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泉戶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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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圖:嘟嘟


    離抵達陰間還有二十三小時五十九分


    雖然這麽說很突兀,但我沒看過什麽somato。


    啊,寫成羅馬拚音很難懂吧。那就改一下吧,漢字寫成——走馬燈。


    這個詞匯如果不是指實物,而是概念的話,說的是一腳踩進棺材的時候會看到的自己人生的梗概,回憶的幻燈片。可是呀,走馬燈本身具體而言是怎麽回事,我真的不知道。實物如何在這個時候並不重要。


    打倒噂長了。


    而我還活著。


    明明脫離了生命的危機(也許你會覺得我太誇張了,但我真的隻能這麽說),卻在短短的時間內回想起各種事情。


    沒錯,彷佛是走馬燈。


    我不是想告訴你前情提要,不過請你聽我說,讓我可以自由說話一吐為快。就像是以發出嗡嗡聲的電鋸般速度轉動著的走馬燈。為了有成果能告訴別人而奮發努力之前,這詞匯就出現在腦海中,真是不親切。


    背負解決地傳命運的我。和真幌市一模一樣的無人異世界,還有二十四小時就會抵達陰間。鎌子、萊慕和我三個人合力對抗的噂長,那家夥趴在牆壁上開了個洞的視聽教室的隔壁教室地板上。鎌子和萊慕滿身擦傷瘀血,她們兩個人互看對方,依然帶著充滿力量的笑容。真是適合ok繃和酸痛貼布的體育社團型女孩們。消失的艾莉雅絲和妃唯。


    還有,小鳥兒的事。


    春男同學,你不會輸的——


    死命以嘴型這麽說,化為地傳元凶的小鳥兒,主動朝拿著曬衣竿的我衝來。


    之所以這麽做,是為了解決發生在她身上的歌沫公主地傳。


    因此,我才能夠打倒噂長。


    那又怎樣。


    這樣子小鳥兒不就也被打倒了嗎?這種沒出息英雄的反省等一下再說。


    我沒有慘叫,隻是跑到小鳥兒身邊。


    「……小鳥兒。」


    視聽教室嶄新照明的底下,我雙腳跪地,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起小鳥兒。我把曬衣竿隨手一丟。現在沒有敵人,竿子就不是武器,而是普通的日常用品。


    「這不是真的吧?小鳥兒,拜托你醒醒呀!」


    依然閉著雙眼的小鳥兒,宛如從歌沫公主變成了睡美人。我抓著小鳥兒肩膀的右手,由於在和噂長的戰鬥中被捏爛,現在根本沒有半點握力。我用應該是沒有骨折,有著幹涸血液的右手,抱著小鳥兒穿著製服的身體。女孩子的身體為什麽連肩膀都很柔軟,我覺得她的發問散發出微微的甜甜香味。感受著自己無法好好保護的人的重量,我緊緊地抱著小鳥兒輕盈的身體。


    有的地傳元凶是隻要碰到我拿著的曬衣竿,形體就會消失不見而升天。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情況。不過小鳥兒的身體確實保有體溫,存在於我的懷抱中。她沒有消失升天。我姑且鬆了一口氣。


    但,我還是擔心。要怎麽做才能讓小鳥兒複原?


    抱著小鳥兒,束手無策過了兩分鍾。


    大概是發現我和噂長的戰鬥已經塵埃落定,同學們從走廊戰戰兢兢地窺視著視聽教室內部。


    引擎站出來,在一群人的前麵。


    「少、少女大神,你打倒噂長了嗎?」


    我連出聲的力氣都沒有,隻以點頭回答。


    在彼此互看的片刻後,走廊的幾十個同學爆出歡呼,我聽到了大家的聲音。「好耶!少女大神真的有夠強!」;「我們得救了!」;「少女大神是最厲害的!」;「因為有少女大神的幫忙,所以可以回去了!」;「真的太感謝了,我以後不會再舉辦說少女大神壞話的比賽了。」;「喂!那邊的女生!你說你講了少女大神的壞話?爛透了!」;「你是怎樣?一副少女大神小弟的樣子!少女大神是很帥的英雄沒錯,不過你沒事找我的話請不要跟我說話好嗎?」;「大家都聽到了吧?這個女生的內在醜爆了!」;「你羅嗦什麽?下次我要辦說你的壞話的比賽!」。


    同學們竟然在稱讚我這種人。雖然好像也有吵起來的男生和女生,但我沒辦法分心去注意小鳥兒以外的人。


    關於神,我並不是個會左思右想很多的人,但這時我忍不住想要全神貫注地祈禱。神給世人的一般印象,應該不是在地表這邊,而是在天空遙遠的另一邊吧。我仰望著汙漬難清讓人感受到時間流逝的天花板,低聲說道。


    「請救救小鳥兒,請把小鳥兒還給我。」


    我應該神誌不清了吧。發瘋的噂長明明已經不在了,我卻快要瘋了。


    「……春男同學,雖然在大家麵前,你還是沒有叫我『小鳥兒同學』,而是直接叫我『小鳥兒』。我好高興喔。」


    我聽錯了,以為透過天茌板,在空中的某個對象回應了我的祈禱。我覺得這個聲音好像是睡眠不足的幼稚園小孩,軟綿綿到嚇人的可愛女孩的聲音。


    是天上的天使在說話嗎?


