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哈哈為什麽會跑出來, 因為它自己給自己安排了一個任務,監督景照煜有沒有對江眠心存不軌之心, 雖然他這種行為也屬於……賊喊捉賊。


    可是, 它(他)現在是狗!就算屬於賊, 也是一條狗賊……


    至於, 景照煜為什麽會跟著下車, 原本今天他就不想去上補習課, 因為江眠可能去,就來到了公車站;現在江眠都下車了, 自然他也下車了。


    當江眠問他, 為什麽跟她下車?


    他居然回答不上來。


    他難以自製地喜歡上了她, 莽撞慌亂得不像自己, 他清楚著自己的心意,卻不太清楚自己的行為。他就像是一個現場踢球的球員, 入場時他覺得自己肯定會勝券在握, 然而比賽還沒有到下半場,他已連續犯規多次被警告,他無奈舉起雙手,不知道即將麵臨的是投降還是棄權……


    從頭到尾, 江眠搭著眼,因為眼前的雨霧彌漫,因為不懂景照煜的反複無常, 她略微擰了擰眉頭, 沉默片刻, 她打算先送哈哈回家;然而這樣的下雨天,雨水浸透路麵,綠化,臨街店鋪……漫天雨水連城一片蒼茫的灰白色,她忍不住又想起景照煜為自己擦鞋的場景,如果說心動需要在某個瞬間,就是景照煜在她跟前彎下腰的時候……


    可是,她為什麽要在高三的時候對一個男孩心動?為什麽他所有的行為都令她抗拒又難以拒絕,為什麽他又對她若即若離……


    王賽兒說過一句話,有時候不怕動心,最怕動心了對方還對自己不理不睬。


    江眠打算不理景照煜,收起她對景照煜的任何好感,不再喜歡他,反正她覺得自己對景照煜的喜歡,跟喜歡哈哈也沒有太大區別,反而哈哈更讓她開心。


    江眠欲要牽著哈哈離開,她朝景照煜伸出手,景照煜沒有將繩子遞給她,她抬起眼眸,觸碰到景照煜忽然彎起的眉眼。


    輕輕淺淺,卻揪住了她的心。


    他對她抿開唇角,像是化解兩人尷尬有意輕笑了起來,然而這做作又無比自然清爽的笑容,像是雨霧裏亮起的路燈,暈開的光線撥過茫茫雨霧觸過她的眼睛,沒有刺痛,隻有令她心生明亮的喜悅。


    江眠覺得她還是再喜歡一下景照煜吧……


    反正,她喜歡他這事,他也不會知道……


    “你笑什麽?”麵朝景照煜,江眠輕輕問出聲。


    “沒什麽……就是看你……就想笑。”景照煜轉了下頭,牽著賀哈哈看向街頭。


    江眠不解了,又低聲問:“我長得很好笑嗎?”


    “不是……”景照煜倏地轉過頭,頓了下,他解釋說,“不是……我,我就是覺得剛剛我們被趕下車這件事,有些好笑。”


    “哦。”江眠應了聲,是挺好笑的。


    嗬嗬,底下張大賀差點從鼻子發出一道嗬嗬聲,明明司機隻趕他和江眠,誰跟你是“我們”了?隻有他和江眠才是“我們”!而你景照煜,你隻是你自己!


    “等把它送回去,再去補習,估計也要遲到了。”景照煜突然開口說。


    “可是……”江眠也頭疼這事,但也不能把哈哈丟了吧。


    “要不我們直接找個地方呆著,今天先不去補習了。”景照煜又說,提了一個建議。


    江眠沒有太多猶豫:“去哪兒?”


    景照煜拿出手機,無疑要通過美團這些app找龍海有沒有適合人帶寵物玩的地方,江眠也拿出了手機,一塊找起來。


    江眠和景照煜選了同一個地方。


    龍海新開的一家寵物樂園,就在這邊櫻花公園附近;江眠和景照煜沒有打車;反正哈哈也穿了雨衣,雨也小了不少,她和景照煜各撐了一把傘,行走在車比行人的街頭。


    小區牆裏的桂花被雨水無情地打落在板磚貼著的行人道,仍在空中殘留著淡淡香氣。


    空氣甘冽。


    江眠和景照煜並排走著,中間隔著賀哈哈。


    來到寵物樂園,哈哈被小姐姐帶過去吹幹毛發,江眠和景照煜上了二樓,這家寵物樂園上下兩樓,下麵是供寵物們聚會遊玩的場所,上麵也有供主人們休息暢聊的地方。


    江眠和景照煜在上麵靠窗的座位寫起了作業,樓下張大賀吹幹毛發之後,小姐姐帶它(他)同一隻純正拉布拉多接觸,對方朝他嗅了半天鼻子,似乎要對它下口。


    張大賀發出了嘶吼般的吼叫聲:“嘛嘛——嘛嘛!”


