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見哈哈不但不轉過身, 還抬著腦袋盯著自己看, 不由地莞爾一笑, 可能平時哈哈都表現得能聽得懂人話的樣子, 她也習慣用語言跟它交流, 但事實哈哈隻是一條狗,不是什麽話都能聽得懂的……


    所以,江眠打算暫時讓哈哈離開自己的房間,就在這時, 哈哈閉上了眼睛。


    對, 就是閉上了,像人捉迷藏一樣閉上了眼睛。


    江眠:……這也太神了吧!


    好吧,像是做好了交換, 江眠背轉過身,開始脫掉了衛衣外套,她沒有換裏麵的吊帶,脫掉衛衣之後, 就快速將睡衣穿上, 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


    結果等她換上睡衣轉過身, 隻見哈哈眼睛瞪得像是兩顆黑琉璃那麽大。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掉下來了。


    江眠:……


    即使哈哈是一條母哈哈, 也是一條沒有誠信的母哈哈, 江眠抬起手指向哈哈嚇唬道:“哈哈, 你居然偷看!”


    賀哈哈:……勞資沒偷看, 勞資是光明正大的看, 情不自禁地看!而且你就換個外套, 能看個啥,看兩片有兩深窩窩的肩胛骨嗎?


    雖然,也挺好看的……


    如果狗會臉紅,張大賀此時的狗臉一定會有幾分紅。或者狗本來就會臉紅,隻是被茸茸的毛發擋住了,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認知,因為被江眠這樣一嚇唬,張大賀覺得自己的狗臉倏地有些發熱。


    熱乎乎的,不像是發燒,像是被打了一拳。


    好了,不看不看了,張大賀要從房間走出去,可是房門鎖著,張大賀回了一下狗頭,用眼神瞅著江眠說:你倒是給勞資開個門啊!


    目睹哈哈這番無比做作的行為,江眠卻以為哈哈生氣了,心裏又神奇又好笑,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動靜,江眠也打開臥室門。


    原來是安莉推著她爸回來了,後麵還站著七樓的張大賀……


    人和人,人和狗,各自麵麵相覷。


    雖然張大賀跟自己媽媽一塊回來,江眠也沒有多想,然而,從門外進來的江之大賀卻多想了,尤其看到女兒換了一半的睡衣從臥室裏出來,察覺到賀哈哈那張心虛的狗臉,欲要詢問出聲,忍了忍,沒問出來……


    怕女兒覺得自己養了一條流氓狗。


    今晚晚自習結束,江之河約了前妻安莉下樓談事,時間上特意與女兒錯開,安莉也十分配合,甚至還將大寶貝一塊推下來散步。


    回來的時候,他不可免俗地問安莉:“你就不怕眾人的異樣眼光?”


    安莉好笑地回他:“怕什麽,傻的又不是我。”


    江之河:……他覺得安莉就是存心的。


    不過,把整個事件原委告訴安莉真是一個無比正確的選擇,凡是遇到什麽問題還能有一個商量的人。之前他和安莉離婚,安莉有過對他這樣控訴:江之河你在外麵都會跟人好好講道理,但是在家呢?你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大男人,什麽事你都是對的,家裏任何決定都由你來定,眠眠的教育也好,我的工作選擇也好,你什麽都要管,什麽都要安排,你管就管好了,你還不跟我們講道理!


    江之河最近也反思了這個問題,回來的時候他問了安莉:“……以前我在你和女兒這裏真的很大男人嗎?”


    大男人,也就是在家執行男人為主的強權□□主義。


    安莉抬抬頭,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嗤笑說:“不管你以前什麽樣,你現在倒是挺小男人的。”


    江之河語噎,自我開導說:“我現在不是年輕了嘛。”


    明明離婚三年了,最近兩人拌起嘴來像是小年輕,就在電梯出來的時候,安莉目光還在他臉上特意打轉一番,笑悠悠地說:“張同學啊,你現在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可別犯一些早戀啊什麽的原則性錯誤啊……”


    前妻這番打趣的交代,江之河老臉一燥,胸膛又好像複燃了一簇火焰,燒得他有些情緒亢奮,他下意識拉住了安莉的手。


    “安……”


    “叫阿姨。”安莉撥開前夫的手,神色帶上兩分刻意的囂張。


    江之河低聲下氣:“……阿姨好。”


    行啊!居然還真敢叫她阿姨,安莉直接打開了防盜門,想讓女兒也看看她現在的爸爸有多麽不要臉。結果門一打開,江之大賀立馬禮貌地往後退了一步。


    安莉……她以前怎麽沒發現江之河原來還能這般厚臉皮。


    江之河心裏也想笑……好像以前他也沒意識到安莉性格上的可愛和迷人,隻覺得她溫柔得體,隻覺得妻子就應該要溫柔得體,照顧家庭……


    他以前怎麽會那麽大男人主義?江之河覺得挺不可思議的,甚至之前離婚的時候安莉提出來這問題他還覺得自己沒有問題,現在他變成別人家兒子,他看張老板好像也有這方麵毛病,每次一回到家,像個大老爺們似地癱在沙發一動不動,口渴了還需要妻子給自己端茶倒水,有時候吳女士商量張老板事情,張老板就握著手機甩臉色:“這事就別問了,你們娘們懂什麽?”