    「你抱我抱得太緊了,我好害羞喔。」


    可能是我格外不夠冷靜吧。接下來聽到的聲音,我總算是聽清楚了。即使如此,我想我終究還是腦袋空白得十分嚴重。因為我腦海滿是「我沒能保護好小鳥兒」的念頭,隻能愣愣地仰望著天花板。


    我不記得自己抱住了天使。接著不是在空中,而是在我懷中的少女,再度開口說話:


    「……春男同學還活著真是太好了。春男同學贏了對吧?不愧是英雄。」


    這才不是天使的聲音。哎呀,我的意思是就譬喻層麵來說我完全不介意說是天使,不過實際上這是小鳥兒的聲音。


    傻笨的我這下子終於低下頭來。


    「嘿嘿,我回來了,春男同學。」


    「小、小鳥兒。咦,你說『我回來了』是什麽意思?」


    「春男同學剛剛不是對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說了嗎?說『請把小鳥兒還給我』……我就回來了。所以,我跟你打招呼。」


    我並不是在對著公立國中的教室用品祈禱,要訂正這一點也無所謂。來到這個異世界後,情況常常急轉直下。在我進行各種各樣的檢查之前,我要先說這麽一句:


    「小鳥兒,歡迎你回來!」


    然後我絲毫不在意同學們的注目,緊緊抱著小鳥兒到我們的臉頰都快碰觸到了。


    我繞到小鳥兒背後的右手,捏力或許隻有一位數。不過沒關係,隻要活著,受的傷就能痊愈。


    小鳥兒活下來了,這勝過一切。


    我意識到我們彼此的身體貼得太緊,而讓自己的身體拉開距離。小鳥兒憐愛地碰著我的右手,開口說道。


    「可是可是呀,我還是第一次聽母親與父親之外的人說『歡迎回來』呢。這次,我很想跟春男同學說『歡迎回來』。春男同學到某個地方去了,我以為你一定會回來的,卻遲遲不見你的身影,好不容易春男同學終於回到我身邊了,我好想跟你說無數次的『歡迎回來』,所以你要跟我說『我回來了』喔。」


    取回失去的聲音,沒有明顯的外傷,傻呼呼得可以。完美無瑕,這是平常的小鳥兒。我站了起來。


    該如何形容這個情況呢?這是奇跡。盡管我覺得奇跡這種說法突然變得很廉價,不過隻要小鳥兒平安無事就夠了。


    曾是地傳元凶的小鳥兒沒有升天(這是最糟的情況),而是恢複原狀了。地傳元凶是人類的例子,就隻有小鳥兒。是否因為她不是不倒翁或自動販賣機,因此得以平安獲救?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小鳥兒就能夠得救嗎?


    感覺找不出答案的問題以後再說。


    小鳥兒的危機


    解除了,接下來就是依序等待的下一個問題。在思考之前,萊慕以衝向本壘的盜壘力道跑到我身邊。


    「啊,太好了!小鳥遊同學看起來沒事,這我就放心了。你這個人真的是英雄呢。雖然賞給噂長的最後一擊,也有部分原因是受到小鳥遊同學的幫助,不過你的揮棒好到讓我忍不住嫉妒。」


    會嫉妒別人揮棒打擊速度的國中女生,大概也隻有萊慕一個吧。盡管麻耶女中的製服看起來有些微破損,但萊慕還是老樣子讓我鬆了一口氣。一旁的鎌子趴在地上,在我的腳邊磨蹭。應該是狗的習性一瞬間跑出來了。在我開口說「苗條美女不可以使出全力趴在地上」之前,鎌子吠了起來。


    「汪、汪、汪嗯——」


    第一個「汪」是替我們的勝利高興,第二個「汪」是對小鳥兒平安無事感到放心。「汪嗯——」則是「給我吃軟糖」的意思。充滿光澤的黑色直發變得蓬亂,不過鎌子還是跟平常一樣。我不由得露出笑容。


    萊慕接著說。


    「看來現在不是給你來個英雄訪談的時候。有個像是剛從理發店出來,頂著顆平頭的大眼睛男生,說螢幕不見了,現在大家都鬧哄哄的。這是怎麽回事?」


    這個問題必須火速確認。


    先不管平頭的大眼男生是吉斯這個訊息,我看著視聽教室的前方。


    本來好像可以拿來當船帆使用的布製螢幕,忽然消失了。我和鎌子和萊慕在隔壁教室跟噂長戰鬥的時候,同學們都去避難了。視聽教室應該有段時間是沒有人的。應該是那時有人拿走了吧。


    不過是什麽人為了什麽目的要拿走螢幕?


    我尋找第一個發現螢幕失蹤的吉斯,他總算一臉吃驚從另一邊走過來。


    「少女大神,你聽我說,不得了了啦!」


    由於吉斯是個連想要的美少女遊戲的首版贈品內容都會大驚小怪的男生,所以我本來以為他說的不是什麽大事,沒想到真的很不得了。


    「在視聽教室旁邊的逃生梯平台上,阿船老爺被人偷襲了。」


    阿船老爺應該不是在說《海螺小姐》裏的磯野波平吧。


    我跳起來拔腿狂奔。


    這個異世界的氣象會隨噂長的心情變化多端。雖然是大半夜,但因為已經打倒噂長,設置在校舍外牆的逃生梯,溫度也有二十度。小鳥兒、萊慕和鎌子跟在我的後麵。


    坐在狹窄的平台上,阿船正在轉動右手。和我視線交會後綻放笑容。


    「你好呀,少女大神。你打倒噂長了吧。哎呀哎呀,不愧是mb呀。下次要接受我的采訪喔。好痛!不過我還真是沒出息,竟然搞砸了。」


    「真是的!阿船船,你乖一點別亂動啦!」


    中村同學幫身穿背心汗衫的阿船露出來的肩膀塗消炎藥,宛如是個頑皮小男孩的母親,滿臉慈愛。


    根本搞不清楚狀況的我說道。


    「這是怎麽回事?你說搞砸了,到底是誰幹的?」


    「嗯,少女大神在戰鬥的時候,我催促同學們快點去避難。然後,我回去看視聽教室裏是不是人都走光了,結果有個人突然猛衝進去。那個人就是由井妃唯。她拿著粗細大約介於電線杆和曬衣竿之間的長型筒狀物,急忙跑下逃生梯。」


    介於電線杆和曬衣竿之間?感覺好難想像是什麽東西。背後的小鳥兒沒有特定要說給誰聽一般地開口說。


    「那個筒狀物,應該就是視聽教室的螢幕吧。」


    「嗯,應該沒錯。所以阿船才去追妃唯嗎?」


    「這還用說嗎?雖然我是想要保護由井才追上去的,可是跑到這個平台就被她打了。因為對方是女生所以我大惠了,沒想到她竟然會攻擊我。哎呀哎呀,而且我覺得有哪裏不對勁。看起來由井完全無意要加害我。就像是死黨在擊掌一樣,她一臉開心的笑容對我出拳。真是讓人愛死了。不過,這是我個人的解釋啦。抱歉。」


