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按鈕被按下。


    整個車子裏一片寂靜。


    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柳藍青:“……”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


    肖逸那個臭小子……


    柳藍青氣得立刻抬起手,啪啪按了那個按鈕半天,顯然這個按鈕就是個幌子,壓根兒沒有什麽可怕的事情發生,甚至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柳藍青一下子想起自己剛才過激的反應,臉瞬間就紅了,泄憤一般地在那個按鈕上砸了一下,無奈地對梁世說道:“我們出發吧 。”


    然而,貌似她剛才砸的那一下過於用力,之前一直被卡住的盒子忽然彈了出來,一個蝙蝠造型的小人忽然從車子的控製台跳了出來,笨重的身子在在彈簧上搖來搖去,發出沙啞古怪且中二的台詞的聲音:


    “because i\''m batman!”


    柳藍青趕忙試圖把那個彈出來的盒子按回去,然而這個裝置顯然不如設想中那麽靈活,小人不斷搖晃著,發出奇怪的聲音:


    “let\''s go!robin!\"


    柳藍青無奈地轉頭看向梁世,試圖和他解釋自己的失誤:“其實………”


    就在這時,她的手不知道碰到哪個開關,小人腳底下的盒子忽然打開,一堆大大小小的紙片從搖晃的盒子裏雪花一般地飛了出來,飄得車裏到處都是。


    柳藍青徹底崩潰了,趕忙伸手去撈那些飛得到處都是的小紙片。


    梁世彎下腰,替她撿起來幾片,整理好,低頭一看,發現小紙片上都畫著大大小小的人物肖像,筆觸勾勒精致,眼神極為傳神,正麵側影背影都有,顯然畫得用心,那麽多小紙片沒有一張是重複的。


    畫上的人物全部是同一個女孩,紙倒是什麽都有,有的是寫著公式的作業紙,有的甚至就是課本的空白出,也有質量很好的原木紙,有的甚至是食品的包裝紙,仿佛無時無刻不在畫這些小東西,有的畫的認真,有的畫得隨心,有的紙片的下角還潦草寫著日期。


    紙片上那點小心思,隻差從紙上溢出來了。


    柳藍青滿頭大汗地把那一堆各式各樣的紙撿起來,手忙腳亂地放進原先的盒子裏,急忙解釋道:“這是我朋友的車……”


    梁世把整理好的那幾張紙遞給她,微微抬了抬眉毛:“男朋友?”


    柳藍青詫異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急忙解釋:“不是不是……”


    她剛要說是閨蜜的車,目光正好落在最上麵那張肖像上,愣了一下,片刻失神後,連忙道:“就一小孩……”


    柳藍青收拾好小紙片,終於把那個不斷囂張叫著“because i\''m batman”的中二小人塞了回去,無奈地對著梁世擠出一個笑來:“我們到底要去哪兒啊?”


    梁世倒是沒多說,既沒責怪她,也沒多問為什麽忽然開來這麽一輛車,隻給她了一個私立醫院的地址。


    柳藍青都恨死自己了,她開這樣一輛車到人家醫院去,別人不覺得她瘋了才怪,還連累梁世跟她一起丟人。


    那家醫院的地址非常之偏,幾乎在城市邊緣的邊緣,柳藍青一路開過去幾乎穿過了整座城市,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甚至還有人拿著相機對著她的車牌照。


    梁世讓她早上五點出發,顯然是不想引人注目,但是現在可好,正好適得其反。


    柳藍青本來路上想告訴他那輛車的事情,然而她轉頭去看梁世的時候,見他靜靜地坐著,將頭倚在車窗上,側麵的弧度好看而又溫柔,他平時總穿著那種嚴謹苛刻的西裝,現在換了一身運動度,安靜起來反倒像個乖巧的孩子。


    耳朵上塞著耳機,仿佛即便是在這樣狹窄的空間裏也與她隔開來,沉浸在另一個小小的封閉世界裏。


    柳藍青實在是說不出口,她把梁世的車給撞得半報廢了,而且她還賠不起……


    柳藍青想了一下,她唯一能搞到錢的方法就是以前肖琴說讓柳藍青給她當人體模特,畫一張□□人體給她十萬,柳藍青那時候還有節操,死也沒答應,還被肖琴追著打了好幾天質問什麽你看不起裸模嗎你看不起我的藝術嗎之類的,現在想想,錢到用時方恨少,簡直恨不得求肖琴給她畫這幅。


    這一路開過去簡直就像是行刑,梁世不開口,柳藍青也不敢開口,寂靜就像是一座大山,快要把她壓垮了。


    柳藍青原本以為梁世讓她秘密去的這家醫院,雖然地域偏了點,但是至少設備充足,誰知道她到了才發現,這座醫院連停車場都沒有,車隻能冒著被貼條的風險擠在門口的馬路邊上,醫院外圍的牆有好幾處都是危樓,上午正是人多的時候,可是這邊隻有來來往往稀疏的人。


