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的豪華總統套房內, 韓桃稍稍有點疑惑,因為在她印象裏, 安平柯應該是永遠沉默寡言、喜怒不形於色的,可是交流過幾次後, 韓桃發覺可能自己的印象是有偏差的, 至少現在看來,這個安平柯還是挺喜歡說話的。


    “上次我問你名字時, 是確實不知道你叫什麽,但是你離開後我就被兩個朋友科普了。”韓桃解釋,解釋完後似乎又覺得有些不妥,於是追加了幾句, “可能我以前知道, 但是我頭部受過傷,所以我的記憶可能並不完全,或者說我受傷後可能忘記了你。”


    安平柯聽過韓桃的解釋, 偷偷尷尬起來, 因為他發現韓桃確實不知道他姓名, 而自己內心其實自戀地以為她隻是用這種方式來吸引自己注意, 可關鍵問題是自己後來還真的被她吸引了, 甚至做了不少研究, 可相同的情況下, 自己說不認識她分明就是被韓桃生生打了一巴掌, 難堪的他極力掩飾住自己的心虛, 說:“我聽人提起過, 你好像從樓上掉下去過。”


    韓桃看看安平柯,沒有多做解釋,算作默認,不過對於安平柯的說法,韓桃其實心存感激,因為“自殺”兩個字對韓桃來說很沉重,每次隻要一想起原主已經死了,她都有種偷來了一條命的感覺。


    兩人默契地沒再說話,沉默地吃了早餐,直到安平柯將要離開,兩人才再度開口。安平柯說:“再見。”


    “再見,”韓桃說,不過說完之後,韓桃還是又補充了一句,“我沒有討厭你。”


    安平柯稍稍一頓,勾起一個淺得不能再淺的笑容,說:“謝謝。”


    兩人就這麽分開,分開之後韓桃便去忙自己的了,安平柯也收起自己某日狂躁不已的心,投入到學習和賺錢中去了,隻是兩人大概都沒有想到,他們以後的人生竟然會糾纏到一起,且千絲萬縷地連係著,叫兩人想分也分不開。


    離開酒店,韓桃直接去了市中心廣場附近的大型超市,這裏她買了一床被子,一條電熱毯,外加兩身冬裝,不過這一次韓桃的冬裝選了質量最好的,樣式也最新穎的,隻是在顏色選擇上,她選了稍微不那麽張揚的深海藍。


    衣服買了,韓桃便直接穿身上,畢竟天太冷,她的衣服著實有些單薄。山東省的冬天冷得太早,又因為幹燥,寒風一吹,整個人似乎瞬間就能凍成冰棍,從裏到外都能涼透。


    心裏惦念著王豔豔和孫來娣,韓桃都已經走了,又折返回商場,給兩人一人買了一條圍巾,買過之後,韓桃心裏過意不去,畢竟邱虎現在天天跟著她,以一個保鏢自居,既然如此不給他買也不好,於是韓桃又給邱虎挑了一條圍巾。


    就這樣,韓桃來來回回一共在超市買了七條圍巾,因為她又加了董國豪、胡飛翔和他媳婦兒、胡飛誌四人的,總之,韓桃回到鳳棲一中附近的家時,她拎著這麽多東西都快累壞了。


    先將給胡飛翔幾人的圍巾放起來,韓桃拎著被子和電熱毯以及四條圍巾去了宿舍,將自己舊被子直接墊到床單下麵,又鋪上電熱毯,放上自己的新被子之後,韓桃這才拍拍手,去了教室。


    剛好是第一節晚自習結束,韓桃進去教室時王豔豔、孫來娣、邱虎和董國豪正窩在一塊討論一道數學題,韓桃過去將湊到一塊的四個腦袋挨個拍了一下後,接著她便收到了四雙驚喜的眼睛。


    孫來娣最活潑,她高興地站起來,說:“韓桃,你回來啦,太好了,你再不回來我就要被這倆蠢貨給氣死了。”


    王豔豔脾氣好,趕緊拉拉孫來娣說:“別這樣說他們,他們也不是故意不會的。”


    邱虎比較呆,他看看韓桃,衝她點點頭說:“是她們笨,不理解我的方法。”


    董國豪則看到救星一樣,他還帶著一臉的委屈說:“桃姐,你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就要被他們仨給折騰死了。”


    “什麽折騰死了,叫你好好學習是折騰,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知道多少人想請我給補課我都不樂意嗎,我主動教你你倒是不樂意了?”孫來娣一聽董國豪的話就來氣。


    董國豪又是一臉委屈,他也不管孫來娣,求救一般衝韓桃說:“姐,你快告訴他們我真不是學習的料,就讓我破罐子破摔,自生自滅吧,這世界上總得有我這樣的人,否則怎麽才能襯托出某些人的出色和優秀呢,對不對,桃姐?”


