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沈家,趙隨安攤開手,一顆玫紅色的棒棒糖,正靜悄悄地躺在他的掌心裏麵。這是一個外國牌子的糖果,國內沒有經銷商,買糖需要代購,他在國外見到過幾次公司裏的同事在吃,但回國後,還是第二次見到這種糖。


    第一次是在酒店的床頭櫃上。


    糖果下麵,還壓了一個兩千塊錢的紅包。


    *


    沈蕪一邊往屋裏走,一邊問道:“姑婆,這麽好看的小帥哥,你哪兒找來的?”


    姑婆隨口應道:“以前經常請你吃綠豆糕那個池奶奶還記得不?小趙就是她的孫子,之前一直在國外讀書,剛剛回來。”


    說著,姑婆頓了頓,“我有他的聯係方式,你要嗎?”


    沈蕪:“……”


    沈蕪:“姑婆,我看上去像是那種會對小朋友下手的人嗎?”


    姑婆轉頭,推了推臉上的老花眼鏡,視線將她上下打量了一圈,方才一臉正經地點了點頭,“像,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前前男友,才十八歲吧?比你小足足十二歲,也不知道你怎麽下得了口,禽獸。”


    沈蕪怒而反駁:“……你前男友還比你小四十歲呢!”


    姑婆大大方方地道:“你也可以找個比你小四十歲的啊!”


    沈蕪:“……”


    *


    姑婆家的小洋樓並不大,布置的卻很溫馨。


    茶幾上的花瓶裏,幾多雛菊正開得燦爛,牆上的置物架擺著幾個陶瓷做的娃娃,布藝沙發上塞著幾個抱枕,長絨毛的地攤上,臥著一隻顏色鮮亮的橘貓。


    “大喵,想我了嗎?”


    一進屋,沈蕪就朝著沈大喵撲了過去。


    十隻橘貓九隻胖,還有一隻壓塌炕,大概就是沈大喵的真實寫照。


    一隻一歲多一點的貓咪,胖的如同一隻會行走的球,往地上一攤就是一團貓餅,沈蕪將貓從地上抱起,一手拖著小屁股,一手扶著背,埋頭就吸,瞬間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


    被驟然從地上抱起來的沈大喵,寵辱不驚,顯然早已經在生活的磋磨下,找到了自己正確的定位,任由沈蕪蹂丨躪。


    姑婆在背後關門,見到沈蕪沒出息的樣子翻了個白眼,“滾去換鞋!”


    沈蕪:“嗚嗚嗚我太想大喵了,想得連鞋都沒時間換了。”


    姑婆眯起眼睛。


    她到底撫養了沈蕪那麽多年,說得難聽些,沈蕪抬個屁股,她就知道她要放什麽味道的屁,現在表現這麽異常,猜不到情況就有鬼了。


    她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一副大佬地模樣用肯定的語氣道:“你和秦時分手了。”


    一語中的。


    沈蕪悶在沈大喵的毛裏,悶悶地道:“嗯。”


    沈姑婆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磕起來,別看她七十來歲,牙口卻很好,嗤笑一聲,“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好馬不吃回頭草,你不信,現在活該。”


    “我現在難受,”沈蕪道:“你就不能說說好話安慰我?”


    姑婆吐出一顆瓜子皮,提議道:“要不給你喊個牛郎□□一下?”


    沈蕪:“……”


    姑婆繼續道:“一般來說,從上一段感情裏走不出來,主要是沒能遇到下一個更好的,我認識幾個熟人,最近新進了貨,都很不錯,你要不要試試?”


    沈蕪驚恐:“不不不,還是您老自己嚐鮮吧。”


    別人家七十歲的老太太,含飴弄孫,頤養天年。


    她家七十歲的老太太——


    追星逛牛郎店看小哥哥。


    和她一比,沈蕪覺得自己簡直是一百年前捆小腳的老封建。


    老太太磕著瓜子,哢嚓哢嚓作響,隨口問道:“秦時和他那個女秘書睡了?”


    沈蕪驚訝地從沈大喵身上抬起頭,“您怎麽知道?”


