韓桃知道的他就有三件。、


    心冷到了骨子裏,韓桃徹底不願意和這個男人和那個韓家再有一點關係,她微微揚起頭,目光雖然沒有鄙夷,但是可也不見絲毫親密,韓桃回答:“我自己買的。”


    韓國棟一愣,問道:“你怎麽掙的錢?”


    說到這裏,韓國棟忽然生氣地問道:“韓桃!你難道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韓桃冷哼一聲,果然在這個父親眼中,她的女兒就是這種貨色了,多麽可笑,至少對這個身體的原主來說,韓國棟幾乎是她對這個世界最後的留戀,然而他到底留戀了一個什麽樣的父親呢?


    “韓先生,我十七了,掙錢難道就沒有正道了嗎?難道你眼中的女兒,為了掙錢就可以什麽都不要了?既然我們早就斷絕了所有關係,那麽,請你回去吧,以後也不用再來了,那二百六十塊的撫養費,我會盡早還給你們,我不僅僅和周鳳霞兩清,和你,我們也兩清。”


    其實韓桃最讓人忌憚和恐懼的說話方式就是這種,仿佛她根本不是在說什麽狠話,隻是在按部就班地讀一個文件一樣,語氣平和無波,表情從容淡定,因為從這樣的她嘴裏說出的話,永遠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韓國棟僵硬地看著韓桃,急著解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怕你走了歪道,我……我……”


    韓國棟最終也沒有說出抱歉的話,雖然他心裏對這個女兒充滿了愧疚和不舍,可是他真的好像越來越不了解這個女兒了,似乎他也永遠追不回這個女兒了。


    心裏難受得要命,韓國棟狠狠撓了撓自己腦袋,而上課鈴也適時響起,韓國棟沒有辦法,隻能匆忙塞給韓桃一塊錢,隨後看著她進了教室。


    對於這個父親,韓桃並非無動於衷,然而父親的選擇韓桃卻無法無動於衷,他這是選了自己的妻子和兒子,拋棄了韓桃。或許,有人會覺得他這也是別無選擇,可是這麽想的人錯了,韓國棟怎麽會別無選擇,如果他真的想要保全這個家,他完全可以當天就把韓桃叫回去,然後拉著韓桃和周鳳霞一起去村委會,解釋一下他們隻是家庭矛盾,那什麽斷絕關係書,撕了就成,可是他沒有,他甚至是好幾天之後才去找的韓桃,而那時候韓桃對這個父親的所有幻想早就已經破滅了。


    不抱希望,才不會失望,韓桃現在愈發明白這個道理,在和周鳳霞簽訂斷絕關係書的頭兩天,她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希望韓國棟能來勸勸她,可是他沒有,韓桃非常清楚,他是默認了周鳳霞的做法,而這才是最讓韓桃寒心的。


    這兩次相見,韓桃都比較沉默,無論如何她都希望這個父親給她說一句“女兒,咱們回家吧”,可是他沒有,因為他知道那個家已經沒了韓桃的位子,韓桃回去隻會更加尷尬和傷心。


    韓國棟走了,坐在窗口的韓桃看著他愈發佝僂的背影,心裏許久不是滋味,她不後悔自己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可是這個男人是真的想要對她好,他甚至帶她去看過心理醫生,雖然沒有花到二十塊那麽多,但是他終究做了一點事情。


    這一段韓桃也知道,倒不是她問的,是周鳳霞沒事就拿出來刺激自己,從周鳳霞的口中,韓桃知道了原主的所謂精神病,也知道原主應該繼續接受治療,可是周鳳霞不同意,她怕花錢,所以所謂的心理治療原本該每周一次,持續三個月的,周鳳霞一共隻讓她去過兩次,這兩次一共花費實際上是八塊錢。


    周鳳霞都發話了,韓國棟也沒有辦法,於是治療中途就停了,而原主的抑鬱則更加嚴重了,在一個這樣的家庭背景之下,韓桃覺得還原主的死其實也確實是一種解脫。


    “韓桃,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講台上的化學老師看出了韓桃的分心,所以專門叫她起來回答問題。


    韓桃根本不知道她問了什麽,所以她不得不低下頭,隨後她就瞥見同桌邱虎將課本往她這邊推了推,手指也指在了一道題目下方。


    快速地看一遍題目,韓桃立刻張口回答:“方程式兩邊的鐵不平衡,右邊部分需要加一。”