    無奈,江眠隻能把不太合群的哈哈帶了上來,終於,三個同班同學,第一次呆在一塊進入了高三緊張的學習裏。


    每當江眠和景照煜討論問題的時候,張大賀就趴在桌邊聽著,他(它)的麵前,放著十顆牛肉塊,是江眠獎勵給他的零食。


    張大賀已經吃了兩顆,還剩下八顆。


    “這道題你這個解題思路比田老師說的還簡單一些……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江眠問景照煜。


    景照煜:“以前的高中數學老師。”


    “哦。”江眠點點頭,覺得自己對景照煜除了喜歡,還有一種盲目崇拜。事實景照煜回龍海複讀,隻是把原先打過的副本再打一次。


    “你以前高中在哪兒讀?”江眠問,明明她也不是一個多話的人。


    “g市的一家外國語中學。”景照煜回答她,頓了頓,又說出之前自己就讀的中學名字,“聽過嗎?”


    江眠搖頭。


    “也不是特別好的學校。”景照煜說。


    認真回答江眠問題的時候,景照煜不僅聲線幹淨,笑容氣質也很幹淨,如同他和江眠相處的感覺,除去時不時產生的心癢和難以形容的喜悅之情,更多還是一種舒服的感覺。


    舒服到,他感覺像是找到了自己。


    “你之前都呆在g市,那你會講g市話嗎?”江眠又問,想了想,加上一句,“能聽懂嗎?”


    “能聽懂,基本也能說。”景照煜又如實回答江眠,他離開龍海時候太小,反而龍海本地話不太會講。他見江眠眼眸裏仿佛對他能否講g市話這事有些好奇,沒有多想,隨便用g市話講了幾句話。


    “……呃,能聽懂嗎?”說完之後,景照煜輕聲追問她。


    景照煜說g市話很好聽,可是江眠下意識大腦屏障……沒聽懂。不過,她聽懂了裏麵很常見的一句話,“你好靚伽”,但是整句話是什麽意思,他在對她說什麽,江眠有些不確定。


    景照煜眼眸變得極亮。亮得江眠都不敢與他對視。


    隔著五十公分的茶幾距離,景照煜微微抬起眼睛,喉結不自覺滾動一下,睫毛細微地抖了抖,然後,他用放慢的語速將剛剛說的g市話翻譯給江眠聽:“江眠,我很高興認識你,我覺得你好漂亮,也很可愛,你呢——覺得我怎麽樣?”


    不管是g市話,還是普通話,景照煜都說了兩遍。


    倏地,江眠低下頭去。


    江眠旁邊,坐在地板上的賀哈哈卻抬起頭,終於……終於讓他逮著了吧,景照煜就是對江眠心存不軌!這廝就是一個流氓胚子!可是,同為情敵,景照煜已經對江眠撩上了,他卻還在吃狗狗牌高鈣牛肉塊……!


    張大賀將嘴裏的牛肉塊吐了出來。


    “哈哈,你怎麽不吃了?”感謝哈哈,江眠收起了滿腔的別扭和羞澀,轉移注意力到哈哈這裏,可是哈哈再聰明也不能回答她,替她化解尷尬。


    隻是把狗爪子放在了她手裏,敲了敲。


    江眠回應哈哈……握了握哈哈的狗爪子。


    張大賀:……勞資不是讓你握,是快跟著勞資回去!


    “可能是口味不喜歡吧。”對麵,景照煜目光打轉,猜測出聲。


    這下好了,景照煜輕飄飄一句話,江眠就不理賀哈哈了,原因是:“哈哈,你再這樣挑食,就沒人再養你了,我告訴你,你必須把這些牛肉塊吃完,不然——你以後都沒有吃的!”


    張大賀·哈哈:……


    江眠和景照煜繼續寫作業。


    然而,兩人一狗回去之前,哈哈還是辦了一件令人驚喜的事,就是這家寵物樂園弄了一個活動,舉辦一個誰家狗狗最聰明的比賽遊戲,類似誰家狗最能聽懂主人的指令。


    毫無疑問,賀哈哈獲得了第一名,替自己贏了一張寵物樂園的洗澡半年卡。


    張大賀那個吐血……難不成,他還要當半年的狗?


