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景照煜是否喜歡眠眠這件事, 江之河的態度就是沒有明確態度, 在景照煜這邊以試探觀察為主, 眠眠那邊還是暫時不能打草驚蛇。


    免得將簡單的好感變成複雜的災難。


    從小到大, 眠眠都不熱衷交朋友這件事,比如上幼兒園明明想加入小朋友過家家的遊戲,可是小朋友一邀請她,她的腦袋搖得比撥浪鼓還歡快。江之河現在還能想起, 幼兒園江眠最好的朋友是他特意安排的,然而效果並不好。


    家長可以為孩子做很多事, 唯獨沒辦法替決定孩子小時候能交到什麽夥伴, 年少會喜歡上什麽人, 長大後又會為哪個混小子輾轉難眠……


    總之,除去校長這個身份, 江之河自認為自己還是一個思想年輕懂小孩的家長。當然, 他現在的樣子也是十分的青春無敵啦。


    因為被小景故意丟下, 江之河是步行回常青藤小區, 但也就十來分鍾的路,他半小時才到常青藤小區大門。原因是路上他遇到了一夥人,一幫來自五中張大賀昔日的哥們,他們特意結伴來龍騰找“他”, 江之河就揪著他們來到小巷口排隊教育。


    一個個不好好學習, 整天廝混晚歸讓爸媽操心, 不想考好大學了?不要文憑了?徹底放棄放棄光宗耀祖了啊?


    為什麽會提到光宗耀祖那麽閃耀的事, 主要其中一個男生就叫甄耀祖。


    “賀哥, 我們隻是找你吃個宵夜……”


    “賀哥賀哥,不要叫我賀哥,叫我賀同學。”


    “賀……哈哈哈,大賀,你是不是腦子瓦特了?”


    “我腦子瓦特了?難道像你們這樣不學無術才是腦子聰明頂呱呱!”江之河眼皮一抬,端著張大賀的臉,單手叉腰,繼續訓斥這幫臭小子。


    就在這時,這位叫甄耀祖的男生開口說:“我說大賀,你現在這樣是不是因為紮了校長輪胎良心不安的表現啊?”


    “你說什麽?”


    “我說——你是不是覺得校長車禍跟你紮了他的車輪胎有關係!”


    江之河:……!


    半個小時,江之河來到了常青藤小區地下車庫。他的車子已經被小弟之海修好,停回了地下車庫。他握著亮著照明燈的手機,檢查起四驅輪胎。


    然後搖搖頭站了起來,就算輪胎真被紮了釘子,也在修理廠就被處理好了……


    江之河回到了張家,一進門,就看到沮喪著狗臉趴在地毯上看電視的張大賀,令他咋舌的,張大賀看的電視節目是一檔婦女生育健康欄目,現在正在播放的內容是高齡婦女二胎須知。


    ……真沒想到賀同學還有這個心。


    見他回來,沙發上的吳女士立馬關上電視,尷尬得整起了衣服。


    江之河明白了,原來是吳女士和寶刀未老的張老板打算要個二胎啊!不過他們瞞著他做什麽,你們兒子張大賀每天蹲家裏聽你們說話,該知道早知道了。


    ……是的,張大賀前幾天就聽到他媽和他爸對話,兩人打算再要一個孩子。要求也不高,不管兒子女兒都可以,但是一定要生個聽話的。


    這話說的,仿佛可以由他們決定似的。對於爸媽要生二胎這事,他們還這般小心翼翼顧及著怕他知道,張大賀自己卻沒太大感覺,反正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以後都會被他欺負……


    目前更讓他抓耳撓腮的事情,是他媽沒懷上,他懷上了!!!


    ……你說氣不氣人!


    江之河本打算問問釘子的事,見張大賀這副鬱鬱寡歡的模樣,話到嘴邊也問不出來,大賀現在怎麽說也是一條孕狗,他跟他(它)見識什麽。


    沙發旁,整理好衣服的吳女士心虛地看向兒子問:“肚子餓不餓,媽媽給你煎個牛排怎麽樣?”


    大晚上吃什麽牛排,不過說起牛排,他倒是想吃樓下北門老李家的牛肉湯了。江之河跟吳女士說了一聲,下樓喝牛肉湯了。


    呆在家也無趣,張大賀從窩裏撐了撐狗腿,跟著江之河出門了。走出小區北門,看到小區保安盯著自己肚子猥瑣兮兮地瞅個不停,大賀恨不得仰天長嘯,吟詩一首:夜色蒙蒙,人生漫漫,他這當狗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牛肉館就在北門出來五十米處,夜裏快11點了還在營業,但是客人也就一個。江之河帶著張大賀進去,裏麵正在喝湯的王賽兒驚訝地瞧了過來。


    “大晚上還吃宵夜呢!”江之河笑著問。


    “你不一樣。”王賽兒回話。


    江之河無奈一笑,又問:“方便坐你對麵嗎?”