    化學老師以為韓桃答不出來,可沒想到她竟然說對了,沒辦法,他隻能點點頭說:“很好,坐下吧,要認真聽課。”


    韓桃坐下,充滿感激地看了邱虎一眼,隨後便認真聽起課來。


    這節課結束,韓桃輕聲對邱虎說:“剛才提問的事情,謝謝你。”


    邱虎依舊是一臉呆呆的樣子,扶扶眼鏡,邱虎回答:“沒事,我們是同桌。”


    韓桃笑了起來,繼續說:“董國豪那事,也謝謝你了。”


    韓桃說完正好王豔豔和孫來娣過來叫她一起去吃飯,她倆聽到韓桃的話之後,都跟著說:“謝謝你啊,邱虎。”


    “謝謝。”孫來娣心裏藏不住事,說完謝謝,立刻說了當時的想法,“哎,邱虎你不知道,你看到我們之後,撒丫子就開始跑,我還以為你是個膽小鬼,這是在逃跑呢,沒想到你竟然是去找人了,真的,我都對你刮目相看了。”


    邱虎的臉慢慢紅了起來,在他們班裏邱虎可不是個多麽受歡迎的男生,他學習是前十名,但卻不是最好的,個性又沉悶,外表看上去更是一般,所以他在高二二班的存在感非常低,老師叫人回答問題,八百年也叫不到他,學生們有事情也從來記不起這個人,所以突然被孫來娣這麽一誇,他瞬間麵紅耳赤地害起羞來。


    韓桃看他這樣,也難免覺得好笑,不過心裏卻給自己同桌加了好多分,畢竟在韓桃有困難的時候,邱虎第一反應並不是逃跑,光這一點他就比大多數同學都值得結交了。


    “走吧,一起吃飯吧,我請你,算作是今天的謝禮。”韓桃說。


    邱虎看看韓桃,又回頭看看王豔豔和孫來娣,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不用謝禮,我就想問問,韓桃你能不能也帶著我學英語啊。”


    邱虎說完,臉上更紅了,看得出他很不好意思提出這種請求。王豔豔和孫來娣一起看看韓桃,三人都是一笑,王豔豔說:“邱虎,當然可以,這樣我們數學有什麽問題也能問你,多好。”


    韓桃也點點頭說:“可以,下次一起吧。”


    邱虎抬起頭,終於高興地笑了起來,另一邊剛走過來的董國豪十分不爽地說:“幹嘛幹嘛,走了走了,桃姐,走,吃飯去,我請客,算賠禮。那什麽,你們也都去吧,算是作陪的,不是別的什麽作陪的意思,就是純粹陪我和桃姐吃飯的意思。”


    韓桃、王豔豔、孫來娣、邱虎:“桃姐?”


    董國豪一個白眼送過來,“就是韓桃的意思,怎麽你們還有誰的名字裏的有桃字?”


    王豔豔、孫來娣、邱虎同時後退一步,拚命揮著手說:“我們名字裏沒有。”


    韓桃:……


    這天的晚自習,韓桃被王崇新拉去幫忙改高三的第一輪模擬考試試卷,韓桃當然不會拒絕,而且她也慶幸,王崇新並沒有因為董國豪的事情給自己穿小鞋,不過想來,隻要韓桃成績還是很好,王崇新大概再看不慣自己都不會對自己太差,畢竟她能考上大學,就是他的一個業績。


    八十年代初,學校內部測試,還沒有什麽封卷子的習慣,老師能看到所有試卷上的姓名,韓桃在修改到一份非常特殊的試卷之後,她盯著那個98分的成績愣了一會。


    看看名字,韓桃發現這試卷竟然是安平柯的,微微一笑,韓桃知道怎麽做了。她找了一張紙,將最後一道大題的最後一小問用三種方法做了解答,並且在紙條下方多寫了兩個字:謝謝。


    第二十一章:


    將解答方法寫完,韓桃將那張紙交給了王崇新,說:“老師,您知道安平柯的數學老師是誰嗎?”


    王崇新不解地問:“知道,就是那邊程老師,怎麽了,你有事嗎?”