    柳藍青不敢多問,跟著梁世走到住院部上樓,一路上滿腦子都是怎麽謝罪,以及她要工作多少年才能賠得起那輛要命的車。


    正在她走神的時候,醫院死寂的走廊裏忽然響起一個沒好氣的聲音:“把我一個殘疾人留在這邊守夜,你可真是沒良心啊。”


    柳藍青猛地醒過神來,隻見梁世在重症病房前停了下來,病房外頭長椅上坐著一個女子,黑風衣黑靴子,氣質冷豔得很,隻一條腿上露出金屬的假肢,在纖瘦的身體上分外醒目。


    女子此刻正翹著腿,抬頭看了一眼他們倆,指尖夾著一根煙,挑釁地對著梁世徐徐噴出一口嗆人的煙。


    梁世皺了眉,奪過她手裏的煙,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按熄了,道:“別在醫院抽煙。”


    女子驟然被他搶了煙,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又沒人管我。”


    她說到這裏,美豔的眸子忽然轉了過來,一眼落在還在緊張的柳藍青身上,一下子來了興致,忽然咧嘴笑了起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湊近了一步,道:“這孩子你是哪兒找來的?”


    她還沒來得及湊近了看,梁世忽然清了清嗓子,下意識往柳藍青身邊站了一下,保護似的硬生生隔在兩個人之間,擋住了她的視線。


    漂亮女子瞥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不進去看看他?我又不吃人。”


    梁世警告道:“別抽煙,別欺負人。”


    眼看著她點了頭,梁世這才轉身進去。


    女子對著柳藍青伸出一隻手:“譚薇。”


    柳藍青下意識愣了一下,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久,猛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失禮地在人家麵前發呆,連忙握住了她的手,道:“對、對不起!”


    譚薇顯然已經習慣了她的反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對,就是那個譚薇。”


    柳藍青不敢低頭去看她的腿,趕忙說道:“我真的很喜歡你的……”說到這裏,又自覺失言,怯怯地抬頭去看譚薇的神情。


    譚薇,半混血的美人,十五歲成名的花樣滑冰選手,昔日的冬奧會冠軍,驚鴻般的舞姿曾經在國際舞台上曇花一現,卻在十七歲的時候出了車禍,失去了一條腿,就此殘疾,體壇也再沒有任何她的消息。


    很多曾經瘋狂喜歡過譚薇的人,多半已經將她忘卻了。


    此刻的她顯然已經不再如昔日那般年輕,驚人的美貌卻是絲毫不減,和柳藍青介紹完了自己,就又懶洋洋回到椅子上坐下,甚至還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手足無措地柳藍青坐過來。


    柳藍青趕緊坐在她的身邊。


    譚薇瞥她一眼,又從口袋裏掏出煙來點上。柳藍青小聲說:“那個醫院裏最好不要……”


    譚薇說:“沒事,這一整樓就這一間屋有人,醫院快要搬遷了。”


    她說著,深深吸了一口煙,道:“至於裏麵那個混球,不會在乎這些的。”


    見柳藍青沒有回答,譚薇挑眉看她一眼,道:“你不知道裏麵的是誰?”


    柳藍青搖了搖頭。


    譚薇吐出一個煙圈,道:“梁世他老子。瘋子一個,在美國人不人鬼不鬼好多年,海|洛因成癮,酒成癮,我都不知道他怎麽溜回的國,現在查出來癌症晚期了,沒幾天活頭了。”


    柳藍青沒想到她會和自己說這麽多,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說道:“那他應該很難過吧。”


    譚薇歪頭一想,道:“難說。那混球當年那麽亂搞,誰能受得了他。現在好不容易快死了,估計很多人會高興吧,也就梁世還送他來醫院照顧他,要是他家裏知道,怕是現在就給他拔了管送葬了。”


    見柳藍青始終不開口,譚薇轉頭看向她,笑著道:“喂,你們倆什麽時候在一起的?梁世那個臭小子,瞞我們瞞的跟鐵桶一樣……”


    她問這句話的時候,正趕上梁世從病房裏出來。


    柳藍青趕忙道:“我、我們沒有關係的,我是梁先生的助理。”


    譚薇登時被煙嗆了個夠嗆。


    她好不容易才緩過來:“你們沒……”


    這時,她身後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了過來:“我不是讓你別抽煙、別欺負她嗎?”


    譚薇登時脖子一縮,一轉頭,梁世黑著臉站在她身後。


    譚薇看看他,又看看柳藍青,又轉過頭回去看看梁世,手上的煙都驚得掉了。


    半晌,她才恍然大悟,也不知道明白了啥,伸手指著梁世道:“原來你……”


    梁世一把拉起坐在她旁邊的柳藍青,道:“走了。”


    譚薇瞪大了眼睛:“你把我一個殘疾人丟在這裏繼續守你老子?你還有沒有人性?你好歹把小姑娘留給我啊?”


    梁世拽著柳藍青,頭也不回道:“給你買點飯就回來。”


    柳藍青還不忘轉頭去看譚薇,道:“譚小姐,我……”


    梁世手上的力道驟然加大,沒好氣道:


    “你別跟她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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