    韓桃終於明白了後世流行的一個詞語:滿頭黑線,她現在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但是她才懶得當董國豪和孫來娣之間的仲裁者,所以不理會兩人的話,韓桃拿出四條厚厚的純羊毛圍巾,一條條把包裝拆開,韓桃說:“王豔豔,這條橘黃色送給你,我看你衣服顏色都是暗色係,給你買了條橘色的,給你加點顏色,而且橘色顯白,我覺得你戴著肯定好看。”


    說完也剛好拆完,韓桃便把圍巾給王豔豔圍上了,王豔豔哪兒有過這麽漂亮的東西,一時高興得話都忘記說了,手撫在圍巾上,怎麽都不舍得放下來了。


    “孫來娣,這條米色的給你,你的衣服大多亮一些,米色的正好能給你添上一點柔和感,應該適合你。”


    孫來娣也高興地合不攏嘴,愛不釋手地摸著脖子裏的圍巾,眼睛都眯成了兩條月牙,看著尤其可愛。


    這兩人送完,韓桃隻覺得臉上好像火辣辣的,隨後她看向邱虎和董國豪,而後就收到了兩人嫉妒萬分的視線,十分無奈,韓桃拿出那條酒紅色的,不過這次她隻拆開了包裝,並沒有給邱虎圍到脖子裏,男女之間太過親密的動作她還是有點抗拒。


    “這是給你的,酒紅的,給你添點活力,而且這不是大紅,不會顯得花哨。”


    邱虎也高興了,而韓桃則拆開最後一條深灰色圍巾,遞給了已經急不可待的董國豪:“這是你的,深灰色,大氣穩重,雖然和你性格相距甚遠,但是你膚色應該適合這個顏色。”


    董國豪接過圍巾,高高興興地說:“我性格就是大氣穩重型的,哪裏相距甚遠了。姐,我愛你。”


    “滾蛋。”韓桃還是不習慣董國豪這種說話方式,雖然她也知道董國豪沒事就會將“我愛你”三個字掛在嘴邊,他每天會對王豔豔說十幾二十次,對孫來娣也要說十幾次,甚至對邱虎都要說上七丨八次,總之在他嘴裏,這三個字多半代替了“謝謝”二字。


    董國豪樂滋滋滾回了自己位子,手裏捏條圍巾,高興得跟個三歲小孩一樣。


    上課鈴聲響起,王豔豔和孫來娣也各自歸位,韓桃便也坐下了,畢竟到了學校她就是學生,學生就該遵守學校規則,這是她該做的,也是對學校的尊重。


    “這是這兩天的作業,還有這套卷子,明天老師要講。”邱虎小聲對韓桃說。


    “好,我知道了,謝謝。”


    越接觸邱虎,韓桃越發覺他的好,他話少卻熱心,冷靜卻善良,做事勤快從不拖延,今天能做的事情絕不拖延到明天,而且他真不是什麽書呆子,實際上他閱讀麵非常廣,對各種各樣的知識了解不少,他之所以很少說話,一是沒人理他,二是他也不屑於專門找人說話。


    如果把眼鏡換成後世流行的方形半框眼鏡,再配上一身西裝,韓桃估計邱虎就是那種超級招桃花的“衣冠禽獸”型的禁丨欲男,畢竟他的底子很好,稍稍一捯飭,帥度就能連升好幾級。


    另外,韓桃覺得邱虎這個人其實完全可以發展成合作夥伴,他的目光和王豔豔他們相比,看得要遠得多,也銳利得多,而且他還有著很明確的是非感,所以他永遠不會成為一個公司的蛀蟲,他隻會成為一個公司的重臣,且是忠心的重臣。


    韓桃單手支著下頜,心想若是他日真的需要找合作夥伴,韓桃可能第一個就找邱虎,不過到時候邱虎願不願意和自己合作呢?


