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告午休時間來臨的鍾聲響起。


    他筋疲力竭地趴在課桌上。如果是平常的他,明明會立刻起身衝出教室,然而今天的他卻完全沒有要動的意思。


    過沒多久,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出現的剛田學長,一臉狐疑地眺望著坐在椅子上不動的他,隨後一如既往的把他抓起來扛在肩上,跨著大步離開教室。


    在這段期間,他完全沒有試著抵抗,就此任人為所欲為。這表示他終於放棄了嗎?雖然在這一個月當中,他好像嚐試過各式各樣亂來的舉動……


    既莫名其妙又吵吵鬧鬧的每一天。


    看似漫長實則短暫的每一天。


    這些也已……劃下句點。近期之內,他大概也將離我遠去吧。我講再一次回到一如往常的生活當中。


    回到那既安靜又枯燥、形單影隻的日常生活。


    我突然覺得對此感到『寂寞』的自己,實在膚淺至極。


    「你臉上掛著一副『還是有點難以想像』的表情喔。」


    這句仿佛看透我心思的發言,嚇得我整個人頓時為之一僵。


    看到我的樣子,明日香學姊眼中隨即流露出一如往常的憂鬱神色。


    叮~咚~當~咚~咚~當~叮~咚。


    宣告午休結束的預備鈴聲響起,學姊動手收拾便當盒,將毯子折好後便緩緩起身。


    「那幺……再見了。」


    這句話儼然形同宣告以後永不再見一般。


    「那個……」


    我下意識地試圖拋出藉口,卻又因不知該說些什幺才好而閉上嘴巴。


    真要坦白說的話,我過去曾經好幾次冒出「要是能知道未來就好了啊」之類的念頭。


    具體而言——就是在考完高中入學考之後。我隻想趕快得知考試結果啊!


    由於無論如何都希望考進有沙耶姊與信司在的這間高中,因此我隻報考了這所,但我當時的學業表現,分明就是徘徊在錄取與落榜之間啊……


    在正式放榜前的那兩周裏,我簡直焦慮到連飯都吃不下去。就是在那個時候,我腦中不禁。產生這個想法:真想現在立刻飛往未來,得知自己苦等許久的「結果」。


    若要論及其他更加低俗的想法,大概就是想知道彩券中獎號碼等等。


    但我認為那八成不單隻有我一人,而是絕大多數的人起碼也都會產生過一、兩次的想法。所謂知悉未來,就是如此充滿甜蜜誘惑力的一回事。


    我之所以沒有輕易脫口講出自己想法的原因無他,就是因為回想起能夠洞悉未來的學姊剛才所流露出的憂鬱眼神。


    「你別在意了。畢競這樣,遠比伴隨一句『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而來的拙劣同情,還要來得像話多了啊。」


    那是十分達觀的語氣,然而學姊臉上表情卻顯得非常寂寞,隱約透露出她目前的複雜心境。


    明明不想讓學姊露出那樣的表情……可是我卻無從理解學姊的痛苦。


    這股焦急感受逼得我除了咬緊嘴唇之外,什幺事都做不到。


    「你還真是可愛呢。」


    學姊伸長手臂,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


    「學姊?」


    我明顯感受到臉頰發燙,連忙從學姊身邊跳開,以雙手搗臉並低頭不語。


    嗚哇,我現在肯定變得滿臉通紅了,打死也不能讓學姊看見我麵紅耳赤的模樣!


    「哎呀,你怎幺啦?」


    學姊發出數聲輕笑。


    可惡啊,學姊察覺到了,被她察覺到我的變化了啦。不但超難為情的,又很討厭這種被當成小孩看待的感覺,有許多方麵都讓人覺得不爽,但……


    相較於露出那種憂鬱眼神,我還是比較喜歡看見學姊展現笑容。可惡啊,這就是被迷得神魂顛倒的感覺嗎?


    「沒什幺啦!」


    起碼也得抵抗一下——我撇頭望向旁邊,語氣粗魯地說道。


    「呐,你有在看漫畫嗎?」


    「呃,這個嘛,我很喜歡看漫畫啊。特別是海賊題材的故事最合我胃口。」


    「那幺,假使你都還沒看到你最喜歡的漫畫最新連載進度,你朋友卻搶先一步透露劇情給你聽,你會作何感想呢?」


    「這沒什幺好講的,當然是處以極刑。」


    我一臉凶相地斷言道。


    我最討厭被人透漏劇情,以及隨口透漏劇情的人了。因為我確信這會削弱最初閱讀時的興奮雀躍感,是一種太過暴殄天物的惡行。


    無論多幺有趣的漫畫,在一無所知地首次閱讀時所能體會到的樂趣,絕對壓倒性地勝過得知後績和結果的二次閱讀。


    想到這裏,我腦中瞬間閃過一個近似確信的念頭。


    「哦哦,我懂了,學姊是想改變自己所夢見的未來對吧?」


    「如果真有辦法改變的話……」


    學姊轉眼凝視著遠方。


    我總算覺得自己梢梢接觸到學姊所承受的痛苦了。正因對未來一無所知,才會覺得一切都是那幺地新鮮,那幺地驚奇,那幺地令人感動。所謂的已知事物,並不具有那種鮮明的衝擊感。


    其實仔細想想,入學考試結束後,雖然焦慮了整整兩周的時間,不過卻也衍生出得知考上時的解放快感。如果沒有度過寢食難安的那兩星期,內心感動或許會大打折掃也說不定。


    或者該說,假使在努力之前就知道自己會考上的話……那經過一番努力後才獲取成功果實時的歡欣之情,我真能感受得到嗎?


    要是像這樣,無時無刻都隻能烕受到褪色般的喜怒哀樂之情……


    我頓時體會到心靈彷佛逐漸麻木似的恐懼感。大概正是因為這樣,學姊才想證明自己所夢見的預知夢並非絕對神準,想得到如此的確信。


    恐怕,學姊本身也已經一再地挺身挑戰過『命運』,而每一次的挑戰都宣告失敗,並嚐盡了苦頭。


    學姊如今的心境,或許是幾近放棄,但又緊抓著一縷希望不放。


    我使勁握緊自己的拳頭。


    「學姊,我會改變未來給你看!」


    我忽然回想起和學姊見麵後第二天所發生的事。


    從我說出那段宣言之後,很快地就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學姊動不動就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要是能夠改變未來的話,我就把我的一切送、給、你」


    雖然對於青春期的少年而言,這台詞簡直誘惑力滿分,但任務進行的狀況卻不怎幺理想。


    也不知為何,學姊所作的預知夢大半都是和第一天完全相同,也就是『我午休時間在學生餐廳吃飯』的內容。


    盡管大概有兩次夢見某人受傷的情景,但不知為何,學姊說什幺就是不肯告訴我,理由是「因為我討厭那家夥,所以不想改變未來」等等。


    但是到了隔天,「拉普拉斯好像又宣告不幸事態,而且也真的實現了喔」之類的謠言又甚囂塵上,讓我始終有點猜不透學姊到底在想些什幺。


    結果,我的挑戰內容,就幾乎被限定成「究竟該怎幺做,才能避免在午休時間踏進學生餐廳」這個單一課題。


    然後每一次,都因剛田學長的強硬介入而被迫成真。不論我逃到什幺地方躲藏起來,他總能憑藉野性的嗅覺能力將我揪出來。


    因為我最初不小心說出「女生」這個詞,剛田學長已經開始意氣用事了啊。


    但是,這種艱辛奮戰的日子將在今天劃下句點。


    今天、就是今天……我要推翻預知!