    王賽兒:“……你坐就是了。”


    江之河慢悠悠地坐了下來,然後也要了一份牛肉湯一份煎餃,他本想找王賽兒談談話,正巧現在撞上了,就開口了:“賽兒,你和眠……江眠是鬧別扭了嗎?”


    “江眠跟你說了?”


    “她那個悶葫蘆哪會說這個。”


    “那你怎麽知道的?”


    江之河指了指自己眼睛:“觀察力啊。”


    王賽兒不屑的嘁了聲,隨後沉默了下來。


    江之河自顧開口說:“你們這些孩子,為了一點小矛盾小誤會就開始疏遠,以後準會後悔。等你們再大一些,尤其人到中年就會知道人這輩子有幾個一起長大的朋友有多珍貴。”


    王賽兒:……


    靠在牆角真正的張大賀同樣很無語,江之河請你不要用我的嘴說這種酸巴拉幾的話好不好!


    “班長,你好有意思。”王賽兒輕輕一笑,開口說。


    “我可不是開玩笑。”江之河強調。


    王賽兒點點頭:“不過你說話也太老氣橫秋了,我之前還聽人說你在五中挺厲害的,是說教厲害吧。”


    江之河不由覺得現在孩子看人看事都不簡單。王賽兒家他也知道,夫妻兩人各忙各的各玩各的,對孩子也就沒太多上心,跟他和安莉情況還不一樣。所以王賽兒,從小待人接物上思維就很物化,但又不是真正的成熟。


    “班長,你好像很關心江眠呢。”王賽兒又說。


    “是!”江之河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頓了下,“……因為我是班長嘛,這不我也很關心你嗎?”


    王賽兒低下了頭,握了握筷子說:“我是真當江眠是好朋友,但是有人……覺得我很狗腿。”


    “那人是誰”


    “你要做什麽?”


    “我也去教育教育她啊。”江之河講起玩笑。


    王賽兒樂了樂,江之河想了下又說:“你和江眠認識那麽久,應該很了解她的性格,那天她二話不說就為你取了五千塊出來,如果不是我和景照煜逼問她,她怎麽都不會告訴我們。”


    王賽兒:……


    “所以你和江眠到底怎麽相處,輪得到別人來評價嗎?”


    “再教你一個道理,回應別人議論最好的辦法就是堅持做自己,不然就讓別人得逞了。”


    “……”


    一頓臨時的談話結束,江之河帶張大賀上樓睡覺,本想再問問輪胎釘子的事,最後變成熱了半杯牛奶倒在碗裏,送到張大賀麵前。


    “睡前補補鈣,對胎兒發育好。”


    張大賀原本都要睡了,受到刺激又站起來,朝江之河齜牙咧嘴。


    江之河安然若素地回房睡了,想到十幾年前安莉懷孕得知自己要當爸爸那刻的幸福感,停下腳步,他不知道自己那點心境分享給大賀有沒有用,還是開口說:“等你當了爸,喔,是媽媽,說不定一切都變好了。”


    張大賀想跳起來打人,如果真有變好的可能,那隻有一個可能,他生隻藏獒出來咬死江之河丫的!


    人人都有夢想,隻有敢做夢,哈士奇都可以生出藏獒來。


    ……


    快十月了,天氣仍是變化莫測;今天一大早,天又下起了驟雨。頭頂黑雲翻墨,路麵白雨跳珠,校園裏不管建築還是操場大樹都是迷瀠一片,教室玻璃窗布了霧蒙蒙的水汽。


    高三9班教室前後門大大地敞開著,從外到裏擴散進了一股股甘涼。陸陸續續,教室人多了,空氣也變得渾濁,幾個人偷偷吃著帶來的早餐,田老師還沒有到,幾道細細碎碎的早讀聲夾雜著各式各樣的說話聲。


    江眠對著語文書裏的一篇文言文念了兩遍還不順,感到手肘被人推了一下,她轉過頭,同桌阮南溪找她說話:“……江眠,你打開課桌看一下。”


    江眠打開課桌蓋,隻見裏麵靜靜悄悄地躺著一瓶鮮牛奶。


    ……誰放她這裏的?


    “張大賀給你的。”阮南溪說。


    江眠:……


    沒錯,這瓶鮮奶是江之河放的,吳女士給他訂的牛奶,他喝不了,就留著給自己閨女了。他原本放得很小心,沒想到被阮南溪逮了一個正著。


    他對阮南溪噓了一口氣,表示不要告訴別人。阮南溪微笑同意,但是沒說不告訴江眠。


    前麵,江眠猛地一個轉身,將鮮奶放回了後桌,江之河身體猛地一彈,摸了摸額頭,無奈用手掌擋住了眼睛。旁邊景照煜嗬嗬一笑,窺過來的眼神,像是說你小子居然想出這種拙劣的招數跟我競爭……事實,江之河隻想對女兒好而已啊。


    結果,眠眠根本不領情,景照煜伸出長手,大大方方拿過鮮奶,作勢要擰開瓶蓋。


    江之河從景照煜手裏奪回了牛奶,給誰也不給他!