    教室另一邊,柳如煙簡直要氣炸了,因為她也明白過來了,所謂的“未婚夫”真的隻是她幻想的,如果因為董國豪一句“我愛你”她就真成為他的未婚妻了,那麽董國豪可能有上百個未婚妻。


    她現在在宿舍裏,幾乎就是個笑話,畢竟他們一宿舍八個人,有六個人都被董國豪說過“我愛你”,然而她又沒辦法,畢竟是她誤會在前,而且是她宣布消息在前,誰知道董國豪竟然是這樣的人呢?


    然而柳如煙還是最討厭韓桃,如果不是她,她也不會想要找個後台來嚇唬她,以至於走到今天這個她自己都覺得丟臉的地步,不過反正明天她爸要跟縣長一起來視察,到時候讓她爸找個借口羞辱她一番,如果可以,讓她爸給學校施壓,逼迫她退學,要是這樣就更好了。


    想到韓桃被開除,柳如煙臉上終於露出一個解恨的笑容,低低自語,柳如煙說:“等著瞧。”


    韓桃這邊卻從來沒把柳如煙當回事,而且她也沒什麽把柄讓人拿捏,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對於小人,如若不來,她便奉行相安無事原則,不會自己上去跟小人鬥,但若是來了,韓桃可沒怕的,而且絕不吃虧。


    中國一直有一句老話,叫做“吃虧是福”,然而韓桃上一輩子吃了一輩子虧,也沒見得到什麽福氣,所以對她來說,這句話一點意義都沒有,至少韓桃這一世不這麽認為。


    這天晚上的晚自習韓桃將她的出書稿又前前後後檢查了一遍,這已經是她的第六次校對了,前四次她都能找出自己的毛病,比如某個單詞拚寫錯誤,比如某地方的解釋不夠清楚,但是第五次校對她就找不出什麽錯了,第六次她也隻是再確認一遍,這次之後,韓桃將那厚厚的出書稿裝進了一個大信封,準備第二天午休時間去郵局寄了。


    不過韓桃其實現在都還沒有確定這出書稿到底寄給哪個出版社,畢竟在這一塊她了解還不算多,但是她對自己的稿子有自信,在這樣一個參考教材少之又少的時代,韓桃的這套《高中英語語法大全》絕對能成為熱銷產品,而這個時代的作家酬勞可是非常豐厚的。


    星期三的早晨,韓桃早早起床,穿上她新買的棉服,腳上蹬著一雙白色運動鞋,簡單收拾收拾就準備和王豔豔、孫來娣兩人一起去教室,他們需要上完一節半小時的晨讀和四十五分鍾的早自習才能去吃飯。


    王豔豔和孫來娣心情都不錯,她們昨天回來還高高興興炫耀了一番她們的新圍巾,惹得宿舍其餘幾人羨慕不已,然而當她倆也收拾好了,準備圍上圍巾去教室時,卻發現她們的圍巾竟然全部被剪碎了。


    一時間兩人氣得臉色發青,甚至從來不發脾氣的王豔豔都火了,她猛地站起來,大聲發問:“是誰幹的?!”


    宿舍所有人都看向了王豔豔,而後她們便看到了王豔豔手裏碎成好幾段的圍巾。麵麵相覷,她們所有人都搖了搖頭,“不是我啊,我一直和彤彤在一起啊,而且你昨晚睡覺的時候,毛巾不還是好好的嗎?”


    說話的是聞夢蕊,她和餘彤彤兩人也是跟著一起學英語的成員,而且她倆平時關係和王豔豔關係也還不錯。


    聞夢蕊說完,餘彤彤也趕緊說:“是啊,我和聞夢蕊我們倆人今天就連上廁所都是一起去的,我們保證絕對不是我們做的。”


    她倆互相證明完了清白,另外一個也說:“王豔豔,也不是我,我今天早上起床後就不舒服,基本上都在洗漱間,這個不用我多說,別說你們都知道,全樓道的人也幾乎都知道啊。”


    “我也是,你們也知道我跟隔壁宿舍的倩倩關係好,我早上起床後就去洗漱了,洗漱完了我甚至都沒回宿舍,我端著臉盆跟倩倩在她們宿舍呢,這個,倩倩和她們一宿舍成員都能證明。”


    韓桃當然也幹不出這種事情,而且那圍巾分明就是她送的,所以宿舍所有人都看向了柳如煙的床鋪,可是此刻柳如煙並不在宿舍,她現在幾乎都在對門宿舍裏,和謝歡瑞兩人現在幾乎形影不離。


    稍稍是斂眉,韓桃說:“今天還有誰來過我們宿舍?”