    昨天晚上,我一再苦思到腦袋直冒白煙,最後終於得出一個結論。


    我一直在逃避。


    盡管誇下海口說要改變命


    運,但事實上我隻不過是在逃跑和躲藏罷了。


    這種做法是否太過消極了點呢?


    人終究不該逃避命運,應當要勇敢挺身麵對才行啊!


    假使真想改變命運的話,我就應該主動采取一些具體行動,能讓剛田學長不再來妨礙我。


    靠蠻力肯定打不贏學長,要憑言語加以說服也很困難。


    那,我該怎幺辦才好呢?


    我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好點子。


    「呐,沙耶姊,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麵對一如往常來叫我起床上學的沙耶姊,我連招呼也沒打,就直接走到她眼前說道。


    「你、你幹嘛突然這樣啊?」


    沙耶姊對我氣勢洶洶的表情感到有點害怕。


    不行不行,我似乎稍微興奮過頭了。


    「這是一件隻能拜托沙耶姊幫我的事。」


    我神情真摯地注視著大姊頭的雙眼。


    「哦~隻、隻有我能辦到的事?」


    大概是情緒好轉了吧,隻見沙耶姊頓時笑逐顏開。


    這讓我突然想起,以前鬧過不少徘聞的老爸,曾說過「女性最喜歡only one」,此時還是稍微設法討一下沙耶姊的歡心比較妥當。


    「沒錯,這是隻能拜托沙耶姊幫我的事。」


    我刻意反覆說道。


    「呃,嗯~真、真拿你沒辦法呢!那我就姑且聽之啦,說來聽聽吧?」


    「今天的午休時間,我希望沙耶姊能開口約剛田學長前往中庭。」


    「啥?這種事你自個兒開口不就得了?」


    「不不,因為我並不會去中庭啊。」


    「…………這是怎幺回事?」


    沙耶姊微微側頭,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則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


    「也就是說呢,我希望沙耶姊能和剛田學長兩個人單獨待在中庭啦!」


    怎幺樣!這個令人心醉神迷的完美作戰!


    雖說性格上多少有些問題,盡管暴力傾向相當嚴重,縱使胸部無料,但若隻看外表,沙耶姊可是一名超級美少女啊。她是妖精,是校園偶像啊!


    和這樣的美少女一同享用午餐!


    沒錯,兩人獨處,這才是重點所在。麵對這個誘惑力十足的誘餌,剛田學長不上鉤才有鬼!


    「…………換句話說,你要我對那頭大猩猩,說出『今天的午休,要不要一起去中庭共進午餐?就、我、們、倆』……這種話?」


    沙耶姊一字一字,彷佛咬牙切齒似地講完整句話。她的鬢角早已青筋暴露,斷斷續續地抽搐個不停。


    哎,這算是埋所當然的反應吧,但說什幺也都必須求得她的承諾不可。由於我身邊沒有半個要好的異性朋友,因此可以拜托這種事的對象,大概也隻剩下沙耶姊而已啊。


    「假使造成誤解,讓他覺得『這女孩該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那可怎幺辦啊!」


    沙耶姊「砰」地狠狠敲響鞋櫃破口大吼。


    「還請表姊委曲求全一下好嗎!」


    我兩手合十膜拜懇求。


    「隻有今天,隻要今天就好。我也會出麵幫忙排解誤會,所以拜托拜托啦!」


    我以額頭幾乎快貼上膝蓋的姿勢,鞠躬懇求沙耶姊。


    在我保持這個姿勢經過一段時間後,隻聞一陣既可解讀為傻眼、亦可解釋成死心的歎氣聲,自沙耶姊口中流露而出。畢竟我們的交情相當深厚,沙耶姊八成已察覺到我究竟有多幺認真了吧。


    「我說小數啊,就算我和其他男生兩人獨處一起吃飯,你也不會感到在意嗎?我和別的男生,那個……打情罵俏,真的沒關係嗎?」


    那是一種聽起來嚴肅得要命,且蘊含著一絲寂寞的聲調。


    我跟沙耶姊打從懂事前就玩在一起,幾乎和真正的姊弟沒啥兩樣,雖然相差了一個學年,但無論做什幺事,我們時常都膩在一起。


    回首過往,總覺得沙耶姊好像隨時都陪伴在我身旁,但連這樣的我,也還沒聽過她發出剛剛那種歎息。


    而且話說回來,在這一個月當中,我似乎開口閉口都是「明日香學姊、明日香學姊」,並沒有花太多時間陪沙耶姊玩耍。


    我試著調換立場,站在沙耶姊的角度思考此事。


    要是沙耶姊找到自己喜歡的男生,之後就隻理睬那個男生的話……


    嗯,那我會覺得自己好像被拋棄一般,感到有點寂寞。


    好像一直在身邊的存在突然離開廠,感到有點難過。


    沙耶姊的態度雖然不見任何政變,但其實內心感到很寂寞嗎?


    我或許因為第一次談戀愛,忽視了身旁的人事物也說不定,應該要多花點時間關心沙耶姊才行啊。


    然而,我和沙耶姊不一樣的地方在於我是男生。我可不想成為那種小氣的男人,隻因顧及自己的傷厭,而親手破壞了沙耶姊的幸福。我想當個能夠笑著祝賀大姊頭擁有幸福的男子漢。


    盡管剛田學長的外貌令人不敢恭維,又有著隻要提及女孩子的事,就會喪失理智的一麵,但也正因為這樣,所以我猜學長八成會很溫柔地對待女孩子。而且別看他那樣子,其實學長平時為人十分大方,又因很會照顧別人,而贏得學弟們的尊敬。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已扛著職業格鬥家身分猛賺大錢。


    個人認為,學長是個,男子漠。,可以讓我放心地托付這個寶貝表姊。


    這位打從我年幼時就持續守護並關懷我的恩人,同時也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寶貝表姊,相信要是學長的話,必能讓她得到幸福。


    所以,我欣然豎起大拇指對沙耶姊露出笑容。


    「我會發自內心祝福你啦!」


    「是嗎……」


    受到突然膨脹蔓延開來的殺氣影響,隻見沙耶姊背後的景色緩緩扭曲變形。聚集在電線上的小麻雀們察覺到危機,立刻逃也似地一同振翅飛離現場。


    「咿!」


    流竄全身上下的驚懼顫抖,促使我發出了很不像話的叫喊聲。


    為、為什幺!我到底是在哪個環節挑錯選項了啊!


    由衷期盼大姊頭能夠獲得聿福——我自認已經營造出這種男性形象了耶?


    為什幺我會惹得沙耶姊氣成這樣啊!


    「我終於明白,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是什幺了!」


    沙耶姊握緊拳頭高舉手臂。


    她卯足全勁將身子扭轉到幾乎可以看見背部的狀態。


    「給我……去死一次吧——!」


    「啊唄唏!」編注:漫畫「北鬥神拳」中,被主角擊斃的小角色臨死呐喊聲。)


    於是,我變成了一顆星星。


    「啊哈哈哈哈哈哈!」


    明日香學姊一邊在毯子上來回翻滾,一邊捧腹放聲大笑。


    學姊,你也笑得太誇張了吧?還有,請不要那樣一直擺動雙腳。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很在意你那若隱若現的裙底風光耶。


    麻煩請學姊意識到我好歹也是個男生好嗎?


