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親娘哄走了, 張大菊一轉身, 就看到婆婆站在屋門口看著她,嚇得她險些心髒驟停, 僵著臉說道,:“娘, 娘您咋出來了?”


    王芳板著臉嗯了一聲,“你娘來了, 怎麽不讓她進來坐坐。”


    張大菊嗬嗬笑了一聲, “娘她就是來瞧瞧我,這麽晚了家裏有事兒急著回去呢。”


    心說我娘那性子我還能不知道?


    她要是真進來坐坐了, 保準得順點東西回去, 到時候你還能給我好臉色瞧?


    她雖然有一顆貼補娘家的心,可也知道誰都不喜歡媳婦從婆家往娘家扒拉東西。


    就親婆婆在的時候,她有一個兒子攥在手裏,婆婆看到她娘來順東西臉色還不好看呢,更何況這還是嬸娘。


    王芳往鍋屋裏瞅了瞅, 聽她說完便點點頭,“碗洗完了嗎?洗完了就回去早點睡吧,明天一起上工去。”


    她那大嫂, 每次親家來過之後就把兒媳婦趕過去上工, 不讓母女倆在一塊湊頭, 王芳覺得前人的經驗還是很有必要遵循一下的。


    看到婆婆要轉身, 張大菊躊躇了一下, 心想就算不能扣下點糧食, 那自己多吃一點也是好的。


    便開口說道,:“娘,我懷了娃換個輕省的活,要不這樣,每天我可以早點回來給你們做飯,也省的你們累一天了還得去鍋屋......”


    王芳狐疑的打量了她兩眼:“這你就不用操心了,農村婆娘哪個不累?累著累著就習慣了,等你娃生下來完全可以換個工分多一點的活,我還不至於讓大肚婆每天辛辛苦苦的。”


    張大菊可不是為了工分多一點就換個辛苦的活,她純粹就是想鑽空子給自己來點好的待遇,便走上前,想著態度軟活一點好說話。


    誰知王芳啪的一聲把門給關上,站在窗口說道,“行了行了,鍋屋門關上你回去吧。”


    “咱家做飯這種事兒不用你操心,你以往做的飯咱們又不是沒吃過,跟豬食沒差別,累一天了誰想糟蹋胃。”


    張大菊臉上有些掛不住,心說就算是豬食,那以前太婆婆當家的時候你不也還是吃了?


    還不是現在翻身做主威風大了,才不把她放在眼裏。


    也好在聽到自己丈母娘聲音的時候趙拴田就醒了,現在看到嬸娘發怒,也不躲在門後偷看,連忙上前把自己媳婦拉了進來。


    “你幹啥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想扣下糧食給你娘家送去?”趙拴田小聲說道。


    “我沒有!”張大菊關上門說道。


    “還沒有......你說你是不是傻,有扣下的糧食咱倆吃難道不好?給你弟弟能幹啥?你男人能養你,你弟弟還能養你?”


    張大菊哼了一聲,“那可不一樣,我弟弟能給我撐腰!”


    趙拴田翻了個白眼,“你可得了吧,就你弟弟那德行還給你撐腰......我告訴你啊,你要是敢把咱趙家的糧食拿到你張家去,你就回你家過日子去!”


    張大菊急了,“咋啦?你這是要把我攆回去?我可是給你生了兒子的,肚子裏現在還有一個呢!”


    趙拴田摸出草杆子剃了剃牙,“把你攆回去咋啦?誰家都不富裕,家裏養了個老鼠你樂意?咱兒子長大了有了兒媳婦,到時候把咱的東西拿回她娘家去你樂意?”


    “那我打不死她!”張大菊發狠道。


    “可是那是我娘家啊......”看到男人的眼神,張大菊悻悻的閉了嘴。


    “這還是你婆家呢!”


    ......


    外麵消停之後,老趙頭在炕上翻了個身,伸手戳了戳身邊的婆娘,說道,“老婆子,你說的那個煞星真是真的啊?”


    趙老奶滿意的打了個飽嗝,這肉的滋味兒可真香。


    “那我咋知道?反正就是有了小妹咱家日子就好過了,就是可憐了我草根,還沒小妹待遇好,那個小......”


    她突然頓住了嘴,伸手一捂轉了話音,說道,“好歹草根也是個男娃,可是你瞧瞧......”


    “要我說啊。”老趙頭伸手枕在腦後,歎了口氣,“咱也就消停一下吧,隻要不把我大孫子重孫子攆出去,這個家你也別較真了,就讓兒媳婦當家吧,誰讓咱就剩這一個兒子了呢。”


    想到另外兩個兒子,趙老奶眼淚刷刷的掉,“可我真是心疼啊,那是我親兒子,就這麽沒了你不心疼?留下倆孫子還有重孫子,你說我不為著他們想,還有誰能為著他們想?”


    “那你就放心裏想想,可別說出來為難兒媳婦,咱們兩個老棺材瓢子都多大了,有幾年享幾年福得了,省得把兒子跟兒媳婦得罪幹淨了,到時候癱在炕上沒好日子過。”


    趙老奶擦了擦眼淚,看到睡在被窩裏打著小呼嚕的草根,說道,“算了算了,我也不管了,就是可憐我拴田,有這麽個老鼠婆娘......”


    老鼠婆娘那也是你親自挑的!


    老趙頭翻身不理她,還不是你當初看著人家張大菊身板瘦弱吃的少,硬是壓著兒媳婦把這個孫媳婦給挑了回來。


    現在可好,肚皮子是爭氣了,可這性子實在叫人喜歡不起來。


    “你說咱就把草根放在屋裏養咋樣?”


