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透過有些陳舊的窗欞撒進東暖閣裏, 照耀出空氣中浮動的微塵。


    靈堂前正燃燒著的佛經騰起了嫋嫋青煙, 更顯得一身素白的女子背影聖潔出塵。


    這畫麵靜謐美好的令人不忍打攪。


    康熙怔怔的看著玥瀅跪著的背影出神, 冷不丁背後傳來一個女子驚訝的聲音。


    “皇上!奴才給皇上請安!”


    康熙猛一回神,回身一看, 就見是弄巧正端著糕點貢品跪在地上。


    他略顯尷尬的清了清嗓子, 咳了一聲。


    這時正在屋內跪著祈福的玥瀅也聽到了動靜, 站起身向外走來, 瞧見康熙正站在暖閣門口, 也連忙下拜行禮。


    康熙快步走過去托住她的胳膊動作, 親昵的將她扶起來,伸手將她手上的那卷經書拿了過去。


    翻開來看,是《地藏經——閻浮眾生業感品》一卷。


    經書通篇是由工整的簪花小楷抄寫, 字跡秀麗柔韌, 頗有外圓內方之感。


    “好字。”


    康熙忍不住讚歎了一聲,許久未曾見有女子可以寫的這樣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且下筆有力, 暗藏鋒銳,不似出自女子之手。


    “沒想到你在書法上還有如此造詣,看這樣子應有十數年之功了。”


    康熙看了一眼玥瀅, 多日不見她似乎又清減了些, 一張小臉兒瘦成了巴掌大,在陽光下白玉般生輝, 一雙眼眸中仿佛盛著跳躍的碎金, 清澈又惑人。


    “當不得皇上如此誇讚, 不過是嬪妾在閨閣做女兒時,為數不多能打發時間的興趣罷了。”


    玥瀅淺笑著答道,粉嫩的唇瓣彎起,頰邊陷進一個極淺的酒窩。


    美色近在眼前,康熙自問不是聖人,自然心頭癢癢。


    隻是此地乃先皇後靈前,實在不是可以輕浮談笑之地。


    康熙定了定心神,和玥瀅一起來到皇後靈前,一邊燒著佛經一邊有些感慨的回憶與先皇後之事。


    玥瀅也隻是在旁邊靜靜的聽著。


    隻是燒到最後兩卷時,突然一張紙箋從康熙手上的那卷佛經中掉落。


    玥瀅一眼瞟到,神色大變,連忙伸手想將那紙箋搶先撿起。


    卻哪想康熙動作更快,幾乎是紙箋還未落地,便被他撈在手中。


    康熙先是側眼看了一眼玥瀅慌張不安的神色,又看向那張紙箋。


    上麵用漂亮的行楷寫了一行詩。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康熙初見這首詩時,先是為這極富□□的董書行楷所懾,短短一行詩,其中□□如清風飄拂,微雲卷舒,頗得天然之趣。


    配上這溫婉大氣的《鵲橋仙》,經讓康熙有了一種在鑒賞書法佳作般的愉悅之感。


    待訝異之情過去,康熙才琢磨出這首詩中的味道,忍不住又側首去看他新封的淳貴人。


    玥瀅此時麵色有些蒼白,眼神閃爍著不敢與康熙對視,兩隻纖細白嫩的手緊緊扭在一起,露出上麵帶著齒印的疤痕。


    康熙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柔軟又酸澀起來,他將那張紙箋細細的對折收起,對玥瀅輕聲道:“淳貴人想要朝朝暮暮與朕在一起,不宣之於口,朕怎會知道。”


    玥瀅有些不安的看了康熙一眼,低下頭去,囁喏著道:“安嬪娘娘教導過嬪妾後宮的規矩,為後宮者應謹守本分,謹言慎行,不能給皇上添麻煩的。”


    她小聲說著,白玉般的俏臉染上一絲紅暈,“嬪妾也不過是在屋子裏悶了寫著玩,誰知竟不小心夾到這經書裏來了,皇上切莫當真。”


    康熙俊眉微調,聲音故意冷沉下來,道:“淳貴人的意思是並沒有與朕兩情相悅,也不盼著能與朕朝朝暮暮了?”


    玥瀅似被他這口氣嚇了一跳,連忙搖著頭,有些急著想解釋又好像笨拙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康熙見她這模樣,卻是繃不住冷臉,笑出聲來。


    牽過她的小手,將她從蒲團上拉起,往暖閣外走去。


    兩人來到院中,四月份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即便是沒有主子顯得有些蕭瑟的坤寧宮,也不會少了打理花草植物的宮人。


    正值花期的楊樹灑落著漫天的飛絮,飄飄搖搖的在空中好似冬日雪景。


    康熙牽著玥瀅的手,隻覺掌中小手細膩柔軟,忍不住捏了又捏。


    梁九功極有眼色,眼見此情此景,連忙悄無聲息的摒退了院中一眾宮人。


    康熙看著玥瀅羞紅的側臉,再沒有壓抑心中的念頭,低頭吻上了那枚白玉可愛的耳朵,將小巧的耳垂含在口中,用牙齒輕輕碾磨了兩下。


    “呀!”


    在玥瀅小小的驚呼聲中,他在她耳邊低聲調笑著:“下回若是想朕了,便叫人送信到乾清宮來,別憋在屋子裏自己寫情詩,怪可憐的。”


    玥瀅的從臉頰到耳根瞬間通紅,看起來又羞又窘,心中腹誹,康熙一個古代封建君主怎麽這麽會撩。


    “嬪妾真的可以給皇上送信麽?”