    今天天氣晴朗,有興高采烈地玩球及打羽毛球的學生、練習合唱的女學生們,以及身穿高領製服發出粗獷聲嗓的啦啦隊員等等,使屋頂變得人聲鼎沸。


    唯獨水塔周遭,出現一片彷佛地表開了個大洞般的無人空間,看起來就像是刻意回避位於中心地帶的某人一樣……


    「所以,結果還是失敗了嗎?」


    學姊邊用食指拭去眼角滲出的淚珠,邊開口問我。早上從學姊口中得知預知夢的內容,下午放學後再來到屋頂報告挑戰結果,這已經成為我近來的日常行事。


    「呃,是啊。」


    挨了威力比重炮擊強上將近一倍的『沙耶銀河大爆炸』之後,我再也沒有任何餘力可以抵抗剛田學長,因此今天很輕而易舉地就被帶往學生餐廳吃午餐。


    「可惡!為什幺啊?這明明是個完美無缺的作戰耶!」


    我將心中揮之不去的煩躁感寄托於拳頭上,猛然起手轟向柏油地麵。


    …………痛死我了。


    「完美?你說完美?嘻嘻嘻嘻!」


    看來我這番話似乎又戳中了她的笑點,隻見學姊忍不住爆出笑聲。光是大笑還嫌不過癮,她更進一步卯起來揮手拍打起我的肩膀。


    「是怎樣啦?如果有意見的話,請學姊不要客氣,直接開口好不好?」


    「你應該多下點功夫研究少女心才行哦。」


    還真的毫不客氣地損了我一頓?


    嗚喔,我已第二次被學姊指出這個缺點了,看來學姊真的認為我是個不解風情的男生啊,可惡。


    「要女孩子去邀請自己不喜歡的男生約會,原來是這幺嚴重的大忌啊。」


    「三十分。你果然需要再多下點功夫學習才行。」


    「竟見然不及格?」


    我沮喪地垂下雙肩。


    「請學姊幫幫後生晚輩,告訴我為何沙耶姊會大發脾氣好嗎?」


    「這是少女的秘、密」


    對我這番忍辱負重的請求,學姊卻豎起食指輕抵櫻桃小嘴,露出淘氣的神情婉拒。從以往的經驗可知,在這種情況下,學姊總是會變得格外頑固,說什幺也不肯透露情報給我啊。


    「那換個話題好了,關於預知夢的內容,我真的不會出現學生餐廳以外的事嗎?」


    我放棄追問,隨意拋出一個臨時想到的話題。我可是要對抗『命運』這個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要是可以的話,我比較想挑戰不必與剛田學長那種荒唐角色為敵的試煉。


    就我個人而言,「推翻連在校內也傳得謠言滿天飛的不吉之夢」——這項挑戰不但能激發衝勁,也比較符合我的個性啊。


    「我之前應該有說過才對,我無法控製看見的夢境內容喔。」


    學姊豎起食指說道。


    「學姊說的是。」


    我的雙肩再次低垂。


    按照「無從收集情報著手」這條被沙耶姊訓練出來的競賽鐵則,我已事先自學姊口中,打聽到有關其預知能力的詳細情報,而整合所得的結論為:


    一、學姊無法以「想看何時何地之夢境」的想法,來控製預知夢內容。


    二、預知夢所映現的未來,最快會在隔天早晨發生,最慢則會在一年之後實現,時間點差距很大。


    三、預知夢的『上映時間』,約為五分鍾至一小時不等。


    四、當事人——也就是明日香學姊自身,並不會出現在預知夢當中。


    五、假如試圖改變夢境內容,《時空強製力》便會發揮功效加以製止。


    情報為上述幾點。


    最後一點所提到的《時空強製力》,在以時間為題材的科幻小說當中,應該算是還滿流行的通俗說法吧。


    時空悖論::『如果回到過去殺害自己的父母,自己就不會出生;但若自己沒有出生,那幺父母親就會因未遭殺害而導致自己出生。』為了不讓此類伴隨時光移動所引發的矛盾現象成真,因此,基本上我們認定不允許曆史產生改變的《力量》確實存在。


    盡管很難相信這股力量真的存在……但被學姊預言會發生不幸的人數多達三十四人,而且這還隻是升上高中後所締造的紀錄。據傳學姊在國中三年期間,似乎也采取過同樣的行動。換句話說,實際被宣知會發生不幸的人數,已接近百人之譜。


    恐怕絕大多數的人都曾提高警覺,並試圖回避這些事故才對,然而預知夢仍舊還是變成了現實。這代表本來應該能夠輕易避開的事(隻要別在那個時間出現在事發地點就好),上述百人卻全部中箭落馬。而在這一個月當中,我也持續苦吞敗績。


    整件事情顯然相當異常,這肯定是導致學姊會以。拉普拉斯。身分、飽受全校學生忌憚的理由之一。要是沒有一股類似的莫名《力量》暗中操盤,這些事情根本就解釋不通。


    「要是可以的話,我也很想親手控製夢境啊。我總是會夢見當下自己抱持著強烈興趣的人事物耶,真是令人不愉快到了極點啊。」


    學姊氣呼呼地說道。


    愈是滿懷期待,愈會提前被告知結果,導致自己的期待感就此泡湯嗎?這真是讓人難以忍受呢。嗯?學姊剛才說了「抱持著強烈興趣的人事物」?


    「意思就是說,學姊目前對我很感興趣嘍?」


    連我自己也知道臉上已經浮現傻笑神情。


    學姊莞爾一笑。


    「嗯,我每次都很期待你下一次究竟會躲到哪去呢!」


    「嗚!」


    我頓時無言以對。原本還以為學姊若會因我這句話而顯得有點手足無措,我就能認定自己應該還有希望啊。


    見我露出那樣的表情,學姊又嘻嘻輕笑數聲,我徹徹底底被學姊玩弄於股掌之間啊。


    「有你出現的預知夢,簡直像在收看電視搞笑短劇一樣,真的令人百看不厭啊!我最喜歡搞笑短劇了,特別是有點過時的。漂流者大爆笑,我甚至喜歡到會去買dvd回家觀賞呢。」


    (譯注:一九九七年於日本開播的爆笑短劇節目,演出者為誌村健、加藤茶等人。」


    「原來如此啊……呃,請等一下,所謂的搞笑短劇……難不成,學姊在夢中也能看見我被剛田學長追著跑的場麵?」


    「有時候真的會夢見唷。」


    「這也太過分了吧?」


    我頓時皺起眉頭,事先把這些情節也一並告訴我不就得了嗎?我每次總是隻得到「午休時,你在學生餐廳」這條訊息而已耶。


    「就算說給你聽,那也不是你有辦法加以改變的事情吧?或者該說就是既定事項?」


    「話是這幺說沒錯啦~」


    在這一個月當中,剛田學長確實除了假日以外,幾乎每天都會跑來找我。可是,無法認同的事情,我就是怎幺也無法認同啊。


    「就這層意義而言,今天的內容真的相當有趣,不知情果然是種很好的感覺啊。」


    學姊感觸良多地歎了口大氣。


    她的神態令人印象深刻,於是我不由自主地開口回問:


    「不知情……?」


    「我平常不是都會夢見中午發生的事嗎?」


    「哦,我懂了。今天這場作戰的關鍵,其實是發生在早上。」


    學姊能看到的「未來上映時間」,最長也隻有一小時左右。假使學姊夢見中午的情節,那當然就代表她沒夢到早上所發生的事情。


    「對啊。由於今天的你癱軟無力地趴在桌子上昏睡,麵對剛田學長也是毫無抵抗,因此我還以為你終於也宣告放棄……猜想以後大概再也無法聽到你的每日回報……我產生這樣的念頭,結果卻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不僅真的大吃一驚,同時也感到有趣極了呢!」


    學姊臉上綻放出燦爛笑容,情緒有點興奮地述說感受。


    我有點明白為什幺學姊的笑點會比別人來得低。因為學姊隻要對某些人事物稍微產生興趣,就會在夢中看見,並被迫得知其,未來。結果。也正因為這樣,她才會不太習慣「未知事—物」,並能從中感受到比普通人來得更加強烈的新鮮感。


    一想到這裏,我的腦子突然靈機一動。


    「學姊,我們一起去玩吧!」


    「嗯?你這是怎幺啦?」


    「學姊已經看過關於今天的夢境了對吧?那幺……接下來的事,就是


    未知的遭遇嘍!」


    運動社團發出的陣陣吆喝聲,斷斷續續自遠方混入學生們踏上歸途所製造出來的喧鬧聲中。


    透過指縫仰望天空,隻見天際呈現出宛如祝福我一般的晴空萬裏。我踩著輕快腳步,就此筆直走向校門。


    「嗬嗬,嗬嗬嗬。」


    笑聲不由自主地傾泄而出。麵對我提起的出遊邀約,沒想到學姊競回了句「也好」便爽快答應。盡管打從認識至今已滿一個月,但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發生。


    男女兩人單獨出遊,這基本上……可以算是約會吧?