    有病……就是犯病的跡象啊!


    所以,為了吳女士和張老板的婚姻幸福,也為了大賀能擁有一個更好的家庭環境,江之河上樓之後,以兒子的身份找張老板談話。有時候人真奇怪,老婆老媽的話都不樂意聽,卻會聽兒子的話。


    “大賀……”聽完“兒子”對自己的不滿分析,陽台上張老板都拘謹了。


    “沒事沒事,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江之河寬慰道,伸手拍拍張老板的肩膀,替張老板放鬆被兒子說教產生的緊繃情緒。


    “大賀,爸爸有時候工作挺煩的。”張老板替自己解釋。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在外打拚哪個沒有煩心事,但是再煩也不能把氣往家裏撒,還撒到自己老婆身上,這哪算什麽男人啊。”


    張老板……已經說不出話,完全被兒子說得羞紅了老臉。


    江之河最後又拍了兩下張老板的後背,總結並勉勵說:“你要做一個真正的純爺們啊,這樣你兒子才能以你為榜樣,學做個真正的純爺們啊!”


    江之河說著兒子該說的話,神色口吻仍不太像兒子,因為自己也覺得不太像,他笑著添加一句,“你說呢,爸?”


    張老板連連點頭:“對對,兒子說得對。”


    “對了,爸多給你點零花錢啊。”張老板從上衣口袋掏出皮夾,接著抽出一疊錢塞到自家兒子的口袋裏,然後聳聳肩,轉身離開了。


    留江之大賀站在陽台愣了愣,撇了撇眼睛,丫的!他說了那麽多,張老板以為他是找理由伸手討零花錢麽!


    張老板對自己兒子還有沒有一點了解啊!


    對,就是太了解了,最後張老板才往兒子口袋裏塞零花錢,不然好端端地說什麽要以自己為榜樣,這不就是想要錢的意思嘛?


    以他榜樣多掙錢啊!


    張老板沒領會到校長大人的教育,底下張大賀卻一字不漏地聽進了耳裏,但也十分冷嗬嗬地撇過了狗腦袋,江之河可真小瞧了自己,不管他爸什麽樣子,反正他不用學就是純男人,純到不行的那種純男人;他做人一直很有信條的,當狗就當純正狗,做男人就做純男人!哪像江之河自己,磨磨唧唧的,一點也不純爺們……


    好了,江之河還有事問大賀。


    回到房間,江之河一邊喂大賀牛肉,一邊摸著大賀的狗腦袋,沉重地開口說:“大賀,宗興死了你知道嗎?”


    原先,張大賀隻知道宗興眼睛出事,並不知道宗興已經死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十分震驚,望著江之河說不出話來。


    ……噢,不好意思,大賀本也說不出話來。


    宗興這件事,景照煜那邊強調是自殺,江之河雖然心中遺憾自責也沒繼續追查下去,然而,他覺得景照煜壓根就沒有把弟弟的事放下,隻是不想自己插手。


    所以,就算宗興真是自殺,前麵眼睛出事也不是意外。所以,宗興眼睛到底怎麽出事?或者,從他將宗興退學開始,整個事件就推向悲劇的那一端?


    “大賀,那天網吧打架你是當事人,你必須如實告訴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的朋友是什麽人,跟你交手的人是什麽人?”


    “還有,宗興當時交往的女朋友叫夏萌依,之前也是你們五中的女學生,你認識她嗎?”


    “她除了跟宗興交往,還有沒有交往著其他男孩子?平時有沒有交其他的朋友?”


    “還有,你和江睿……你故意汙蔑那天網吧江睿也在現場,事實他並不在,你這樣說到底是因為我是江睿伯父的關係,還是你和江睿本就存在矛盾?”


    “還有……”


    ……


    ……


    ……


    不好意思,張大賀徹底被江之河問懵了,他很想反問江之河一句,你他媽一下子問一條狗那麽多問題,就算我心裏把你當做未來的老丈人對待,尊你敬你,但你也不能這樣對待勞資吧?


    勞資如果能跟你這樣巴拉巴拉個不停,狗嘴都吐出象牙了好不好!


    但是,因為宗興已經死掉這個消息,外加江之河麵容嚴肅地跟他說猜測,景照煜回來可能就是為了調查弟弟事件,張大賀還是非常慎重地對待了江之河所有的問話。


    他真不是為了排除異己,但是他覺得自己要提醒江之河一件事——“我覺得景照煜在故意接近江眠,報複你退學了宗興。”


    張大賀在地上的鍵盤打出這句話。


    宗興為什麽會退學,張大賀不太清楚,但是他去年有一次到宗興工作的網吧打遊戲,好像聽到宗興在打電話,內容大概是:“我才不會去求那個狗校長!”