    玥瀅忍著羞澀,睜著一雙清淩淩的大眼睛看著康熙小聲問道。


    康熙被她這麽一看,更是心癢難耐,可礙於先皇後孝期,隻能看著這麽新鮮可口的肉到了嘴邊,卻吃不到,不免遺憾。


    隻能是低頭又吻了吻那雙美麗的眼睛,一路向下銜住小姑娘鮮嫩的唇瓣。


    一邊品嚐,聲音從唇齒間含糊地傳出:“當然,不過朕隻收董書寫的情詩。”


    ·


    坤寧宮那日後,玥瀅也開始了給康熙隔三差五送情書的生涯。


    隻是和安嬪不同,玥瀅不會收買小太監偷偷摸摸的放在禦案上等著康熙發現,而是由梁公公親手交給康熙覽閱。


    而且往往還能得到康熙的回複。


    不過這次數多了,玥瀅也覺得有些頭疼,她不想總寫那些小兒女心思膩膩歪歪的詩,可是又被限定了隻能寫情詩。


    坐在桌案前琢磨了半天,突然想到前世一度在網絡上流行的一首改編版情詩,興起之下,連忙在紙箋上寫了下來。


    乾清宮。


    康熙心情頗好,翻著一本用詞繁複冗長的折子竟也沒有感到不耐,禦筆朱批了一個“朕躬甚安”。


    剛剛前線來報,已在衡州稱帝的吳三桂憂憤成疾,怕是要不行了。


    隻要吳三桂這杆大旗一倒,耿精忠和尚可喜有都已歸降,三藩之戰可以說到此,勝利已毫無懸念。


    愛新覺羅家存之數十年的心頭大患,終於快要得以解決,康熙實在不能不為之開懷。


    梁九功眼見此時的皇帝心情頗好,便將剛剛從永壽宮處送來的紙箋呈了上去,盼著能再搏皇上一樂,好錦上添花一番。


    康熙放下折子,接過那張紙箋。


    上麵仍是用令人驚豔的董體行書,寫著一首詩。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是你冰河也是你


    康熙初瞧了眉頭一皺,這首陸遊的《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無論如何也與情詩搭不上邊,不過細絲其中改變的一句,便也琢磨出些味道來。


    原詩是: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這是指康熙入了玥瀅的夢了。


    他不由笑罵道:“這不學無術的,改的這叫什麽?”


    好好地一首豪情悲壯,氣勢磅礴的愛國詩,被生生改出一絲婉轉纏綿之意。


    還別說,這麽一改完,康熙都忍不住去想這詩句中的旖旎之意。


    越想越覺得這改編的詩句雖說有些不敬先賢之意,卻也占了一個巧字,很有些新意。


    照比安嬪往日送來的那些卿卿我我膩膩歪歪的閨閣女兒詩,玥瀅的情詩總是或大氣或婉約,這回倒好,情詩都可使人開懷一樂了。


    康熙忍俊不禁的搖搖頭,收起這張紙箋後,才提筆寫下回複。


    自來鼻上無繩索天地無欄嚼牡丹


    過了一會兒,仿佛覺得自己剛才這句回複戲謔的有些過分,怕是要傷了姑娘家的心,想要追回來,梁九功卻道已經送到永壽宮了。


    康熙想了一下,有提筆寫了一句叫人送去。


    玥瀅拿到康熙的回複後,卻很是鬱悶了一陣。


    好不容易想和這古代男人玩點新鮮的小情趣,誰知道人家倒好,直接給她來了一首李白的《詠石牛》,諷刺她牛嚼牡丹,玥瀅氣結。


    沒成想,過了一會兒,又送來了一封回信,上書: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


    玥瀅看著這句情詩,即便康熙不在她也不需要演戲,但還是忍不住臉上發燙。


    我的媽媽呀,這康熙皇帝咋比現代男人還浪漫會撩啊。


    這句回複的意思是說,朕化作冰河鐵馬入了你的夢,並且自己也樂在其中。


    語意浪漫不說,且一響貪歡這四個字出了文藝,還有種色氣的感覺,真真的正中玥瀅這半個文藝女青年的癢處。


    把這回複折起收好,玥瀅喝了一杯桌上的冷茶壓了壓臉上的熱氣,心裏泛起了嘀咕。


    以目前的形勢看來,等到鈕祜祿皇後的孝期過去,康熙召她侍寢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大可不必在擔憂。


    可是這乾清宮與永壽宮的信來來往往的,送了也快有一個月了,安嬪也不是心盲眼瞎的,不可能看不見。


    但這最近去給安嬪請安的時候,這女人半點異樣神色也沒露,半個字也沒往這上麵提,也不知道是在打什麽鬼主意。


    玥瀅正心下暗自思忖時,弄巧自外麵走了進來。


    “小主,安嬪娘娘派人來喚您過去,說是今兒天氣好,禦花園的牡丹快過了花期,邀主子一塊去賞花呢。”


    玥瀅秀眉輕蹙起來,有些疑惑,沒頭沒腦的找她一起賞什麽花啊。


    不過安嬪是她的頂頭上司,這事情她推拒不得,隻得叫弄巧去回了來人,說她換身衣裳很快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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