    這件事情她可沒和老太太說過。


    老太太轉頭看她,憐愛的眼神仿佛在說:這是哪裏來的小白癡。


    她伸出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當然是用眼睛看出來的。”


    老太太又道:“我不僅知道他們倆睡了,我還知道是女秘書來跟你告的密對不對?嗤——這種小把戲,我八百年前就看膩了。”


    老太太年輕時候的經曆,可比沈蕪豐富精彩的多。


    同樣是大明星,五十年前和五十年後的大明星,完全是兩個概念。


    沈家在那個年代,算是書香世家,老太太也是個留洋回來的女大學生。


    不過她一沒教書,二沒去政府上班,從國外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先去拍了部電影,直接成了大明星。


    那個年代,還不像現在,有個當明星的親戚或者朋友是件倍有麵子的事情,演員的身份很低,在沈家人看來,她就是自甘墮落,白花錢出國讀了書,居然去當了個戲子。


    家裏人鬧著和她斷絕關係,老太太也是個倔強人,說斷就斷,把沈家給的學費和生活費算好之後一筆寄了回去,自己在s市過起了瀟灑日子。


    她嫁過富商,又早早守寡,和富商的小情人鬥傷了心血,幹脆發誓終身不嫁,做起了交際花,遊走在各種各樣的社交場合,幫人牽線搭橋。


    那個年代,沈憐芳這三個字,就是風流多情的代表,女人們在背後咬牙切齒罵小浪蹄子的對象,男人們也知道她不安於室,偏偏她略施手段,勾勾手指,仍舊有無數人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前仆後繼而來。


    哪怕到現在,她都七十多歲了,青絲成雪,對她念念不忘的人還有好幾個在。


    “上次秦時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他的那個秘書不安分,她看秦時的眼神,就跟看自己的東西似的,秦時身邊來來去去了那麽多人,就她這個秘書一直留著,結果你居然要和秦時結婚了,她不來惡心你一把才怪。”


    “我當年就說過,開弓沒有回頭箭,好馬不吃回頭草,你和秦時就不應該再在一起。”老太太道:“你們當年又不是被人棒打鴛鴦分的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隻要你倆的性子不變,不管你們在一起多少次,照樣還會因為同樣的原因分手。”


    “我知道。”沈蕪抱著沈大喵,用下巴蹭了蹭它肚子上的絨毛,又手指輕勾,撓的沈大喵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道理她都清楚。


    但清楚歸清楚,情感上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她和秦時都是彼此的初戀。


    那個時候她剛剛出道,十六七歲,一個剛剛從小縣城裏來大城市沒兩年的小丫頭,懵懵懂懂地被帶進五光十色的娛樂圈,看什麽都新鮮。秦時也還不是秦總,隻是一個在自家公司裏實習的大少爺,兩人的相戀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識,歡喜冤家戲碼。


    她對感情懵懂,身為富二代的秦時也青澀,牽個手都會臉紅,接個吻就覺得會天長地久。


    有姑婆鋪路,沈蕪的演藝圈之路,一直走的很順利,第一部電視劇就走紅,後麵更是大製作接到手軟,和周鶯鶯一樣,十七歲就拿到了影後,甚至她比周鶯鶯更出色,因為十七歲那年,她拿到的是國際電影節的影後。


    那個時候網絡媒體還不太發達,紙媒的頭條一個周七天裏起碼有三天都是在寫她。


    但沈蕪從沒因為得獎了就變得飄飄然,也沒被吹捧迷花了眼睛,仍舊堅定地想著,等到了法定的結婚年齡,就和秦時結婚,生一堆的小蘿卜頭。


    直到她在報紙上,看到了秦時懷裏抱著夜店陪酒小姐的照片。


    爭吵,冷戰,最後分手。


    沈蕪覺得自己的感情遭受到了侮辱,像是一張純白的紙,她小心翼翼地嗬護,期望有一天能夠在上麵作出一副完美的畫,但本應該和她執筆落江山的另一個人卻毫不猶豫地將一個墨點甩在了上麵。


    秦時覺得她大題小做,無理取鬧。


    不過是歡場應酬而已。


    沈蕪拍吻戲的時候他不也沒說什麽嗎?


    當年秦時抓著這個點同沈蕪吵架的時候,沈蕪尚且覺得憤怒。


    而今秦時抓著她過往情史說“你和那麽多男人睡過我不也沒計較”的時候,隻覺得荒唐。


    還有疲憊。


    他要是真不計較,就不會把這件事情拿到嘴上說。


    他要是真不計較,就不會答應江明薇那為了愛情的所謂“卑微一夜”。


    秦時心裏頭想些什麽,沈蕪門清。


    男人的心思不過是如此。


    他舍不得沈蕪這個初戀情人,卻又不滿於她感情經曆豐富的過去,總覺得自己吃了虧,所以當江明薇爬上他的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睡的心安理得。


    畢竟沈蕪都曾經有過那麽多個男人,他怎麽就不能有幾個女人。


    說難受,沈蕪倒也不是真的多難受。


    她早過了會為了愛情歇斯底裏的年紀,也不會像當年一樣吼著和秦時老死不相往來,哪怕將聯係方式拉進了黑名單裏,過兩天她還是得將人給放出來,畢竟兩人之間還有工作要談,真通過別人轉達才顯得餘情未了,藕斷絲連。


    她隻是覺得心裏頭空了一塊,怎麽樣都填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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