    「希望你可以別在我身邊發出那幺惡心的笑聲。」


    「嗚啊,對不起。因為我太高興了,所以才不自覺地……」


    學姊沙沙沙地挪步拉開與我之間的距離,我連忙開口辯解。假使現在突然喊卡,那我肯定會鬱悶至極。


    糟就糟在目前沉浸於至高的幸福氣氛當中,所以一旦被狠狠打回票……


    光是想像就令人膽戰心驚。


    「瞧你開心成這副德性……好吧,對女生而言,並不會感到不舒服就是了。」


    學姊一邊伸手輕壓隨風飄揚的發絲,一邊露出微笑說道。


    光是這一笑,就使我的心髒猛然為之搏動。學姊的微笑真的太犯規了。


    「呸!」


    不過一陣吐口水的刺耳聲,徹底打壞了我的好心情。


    這個仿佛趁人家在享用頂級蛋糕時,故意把辣椒和黃芥末醬擠上去的壞蛋,究竟是打哪兒來的混帳東西啊!


    我換上凶狠的目光,左顧右盼地環視周遭一圈後,犯人立刻被我逮個正著。隻見一名頭發染成鮮豔金黃色,有著一雙二白眼,一副不良少年打扮的男生,正以滿懷陰沉恨火的眼神直盯我們不放。


    一與我的目光產生交集,男子便再度吐了口口水,並舉步離開現場。


    「那家夥是什幺東西啊?」


    「是我在一年前曾預告過會發生不幸的人。名叫玉野英人,當時他才一年級,就被拔擢成棒球隊的王牌投手,被喻為將來一定能進軍職棒界的選手。」


    「我記得我們學校的棒球隊……已連續十年打進甲子園沒錯吧?」


    聽說也有不少學長成為在職棒界叱吒風雲的優秀選手。才一年級,就當上我們學校這支名門球隊的王牌投手嗎?那確實是個相當少見的奇葩呢。


    「後來他卻因操壞肩膀而喪失東山再起的機會。不再打棒球的他自甘墮落,變成了如你所見的這副德性。」


    學姊頗感悲傷地壓低視線。


    「他就因為這樣而怨恨學姊啊?這根本怪錯人了吧!學姊反倒是為了幫他,才……」


    學姊豎起食指抵住我的嘴唇,她隻是一臉落寞地搖了搖頭。


    此時,我突然察覺到有好幾道視線朝我們這邊投射過來。原來放學準備回家的學生們,全都露出驚恐畏懼的眼神注視著學姊。他們的眼中紛紛透露出「快點滾回家去啦」、「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好不好」等意思。


    這就是『拉普拉斯』嗎……飽受眾人畏懼忌憚、反遭試圖搭救的人們憎惡厭棄。


    這令我頓覺無地自容,因為我至今仍還沒掌握到可以打破學姊內心絕望的線索。


    我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十分懊惱。


    「學姊,我們去哪裏玩比較好呢?」


    我壓抑住內心的糾葛之情,努力表現出開朗態度詢問。


    「既然是你開口邀請,就該由你負責引路才對呀?」


    學姊也麵帶微笑作出回應。


    哦,交給我安排嗎……這下子責任重大了。話雖如此,回家路上其實也沒那幺多時間可以運用就是了。


    「嗯~那幺,或許有點老掉牙,不過我們就去車站前麵的遊戲中心晃晃好嗎?」


    我思考片刻後開口提案。


    「遊戲中心……不錯啊。我也很久沒去,想去看看呢!」


    回應聲並非來自身旁,而是由我的背後傳出。


    那不是學姊的聲音,但聽起來卻極為耳熟,充滿淩然的氣勢:令我反射性地瞬間挺直背杆。


    我提心吊膽地回頭一看,隻見如我所料的人物交抱雙臂,傲然佇立在我背後。


    「沙、沙耶姊,你不用忙學生會的事務嗎……?」


    或許是覺得被不該看到的人看到了吧,我的聲音顯得有點含糊不清,沙耶姊比先前更加反對我與明日香學姊有所接觸啊。


    聽說最近的我,好像暗中被同學們揶掄成『拉普拉斯的傭魔』……而且在一星期前,沙耶姊又再度對我行使了「表姊命令」這項最高級的指令。站在嚴拒命令而惹得表姊擔心不已的立場,還真是有點尷尬。


    「我偶爾也會想放個假啊?所以啦,想說好不容易有此機會,就難得產生了邀你們一起去玩玩的念頭嘍!」


    沙耶姊抬起下巴指向校舍,隻見朝這邊直奔過來的信司身影映入眼中……嗯,要是打擾到他那可不妥,我們彼此都得好好享受約會才行啊。


    「在這樣啊,那祝你們玩得開心。拜啦!」


    雖然我舉手致意,裝出極其自然不做作的神態準備離開現場,但……


    「站住。」


    結果我的頭卻被學姊用手一把抓住,事情果然無法這幺稱心如意啊?


    「我剛剛不是有說『你們』嗎?」


    沙耶姊宛如發現獵物的肉食動物一般,臉上浮現出相當猙獰的笑容。


    當沙耶姊露出這種笑容時,我總是不會有什幺好下場啊。話雖如此,但孩提時代的體驗已經讓我學到一件事,那就是假使隨便違逆她的意思,結果也隻是會更誘發她大動肝火罷了。


    身為一介平凡高中生的我,若是想忤逆宛如漫畫人物般誇張的狠角色,就和螂臂擋車差不多,但……


    我側目窺視明日香學姊的神情。


    學姊彷佛像被拋棄的小狗一樣,露出既寂寞又不安的眼神定睛注視著我……不對,是注視我們幾個。


    回想起來,學姊總是孤單一人。無論在班上也好,在屋頂也罷,沒有人會向學姊打招呼,就好像根本看不見學姊一樣,把她當成空氣對待。


    這跟那則「拉普拉斯」的謠言八成脫不了關係。


    但學姐她也還隻是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耶。受到這種對待,不覺得難過才怪!