    阿船難為情地抓了抓頭發。肩膀的傷好像是被妃唯打的時候,被扶手的鐵鏽摩擦造成的。


    我的視線往粗糙如砂紙的欄杆下方看,沒半個人影。雖然我認識妃唯隻有一天,但看起來她不是個會邊笑邊揍人的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中村同學立刻起身說道。


    「竟然在我短暫離開阿船船的時候發生這種事情。妃唯應該沒跑多遠,我要去追她!」


    來不及阻止她。


    中村同學彷佛是飛過逃生梯一般地迅速跑下去。本來應該是沉著冷靜的班長,因為喜歡的男生受到攻擊,她也是坐立難安吧。愛情似乎真的會改變一個人。


    我追上中村同學充滿力量的背影。當然,其他的成員也跟隨在後。


    如今手裏依然抱著伸縮杆的萊慕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喂——由井妃唯是什麽啦?是人的名字嗎?感覺念起來很拗口。」


    啊,對哦。我還有事情得告訴萊慕和鎌子。我簡潔地說。


    「艾莉雅絲跟那個叫做由井妃唯的女生在一起,她們兩個現在在這個異世界裏失蹤了。」


    「咦?咦?這什麽意思?怎麽回事呀?」


    「汪汪,汪嗯——!」


    這兩個人反應極快,簡直像是綜藝節目的通告藝人。隻不過,隨後我自己也陷入出現誇張反應的窘況。


    分三次跳下逃生梯,橫越操場直衝到校門的中村同學,突然停下腳步。


    身穿騎士裝毅然進行有氧運動的我,伴隨著紊亂的呼吸說道。


    「中村同學,沒辦法了啦。既然看不到人影,就不能鎖定特定的區域搜尋。暫時先回去吧。」


    中村同學回頭,露出彷佛開班會議題討論進展順利時會出現的開朗表情,手上拿著剛剛還沒有的書包。


    「這是妃唯掉的東西。」


    不太為跑步所累的肥胖體型的阿船說著。


    「哦,得到線索了呢。」


    意外撿到的遺失物。中村同學毫不猶豫地拉開拉鏈,結果就像是驚嚇箱玩具那樣,有什麽東西蹦了出來。


    三更半夜的操場充滿緊張的氣氛。


    中村同學因為過度驚嚇而身體後仰,但手還是抓得牢牢的。從書包探出上半身的影子,以淡然的口氣開始自我介紹。


    「妃唯好像慌亂之中掉了包包呢。呼,我總算能回到春男的身邊了。唔,春男的同學們,大概三個星期前曾經碰到過一次變成一百七十公分的我呢。不過這個大小的我,應該是第一次見到吧。我是艾莉雅絲,請多指教。你們這群男孩女孩,半夜聚集在學校裏麵,不是在進行什麽不正當的異性交往吧?」


    月光底下,頑童般的笑容。


    明明是久違的重逢,艾莉雅絲的態度卻非常一如往常。我因為沒有悲傷卻差點哭出來而不知所措。由於艾莉雅絲的突然出現,男生和女生都陷入了沉默。我代替他們,盡可能地以輕鬆的態度說話。因為有種懊惱的感覺,讓我體會到自己見到艾莉雅絲有多麽感激。


    「是呀,要進行不正當的異性交往,等回去現實世界再說吧。艾莉雅絲,你可以幫忙我們尋找消失的妃唯和螢幕嗎?」


    「當然可以。鎌子和萊慕好像也到這個世界來了呢。地傳解決小組組員全都到了,那就沒問題啦。」


    我從中村同學手上接過書包。我反省先前自己不禁多少懷疑過艾莉雅絲,沒辦法直視她的臉。我讓身穿和服的艾莉雅絲移動到自己的肩膀上。視野邊緣的艾莉雅絲,似乎已經讀透我的心。


    「春男,你該不會以為我是噂長的同夥吧?」


    正中要害。無言以對成了默認。艾莉雅絲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真是的,春男要是不相信我,那


    到底要怎麽辦才好?因為,妃唯說她不會寫字,我聽了都嚇死了。所以關阿船那個衣櫃裏麵的字條,隻能由我代筆寫下。春男應該有發現那是我寫的字吧?」


    「原來是這樣呀。」


    給噂長的那張字條確實是艾莉雅絲的字跡,我就是因為那樣才開始對艾莉雅絲產生不信任。


    在艾莉雅絲的話語中被喊到名字的阿船低聲地開口。


    「艾莉雅絲大小姐,我聽少女大神說過了。他說你是聰明能幹的二十公分高公仔。哎呀哎呀,能再見到在先咪外行人卡拉ok大賽優勝、那麽厲害的艾莉雅絲大小姐,我真的很高興。」


    夥伴的出現,好像帶來了久違的柔和氣氛。但是,沒有戀慕之心來補正情緒,最為冷靜的中村同學,幾乎沒有第一次見麵時的見外,對著二十公分高的公仔說道。


    「等一下!艾、艾莉雅絲小姐寫了字條,意思就是把昏迷的阿船船送到噂長家,還塞進衣櫃裏的人是妃唯羅?」


    彷佛是個向老師詢問課程內容的模範生。艾莉雅絲像是要說什麽重要的事情,吐了大大的一口氣後說道。


    「算是答對一半了吧。確實是妃唯把阿船塞進衣櫃的沒錯,但是把阿船帶到噂長家的不是她。妃唯的體力本身就跟國中女生的平均值差不多,不可能有力氣搬運阿船。阿船是自己找到噂長家去的。妃唯跟蹤他之後進入,重重地攻擊了阿船的後腦杓一記。然後再利用覆寫睡眠蓋過阿船昏倒之前的記憶,把他的記憶變成不可靠的東西。姑且能讓阿船不記得被妃唯攻擊過,應該就很不錯了。」