    ……


    今天,江之河在五一廣場的必勝客約了張大賀的幾位朋友,就是之前一塊在網吧打架進過局子的朋友;他要仔細弄清楚,為什麽好端端會有謠言,說是大賀弄瞎了宗興的眼睛。


    宗興哥哥回來調查宗興出事原因這個消息是景照煜自己放出去,因為消息出去了,導致真正弄傷宗興眼睛的人著急了,打算找替罪羊。


    網吧出事那天,天氣並不像張大賀報告裏寫的那樣,藍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而是像今天這樣狂風暴雨,烏雲壓天,視線可見度非常低。


    “到底是哪兒傳來的消息?”江之河嚴厲地問話,真的唬住了這群兔崽子,可是他們個個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開始推卸起來。


    “好像是張斌說的。”


    “我是從甄耀祖那裏聽來的。”


    “我不知道啊,好像是禾子跟我說的。”


    “……”


    “禾子,那你說,你又是從哪兒聽來的,還是你親眼看到我把宗興眼睛打瞎了?”江之河以校長的目光審視禾子,不苟言笑地發問禾子。


    “不是……是不小心。”禾子說,坐在柔軟的沙發椅上,麵朝著請自己吃披薩的老大“張大賀”,心底莫名有些生怯。


    江之河麵色一沉,繼續逼問:“到底是不小心聽到,還是親眼看到我不小心弄瞎了宗興眼睛?”


    “是你不小心弄瞎了宗興眼睛。”禾子說,抹了抹嘴,接著陳述自己聽到的所有事情:“我們從網吧打架出來的巷子裏,你原本要拿花盆砸向挑事的張勇峰,但是砸錯了人,砸到了宗興。”


    江之河:“……所以,你親眼看到我砸錯了人?”


    禾子搖頭:“不是,是張勇峰說的,因為當時他就在你對麵。”


    江之河:……


    張勇峰是誰?江之河就算這段時間操心學習操心女兒操心大賀操心宗興……但是張勇峰還是在他繁瑣的記憶裏留下一個很深的印象。


    “所以,這事是張勇峰告訴你的?”江之河問。


    禾子點頭:“也是張勇峰跟我說,宗興眼睛瞎了,他哥要回來找你算賬,所以我就把事情跟張斌說了。”


    “……好!”


    江之河基本明白整個事情過程,先是張勇峰聽到了景照煜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然後張勇峰就把消息放給了禾子,因為當時下雨視線可見度低,誰也不知道真正用花盆砸向宗興的人是誰,隻要張大賀拿過花盆,他就很有可能成為別人的替罪羊。


    因為,大賀是一個所有人都覺得他常常犯錯的孩子,也就不在意他要不要再背上一個黑鍋;畢竟,他就是外人眼裏的壞孩子,反正他已經很壞了,老師家長都放棄他了,他再壞一些也很正常。沒有人會質疑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也沒有人選擇去相信他。


    那麽多人聚眾鬥毆,隻要找個出來背鍋就好。隻要那個背鍋的人不是自己就好,反正張大賀家有錢,肯定能擺平事情……


    他們之所以那麽明確地傳達是大賀弄瞎宗興眼睛,起因是張勇峰的引導,可是過程裏,他們真沒有存在一點私心嗎?


    江之河不相信。


    江之河走出必勝客餐廳的時候沒有付錢,後麵的甄耀祖和張斌還在問他:“……那個大賀,你不請客嗎?”


    ……請客?還請個屁的客!江之河回過頭,咬牙切齒地丟出一句話:“絕交!從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我跟你們不是一夥人。”


    “……”臥槽!


    “……”臥槽!!


    “……”臥槽!!!


    不管不顧,江之河直接走人了。


    既然他現在是張大賀,他就替張大賀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朋友剔除幹淨!免得以後再發生烏煙瘴氣的事情,張大賀又是被他們推出來的黑手小頭目。


    這些孩子,誰也不是傻子,一起趨之若鶩地擁護張大賀為五中一哥的時候,哪個不想著從他這裏撈點好處?


    哪有隨隨便便的五中一哥,又哪有真正義膽雲天的兄弟之情,大多都是狐朋狗友,精力旺盛沒有用到正途,以不負責的態度聚集成群揮霍著最好的青春年華……


    江之河心中感慨,騎著安莉給他買的小電瓶回來,路過馬路的時候,猛地想一個問題:既然他都可以查到了張勇峰這裏,景照煜肯定也知道了張勇峰……


    這也剛好解釋了,為什麽那天他和大賀眠兒從茶餐廳出來,景照煜會正巧驅車經過……


    甚至第一次酒吧打架,性格並不莽撞喜歡刻意耍帥的小景會直接出手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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