    我此言一出,沙耶姊瞬間揚起雙層。


    「你打算反抗我嗎?」


    一股極難想像是出自其嬌小身子的強烈壓力,伴隨著低沉且充滿魄力的聲嗓,迎麵直撲而來。


    但現在,唯獨現在我說什幺也不能退讓。


    「……拜托啦。」


    為了傳達我心中的情感,我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沙耶姊的雙眼。


    事到如今,我怎幺能讓學姊獨自步上歸途?此外,我總覺得今天四個人一起去玩,肯定比兩人獨處更能炒熱氣氛,而且學姊也必能更加感到開心才對。


    在四目互瞪片刻後,沙耶姊伴隨著「嘖」的短促咂舌聲,歎了口氣。


    「~~~~~好啦好啦!畢竟是我這個可愛小弟的初戀對象嘛。就由我親自打個分數吧!」


    「沙耶姊,還請您手下留情。」


    看樣子總算是勸得沙耶姊稍作退讓,我這才鬆了口氣。


    「我真的可以跟你們一起去嗎?」


    學姊顯得很沒自信,戰戰兢兢地開口詢問沙耶姊。她的眼神顯得相當膽怯。其實明明很想去,卻因對傳遍校內的謠言有所自覺而客氣起來。


    清楚學姊內心感受的我,又再度替她感到悲傷。


    「小數都求成那副德性了,我不答應行嗎?就好心陪你一起


    去玩吧!」


    沙耶姊哼了一聲,逕自將頭甩向一旁。


    哈哈,沙耶姊難為情了。單靠蠻橫作風,根本不可能達到如此集眾人信望於一身的境界。沙耶姊隻要見他人有困擾,就會不自覺地出手相助,其實明明就擁有很會關心別人的個性,但當事人卻始終不想承認這一點啊。


    這就所謂的偽善者,不對,應稱作偽惡者嗎?要是用sss或信司的話來說,這似乎就是「萌」。


    「謝謝你,學生會長。」


    學姊相當開心地層露微笑,在我眼中顯得極其耀眼。


    「喝呀!」


    信司對球餅祭出一記強力扣殺。


    球餅碰撞球桌桌壁產生反彈,隨著一聲「吭當」被吸入球門。其實也不是球餅速度特別快或怎樣,然而我卻完全無法及時作出反應,隻能茫然若失地佇立在球桌前麵。


    「真是的——你在發什幺呆啊?」


    學姊微微鼓起雙頰,有點不滿地開口輕斥。


    「啊,不是啦,那個,真對不起。」


    由於發生了令我梢稍感到良心不安的事,因此我邊挪開視線邊出聲回答。


    來到車站前遊戲中心的我們立刻玩了好幾款遊戲,目前則正在進行桌上曲棍球的雙打對決。由我跟學姊、信司和沙耶姊各自組成一隊。


    「既然要玩就得拿下勝利,你可得振作一點喔?」


    學姊將球餅拿出來擺回桌上,並開口說道,她的眼神相當認真。我雖然知道學姊是第一次來這裏,但她還真是出乎意料地不肯認輸呢。從剛剛開始,隻要每打輸一項遊戲,她就會顯得非常不甘心。


    其實呢,這幺熱中於遊戲固然是好事一樁,但……學姊啊,你彎著腰靠在球桌上的姿勢,實在有點……就我的角度來看,視線無論如何都會飄往臀部那邊去耶。況且我們學校女生製服的裙子又短到不像話。


    總之,該怎幺說呢,實在是一片美景啊!


    每當學姊來回移動,裙擺就會隨之飄逸,而站在男生的觀點來看,比起注意球餅動向,視線肯定會很理所當然地飄向裙擺附近。該說若沒注意到那邊就算不上是男生呢,還是該坦白講,球餅根本一點都不重要才對呢!


    「觀田同學,有個色眯眯的好色小子在你身旁喔。」


    「啊,沙耶姊你!嗚!」


    「哦?」


    壓住裙擺的學姊緩緩轉頭,露出白眼直盯著我看。


    嗚哇,穿幫了啦。可惡,都是因為沙耶姊愛打小報告害的啦。


    「呃,這這這……那個,真對不起。」


    此時還是認命一點快快道歉。實際上我的確是看到入迷了,而且這個節骨眼無論再怎幺辯解,也隻會愈描愈黑罷了。


    「嘻嘻!」


    學姊的視線突然緩和許多,臉上綻放出十分開心的笑容。咦,學姊並不怎幺生氣?


    「哎,畢竟你也是處於青春期的男孩子嘛,也難怪啦。不過,你知道嗎?你應該轉移視線避看這種景象,或者言詞委婉地提醒對方,這才是應有的禮儀唷。」


    「呃,是。我、我知道了!」


    麵對豎起食指說教的學姊,我保持著直立不動的姿勢猛點頭。真慶幸學姊心胸如此寬大。隻是話雖如此,這顯然是我不好。明明是第一次約會,我到底在搞什幺鬼啊。


    「那我們就從頭來過,好好加油吧!」


    重新打起精神的學姊,再度擺出殺球姿勢。盡管覺得有點可惜,不過我仍依言梢梢自學姊身上移開視線,聚精會神地看著球桌。


    「嘿!」


    學姊伴隨著可愛的呐喊聲,將球餅打向敵方陣地,隨即快速挪步後退。


    這間遊戲中心所擺設的桌上曲棍球,基本上是單打版,桌麵並不像某綜藝節目中曾出現過的雙打版一樣寬敞。因此想用這張球桌打雙打的話,就必須像這樣采用前後輪替對打的形式才行。


    我也配合學姊的動作跨步向前。在喜歡的女孩子麵前,說什幺也絕不能再繼續出糗下去。


    我要在此展現出帥氣的一麵來挽救名譽,洗刷汙名!


    「喝!」


    眾精會神的一擊,沙耶姊使勁將球餅打回來。


    她的裙擺也同時微微飄起。


    哦,我好像看到了什幺黑色的;:


    喀咚、哢鏘!


    「啊……」


    我又再次輕而易舉地被對方攻破球門。


    我提心吊膽地轉頭望向背後。


    「哦~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隻見學姊臉上浮現與方才截然不同的冷淡微笑。咿!感覺有夠可怕的!


    「學、弟、啊,你的眼睛剛剛在看哪裏呀?」


    冷眼直瞪——


    好痛,學姊,您那蔑視到極點的視線,真的痛死人了啊!


    「明明身旁都已經有女孩子了,卻還被其他女孩迷到恍神,個人覺得這是非常沒禮貌的行為唷?」


    「對不起、對不起!」


    此時的我也隻能一個勁地不斷低頭道歉。


    我幹嘛又再次製造出必須挽救名譽、洗刷汙名的狀況啊!「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這肯定就是在形容我目前所處的情形吧。


    「哎呀呀,小數真是的,這次換看我看到入迷了嗎?」


    隻見正對麵的沙耶姊臉上,浮現出壞心眼的笑咪咪表情。


    你在那邊火上加油個什幺勁啊!


    啊啊啊?學姊的視線溫度好像又急遽下降了!難不成已低到絕對零度了?我甚至覺得學姊背後已經開始刮起陣陣暴風雪了耶!


    「下次若敢再看到出神的話……我可是會變得很討厭你唷?」


    我身陷生死交關的險境啦!


    ……沒錯,雖然的確是險境……


    可是另一方麵,我卻怎幺也壓抑不住嘴角所漾起的笑容。


    學姊明明氣呼呼地鼓起雙頰,但她看起來卻是相當開心。


    經過一番波折,好不容易才順利打完桌上曲棍球這款遊戲(我的本能與理性曾在過程中發生相當激烈的衝突,僅此附注作為說明),我上完廁所回到遊戲中心,隻見學姊露出一臉嚴肅的表情,注視著大頭貼機器。


    學姊是怎幺啦?總覺得她的眼神,甚至可以形容成「鬼氣逼人」一樣認真。


    沙耶姊和信司正在玩格鬥遊戲進行對戰,他們倆的精神似乎都很集中,根本沒察覺到學姊的神態。呃,這就是所謂……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學姊,我們就一起拍張大頭貼,當作今天約會的紀念吧?」


    「咦?」


    我從背後伸手拍拍學姊肩頭,隻見學姊邊猛然縮起身子並緩緩轉頭。當她看見我的臉時……


    「咦咦咦咦!」


    學姊居然發出尖叫聲,接著宛如驚弓之鳥一般,飛快地自我身旁退開。


    我隻能維持著手搭肩頭的姿勢,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


    ……呃,那個,這種反應讓我感到超受傷的耶。來自四麵八方,陣陣帶有「這個性騷擾死變態」之意的視線,也刺得我心痛不已。


    「對不起,我沒想到學姊會如此大吃一驚……」


    「沒、沒有啦,你、你不必向我道歉也沒關係……但那個,你要跟我拍這個嗎?」


    學姊提心吊膽地指著大頭貼機器說道。究竟是什幺原因,讓學姊感到這幺詫異呢?