    阿船還以為自己是在車站前麵遭到不知名人士的攻擊。不過麵對地傳,推理或臆測簡直就是毫無意義。阿船用力抓了抓頭發。


    「哦,覆寫睡眠這個地傳真是麻煩呀。我的記憶力很好很有用,但竟然能連這重要的記憶都改變。拜托饒了我吧。」


    萊慕焦躁地說。


    「喂,覆寫睡眠是什麽啦?也是地傳嗎?」


    「對了,我得先跟萊慕與鎌子交代在這個異世界發生的天大事情才行。喂,你們兩個,喜歡看恐怖片嗎?」


    噂長的言行舉止是恐懼和惡心的混合體,要回想也是對精神衛生很不好的事情,阿船說道。


    「我說呀,少女大神,我們先暫時回去視聽教室吧。英雄不在場,螢幕也不見了,班上同學會焦慮的。」


    「嗯,說的也是。」


    我再次向逃生梯移動。在這個世界抵達陰間前,還有非得做的事情,也有尚未搞清楚的事情。


    即使如此,因為和艾莉雅絲會合,我的心情也變得非常正麵。隻不過,艾莉雅絲現身後,小鳥兒始終沉默地眉頭微皺。在我向鎌子與萊慕大致說明過異世界發生的天大事情後,小鳥兒像是下定了決心開口說。


    「春男同學,回到原本的世界後,你會跟誰進行不正當的異性交往嗎?」


    小鳥兒是個可怕的純樸女孩。好像把我開玩笑的話當真了,一直煩惱到現在。我們因為小鳥兒的可愛和傻勁一起笑了出來。但是,現在不是我能笑的時候。眼前比起傻呼呼的小鳥兒更恐怖的,是有個愛講下流話的公仔在場。


    「跟春男在同個房間一起迎接早晨到來的我呢,已經跟春男有過很多次不正當交往了喔。先前某個早晨,我睡在鬧鍾上麵,結果鬧鍾一響,春男真的是睡傻了,竟然按我的胸部想要關掉鬧鍾。真是死相,一大早就那麽色。」


    艾莉雅絲仰躺在停止鬧鈐的按鈕上,好一個刁難人的驚醒整人遊戲。在我聽下下去想要吐槽之前,吃醋的短跑健將為了要讓艾莉雅絲閉嘴,已經啪的一口銜住艾莉雅絲的頭部。這樣一來艾莉雅絲就安靜下來了。不過,接著皺起眉頭的人,換成了萊慕。


    「你這個人,把艾莉艾莉的胸部按得嘰嘰響嗎?」


    雖然我以為討論艾莉雅絲的時候不會出現嘰嘰這種用力擠壓物品時會有的擬聲詞,但如果是為了停止鬧鍾,說不定我真的按得很用力。不過要是我這麽說,就有可能遭到這位伸縮杆女孩的伸縮杆一推,然後直接從逃生梯掉下去。從三樓墜落應該不可能毫發無傷吧。


    我連萊慕的雙馬尾都想盡辦法誇獎,努力想轉移話題,但卻被炸彈發言女孩給打斷了。


    「這麽說起來,先前流行巨乳感冒地傳的時候,春男同學在健康園地的澡堂就曾經用力按壓我的胸部呢。嗬嗬,我覺得好懷念喔,而且還滿不好意思的。」


    以前,有過這回事嗎?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在並不太熱的異世界的逃生梯上流了一身奇怪的冷汗。


    我根本沒空說句「小鳥兒的記憶力真的很驚人呢」的讚美之詞。就在下一瞬間,萊慕大叫「你這笨蛋!」的聲音成了信號,我的身體飛過了逃生梯的鐵欄杆。


    這裏是充滿地傳影響的異世界,身體能力正在提升的我,墜落了一層樓後,在二樓的逃生梯平台著地。小鳥兒、艾莉雅絲和萊慕的三人組,就跟氯類的漂白劑一樣,不可混用,否則會有危險。


    我可不是成龍。我好想變成不必親自上陣演出武打戲的特攝英雄。


    和噂長戰鬥時受傷的右手,有必要緊急處理。我清洗傷口,纏上繃帶。


    我一回到校舍三樓的視聽教室,同學們馬上聚集過來。


    雖然已過零點大概十五分鍾,但沒有人臉上有睡意。每個人都像是搭乘在鬼屋裏奔馳的雲霄飛車一樣,正處於驚恐和懸疑之中,睡魔根本就無力襲擊。異世界的夜晚讓人分泌出的多巴胺,更多過校外教學旅行熄燈時間後爆料自己喜歡哪個人的時候。


    開了個大洞的牆壁對麵,同學們遠遠地圍成一圈看著倒在隔壁教室的噂長身影。看到我們現身後似乎鬆了一口氣,表情變得柔和許多。不隻是和我興趣相同,叫我少女大神的男生們,連平常一句話都不和我說的女生們,都對我投以格外熱烈的眼神。我完全不習慣這樣。


    和善的新藤老師突然失控大鬧的內幕,還有我為什麽在戰鬥,無從得知這些情況的同學們,應該也不可能繼續瞞下去吧。接下來必須大家合力去找回螢幕。


    好了,該從何講起呢?


    我把裝了艾莉雅絲的書包交給萊慕,往講台走去。


    好幾個女塵從圍成圈的眾人中走出來。是班上那不知道為什麽誇張又引人注目的女生小團體,除了發圈女之外的四個女生。約莫半天之前,她們目擊到我在教職員辦公室遭受噂長的脅迫。


    其中一個女生說。


    「新藤老師變得這種超奇怪的樣子,是那個地傳害的嗎?」


    「是呀,沒錯。」


    噂長因為自己引起的地傳太多而失去自我。在我說明這一點之前,四個女生強出頭到讓我懷疑她們是不是也失去自我了。她們手上拿著某種像是細雪的白色塊狀物。


    「看吧!真的流行起會愛上少女大神的那種地傳了,我死都不要!」


    最後的喊叫好像成了信號。


    眼前的女生們把手中拿著的塊狀物往我丟擲,我連臉都被打到。像是沙子一樣的粗糙顆粒物。這是什麽?一跑進嘴巴,我就和口水一起吐出來了。哇!好鹹!發圈女從全愣住的同學們中衝出來。


    「你們在幹什麽啦!你們對大家的英雄少女大神在做什麽!」


    雖然我對於她叫我「大家的英雄」覺得很不好意思,但眼前還是要先把鹽巴揮幹淨。我又不是相撲抽選對戰組合之前的土俵要撒鹽驅邪。鹽巴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撒滿全身的。


    「優奈你不要阻止我們!這是淨化用的鹽巴!你退到旁邊去!少女大神得用鹽巴塗滿全身!」


    我又不是醬菜,才不想要全身被塗滿鹽巴。


    我穿過連接隔壁教室的牆上大洞,幾球鹽巴打到我的背部。彷佛是還在當力士時的水戶泉關脇,女生們豪爽地大撒鹽巴(注1)。我看到眼前有個影子站在洞口前麵,阻止那些甚至差點追到這間沒有開燈的教室來的女生。咦?是誰?