    韓桃回答:“沒什麽大事,就是想把這道題的解題方法告訴他。”


    說罷,韓桃便把那張紙條給了王崇新,而王崇新看到那三種解題方法後更是震驚了,那可是高三階段最難的題目,韓桃竟然不僅會,還會好幾種方法,對於各種公式的運用簡直信手拈來,她甚至能獨辟蹊徑,從另一個刁鑽的角度入手,將一道極為複雜的題目簡單化,步驟也縮減了不少,可是她的方法完全是可行且正確的,然而即便是他們幾個數學老師都想不到這種方法。


    目光有點複雜,王崇新心道人和人真是不同,他其實是很久以前的大專生,在那個時代他就算是天之驕子了,正是因此,回到學校教書的他的脾氣依然很大,中間一段時間,他也經曆過一場文化浩劫,然而那之後他終究還是回來了,還是人人尊崇的高中老師,然而去年的安平柯讓他知道了人外有人,而今年的韓桃則讓他知道了天外有天,他的驕傲好像就這樣被一個學生擊得粉碎。


    然而他已經老了,所以也沒有太多想要改變自己命運的想法了,能遇到這樣的學生他也覺得幸運,他甚至猜測,以後的韓桃絕對不是他能招惹的,因為這個女孩不僅聰明,而且她還很會來事。


    上一次董國豪的事情,他以為韓桃生氣,一定會和他硬剛到底,而如果她硬剛下去,吃虧的絕對是她,然而她竟然沒有,而且莫名其妙的,他竟然聽到董國豪叫她桃姐,她竟能忍下心頭的憤怒,將這個有著不錯後台的董國豪納入了自己朋友的範疇,而且還是唯她馬首是瞻那種朋友,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普通十七歲女孩該有的手段和心胸,至少,王崇新知道他自己就沒有。


    想到這裏,王崇新發現他內心竟然如此忌憚這個女孩,然而他又慶幸起來,因為韓桃是她的學生,所以他提前就看到了她的厲害,之後也不會惹到她,自保他應該沒問題,而且,他內心也下了決心,以後無論韓桃有什麽要求,他都絕對不會管,因為這個女孩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麽,他即便是出於好心去阻止,可能也隻會讓自己站到她對立麵。


    不想樹這樣一個恐怖的敵人,王崇新說:“行,我等下給程老師,讓他交給安平柯。”


    “謝謝老師,那我繼續改卷了。”


    “行,細心點。”


    幫忙改卷子的學生一共五個,其餘四個都是高三的學生,隻有韓桃是高二的,畢竟有很多問題高二學生連題目可能都看不懂,王崇新叫韓桃來幫忙,其實也有一點試探的意思,不過現在她不用試探了,因為韓桃的水平比他還要高,他若是再試探隻會自取其辱。


    一個星期的時間很快過去,韓桃宿舍的窗子也換成了雙層隔音密封性良好的鋼化玻璃窗,周六上午課程結束,韓桃準備了一點禮物,便去了常蘇鄉,在常蘇鄉軍榮罐頭廠內,韓桃見到了愁眉苦臉的胡飛翔。


    胡飛翔一看韓桃來了,立刻拉她去了辦公室,送給她一整箱牛肉罐頭後,胡飛翔說:“你先在這裏休息啊,我廠子裏活太多了,等下你跟我一塊回家見你嫂子去,她前段時間還問起你來。”


    韓桃微微蹙眉,想要問胡飛翔發生了什麽,結果胡飛翔根本沒有給她問問題的時間,打開門就匆匆離開了。


    韓桃不可能在辦公室內幹坐一下午,於是她便跟在胡飛翔後麵,去了一個新的廠房,隨後她就發現一群人都在愁眉苦臉地研究著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這機器是北京弄過來的,而且他們用得很好,為什麽我們就不行?”


    “可是這東西咱們也不懂啊,北京那邊也沒派個技術員下來。”


    “聽說那技術員一天要給十塊錢,這種人就算是咱廠長也請不起吧?”


    “那可怎麽辦,已經浪費了十六袋子麵粉和四袋子糖了,再加上油和牛奶,咱們這樣下去,廠子還辦得下去嗎?”


    “噓,你小聲點,別讓廠長聽到了,你沒看他也在檢查嗎?”