    景照煜背起了語文古詩:“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


    ——


    國慶放假前,龍騰中學秋季運動會如期熱烈舉行。


    江之河和景照煜都報名了五項全能,男生的五項全能分別是跳遠、擲標槍、擲鐵餅,200米和1500米。因為田長勝自己對體育不感興趣,他們班一直也沒有多少體育精神,但是高中最後一個運動會,因為兩位新同學的加入,開場就拿了六個高分。


    不要意外,拿高分除了景照煜,也有江之大賀。原因無他,張大賀本身底子……真他媽的好!發達的肱二頭肌,一米七八的勻稱身材,全身上下肌肉年輕而充滿著彈性。穿著張大賀原先購買的正版的aj運動鞋,江之河帥得差點快橫掃全場。


    如果……忽視那個比他更帥一點點的景照煜的話。


    高三組男子跳遠在女子百米跨欄後麵,一個上午,一個下午。一直以來班裏的女子跨欄都是江眠和王賽兒參賽,原因也無他,兩人都沒受過專業的訓練,除了腿長任性。


    這一次,是阮南溪跟她一塊比賽,兩人還分到了同一小組。如果江眠多少還有跨欄的經驗,阮南溪連經驗都沒有。


    她不明白,阮南溪為什麽要來參加這個比賽。


    “不是沒人參加嗎?”阮南溪穿著白色運動褲對她,隨後,她微微側過頭。


    江眠不說話,動了動小腿做起了熱身運動,看到不遠處走來景照煜和張大賀,移開視線,不料張大賀直接朝她握了握拳頭,以示加油。


    景照煜悠悠開口:“很好,都非常英姿颯爽,加油啊。”


    江眠和阮南溪各懷心思地轉過頭,張大賀和景照煜這兩人,一人總是讓女生生氣,一人卻總是讓女生臉紅。


    很快,哨聲吹響,江眠如箭上弓,沒想到從沒參加過女子跨欄比賽的阮南溪幾乎可以跟她差不多速度,但是也就到前麵三個欄。


    隨著嘭的一聲,阮南溪不小心摔了地上。


    江眠沒有停下來,繼續一個又一個跨欄成功,她沒有時間顧及阮南溪摔倒後發生了什麽,隻聽到全場一陣陣嘩然聲,直到她獲得小組賽第一名回過頭,不遠處阮南溪被張大賀背去了校醫處……


    “江眠,恭喜啊。”景照煜已經站在她前麵說。


    江眠:“……謝謝。”


    比起江眠獲得第一名,摔倒在地還要繼續跨欄的阮南溪顯然更受班裏同學的關注;阮南溪摔倒的時候,距離阮南溪最近的是張大賀和景照煜,為什麽上前助人為樂的是張大賀,江眠一點也不奇怪。張大賀當了班長後,完全就是一個熱心boy的樣子。


    事實,隻有江之河明白景照煜這廝有多心機,操場上他對他說:“我去看江眠,你去扶阮南溪。阮南溪背後傳言你喜歡江眠,你必須要自己打破這個謠言。”


    ……


    下午,男子跳遠。


    跳遠跳高向來是圍觀同學最多的兩個項目,比賽還沒有開始,現場就圍滿了人。景照煜比賽序號在江之河前一個,比賽開始前又湊在一塊預熱。


    對比江之河一身名牌運動服,景照煜下身是校褲,上身也是校服,隻是一件是龍騰中學校褲,一件是軍科大發來的迷彩棉質t恤。他是真的沒衣服穿,才這樣奇怪搭配。景照煜自己也不知道的是,他穿的隨意反而更吸引女生目光似糖果地黏在自己身上……


    後麵隨著一個起跑,景照煜完成了一個漂亮的急行跳遠。分數也漂亮,剛好打破了校記錄。


    江之河見景照煜就這樣嗖地飛了出去,明明個子那麽高,卻像彈簧一樣厲害,不由舉起大拇指喝彩:“照煜好樣的!”


    隻是排在景照煜後麵比賽,江之河不由也感到壓力極大。


    圍觀的同學裏,江之河看到了立在前麵的女兒眠眠。


    好吧,就讓眠眠看看爸爸的實力!江之河踢了踢腿,拍了拍手,同樣一個快速的助跑,然後,同樣也像景照煜那樣高高騰空身子——


    萬萬沒想到的是,張大賀的身體爆發力可以那麽強,等江之河打算收腿落地的時候,沒收住。整個人仍是不受控製地往前飆出去。


    某個瞬間,江之河感覺自己的靈魂從身體飛了出去。


    對,就是靈魂出竅的感覺。


    同當時車禍發生那刻一模一樣的感受,靈魂像是棉花一樣飛了起來,身體卻像鐵餅一樣重重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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