    視聽教室的燈穿過來,我看出去完全是逆光。時機糟透了。被人狠狠撒滿鹽巴的身影出聲說道。


    「我會變奇怪,原因出在自己身上。我忍不住就把大家帶到這可怕的異世界來了。各位同學,對不起。我已經沒有資格當一個老師了。不對,別說是老師,我甚至連正常的人類都稱不上。對不起。我這種恐怖的,恐怖的怪物竟然是你們的老師……」


    隨後是泣不成聲,身穿滑雪裝的噂長當場倒地。我看到深知噂長有多可怕的成員們臉部肌肉僵硬,其他的同學們似乎對這大哭的女老師感到不知所措。


    注1 水戶泉關脇為最高位階達到關脇的相撲力士水戶泉真幸。一九六二年出身,一九七八年第一次登上土俵,二〇〇〇年退休。


    我為了保護眾人,就能變得冷酷無情。


    我抓起還橫放在這間教室地板上的氯乙烯曬衣竿。好像快被惹哭的噂長要說什麽,我根本就不想聽。


    隻要她起身,就隻有再一記曬衣竿攻擊。


    不知道何時從萊慕拿著的書包跳出來的艾莉雅絲,就是在這時候大叫的。


    「春男等一下!噂長已經沒事了,她身上幾乎沒有殘留地傳的氣息。噂長應該已經沒有瘋顛內心和驚人怪力了。」


    我從蹲下的噂長身邊走過,進入視聽教室,和坐在萊慕肩頭上的艾莉雅絲麵對麵。同學們因為突然出現一個會說話會活動的公仔,喧囂不已。我無視大約六十人的不安說道。


    「艾莉雅絲,我可以相信你說的話嗎?就算隻有一點點可能,我也想排除掉似乎會發展成危險的因素。」


    所謂的排除是閃爍其詞的說法。我真正的心聲更加粗暴,其實是想給噂長致命一擊。


    「請相信我。就算先前我不見了,但是結果春男應該還是願意相信我到最後一刻吧。」


    我信任艾莉雅絲。竟然要我信得過複活後的噂長,這可是個非常困難的商量。不過我不願懷疑艾莉雅絲所言。我忘了正在哭泣的噂長的背影。


    「……好吧,我相信你。但是——」


    我不會在意噂長了。我用冷酷到連自己都嚇一跳的聲音說道。


    「噂長在這裏,不是也毫無用處嗎?」


    「不是喔,不是這樣的。我說呀,噂長。」


    噂長連眼淚都沒擦,戰戰兢兢地抬起臉。短短幾十分鍾之前還是個邪惡至極的瘋子,在這張淚濕的氣餒臉龐上,半點沒有之前的影子。這是誰都不曾見過的,新藤老師的悲傷。噂長注意到跟她說話的是艾莉雅絲,驚訝在臉上擴散開來。


    「咦?你、你是……艾莉雅絲。啊,太好了,你還活著呀。我還以為,你一定死在我手裏了。」


    這麽說起來,噂長把我拿來當艾莉雅絲替身的那個公仔的頭給扭斷了。她好像以為自己殺了艾莉雅絲。


    「是呀,托你的福我還活蹦亂跳的呢。噂長,你應該也想起來了吧?想起由井妃唯到底是什麽人。如果我的理解沒錯,你被春男用曬衣竿打過後,遭到改變的部分記憶已經恢複了吧。」


    怎麽回事?看來大家都跟我一樣有這種念頭。連帽t恤因為噂長的緣故成了五分袖的吉斯說道。


    「這、這是怎麽回事?遭到改變的記憶是什麽意思?更重要的是,你就是艾莉雅絲小姐嗎?你是少女大神的夥伴對吧?感覺真的好可愛喔!你是以怎樣的構造在活動的?我真想知道。」


    「吉斯你給我閉嘴。艾莉雅絲小姐,不好意思這個白癡打斷你說話,請你繼續說下去。」


    引擎讓身穿jeans的吉斯(我無意要說冷笑話)安靜下來。這個時候身體最小巧的艾莉雅絲成了注目的焦點,艾莉雅絲說出重要的話語。


    「噂長也受到由井妃唯覆寫睡眠的影響了。生出由井妃唯的母親,就是噂長你吧?」


    「我、我生下了由井妃唯……嗯,是呀。你說的沒錯。」


    艾莉雅絲突然回來,噂長失去瘋狂和怪力恢複清醒。


    好像知道些什麽的艾莉雅絲。


    似乎想起了由井妃唯的噂長。


    零點後的三十分鍾,就在如此驚濤駭浪的發展中過去了。


    雖然現在最重要的課題是找到妃唯跟螢幕,但要先讓艾莉雅絲與噂長把她們知道的東西吐出來。因為我覺得當中一定有搜尋妃唯所需的線索。


    我對無力坐在地上,視線憂慮地落在地麵的噂長說道。


    「你說你生下由井妃唯是什麽意思?她應該是普通的人類吧。你是在她國小六年級的時候,給了她覆寫睡眠的能力吧。所以她身邊的人,全都失去了有關她的記憶。還有,你把她關在這個異世界長達一年半以上對吧?」