    聞夢蕊趕緊說:“早上我們差不多一塊起床,也幾乎同一時間去了公共洗漱間,但是柳如煙沒去,我最後一個出門,出門的時候好像對門謝歡瑞來了,她應該是來找柳如煙的。”


    孫來娣氣得不行,說話又快又急,臉上的憤怒抹都抹不去:“我們從去洗漱到回來,也就十分鍾左右的時間,也就是說這十分鍾裏,我們宿舍裏隻有柳如煙和謝歡瑞,而且我和王豔豔的圍巾全部好好疊好了,放在床頭的,她們肯定能看到,如果起了壞心,別說十分鍾,一分鍾也夠用了。”


    王豔豔看看手裏的圍巾,難受得眼睛都紅了,她低聲說:“我還想圍著回家給我爸媽看呢。”


    “我去對門理論去!”孫來娣說完就要走。


    “別去!”韓桃厲聲阻止了她,因為現在她們完全沒有證據,如果去,很容易就被柳如煙和謝歡瑞兩人反咬一口,而且柳如煙的父親畢竟還是副縣長,怎麽說都有點權力,孫來娣貿然前去,隻會給她倆把柄,到時候孫來娣就不得不求著她倆高抬貴手放過她了。


    孫來娣停下腳步,問道:“韓桃,為什麽不去,我可不怕她們。”


    韓桃拍拍孫來娣的肩膀,安慰地說:“我知道你不怕她們,可是如果這些是她們計劃好的,你無憑無據隻憑揣測就去指責,如果不是她們做的,那麽她倆絕對能找到方式汙蔑你,而且她們本來長得就柔弱,到時候跟這個哭一哭,跟那個鬧一鬧,所有人都會同情她們,你覺得你還能在這個班級待下去嗎?”


    孫來娣安靜下來,王豔豔卻輕輕地說了一句:“難道我們就任由她們欺負?”


    韓桃側頭看向王豔豔,很是欣慰,因為她性格那麽好,那麽善良,也會說出這樣不服氣的話來,可是上一世的自己呢,被欺負了也就被欺負了,什麽時候想過這樣的問題,或許,正是因為她真的太好了,所以別人才將她的所有好看做理所當然,然而生而為人,誰沒點脾氣,所以王豔豔能說出這樣的話,這很好,至少韓桃這麽想。


    搖搖頭,韓桃回答王豔豔:“打蛇打七寸,今天這件事無論如何都翻不出什麽風浪,所以這件事除非有足夠的證據,否則暫時我們隻能放下。但是,這不代表我們就要這麽被她們欺負,至少我們可以先解一下氣,之後她們總會露出馬腳,到時候我們才能一擊即中,而且能幹出這種事的,都沒什麽原則,說不定他們自己都會內訌。”


    王豔豔、孫來娣都是一臉疑惑,什麽叫“先解一下氣”?韓桃則微微一笑,輕輕敲了一下她們宿舍門後麵的值日表,而後不僅她倆明白了,宿舍其他人也都明白了,今天是柳如煙值日。


    韓桃他們宿舍的值日習慣是輪流值日,但是柳如煙從來沒做過一次,反正她的前一天和後一天都有人幹活,宿舍一天不打掃也不會多髒,所以她從來不管值日的事情,王豔豔是舍長,以前還說過她幾次,後來她被柳如煙排擠,便也不管了。


    可是值日這種事情,一次不幹大家都不會放在心上,因為誰都有忘記或者有事的時候,然而次次不值日,那就不一樣了,她們誰都不是傻子,也不欠柳如煙東西,平等的她們憑什麽讓著她?