    「嗯,當然啦,如果學姊不嫌棄的話。」


    「就算你突然這幺說……雖、雖然我很想拍,但、但這是我第一次跟別人拍大頭貼,而、而且又突然要我和男孩子兩人單獨拍,我根本還沒作好心理準備……我、我真有辦法露出跟往常一樣的笑容嗎?


    總覺得有可能展現出很奇怪的表情也說不定。可、可是我都趾高氣揚地裝成大姊姊的模樣,假使事到如今才喊不要,那實在太過丟臉了啦。怎、怎幺辦怎幺辦……」


    「學姊,你怎幺了嗎?」


    她好像喃喃自語地念個不停,但聲音小到根本聽不見詳細內容。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學姊似乎顯得非常煩惱。


    也是啦,畢竟我還不是所謂的男朋友,學姊果然還是會對男女單獨拍大頭貼感到有點排斥吧?盡管站在我的立場,當然還是比較想要兩人獨拍的照片,但這個時候,或許應該尊重學姊的感受才對。


    「啊,當然啦,我是指加上沙耶姊和信司,也就是四個人一起合照喔?」


    「咦!真、真的嗎?哎、哎唷,原來是這樣啊……」


    學姊大大地歎了口氣。咦?學姊看起來好像有點遺憾?


    這該不會是……?


    我吞了口唾液,鼓起勇氣開口邀約。


    「學姊,要不要……我們倆單獨拍就好呢?」


    「啊、啊啊啊,呃,這、這個嘛……」


    學姊任由視線左顧右盼地到處飄栘,隻是不斷脫口說出語焉不詳的片段字句。


    嗯~會不會是我白日夢作過頭了呢?會認為學姊想跟我兩人單獨拍大頭貼,我未免也太自我感覺良好了吧。像剛剛在打桌上曲棍球時,我也隻展露出奇怪的一麵。現在冷靜想想,我還真好奇自己究竟有哪個地方的表現,算得上是可以提高我個人評價呢。


    像學姊這幺溫柔善良的人,雖然實際上百般不願意,但八成還是為了不傷害到我,而挑選了較委婉的說詞吧。唉~總覺得很沮喪啊。


    「那就跟我單獨拍貼吧,小數。」


    伴隨這陣聲音,我的手臂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扯過。至於這個人是誰,當然不用我再次說明了。她似乎已在不知不覺之間,搞定了與信司的格鬥遊戲對決。轉眼望向螢幕,隻見一行鬥大的「perfect!」文字排列於畫麵中央,果然有兩把刷子。


    「我想想喔,今天我很想拍一張畫麵布滿愛心圖案的大頭貼唷!」


    「什幺?」


    要、要去哪個世界找,才找得到那種願意跟有親感關係的姊姊拍啥愛心大頭貼的家夥啊!簡直丟臉丟到家啦!


    「我說沙耶姊……咦?」


    正當我準備開口抱怨之際,另一隻沒被沙耶姊抓住的手臂突然又遭到拉扯。我回頭一看,隻見學姊緊緊抱住我的手臂,滿臉通紅地怒瞪沙耶姊並放聲大叫:


    「我、我才是他先約的對象啦!」


    「……哦?」


    在璀璨奪目的七彩光芒閃爍之中,陰與陽,幾乎可說是完全相反的兩名美少女,開始激蕩出陣陣看不見的火花。


    兩人雖然都麵帶笑容,不過現場卻彌漫著一股奇特的緊迫感。看見兩人背後浮現龍與虎的圖案,難道真的隻是我一時眼花而已嗎?


    「小數,相信你一定會選擇跟我拍對不對?」


    「咦?我總覺得開口邀我的人好像是你耶?」


    「要是敢忤逆我的話,你應該很清楚會有什幺下場吧?」


    「丟下主動邀約的女孩不管,作為男伴可是不及格的唷?」


    呃,如果可以的話,個人十分希望你們別把問題丟給我就是了。


    還有,話說回來,為什幺我會被拖進這幺火爆的場麵裏啊!


    「「你……打算怎幺辦?」」


    為何隻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別有默契啊?另外,請兩位別透過眼神和氣氛對我施加壓力好嗎?老實說,我整個人打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抖個不停耶。


    當然啦,我是想跟學姊拍啦,但沙耶姊也是打從我懂事之前,就不斷關照我的大恩人,即便說少了她就沒有現在的我也絕不為過。我既不能、也不想對她太過冷淡。


    在允許學姊同行、前來遊戲中心一事上,她已作出讓步,這次應該輪到我妥協才對。早上我也曾想過,畢竟這一個月以來,我並沒有花太多心思理睬沙耶姊啊。講歸講,她其實也是個滿怕寂寞的人。好吧……


    「學姊,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就先跟沙耶姊……」


    「……我懂了,原來我是第二名啊。嗯,好啊,我當第二名就好。」


    學姊悄悄挪栘視線望向斜下方,一臉寂寞地嘀咕著。被她語帶強調地接連喊出「第二名、第二名」,罪惡感如浪潮般湧上心海。


    我、我都已經主動開口告白了,卻還將別的女孩擺在前頭……雖然對方隻是表姊,但這樣果然很沒禮貌啊,嗯。


    我毅然轉身麵向沙耶姊。


    「呃,沙耶姊,不好意……」


    「哎呀,這裏好像有一隻搞錯季節的蚊子喔?」


    呼!沙耶姊的拳頭,伴隨著這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破風聲,自我臉頰旁邊呼嘯而過。


    我光聽聲音就知道,那是一記與先前的攻擊完全無法相比、夾帶著可怕破壞力的驚天一擊。


    這、這就是沙耶姊的全力……!跟、跟剛剛那一拳此起來,我以往所挨的攻擊根本形同兒戲。以、以這種威力來看,就算我再怎幺耐打,也必死無疑……


    「哎呀,抱歉,你剛剛說了什幺?我沒有聽得很清楚,可以麻煩你再重說一次嗎?」


    沙耶姊一邊折著手,一邊帶著滿麵的燦爛笑容出聲詢問。


    「呃……那個……」


    冷汗頓時自我臉上狂噴而出,沿著臉頰不斷滴落。


    年紀輕輕的我還不想這幺早死啊!


    可是……你們到底要我怎幺樣啊!


    有、有沒有什幺兩全其美的方法?內心著急的我轉眼左顧右盼,突然與信司的視線產生交集。


    對、對了,不是還有另一個人在現場嗎!這家夥機靈得很,一定有辦法的。我仿佛抓到救命繩一樣,以眼神對信司送出「幫幫我啊」的訊息。拜托拜托,你二正要接收到啊。


    信司嘴角上揚,露出極其爽朗的笑容豎起大拇指。


    帥啊,看樣子我的sos信號已經產生功效,真不愧是我的死黨。抱歉,我居然一直說你是個變態。不管再怎幺說,你還是我最可靠的好友啊!


    今後還請你務必繼續當我一輩子的好朋友喔!


    信司緩緩舉起他的大拇指——


    「你這人生贏家,好好享受地獄的滋味吧!」


    信司用大姆指劃過自己的頸項,凶猛地往下倒豎。


    ……………………


    原來這就是你豎起拇指所要表達的意思啊?害我空歡喜一場,快把我的期待還給我!你鐵定是眼睛瞎了,腦子也壞了吧?我好不容易爭取到跟心儀學姊首度獨拍大頭貼的機會,卻被表姊出手妨礙,再怎幺想,這根本就不算是人生贏家吧!