    說著說著,我覺得腦袋都快混亂了。不過,幾乎不了解內情的同學們,驚慌失措的程度一定更甚於我吧。因為眾人都有進入真幌中就讀後,和妃唯一起同窗求學的記憶存在。


    噂長無依無靠遊移的眼神,聚焦在我的臉上。堅定強烈的視線。


    「春男同學,你大可忘了你聽由井妃唯說過的那些話……因為大部分都是假的。」


    「咦?假的?什麽意思?」


    「由井妃唯非常會演戲。她說謊的能力,就跟她識破別人謊話的能力一樣,恐怕是比誰都來得擅長。」


    「你說她很會演戲,那麽,她簡直就像是個女演員。」


    由井妃唯的存在突然變得有火藥味。關於她的事情,我知道的就隻有聽她親口說過的那些話。如果全是假的,那我心中妃唯的存在就會如夢般空虛。


    噂長拍掉沾在瀏海上的鹽巴,開口說話。感覺說話起來很難受的聲音,可能是因為鹽巴跑進嘴巴鹹鹹的不舒服。


    「是我把由井妃唯生成那樣的個性和具備那樣能力的孩子,並且加以培育的。」


    宛如烏雲的後悔讓囀畏的表情籠罩一層陰霾。長生不老的噂長,臉龐看起來確實像是二十五、六歲的大姊姊,但我似乎看見那雖沒有呈現出來的皺紋外,卻切實活了五十年的沉重和深厚。


    我對彷佛是第一次看nhk教育節目的中文教學節目,一臉莫名其妙的同學們說道。


    「各位同學請聽我說。我要解釋現在的情況,如果我們找不到具備小小失蹤這個地傳效果的螢幕,就沒辦法回去原本的世界。對了,還有拿走螢幕的人看樣子是由井妃唯。」


    盡管似乎也有某種程度察覺到沒了螢幕就不能立刻回去的同學,但大部分同學聽了都一陣嘩然,亂哄哄的。


    「大家冷靜一點。我一定會讓所有人平安回去原本的世界。雖然我可能看起來不可靠,但我向你們保證。」


    這時就像是個樂觀主義代表,身穿浴袍的桑島說。


    「嘿,田中,這樣好嗎?我當然是很想回去原本的世界啦,不過應該也用不著這麽急吧?這個世界還滿好玩的呀。說的過分一點,我還想再多玩一下。我可能會想玩個捉迷藏吧?整個城鎮的玩具和遊樂器材,都可以讓我們獨占喔。」


    桑島一說話,周圍的氣氛就開朗了起來。同學們的表情就像是放假前一天晚上的上班族一樣,變得懶懶散散的。隻不過,我必須發言破壞這等好氣氛。我不能繼續隱瞞所有同學重要的事情,不能再讓大家遭逢險境。


    「其實,這個異世界,在日期變成明天的那一瞬間,就會抵達陰間了。也就是今天晚上的十二點。現在大概還剩下二十三個小時又二十五分鍾吧


    。一旦抵達了陰間,我們就不可能回去原本的世界了。」


    帶來這個消息給我的噂長,一臉沉痛地點頭。我還以為隻要說出這回事,同學們鐵定會發出慘叫。可是,同學們臉上的表情,是憂慮消除後的希望。


    三更半夜也感覺不到疲憊的發圈女,以宛如霓虹燈管的閃亮聲音說道。


    「不過呀,人家覺得這樣的話,大家就不必再擔心害怕了吧。哎呀,人家的意思並不是這件事情跟大家無關啦。因為剛剛少女大神不是說過了嗎?說他會讓大家平安回去原本的世界。人家認為少女大神一定會信守承諾的。是說呀,這樣想的人,應該不隻人家一個吧。」


    同學們紛紛點頭,對我露出笑容。我很感激大家的心意。


    我覺得嘴巴裏麵鹹鹹的。雖然很想哭但並不是我哭了,而是因為剛剛丟得我一頭一身的鹽巴跑進嘴巴了。


    「各位向學,真的很謝謝你們。那麽接下來我想跟新藤老師談談稍微深入一點的事情。不好意思,可以請各位同學回避一下嗎?非常抱歉。如果可以,能麻煩各位同學先睡覺嗎?現在也已經很晚了。」


    聽到再過不到一天就要到陰間了,然後我還要求接下來別聽我跟噂長說什麽,我覺得這個商量打得亂七八糟。不過,已經聽聞噂長的過往到某個程度,對接下來的內容應該也很有興趣的引擎說。


    「遵命。少女大神,我會馬上離開這裏,請您和新藤老師好好交談。搜索杳無音訊的由井小姐和螢幕之事,雖然冒昧了但請讓我竭盡所能去辦。」


    在窗邊的桑島說。


    「田中,你就仔細問老師問個明白吧!機會難得,我要去頂樓欣賞星空。哈哈哈,畢竟是這種情況,應該不會有哪個人還睡得著吧!」


    接著同學們紛紛對我點頭或是說幾句話,隨即都離開了視聽教室。並沒有因為被迫得暫時回避,而出現不快的態度。一群老實到讓人不敢置信的家夥。


    我目送著眾人的背影,眼前是除了發圈女之外的誇張女生小團體四人組走了出去。其中一個女生說。


    「少女大神,抱歉剛剛用鹽巴丟你,請你原諒我們。因為突然發生了這麽多事,我們實在是不知所措。少女大神,妃唯是我們的朋友對吧?啊,你不用回答,這問題的答案不重要。總而言之,我們已經知道少女大神為了大家一定會全力以赴。」


    麵對著我,四個女生在胸前小幅度的揮手告別,然後準備離開視聽教室。感覺每個人都好人過了頭,我不禁感到傷腦筋。


    前方幾個人走到外麵的走廊時,噂長大叫般地說。


    「等一下!我希望同學們能留下來。我想向你們贖罪。所以,我想先告訴你們自己做過些什麽事。」


    宛如是開始上課的鍾聲。想要出去的同學們也回來視聽教室,直接坐在地板上,完全是聆聽的姿勢。真的想去頂樓看星星的桑島,也被草一帶回來。噂長開始說起自己的故事。


    在這麽多人麵前,要說出自己那即使遭到否定,事到如今也無法改變的過去,我認為是非常有勇氣的。


    噂長首先說出在君爵轎車內說過的事情。


    難得這裏是學校的教室。就算是視聽教室,該有的黑板也是有的。噂長拿起粉筆,逐條寫出對我而言是複習,卻是屬於她自己的曆史。


    ·五十年前誕生為具備長生不老身體的噂長。


    ·噂長是雙胞胎。新藤老師是雙胞胎的姊姊。


    ·姊姊是妖怪村的噂長,名字叫做彩佳。妹妹是欺騙村的噂長,名字叫做麻耶佳(這資訊我是第一次聽聞)。


    ·當妹妹的噂長,引起「要投胎轉世為能拯救當姊姊的噂長的存在」的強大地傳後,死了。


    ·直到現在都沒碰到可以認定是妹妹投胎轉也的人。


    ·創造出願意了解,想要了解,可以替噂長長生不老的人生準備好句點的存在。


    ·那個存在就是曬衣竿算命師寶明院真魅。


    ·為什麽不馬上讓人生畫上句點,原因在於就算一輩子隻有一次也好,希望能真心愛上某個人,得到某個人真心所愛。在絕不使用地傳力量的情況下,希望有人能愛上原本自然的自己。