    這樣一想,宗興可能是跟自己家人打電話,無非是家人希望他求求江之河能否繼續讓他上學,然後宗興回了這樣硬氣的話。


    然後,校長就真的變成狗校長了……


    為什麽張大賀能記住這句話,因為當時他在網吧前台聽到宗興一個小白臉這樣漲紅臉說話,也義憤填膺地搭了一句話:“沒錯,這世上所有校長都是狗校長。”


    不過,現在張大賀可不會承認自己也罵過江之河,他最多隻是在江之河的車輪胎紮了一根鐵釘……


    王賽兒給江眠發來了一張圖,是一張被有心人拍下的照片。照片裏景照煜與兩個女孩坐在一家休閑餐廳的沙發上,其中一個女孩是,阮南溪。


    另一個,江眠不認識。


    江眠收到照片垂下了腦袋,王賽兒又發來消息:“江眠,你喜歡景照煜對不對?”


    江眠:……她不想承認。


    “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出來的。”王賽兒很快補充一句,甚至交換出自己的秘密,“我喜歡張大賀。”


    江眠:……!


    “相互保密。”


    江眠:……!!


    江眠覺得自己在喜歡上景照煜這件事上,完全被王賽兒推波助瀾了一把,這事就像她本身也不明確,然而旁邊有個人不停地對她說,沒錯你就是喜歡他。


    第一次喜歡異性,江眠沒經驗,王賽兒從小學就開始玩暗戀,經驗自然比她豐富,王賽兒說是,那應該就是了。


    然而,原先江眠覺得自己對景照煜最多隻是欣賞,現在欣賞變成了喜歡,很多事情都變味了。


    尤其是她看到這張照片的情緒,變酸了。


    不過,少女的喜歡或暗戀都是酸酸澀澀……不比正處於血氣的少年,十分容易走火入魔。


    張大賀做了一個同江眠有關的狗夢,夢裏他仍是一條狗,然後在草坪上不停地追著江眠跑,跑得氣喘籲籲,跑得麵紅心熱,然而藍藍的天空飄著白雲,待他終於追到江眠將她撲倒,心情是無與倫比的舒爽痛快……


    這個夢,張大賀覺得應該歸屬於春~夢,而且還是那種十分重口味的春~夢。


    夜裏,景照煜在電腦上用音頻軟件處理了龍海原創音樂節視頻裏的雜音,盡量純正地保留江眠現場演唱《大魚》的音色,最後戴上大奧耳機傾聽。


    海浪無聲將夜幕深深淹沒漫過天空盡頭的角落


    大魚在夢境的縫隙裏遊過凝望你沉睡的輪廓


    ……


    喜歡上一個女孩是什麽感受,這對世故老練的景照煜也十分陌生,他好像從小都不愛跟女孩接觸,也不愛跟她們一塊玩,他不是害羞,而是覺得她們十分無聊,男孩有男孩的世界,他更有很多自己要做的事情,他向來都是驕傲無比,自信又自我,但是那天,他好像沒有太多猶豫,就彎下腰給江眠擦鞋……


    他變了,卻隻在江眠這裏變了……


    ——


    周日上午補習,又是一個糟糕天氣,路邊大雨滂沱,充斥在冷空氣裏的氤氳寒氣肆意擴散,雨水再次打濕了鞋麵。


    景照煜撐著一把藍傘立在公交站前,不遠處江眠撐著一把格子傘走過來。


    簡單地打了聲招呼,兩人雙雙立在公交站前沒有說話。


    直到34路公交過來,江眠聽到景照煜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好像跟張大賀有關,江眠沒有聽清,她跨上公交車的時候一回頭,覺得景照煜對她的話應該是——


    “那狗是張大賀家的吧……”


    不遠處,穿著狗狗雨衣的賀哈哈跑向了江眠,可是,江眠已經上了公交車,公交車門也即將合上,緊接著一個跳躍,張大賀在最後時刻跳上了公交車。


    “這狗是誰的!”司機受到了驚嚇,大喊出聲。


    “我的……”江眠弱弱開口,暫時認領了張大賀的哈哈。


    張大賀身子抖了抖,雄赳赳地走到了江眠的旁邊,難得裝備齊全地出個門,還能坐個公交車,張大賀內心充滿了驕傲,然而很遺憾。一站路後,他(它)就被公交車司機趕了下來。


    包括江眠和景照煜,一塊前後都下了車。


    兩人一狗佇立在新一站的公交車雨棚底下,江眠緊著胸口問景照煜:“……你為什麽跟我下來?”


    張大賀:對啊,幹嘛跟著他和江眠下來?司機又沒有趕他……


    景照煜沒有解釋,二話不說從自己背包裏拿出一條細小的類似登山繩索,然後毫不留情地係上了賀哈哈的狗身,利索又漂亮地來了一個五花大綁,先徹底控製住這條不按常理出牌的狗。


    張大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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