    想歸想,信司卻露出格外冷淡的眼神注視著我,接著轉而凝視沙耶姊,再定睛瞧了瞧學姊,最後又將視線移回我身上,狠狠地「呸」了一聲。


    ……看樣子就算再怎幺期待,也盼不到這家夥的幫助吧。


    「喏,快點決定你到底要跟誰一起拍好不好?」


    「沒錯沒錯,趕緊作出決定吧!」


    可是,我的危機卻仍舊持續蔓延中。


    怎幺辦、怎幺辦?


    有、有了!


    「呃,那個,我們四人一起拍吧!畢竟是四個人—起來玩的,把哪個人排擠在外實在不太好嘛,嗯!」


    「「四人~~~?」」


    啊啊!總覺得她們一齊剛失望的眼神刺穿我的身子,而且她們居然又同時歎了口氣!


    是怎樣,我真說了那幺奇怪的話嗎?


    我以為這是可被稱為「起死回生」的最好


    方案耶!


    「沒骨氣。」


    「膽小鬼。」


    「優柔寡斷。」


    「意誌薄弱。」


    學姊和沙耶姊交互抨擊我。


    不肯交給我決定的元凶是你們才對吧?


    這句話我打死也無法說出口,隻好悶悶地接受這些不光彩的貶詞。


    「好奇怪唷,我明明都已經去過好幾次遊戲中心,但這還是我第一次玩得如此開心呢!」


    在公車總站,隨處可見放學回家的學生身影。隻見學姊滿臉通紅,看起來意猶未盡。她很寶貝地將我玩夾娃娃機所夾到的貓咪布偶抱在胸口,而學姊小心翼翼地將我們四人一起拍的大頭貼收進書包裏的那一幕,我也確實看到了。


    這樣的學姊既可愛又令人感到欣慰,於是我笑著回答:


    「其實答案很簡單啊。」


    「哦,你還滿有自信的嘛?」


    「嗯,因為大家一起玩,肯定比獨自一人玩耍還要來得有趣嘛!」


    「哦,說得也對,原來如此……」


    連幼稚園小孩都知道的事情,學姊卻宛如到現在才首度驚覺似地嘀咕一番。


    我覺得賦予學姊這項能力的,命運惡魔。實在是殘酷王極。


    非自願地搶先看到懷有強烈興趣的事物『結局』。運動會、文化祭、社團活動、遠足……學姊始終無法跟苦樂與共的同伴們,分享喜悅與悲傷之情。


    光是早已知悉結局,就足以使那份情感褪色,自然也不可能融人大家。因此,學姊總是一個人孤伶伶地佇立在遠離人群的地方。


    「以後再跟大家一起出去玩吧。」


    我話一說完,學姊先是十分訝異地睜大雙眼,接著臉上也浮現出一抹宛如花朵盛開般的動人微笑。


    「嗯,好呀…………就這幺說定了。」


    學姊戰戰兢兢地伸出小指頭。


    「嗯,就這幺辦。」


    我也伸出自己的小指頭輕輕一勾。


    就在手掌上下晃動兩次之後,學姊要搭乘的公車便不解風情地駛進總站。盡管感到相當依依不舍,但我還是放開小指頭。


    「再見嘍。」


    學姊輕輕揮手,沿著踏階走上公車。即便在就座之後,學姊依舊隔著窗戶不斷對我們揮手道別。


    車門隨著鳴聲響起而闔上,公車按響數聲喇叭後便駛出車站。


    我一直揮手,直到再也看不見公車為止……


    「嗚喔喔啊!」


    我忽然感到左側腹一陣劇痛,還被衝擊力撞得險些昏厥。


    低頭一看,赫見撞上我腹部的一記肘擊。


    「哪來的『以後再跟大家一起出去玩』啊?看了就倒胃口!我可沒說過我願意再陪那個女生玩喔?你可別自作主張喔?就憑你,居然也敢如此得意忘形!」


    那……那你也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就對我的側腹祭出肘擊吧?喂!分明就是鈣質攝取不足嘛,你這個女版○虎。


    「不過……她確實是個隨處可見的普通女孩呢。」


    沙耶姊一邊看著飛馳遠去的公車,一邊嘀咕著。


    正因沙耶姊先前如此反對我跟學姊來往,所以聽到她說出這句話,我就像在聊自己的事一樣感到相當開心。


    「沒錯吧?對吧?基本上學姊之所以會說出那些不幸預言,也是因為她想阻止那些災厄,所以她的心地真的很善良!學姊不該這樣被孤立啊!我就知道沙耶姊你一定能夠理解。啊,對了,順便麻煩沙耶姊也出手幫學姊,解開大家的誤會……」


    「哼!」


    沙耶姊趁著我滔滔不絕地講個不停之際,斜向揮出一記右下勾拳掃過我的下巴。


    瞬間,『麻痹感』貫穿整個身子。我登時像是全身被數萬隻螞蟻爬滿一般,接著我目擊了地麵朝我隆起的驚天動地景象。


    「嗚啊!」


    我狠狠地摔上了柏油路麵。


    剛……剛剛那是怎幺……回事啊……!喂喂喂,而且我意識明明還很清醒,身體卻完全動彈不得是怎樣!


    「啊~我又開始不爽了。」


    —踢二踢三踢四踢五踢六踢。


    好痛啊啊啊啊,居然還落井下石?你這個披著人皮的惡魔!拜托你再多一點身為女性的自覺好不好!這樣下去,以後娶你的人怎幺辦啊!


    「去死、去死、去死!」


    一腳二腳三腳四腳五腳六腳。


    等、等一下,各位圍觀的好心路人!警察先生!快幫我叫警察先生過來,這裏有霸淩的現行犯啊!


    喂,為什幺都沒人肯幫助我啊!


    「哼!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打情罵俏。」


    「他剛剛還看似很要好地跟另一名清純美少女揮手道別呢。」


    「劈腿嗎?」


    「好差勁唷!真是女性公敵!」


    怎幺變成是我做了壞事啊?


    難道這世上既沒神明也沒佛祖嗎!


    「呼,心情好多羅。」


    沙耶姊仿佛好好運動了一輪似地,隻見她神清氣爽地說道。


    「唉~這家夥真是個笨蛋呢。」


    頭上傳來信司那既像呆然、義像憐憫的話語。


    「真的……是個無藥可救的大笨蛋啊。」


    錯了,分明就是有哪個地方大錯特錯啊!但如今的我,就連那一絲可以用來反駁的力氣也擠不出來。


    我深刻體認到一件事,那就是務必慎選朋友才行……


    「講正經的,要我出手幫她解套的這個方案行不通。」


    沿著返家路線緩步行走,沙耶姊開口說道。


    夕陽為西方天際染上一片橘紅,我們三人的影子也拉得很長。或許是反映最近的少子化現象吧,在這閑靜的住宅區當中,除了我們三人之外,完全見不到其他人影。


    「為什幺啊?」


    我感到有點火大,聲音自然摻雜了一絲厲色。


    「就算是我,也沒辦法操縱人心啊?更何況,要是我隨便表現出關心,八成也隻會造成某些人因為嫉妒而開始霸淩她吧。」


    「……呃~sss當中確實也有個性滿偏激的成員呢。」


    信司一邊推著腳踏車,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道。


    「隻不過,我猜有那種勇氣出手霸淩『拉普拉斯』的人,應該也是少之又少就是了。」


    沙耶姊壞心眼地輕笑數聲。


    「啊~對了,那個『拉普拉斯』究竟是什幺意思啊?」


    突然憶起此事,我開口提問。反正八成是在西歐傳說當中登場的魔女或惡魔之名吧。由於想到就覺得討厭,因此我怎幺也提不起勁主動查詢就是了。


    相信沙耶姊她應該知道,而且這也算是個很適當的聊天話題才對。


    「那是活躍於十八世紀後半至十九世紀初期的偉大數學家啦。」


    「不不,我並不是在問曆史上的人物……」


    「他在自傳中如此描述:『假設有辦法得知所有物質在某個瞬間的力學狀態和作用力,並有某種具備足以解析這些數據之能力的知性體存在,那幺對該知性體而言,不確定因素將全然消失,其雙眼亦能看見所有未來』。」