    最後一條,讓女同學們深有同感,甚至還有人眼泛淚光。


    直到今天,除了偶爾窺視到地傳的影響之外,幾乎是過著和所謂的光怪陸離(後麵我很想接上大冒險一詞)沒有交集的生活的同學們,表情看得出來滿是困惑。要聽懂噂長說的話,比理解數學方程式更加困難。


    不過對於正處於多愁善感年紀的我們來說,五十年沒有得到任何一個異性所愛的孤獨,雖然不能說是可以輕易想像得到的,但還是努力試圖想像是什麽感覺。然而,在這種思考的終點等待的,終究是我們難以想像的孤獨。對噂長感同身受後,剩下的是對噂長的深深同情……


    同情到連噂長的罪惡都可洗去——將無辜的眾人帶到異世界的這等舉動,本來噂長就是大家喜歡的新藤老師,同學們發出的聲音並不是針對噂長的怒喝。噂長真可憐,噂長真辛苦。


    但是,在教室一片這種氣氛中,有人似乎不願隨波逐流。彷佛是正在開班會的中村同學舉手大叫:


    「我不會原諒噂長老師的!噂長老師,你要先向阿船船道歉。你在先咪撞飛了阿船船對吧?跟他道歉!」


    失去理智的噂長在先咪購物中心撞飛阿船,是兩個小時前的事。教室因為班長的激昂而陷入沉默。阿船像是不當一回事地說:


    「哎呀哎呀,班長,沒關係啦。幸好我也沒受什麽傷。噂長,不對,應該是說新藤老師,都這樣在同學麵前坦白自己痛苦的過去了。這樣就好了啦。」


    阿船說完後,噂長在講台上下跪。不是諧星演短劇製造效果的下跪,我第一次看到走投無路的真心下跪。噂長低著頭說道。


    「中村同學,阿船同學,對不起。因為我的緣故害你們真的遭遇到很危險的困境。就算要用這條命交換,我也一定會讓所有同學平安回去原本的世界。」


    「你說不惜拿命交換,但噂長老師是長生不老的吧?既然如此,那就不可能拿命交換呀!」


    這是對長生不老充滿諷刺的吐槽,因而生氣的人是阿船。


    「喂!班長!你這樣說太過分了。新藤老師也不是自己高興要變成噂長的,不是自願要因為愛情而不禁失去理智的。」


    「什麽嘛!為什麽我非得挨阿船船的罵!我也是呀!我也不是自己高興要來這個異世界的!」


    沒有人來得及阻止,中村同學就衝到走廊去了。我和阿船四目相交,「阿船你給我去追她!」的意思好像傳遞出去了。


    「唉,少女大神。我的隊員給大家添麻煩了,我去叫她回來。」


    阿船消失在走廊上。噂長雖然也想從視聽教室出去,但還是停下腳步。現在的中村同學,應該隻聽得進阿船說的話吧。


    兩個同學離開這個地方後,教室的氣氛變得沉鬱。我盡量不讓同學感覺嚴肅,盡量不讓同學感覺沉重。總而言之現在必須聽聞噂長的過去,然後積極全力去尋找妃唯和螢幕。


    冷不防冒出來的桑島說。


    「田中,聽我說,我很在意一件事。」


    「嗯?什麽事?如果有哪裏聽不太懂,我會再請噂長說明。」


    「嘿,我要問的是跟那邊的艾莉雅絲有關的事。該不會先前在先咪的外行人卡拉0k大賽優勝的那位小天使,田中的遠房親戚,就是艾莉雅絲吧?」


    不會念漢字檢定五級的常用漢宇和判斷現場氣氛的桑島(注2),開朗的聲音穿過這種非常嚴肅的情況之中。我告訴他那位小天使的的確確就是艾莉雅絲沒錯,還補充說是


    因為地傳的效果才讓艾莉雅絲變大。


    「意思就是說,天使有收到我透過田中送的禮物羅?一千日圓的圖書禮券。」


    真的有這回事,對。


    我滿懷感激地把那一千日圓的圖書禮券當成買漫畫的資金了。當然是基於艾莉雅絲的選擇。二十公分高的頑童說。


    「咦?圖書禮券是怎麽回事?我怎麽沒聽說?」


    艾莉雅絲看著我,對我眨了眨眼。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公仔。桑島呼喊:


    「喂,田中!這是怎麽回事?我要獻給小天使的純真心意竟然被你如此糟蹋!愛情法院會判你有罪的。你有罪,你有罪呀!」


    注2  日本的漢字檢定考試分成十級,數字愈小等級愈高。五級是國小畢業的程度,漢字的字數約一千字。


    像桑島這樣的笨蛋在喊著有罪有罪,似乎具備了讓籠罩教室的沉悶氣氛煙消雲散的力量。變成了像是學校下課時間一樣的感覺。


    不過遺憾的是,看樣子要是我不下跪道歉,桑島是不會停止嚷嚷的。


    艾莉雅絲化解桑島的誤會,送給大家一個飛吻當作禮物,不隻是桑島,連其他的男生都因此小鹿亂撞。這就是艾莉雅絲「小天使」這個昵稱在男生間滲透的一瞬間。休息時間結束了。被人稱為天使而心情大好的艾莉雅絲,在男生麵前發表自豪的三圍前,第二節課開始上課了。


