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芹收拾好屋裏炕上的被褥,又把地麵掃了幹淨。她剛開始站在灶台前,自己端了一碗玉米糊糊準備喝的時候,院子裏就傳來了吳招弟的聲音。


    “妹子啊,你幹啥呢啊?吃飯了沒呢?”


    吳招弟穿了一件繡花的紅色小棉襖,比昨天那件還要新還要好看。她迎著朝陽走進院子裏,臉上也是泛著紅暈,嘴角都洋溢著喜悅。


    “招弟姐,你咋過來了,你吃了沒?我鍋裏還有點兒玉米糊,我給你舀一碗?”話音還沒落,陳秋芹已經麻溜兒地伸手從一旁拿過了一個瓷碗。


    “秋芹啊,我吃過了,剛才在家裏我高興,吃了倆雞蛋,真香!”


    部隊裏頭營長結婚,為了喜慶,團長特批給王大雷和吳書來一人送了一大碗雞蛋,估摸著一家能有十幾個。


    這年頭雞蛋依舊是好東西,陳秋芹舍不得吃,隻給王大雷煮了兩個帶走,自己回頭煮了一鍋玉米糊糊。吳招弟今兒心情好,再趕上自己煮了仨雞蛋,可吳書來愣是一個也沒吃就跑了,她索性敞開來,吃了兩個下肚。


    “小芹啊,這團長不是給咱們拿了雞蛋,你咋還吃玉米糊?在農村你還沒吃夠啊。”


    陳秋芹也沒拿勺兒,就這碗沿兒,吸溜吸溜地喝了好幾大口下去,這玉米糊的分量多,整碗都沒有以前在老家的時候吃的稀,反倒是吃得快還有點兒噎得慌。


    “我這不是舍不得吃嗎,大雷哥忙,也累,給大雷哥吃就成了,我吃那玩意兒幹啥,又不用下地幹活兒,還不是白白糟蹋了。”


    吳招弟聽了她的話,嘴角一撇,“妹子啊,你咋還大雷哥大雷哥的,姐昨晚上跟你說啥了?你是他媳婦兒了,不是妹子,叫啥哥啊哥的,你得叫老王。”


    陳秋芹叫了王大雷十三年的哥了,怎麽可能說改口就改口?她實在叫不出老王這個詞兒來,隻是衝著吳招弟笑了笑,沒說話,低頭又喝了一口糊糊。


    “妹子,你該不會昨兒晚上和王大雷規規矩矩睡了一宿吧?”


    吳招弟看著陳秋芹這張同昨晚毫無差別的臉,她大膽猜測,這小兩口到現在也還就是個掛名兒的夫妻,保不齊連被窩都沒睡一個。


    “姐,你問這幹啥,大雷哥昨晚都喝成啥樣兒了,你又不是沒瞧見的。”


    “我呸!”吳招弟衝著身側啐了一口出來,“說他們自己喝多了純粹是放屁!昨兒老吳讓人給抬回來的,咋了,不還是睡在我的被窩裏頭?我就不信他王大雷真的喝得暈了過去。”


    原來在老王家,家裏沒人喝酒,陳秋芹也沒見過別人喝多了是什麽樣子。不過昨晚上,王大雷渾身酒氣衝天,想來也該是喝得差不多了的。


    不過相比王大雷是不是真的喝多了,陳秋芹更納悶兒,為啥昨兒晚上老吳喝成一灘泥了,怎麽還能誰在招弟姐的被窩裏。


    “老吳昨晚沒喝多?不是讓人給抬回來的?”


    “我才不管他怎麽回來的!反正啊,該跟我睡一個被窩還是得睡!當年剛成親沒多久他就卷鋪蓋跑去了部隊,留下我伺候一家子老小的,我還讓人戳著脊梁骨說不能生,讓我上哪兒說理去啊?”吳招弟回想起那些年自己受的委屈,就覺得現在怎麽著都不過分。


    “你姐我也老大不小了,再不生出來了兒子,保不齊,老家的公公婆婆都該囑咐他跟我離婚娶什麽年輕的小軍醫回來了。”


    同陳秋芹不同,吳招弟已然是年近三十了,加上連年的操勞,她整個人顯得更加的老成。


    當年老吳家一直好些年生不出孩子,實在沒轍的情況下,老吳太太就用兩隻蘆花雞換來了一個兩歲的小姑娘,收在自己身邊兒,又改了名字叫招弟,意思是圖吉利,要給自己招個兒子來。


    果然是吳招弟起了作用,當年老吳太太就懷了,十個月以後,也還真就生了一個兒子出來,也就是吳書來。老吳家人認為,吳招弟就是老吳家的福星,會保佑吳書來,就幹脆從小讓吳招弟照顧吳書來,還把她直接許給吳書來做了童養媳。


    “招弟姐,吳家大爺大娘不是都花了錢把你送到兵團裏來認親了嗎,你放心,不會把你給送走的啊。”


    陳秋芹看吳招弟說著說著眼角開始湧出了淚花,趕緊把自己手裏的碗放到了灶台上,自己衝到吳招弟身邊兒,一把摟過她的肩膀,輕輕地拍著哄著去安慰。


    “反正我是啥也不管,昨兒晚上我可不管他喝沒喝多,我扒了他的衣服就把他拉到自己被窩裏頭來了,也不知道吳書來在那靦腆個啥,十幾年前跟我洞房那會兒,不是該做的都做了?現在歲數大了,倒是會跟我不好意思了?”


    陳秋芹看著吳招弟黝黑的臉上露出來的狐疑的表情,忍不住想到招弟姐昨晚強悍的模樣兒,噗嗤一聲笑出來,“那老吳沒給嚇尿褲子?”


    “反正是一個激靈把他酒給嚇醒了,直嚷嚷,讓我一把把嘴給捂上了,我老怕耽誤你昨晚的事兒,現在倒好,你們倆倒是規矩,就是睡了一個晚上。”


    吳招弟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陳秋芹,巴不得提溜著她的耳朵,好好兒教給她晚上應該怎麽做。


    陳秋芹一邊笑,一邊順手從水缸裏舀水出來,把碗和鍋都給刷了出來,動作上麻溜兒利索兒,也不含糊。


    她今早仔仔細細瞧了一眼,這小平房裏一看就是以前沒人住,也不是個懂做飯的給添置的東西,連包鹽都沒有,除了團裏給的雞蛋,還有昨兒中午炊事班給她送來的豆包和糖餅之類的,別的也就小半袋子玉米麵了。


    這可不成,這一點兒也不像過日子的模樣兒。


    “招弟姐,你知道這附近哪兒有賣東西的不?我就想著趕緊添置添置,省得大雷哥中午回來說想吃東西我還給拿不出來。”


    吳招弟這個人啊,就是自來熟,懂熱絡,前一天就摸清楚這附近的生活區域了,什麽招待所啊,什麽服務社啊,大致是個什麽方向,她心裏頭早就明鏡兒了。


    “我知道,這附近啊,住的都是白山兵團的家屬,往南邊兒走一點兒就是軍人服務社,裏頭就是賣東西的,啥玩意兒都有,可方便了,附近的小姐妹們都去那兒,你收拾好了,咱們就一塊兒過去。”


    陳秋芹把濕漉漉的雙手在自己的褲子上擦了擦,然後就準備拉著吳招弟出門兒去了,卻被吳招弟給攔了下來。


    “秋芹啊,你確定你真的要在大婚的第一天穿上這麽一件純黑的小棉襖就跟我出門兒嗎?這家屬區裏頭可不僅僅住的是咱們倆啊。”


    吳招弟:秋芹啊,我都不要麵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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