    而且柳如煙極為自私,她隻要上床了,不管時間早晚,就絕對不允許別人說話,可是別人上床了,無論是不是已經過了熄燈時間,隻要她不困她就愛幹什麽幹什麽,總之她覺得世界都該圍著她轉,她就是宿舍的中心,是需要好好伺候著的小公主。


    柳如煙的自私早就讓她在這個宿舍沒了立足之地,不是王豔豔她們冷暴力,是柳如煙根本沒想過尊重是什麽東西,今天既然韓桃提出來了,那麽不僅王豔豔、孫來娣加入,就連餘彤彤幾人也都自覺參與了進來,忍了柳如煙這麽久,誰不想出一口氣?


    快到上課時間了,韓桃她們以前都會準備離開,可是這一次她們所有人都沒走,而是齊整整等在了宿舍門口。對麵宿舍門一打開,韓桃就看到了一臉驚慌的柳如煙,隨後韓桃微微一笑,接著王豔豔、孫來娣、聞夢蕊、餘彤彤幾人分別敲開了別的宿舍的門。


    等樓道裏聚集了高二一班、二班幾乎一半的女生同學後,韓桃慢條斯理地問:“柳如煙,你是不是打算永遠不打掃衛生了?”


    柳如煙心慌得要命,她以為韓桃堵住自己是因為那圍巾的事情,她還準備好了台詞想著到時候如何反駁,可是韓桃一開口卻完全是一件風馬牛不相關的事情,而這件事在柳如煙眼裏根本就不是個事,於是一開始的心慌沒了,柳如煙柔弱的外表下爆發出一串理直氣壯的話語:“韓桃,你找我就是因為我不打掃衛生?這破事你也好意思找我?我告訴你,我就是不打掃,以前不,現在不,以後也不。”


    韓桃也不氣也不急,語氣平和地繼續說:“柳如煙,你這樣不合規矩,我們所有人都是輪流值日,到你你就躲懶,這對我們其他幾個舍友也不公平。”


    “我就是不值日,你能拿我怎麽樣?”


    “也不能怎麽樣,就是覺得你這樣理直氣壯的有點不好,現在剛好班主任在場,一班、三班的班主任他們同時來了,教導主任也在,還有我們宿舍管理員都在,要不你跟他們解釋一下吧。”


    說罷,韓桃後退兩步,略帶歉意地說:“柳如煙,你跟幾位老師要好好說話,不能像跟我們說話似的,他們都是我們很尊重的人,請你也好好尊重他們。快到晨讀時間了,我們先走了。”


    韓桃說完,樓道內圍著的所有女生也不敢議論什麽,畢竟老師們都在,全部快速離開去晨讀了,而柳如煙看著樓道口的教導主任、三個班主任和宿舍管理員阿姨,臉紅得仿佛被煮熟的螃蟹。


    柳如煙哪兒曾想到韓桃還會來這一招,而且現在她發現了,宿舍其餘六人都是她的幫凶,她們是合著夥來欺負自己的。以往聯合別人排擠某個她不喜歡的人都是她幹的,沒想到有一天她自己竟然也會被同樣排擠,可是現在她還能幹什麽,隻能將不甘和氣憤硬生生吞進肚子裏,低聲下氣地道歉外加承諾:“老師們,我錯了,我以後一定不這樣了,請老師們原諒我,我以後真的改正,不會再不做值日了。”


    一班和三班班主任不好說什麽,隻能轉頭看向王崇新說:“老王,你說怎麽辦?”


    王崇新則轉向教導主任問道:“主任,您看呢?”


    教導主任當然知道柳如煙的父親是副縣長,但是也不是得罪不得,因為這個副縣長還真沒什麽職權,一個“副”字讓他離手握實權差了十萬八千裏,而且教導主任還知道,下一任縣長也輪不到柳如煙父親,因為他很清楚另外一個副縣長的後台和能力,而且剛才那情況那麽多人都看到了,所以他不得不懲罰,不過因為打掃衛生也實在不是什麽大事,所以教導主任輕咳一聲說:“柳如煙你懶惰自私,不遵守輪流值日規矩,長久以來從來不參加宿舍值日活動,既然如此,那就罰你打掃一個月女生廁所和洗漱間,這個月的晨讀你別去了,從第二節早自習再去吧。”


    教導主任說完,柳如煙隻覺得腦袋轟的一聲炸了,她一個堂堂副縣長的女兒要去掃一個月的廁所?這讓其他人知道了,她以後還怎麽在鳳棲一中生活?以後誰還會尊重她,誰還會理她?那樣她還怎麽學習,怎麽考大學?