    “我感覺胡廠長的頭越來越禿了。”


    “別瞎說,你也看看,想想辦法。”


    ……


    韓桃想了想,便跟著四處看了一圈,大家都圍著胡飛翔,一時竟然沒人注意到韓桃,而韓桃在檢查了一遍之後,便知道了問題所在,而且這機器的問題其實也很好解決,不過是將處理力度的粗壯彈簧稍稍減去一截就可以了。


    韓桃並非文科生,大學時期讀的便是機械與化工專業,在這個男生占了絕大多數的班級裏,韓桃的成績卻是最好的,那時候的畢業設計,韓桃單獨一個人做了一個小型戰鬥機器人,當時她的導師還確認了好幾遍,那機器人是否是她一個人完成,畢竟他的要求是五個人合作能完成一個簡單機器人的製作就可以。


    這個專業是五年製的,大三下學期、大四下學期韓桃都在工廠實習,所以對於機械她雖然不能稱為一個高手,但是基礎的機械問題,韓桃還是能應對自如的。


    韓桃工作的前半年還畫了半年的圖,那時候韓桃幾乎每天都要加班,弄得她確實痛苦不堪,然而此時回想起來,韓桃竟然也不覺得如何了,因為這些經曆對她來說都是經驗的積累,也正是因此,韓桃不過是簡單查看了一下,便知道這個機器的問題是什麽。


    這隻是一個簡單的製作餅幹的機器,程序也沒什麽複雜的,和韓桃前一世接觸的那些機器簡單多了,然而即便是這麽簡單的機器,在這個年代也是稀少且珍貴的。


    胡飛翔的腦袋都要大了,圍著他的工人一個人有一個想法,可是他哪個也不敢聽,畢竟這個三萬三千多塊的機器,可是他抵押了整個廠子得來的,而且他也真沒什麽閑錢了,實在不行他隻能先借一部分錢找北京技術員了。


    長歎一聲,胡飛翔的頭真的要禿了:“行了行了,你們先都別說了,我明天打電話給北京那邊吧,到時候技術員下來,你們一定都學著點。”


    沒人敢吱聲,而胡飛翔更愁的是,北京那邊的技術員還要預約,因為他們也一共就倆技術員,如果外派去了別的地方,胡飛翔就隻能幹等著。


    心裏火急火燎的,嘴上因為上火還長了好幾個燎泡,喝口水都是疼的,胡飛翔皺著眉,準備回辦公室待一會。


    圍著的工人散開一點,似乎都準備離開,韓桃這之後走入人群中間,說:“胡哥,我知道怎麽修這台機器。”


    胡飛翔還沒說話,王豔豔和孫來娣的父親王和敏和孫忠渤趕緊站出來,拉著韓桃想把她拉回去,王和敏還小聲說:“韓桃,你就別添亂了,我們廠長著急著呢。”


    王和敏邊說邊給韓桃使眼色,意思是讓她趕緊回家和王豔豔玩去,不然說不定廠長發起火來,可能對她生氣。


    韓桃也很是無奈,笑道:“沒事,叔,我知道我在幹什麽。”


    也不管這輩分到底是怎麽論的,韓桃回身對胡飛翔說:“胡哥,你要是信我,就把主機和麵的軸承打開,把裏麵的巨型彈簧換掉,換成一個短十厘米左右的,要是配件沒有,你就直接去掉大約十厘米,也就是兩圈或者三圈左右,隨後你把壓縮力度減輕,你要做的是餅幹,可不餃子,並不需要什麽勁道,你的餅幹麵粉越細越好,勁道越小越好,這樣口感才會更加綿軟,稍微加一點油和糖,再添點上好的黃油,給人入口即化的感覺,雖然多了成本,但是人們要是喜歡自然會二次購買,三次購買,無數次購買,所以綜合而言我們不賠。”


    韓桃說完,王和敏和孫忠渤不吱聲了,所有圍著的工人也不吱聲了,胡飛翔皺著的眉頭卻忽然舒展開來,他一轉頭,就對負責機器維護的幾個工人說:“去,按韓桃說的做。”


    負責機器維護的幾個人卻都是滿臉不樂意,他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個小丫頭什麽時候來的都不知道,了解不了解機器也不知道,隨口一說就是對的嗎?這怎麽可能?


    “廠長,您可不能衝動啊,這個小丫頭憑什麽說這話?要是根據她說的做,弄壞了咱們的機器怎麽辦?”


    “就是啊,廠長,那可是主要軸承啊,誰敢亂動?”


    胡飛翔看看韓桃,見她依舊是一臉淡定,而這種淡定中似乎還有一種胸有成竹的自信,她目光淡淡的,也看向了自己,不過是這樣一眼,胡飛翔就知道,韓桃是真的懂。


    “我說的話都沒聽到嗎?按韓桃說的辦,機器壞了也不是你們負責,我負責。”胡飛翔厲聲對幾個不願意聽話的工人說。


    韓桃似乎並沒有因為幾個工人的話生氣,而是微微一笑,說:“解決完之後,你們清理一遍機器,就可以做第一批餅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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