    沙耶姊滔滔不絕地講出這一段長篇大論。


    我的眼神四處飄移了一會兒,接著伸肘輕頂身旁的信司側腹。


    「……你有聽懂這段話的意思嗎?」


    「……別問我好不好。」


    太好了,看樣子似乎並不是因為我笨才聽不懂。但唯獨『其雙眼亦能看見所有未來』這句話,在我腦海中留下了相當強烈的印象。


    見我們露出摸不著頭緒的模樣,沙耶姊不禁長歎一聲。


    「總之呢,要是改用連你們也聽得懂的簡單說法,就是拉普拉斯他主張——假如有個知性體,能取得全世界在某個瞬間所釋放出來的全部情報,並熟知這世上所有物理法則,那幺該知性體便能看透未來的所有狀況。而後世則為他口中的這個知性體取了一個名字,叫做『拉普拉斯的惡魔』。」


    「看透未來的惡魔嗎……?」


    我氣憤地脫口而出。


    「這個概念,是假設未來已透過現在狀態加以確定,也就是堪稱為,決定論。的代名詞。」


    「喂喂喂,那不就是……」


    跟學姊的預知夢完全吻合嗎?原來如此,盡管就心情層麵而言,實在不太想承認,但這或許是個貼切到不像話的昵稱也說不定。


    「隻不過,這是個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經遭到否定的老舊……」


    話說到一半,隻見沙耶姊像是幾乎要大喊「糟糕」似的,連忙伸手搗住嘴巴。


    不過為時已晚,我已清清楚楚聽見她那句話。


    「沙耶姊,拜托你再詳細解釋這一點好不好!」


    我逼近沙耶姊出聲詰問。改變未來的提示就隱藏於此事當中,我的直覺這樣告訴我。


    「啊~~~~~」


    沙耶姊露出非常不愉快的表情,看起來就是一副很不想說的模樣。


    畢竟沙耶姊反對我跟學姊來往啊。可是剛剛陪學姊一起玩過之後,她應該也理解到學姊其實並不是壞人才對吧。


    沙耶姊突然抬頭看向天空,嗯了一聲並點點頭。


    「……這個嘛,要我告訴你也行。」


    事後回想起來,總覺得沙耶姊臉上好像浮現出一抹特別壞心眼的微笑,但此時的我顧不了其他瑣事,因此根本沒把那抹笑容放在心上。


    「哦哦!沙耶姊,真是太謝謝你了!我愛你啊!」


    「~~~笨蛋!不要隨隨便便講出那三個宇好不好!」


    我被沙耶姊以格外尖銳的語氣罵了一頓。


    這明明就隻是一句把她當成親姊姊看待的感言啊。算了,或許是我有點太興奮,表現過度誇張了。


    「嗚喔!」


    腳尖突然竄過一陣劇痛,原來是信司狠狠地踩了我一腳。


    「啊,抱歉,我故意踩到你了。」


    「原來不是不小心啊!?」


    總覺得我最近被不合理暴力對待的機會突然大增,這該不會就是學姊所說的「不幸」吧?


    「別在那邊打鬧了,我要開始上課嘍。你在國中已經學過關於原子的基本知識了吧,我記得我也有救過你喔。」


    「※水兵情人,我的船……沒錯吧?」 (譯注:日文化學元素周期表背誦口訣。)


    「看來你還記得很清楚嘛。所謂的原子呢,其實是由帶正電的原子核,以及帶負電的電子所構成。你可以把它想像成太陽係,原子核是太陽,電子則如同行星一樣在周遭來回盤旋,課本上不是也有印出示意閱嗎?」


    「啊,嗯。有有有。」


    由於印象中確實有看過那幅圖,因此我點了點頭。


    「雖然那張示意圖其實已經過時,不過這跟主題無關,所以沒差。然後呢,針對位於原子當中的微小世界展開研究、探索,這門學問,就稱為量子力學。例如電視、手機、電腦、dvd等高科技產品,全都有運用到量子力學的原理喔。」


    「哇,那它算是一門滿貼近我們日常生活的學問嘛。」


    對於深入研究並利用如此微小細節的人類才智,以及先人們完成這些研究成果所付出的努力,我感到相當佩服。


    因為要是少了量子力學這門學問,我就沒機會盡情享受我最喜歡的電玩遊戲啦,所以我真的很感謝這些科學家。


    「而這門量子力學的基礎原理之一,叫做『不確定性原理』,這同時也是透過其他更基礎的原理推導出來的『定理』就是了。」


    「嗯嗯……」


    「要是省略掉詳細說明,隻簡潔描述重點的話,就是證明了『就原理而言,絕不可能同時測得電子的位置與動量』。若測量電子位置,便無法得知動量數據;如果測算動量,那就無從推敲出電子的正確位置。正因基於原理,所以縱使人類的科學再進步千年或萬年,都絕對隻能測算出其中一方的正確數據。」


    「雖然這樣像是在放馬後炮,不過沙耶姊你知道得還真詳細呢。」


    我由衷地感到佩服。


    「你到底是在對誰講這種話啊?」


    麵對我的反應,沙耶姊反而頗感傻眼地回嗆。


    「說得也是。」


    實在是因為近在身邊,導致沙耶姊在我眼裏,就隻是個蠻橫、高傲兼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女帝』,害我不經意地就忘掉她同時也是個『天才』的事實。


    「那麽,還記得『拉普拉斯的惡魔』究竟是個什幺樣的存在嗎?」


    「我忘了。」


    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早已習慣我這顆笨腦袋的沙耶姊,隨即像是死了心似地搖了搖頭。


    「就是可以得知世上所有情報,而且還有能力加以解析的知性體啦!然而,別說是所有事,甚巨就連一顆電子,它的位置與動量也絕對無法被同時測知,這已透過,不確定性原理。獲得證實了。」


    「……所以說,這代表那種惡魔根本就不存在嗎?」


    「就是這幺一回事嘍。」


    「這算啥啊……」


    我重重地歎了口氣,期待愈大,失望也愈大。


    剛剛從沙耶姊口中聽到「拉普拉斯的惡魔已遭到否定」之時,直覺明明告訴我「這就是打破現狀的線索!」


    看樣子我似乎是猜錯了。比起惡魔到底存不存在,我反而比較希望科學家能否定掉所謂的「決定論」啊。


    更何況,像那種跟神明沒啥兩樣的玩意兒,本來就不可能存在於人世嘛。即便成功證明了幻想裏的東西並不存在,又有什幺用?


    那些聰明人所思考的事情,實在有夠莫名其妙。


    「附帶一提,愛因斯坦是這項『決定論』學說的支持者,還留下了,神明不會擲骰子。這句至理名言喔。」


    拜托,就連被譽為人類史上最聰明的天才,也說了這種話啊?


    我不禁懷疑像自己這種「庸才」,是否真有辦法改變未來,就這幺抱著沮喪暗淡的心情,步上了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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