    老趙頭轉頭看了看重孫子,“你說咋樣就咋樣吧,咱大孫子沒吃過苦,也不會養孩子,孫媳婦現在又揣上了一個,娘家又是那樣的人,放在屋裏養也行,省得她把咱重孫子養歪了。”


    果然,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趙老奶就在飯桌上宣布了這個決定,把草根放在他們屋裏養。


    不過為了不讓兒媳婦說他們偏心,她決定往後他們老兩口也不在東屋裏窩著了,出來帶帶孩子。


    孩子們可以都放在家裏,他們老兩口在家裏完全可以把孩子看住,其他人都出去上工不用擔心。


    當然,她也試探性的提了一下,可以讓她在家管著鍋屋裏的活計,做做飯什麽的。


    這一點被王芳立馬拒絕了,“娘,您跟爹年紀也大了,就在家裏幫咱們看孩子,不讓他們亂跑就成了。家裏的人也多,這些活兒完全做得過來。”


    趙老奶隻能遺憾作罷。


    氣溫回暖,張大菊的肚子也越發大了起來。


    可這段時間她也被婆婆收拾的沒了脾氣,每天跟著大家夥的一起上工下工,倒也習慣了這種幹活掙工分的日子。


    別看這天時好,地裏莊稼收獲的也不錯,可趙家村的村民們上工的時候卻總是扛著鋤頭歎氣。


    雖說為建設國家而努力吧,可這一年到頭辛辛苦苦掙的糧食絕大部分卻要被拉出去,而且上頭還有任務下來,每年要產多少多少糧食。


    對於一年到頭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來說,這種任務咋可能完成?


    外麵那些畝產不都瞎七八吹嗎?


    神仙也做不到啊!


    可不管做不做的到,達不到畝產也得把大部分糧食拉過去。


    那麽剩下的顯而易見,每家每戶分得那麽一點,糧食就更不夠吃了。


    趙家這邊也是如此,要是每天煮飯多加兩瓢水倒是能混個水飽,可這肚子裏沒有油腥,那是吃多少糧食也不夠的。


    趙老奶倒是心裏有點數,想著糊弄小孫女去山上轉一圈,好歹弄點肉回來,畢竟草根看著就幹癟癟的。


    可小妹的爹娘爺奶不幹啊!


    你說好好的讓小妹上山幹啥?


    她那麽小的一點連個野菜都挖不起來,王芳對家裏的幾個孩子可都沒有虧待,不提小妹每天能有的,其他孩子兩三天一個水煮蛋也不是沒吃到。


    現在眼見她婆婆又想要作妖,便直接給幾個孩子的雞蛋給斷了頓。


    可幾個孩子吃雞蛋都吃習慣了,這陡然十天半個月的沒雞蛋吃,俱都眼巴巴的瞧著自家爹娘。


    大房三房心裏都不爽快了,住這麽些日子了,他們早就摸清了王芳的性子。


    所以對於王芳常常說的,“我又不欠你們什麽,給你們孩子吃雞蛋也是可憐他們,是我心好......”


    雖說不怎麽認同吧,可糧食還真是人家的,現在眼見著王芳不發善心了,可不就把怒氣都懟到了罪魁禍首的頭上。


    盡管趙老奶也是心疼孫子,可這心疼的不是地方,直接把雞蛋給心疼沒了,鬧的小輩們誰都怨她。


    掌握糧食的有話語權,這下趙老奶又給憋住了,不敢再說廢話。


    再說了,就算其他人樂意,趙小妹自己也不樂意。


    她對自己的倒黴體質心知肚明,家裏又不是吃不飽,她那麽自私的一個人,幹啥要燃燒自己溫暖他人?


    擺明了她在意的也就那四個人,這麽少的人,自己辛辛苦苦受到驚嚇,甭管最後弄到啥那都占不了啥便宜,為嘛要被忽悠上山啊?


    而且她估摸著她這太奶好像心裏對她體質有點數,所以就更加不樂意了。


    你說說一個太奶一個奶,難道我趙小妹不是你趙家的人?這是拿她的命上山去拚啊,咋就這麽心狠?


    得虧對她沒有情感依賴,否則還不得氣死。


    趙家因為趙老奶慫恿小妹上山這一出,讓前一段時間因為小妹在山上遇到蛇受到驚嚇的王芳等人心情非常不爽。


    這一不爽,就導致大家的口糧遭了殃。


    回到東屋後,老趙頭發牢騷,“你就不能憋幾天再說?這吃不好了你心裏能爽快?”


    “我這當婆婆的還不能說她兩句了?小妹也不小了,二妹三妹跟她這麽大的時候都跟著大妹去挖野菜了,憑啥她就不能?再說了,她不也是......”


    “也是啥啊也是!”老趙頭急的瞪眼,“你明知道現在在破四舊,有些事兒都不能亂說,你要是敢嘴禿嚕出來了,禍害了咱一家子你就樂意了?”


    前一天晚上給他婆娘出了這麽一個主意,老趙頭煙杆子點煙的時候險些沒把肺給咳出來,還把好好的衣服給燎了個大洞。


    頓時不敢再想餿主意了,現在婆娘還提這個事兒,萬一老天爺把這事兒算在自己頭上咋辦?


    趙老奶哼了一聲,摟著孫子鑽進被窩就打算睡覺,嘴裏嘟囔著,“還不是你先跟我提的,要不是你這麽說,我能想起來這一茬?”


    “太奶,你身上好臭!”剛樓上草根的小腰,草根嫌棄的皺起眉頭把趙老奶推開。


    “我不要跟太奶睡,我找我娘去!”草根把他太奶推開後,麻溜的爬下了炕,抱著自己的小稻草枕頭便推門跑了出去。


    剩下的老兩口心裏一涼,麵麵相覷不知道說什麽,便各自躺下難受了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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