    “老師,我不接受這個懲罰!”


    慣常的跋扈露了出來,在場幾個老師都是一愣,尤其是教導主任,他心裏其實還覺得這懲罰輕了,畢竟是個女孩子,也不好罰操場跑圈什麽的,所以他就想了個折中的懲罰方法,而且這懲罰也實在算不得什麽,他是教導主任,經常遇到不聽話的同學,那些犯了點小錯的,他都愛用這種懲罰方式,而且這樣不記過不入學籍資料的懲罰方式並不會影響學生以後找工作,他可沒想到自己剛說完,柳如煙就能拒絕。


    神色、語氣都有些不爽,教導主任問:“那你想怎樣?”


    柳如煙趕緊說:“老師,我學習很好的,我以後還要考大學呢,這樣我以後還怎麽在班級裏生活?”


    王崇新也無奈了,柳如煙根本沒懂教導主任的好意,所以他趕緊開口說:“柳如煙,你可想清楚了,如果真的記過,可是要入檔案的,到時候你就入不了黨,就沒法當公務員,更加不可能升職,別撿了芝麻丟了西瓜,輕重緩急你得分清楚。”


    都是老師,其實還是會為學生考慮,所以一班班主任也開口道:“這位女同學,可不能本末倒置啊,而且我們班被懲罰過的有六個還是七個同學呢,怎麽就不能在班級生活了?”


    “對啊,柳如煙咱班高一時候不也有三個同學被這麽懲罰過嗎?”


    柳如煙咬著下唇,真的快要哭出來了,因為被這麽懲罰過的都是男生,可是她真的沒辦法了,因為如果真的惹怒了教導主任,到時候真的給她記了過,她以後可怎麽辦,她還想考上大學,然後去當官呢。


    教導主任似乎也沒了耐性,冷哼一聲問道:“要麽記過,要麽打掃,你自己選。”


    柳如煙眼淚不住地往下掉,她委屈得要命,然而她自己有錯在先,即便委屈,她也隻能強忍著,說:“老師,我會好好打掃的。”


    教導主任一轉身走了,幾個班主任也跟著離開,而宿舍管理員則笑眯眯地說:“小姑娘別哭了,快幹活吧,我也會幫你的,這樣吧,你就好好打掃你們這層和四層的廁所吧,一層二層還是我來打掃,這樣你還能來得及去上自習課,要不然你連自習課都去不了。”


    管理員說著,便將一個大大的水桶,和幾把光禿禿的長柄掃把遞給了柳如煙,“姑娘,別磨蹭了,快點幹吧。”


    柳如煙哪兒幹過這事,委屈讓她哭得滿臉都是眼淚,可她還是不得不拿起了那個髒兮兮的水桶,開始打掃起廁所來。


    八十年代初的廁所和後世也不同,非常簡陋,雖然也是水衝的,但是並非單獨的那種馬桶,而是一條水泥築起的防水通道,所有人都在這通道上方上廁所,中間有木板簡單隔開了六個小單間,但是那通道卻是連接的。


    水流並不強,所以很多大便留在了通道內,這些就是要柳如煙清理的,她必須先把大便用那個光禿禿的長柄掃把弄散,而後再往通道內倒水,這樣水流強一些,大便也會被衝下去。


    柳如煙拿著掃把邊哭邊幹活,一開始的委屈全化成了仇恨,而且她同時還恨起謝歡瑞來,剛才那麽多人看著,她竟然沒有替自己說話,一聽說老師們也在,竟然溜得比誰都快,也真是好意思,而且她分明早上還剪了王豔豔和孫來娣的圍巾。


    越想越不爽,柳如煙決定和謝歡瑞決裂,雖然她也討厭韓桃,但是謝歡瑞竟然見死不救,也沒留著的必要了。


    半個小時過去,柳如煙終於把三層四層這兩層的廁所打掃幹淨,隨後使勁洗了洗手,又換了一身幹淨衣服,柳如煙來了教室。她假意走到謝歡瑞身邊,和她簡單說了兩句話,接著就驚呼一聲:“啊?謝歡瑞,原來王豔豔和孫來娣的圍巾是你剪碎的?你怎麽還好意思跟我炫耀?你真的很卑鄙,太可怕了,你這種人太可怕了,我不過不打掃衛生,可是你竟然幹這種陰險的事情,你真的……真的是個陰險小人!”