    授課內容是妃唯誕生的秘聞。


    再度,噂長站上講台。


    「我要告訴各位,我想起來的關於由井妃唯的事。」


    接下來要聽的內容,應該連我都還不知道的。


    「本來我忘記了跟由井妃唯有關的記憶,但現在已經恢複了。由井妃唯這個名字也是我取的。我煩惱要取yui還是kii,她一生下來的時候,覺得兩個都不錯就合並變成了yuikii。在各位同學麵前,硬要弄得像是日本人的名字,便選了由井妃唯這四個漢字。」


    yui,kii,取名字的最後選擇,還沒出生的當事人,對取名的父母親訴說著希望。妃唯誕生後就不是個普通人,打從一開始就是在能說話的狀態下展開人生。感覺父母親不需要看《寶寶俱樂部》這種雜誌。


    「我會生下妃唯當然是有原因的。我隱瞞自己是噂長的事實進入社會,在別人識破我長生不老之前,就把認識我的人腦海中跟我有關的記憶全部消除。這種事情我一路走來重複做過好幾次。可是,距今六年前,我碰到了一群孩子,要奪走他們記憶中和我有關的部分,讓我覺得非常痛苦。那個時候,我做的工作是國小老師,帶的班級是二年級的。我強烈希望那些孩子不要忘了我。」


    這個時候,幾個直覺敏銳的同學應該注意到了吧。不可思議的巧合。我們六年前正是國小二年級。不隻有直覺連觀察力都敏銳的人,應該注意到噂長不知道為什麽在偷瞄小花同學了吧。我是湊巧發現的,但我完全不懂噂長那視線有何涵義,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了。因為她接下來說的一番話太震撼了


    「在這裏的男同學和女同學,當中有幾位國小一、二年級時就讀的是我當導師的班級。要我親手消除六年前還是國小二年級的孩子,記憶中跟我有關的部分,我怎麽樣都覺得很難受。所以我生下了妃唯,讓她成為覆寫睡眠的地傳元凶,好消除各位同學心中關於我的記憶。」


    由井妃唯,不對,我決定跟先前一樣叫她妃唯就好。


    妃唯把國小二年級時我們心中關於新藤老師的記憶消除了。恐怕我和小鳥兒,都曾經是新藤老師的學生。即使想得起國小一、二年級時的朋友或是遠足的事情,卻不知道為什麽關於導師就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想都想不起來。感覺是一個好老師,回憶就像是幾天前剛作過的夢一樣模模糊糊的。


    「盡管由井妃唯生來就是地傳元凶,我還是決定讓她跟我一起過日子。由井妃唯的外貌像是個國中女生,是因為我想要個妹妹,我們兩個人也一起演過戲。我生下她的時候,她就是個非常會演戲的孩子,而且也是個願意無條件愛我的孩子。」


    由於覆寫睡眠的影響,同學們都被植入了妃唯是真幌中念二年二班的話劇社女生的記憶。天才演員,說謊天才。我不知道的妃唯真實麵相不斷地浮現。


    一直安靜聽到這裏的艾莉雅絲說道。


    「噂長,我問你喔。由井妃唯,啊,就讓我叫她妃唯吧。妃唯,是不是缺漏了每個人類理所當然應該具備的感情?」


    缺漏感情?這什麽意思?艾莉雅絲在和妃唯一起度過的空白七小時半裏,得知了什麽事?一聽到艾莉雅絲說先前跟妃唯待在一起,噂長就說。


    「艾莉雅絲是被由井妃唯帶走的吧。沒錯,那孩子完全不具備某種鹹情。利用覆寫睡眠消除別人的記憶,這是多麽讓人難受的事情,她完全不會因此產生半點罪惡感。因為當時我並不希望由井妃唯會有那麽深刻的痛苦感受。她隻要當個能跟我快樂度日的室友就好了。所以我給了那個孩子,最適合使用覆寫睡眠的人格。」


    在講桌前麵的噂長環顧每個同學的臉。彷佛接下來要說的話是「考試會考喔,大家要牢牢記下來」,催促大家集中精神。噂長緊繃的表情,告訴眾人現在要說的並不是單純在上課而已。


    「我讓由井妃唯沒有對未來的憂慮,也不會對自己這樣的存在產生疑問。她是個隻要眼前快樂就好了,非常享樂型的人。說的更深入一點,就是她完全沒有負麵感情。她不會感到憤怒也不會感到悲傷,甚至連肉體的痛苦都感覺不到,是個無痛覺的孩子。」


    喜怒哀樂當中,缺少了兩個。這是什麽樣的人?不,甚至連痛覺都沒有的樣子。這根本就不是人類,而是無痛覺的怪物了吧?妃唯在這個異世界裏和我說過的內容,全部都是演的。是謊言,是虛像。


    「由井妃唯非常喜歡我。因為我要她別同情我必須消除各位心中的記憶有多麽痛苦,一定要充分發揮覆寫睡眠的能力,所以她隻能照我的意思那麽做……對不起。」


    我不知道噂長道歉的對象是誰。據說看過真實妃唯的艾莉雅絲,說起對妃唯的印象:


    「是妃唯硬把我帶走的,她把我塞進書包。我從書包跑出來,已經是在某間房子裏了。在我來到真幌中前,她強迫我在那間房子裏玩電視遊樂器的遊戲長達七個小時以上。可以兩個人一起玩遊戲,似乎讓她覺得非常開心。沒有演戲時的妃唯分成兩種,一種是看起來很高興,另一種是看起來不高興。」


    得知自己認識的由井妃唯根本就是另一個人,似乎打垮了同學們的精神。我說:


    「艾莉雅絲,我問你,你知道那間房子在哪裏嗎?」


    「因為移動的時候我都在書包裏麵,所以不知道我和妃唯玩遊戲的房子在哪裏。我地理很爛的,平常幾乎都沒離開過春男的房間,而且我也無法獨自出門……噂長,你應該知道吧?妃唯待的那間房子在哪裏?」


    眾人的視線集中在講台上。噂長的聲音遙遠得彷佛是回到六年前生下由井妃唯的那個時候。


    「嗯,我知道。那個地方應該就是我和由井妃唯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家。來吧,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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