    正是晨讀和早自習之間的下課時間,原本有點熱鬧的教室一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看向了柳如煙和謝歡瑞,最關鍵她倆難道不是好朋友嗎?


    謝歡瑞也傻了,柳如煙過來她還安慰了好幾句,可沒想到她竟然轉臉就陷害起她來,這一下謝歡瑞也寒了心,她指著柳如煙說:“柳如煙,誰卑鄙了,要論卑鄙咱們班裏誰比得上你?”


    王豔豔、孫來娣原本正在韓桃這邊說這話,這下她們三人彼此對視一下,心裏都爽得不行,而且韓桃還真說對了,她們真的開始內訌了,速度還這麽快。


    看戲一般,她們仨都抱著輕鬆的態度欣賞起柳如煙和謝歡瑞的撕逼大戲來。


    “謝歡瑞,你怎麽能這麽說我,我是你好朋友啊。”柳如煙一臉震驚,仿佛心裏很是受傷,而韓桃也不得不承認,柳如煙柔弱的外貌,實在是很容易讓人生起同情心和保護欲,在女生的爭鬥間,這種柔弱其實也是一種很好的武器,柳如煙看來對自己這個武器已經用得非常熟練了。


    謝歡瑞長得五官也好看,而且她皮膚非常白,一白遮三醜,何況她本身也不醜,在高二二班謝歡瑞其實一直被譽為班花,所以她的支持者不少。


    看到柳如煙這樣算計自己,謝歡瑞也豁出去了,她眼淚嘩啦啦落下來,泣不成地說:“柳如煙,我怎麽說你了,你委屈,難道我不委屈嗎?我和王豔豔、孫來娣有什麽仇?是你不喜歡她們,而且你最討厭韓桃,所以看到韓桃送給她倆東西,你心裏不爽,大家可能都不知道,柳如煙讓我剪了圍巾,其實是為了對付韓桃的,她想讓韓桃生氣去指責她的,可是她自己卻什麽都沒幹,到時候她就有借口和韓桃發生爭吵,然後讓學校處理。”


    “你……你在胡說什麽?”


    “我怎麽可能胡說?柳如煙,你說今天你爸會跟著縣長來視察,到時候事情就會鬧大,學校覺得事情沒法解決,就隻能開除韓桃。柳如煙,這些難道不是你的計劃?大家如果覺得我說謊了,就看看今天會不會有人來視察就好,而且她爸也在視察人員之中。”謝歡瑞邊說邊哭,梨花帶雨的模樣比柳如煙還要可憐。


    柳如煙也沒想到謝歡瑞敢把所有事情都托盤而出,於是也不給謝歡瑞留麵子了,擦幹眼淚,她惡狠狠地說:“謝歡瑞,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嗎,你是供電所所長的二奶,他每個月給你十五塊錢,這些我非常清楚,別再這裏裝可憐了,真正可憐的是你的父母,她們還指望你好好讀書以後掙錢,他們可沒想到你高二就已經掙錢了。”


    謝歡瑞臉色瞬間煞白,“二奶”兩個字是她的底線。她瞪著柳如煙,尖聲罵道:“你這個賤人!再說一句試試。”


    “怎麽,敢做不敢認嗎,要我說出供電所所長名字嗎,要我說出你們每次都去哪個旅館幹惡心人的事兒嗎?難道你還想讓我說……”


    柳如煙的話說到了一半,謝歡瑞已經撲了上去,隨後兩人便扭打在一起,另一邊韓桃幾人再次對視一眼,沒什麽拉架的意思,韓桃說:“王豔豔、孫來娣你們倆上次的數學卷子拿過來,我聽說你們倆上次都才剛及格?這麽個成績,你們還好意思不學習?”


    王豔豔、孫來娣擦擦額頭冷汗,在學習上韓桃真的太認真了,其實她倆上次數學小測驗成績已經不錯了,上次題目都很難,全班一共隻有六個人及格,王豔豔和孫來娣已經占了倆,而且還是成績最好的倆。


    心虛得要命,王豔豔和孫來娣都不敢看柳如煙那邊,顫巍巍將數學卷子遞給了韓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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