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倒翁。


    巨大的不倒翁擋在神庭幸宏麵前。它的身寬大概占了走廊的一半,頭頂幾乎快要頂到天花板了。幸宏靠著牆邊,回避步步逼近的不倒翁,並趁著它稍微向前傾斜,停下動作的時機打了聲招呼:


    「對不起,借過。」


    然後從牆邊穿過不倒翁身旁。


    真厲害,竟然做了那麽大的東西。


    幸宏一邊在走廊走著,一邊敬佩製作不倒翁的班級。他跳過散落在地上的招牌,繞過直立置放在走廊上的膠合板。


    距離天栗浜高校的校慶隻剩不到兩周的時間。由於室外風勢太強,不適合工作,所以大家都在校內各地製作物品。因此,現在就連平常人煙稀少的地方也有學生在進行作業。半成品的道具布景與紙箱四處擺放,可說是寸步難行。


    照這樣看來,很難跑階梯賽跑吧。


    幸宏想到自己所屬的社團。社團名叫做階梯社,雖然聽起來是個胡鬧的名字,不過卻是實際存在於天栗浜高校的校方未認可社團。他們的活動內容,是研究如何使自己能夠在校內跑得更快,快速上下階梯更是主要鑽研目標。


    由於階梯社的活動明顯危險且會給人造成麻煩,所以校內除了老師看他們不順眼之外,連學生會也把階梯社視為眼中釘。但即使如此,在曆經波折之後,他們也奇跡般地在校內建立起一定程度的地位。並且還有一個或許不配稱為社辦的集合場所,就是第一體育館的屋頂。現在是放學時間,幸宏正朝屋頂前進。


    幸宏穿越置放在走廊上的人像之間。他看了一下身旁教室內的情況,有一群學生正興奮地在模造紙上繪製世界地圖。


    「大家花樣真多啊。」


    幸宏喃喃自語。走廊前方先是傳來「啊」的一聲,接著是一陣吵雜的腳步聲。有一群女孩子朝他逼近。


    「神庭同學!你就是神庭同學沒錯吧?」


    一位眼角上挑的少女站在隊伍前頭,對幸宏問道。她的態度雖然強勢了點,但仍可稱得上是位花容月貌的美少女。盡管她體格結實,整體身材卻非常勻稱,看起來亭亭玉立。


    「你現在有空吧?」


    與其說她在詢問,不如說是在做肯定性的確認。突然被一群女孩子包圍的幸宏,感到非常困惑。這時他發現其中有幾位同學似曾相識,她們製服上的緞帶顏色都是綠色,看樣子全都是一年級。


    「你知道井筒同學在哪嗎?隱瞞事實對他可沒好處喔。」


    態度強勢的美少女口氣凶悍地逼問幸宏。幸宏這才想起她的姓名,是山田翔子,與井筒就讀同一班級,前陣子被選為「一年級生三女神」的其中一人。


    「你騙我也沒用的,給我說實話。」


    「「「說實話!」」」


    包圍在幸宏周圍的少女跟著山田大聲複誦。幸宏一邊苦笑一邊回答:


    「你們這樣問我也沒用,我不知道他在哪啊。我本來想到教室找他一起去社辦,但是他人不在教室,所以我隻好一個人過去……唉唷,我說的是實話啦。」


    女同學們的目光咄咄逼人。所有人都雙手抱胸瞪著幸宏,讓他頗有壓力。明明沒有做錯事,他卻產生「是不是該跟她們道歉比較好?」的想法。


    「你說的是真的吧?」


    山田彷佛代表全員說道。幸宏點頭數次說:


    「如果你要找井筒,可以去第一體育館屋頂看看啊?階梯社平常都是在那邊集合。」


    「我去過了,可是根本沒有人在那邊啊。」


    山田的回答讓幸宏吃了一驚。沒有人在屋頂?難道連學長姊也都沒過去嗎?


    「這樣啊,那我也不知道他會上哪去……」


    「你沒騙我吧?」


    山田依然對幸宏投以懷疑的視線。詭異的是,強勢的態度與她相當適合,讓幸宏覺得她有種不可思議的魅力,差點看呆了眼。


    「好吧,我們去其他地方找井筒。」


    「他說不定已經回家了喔?」


    「那我得先去鞋櫃確認一下。」


    一群女孩子再度匆忙地從走廊上離開。幸宏不明就裏地鬆r一口氣,準備再度向前邁步。就在這時——


    「她們走了嗎?」


    「嗚哇!井筒?」


    剛剛話題的主角突然出現在幸宏眼前。他的頭發朝天豎起,一臉混混樣,目前是一年級。這個男生叫做井筒研,與幸宏同是階梯社的一員。


    「剛剛山田她們正在找你耶……」


    「我知道,我就是在躲她們啊。」


    井筒神氣地朝山田等人離開的方向看去,笑著說道:


    「『想要蒙混對方,最好的方法就是要躲在他背後。』這招是我前陣子在雜誌上學來的,因為人類的背後沒長眼睛啊,你說對吧?」


    「……我覺得你說的根本是胡扯。」


    「但是很有效啊!如你所見,我已經成功地騙到那群女人啦。」


    井筒自傲地挺起胸膛說道。


    「好吧。那你幹嘛躲著她?你對山田同學做了什麽嗎?」


    幸宏對井筒發間,井筒聽了立刻怒罵:「去你的!」


    「我才沒有對她做什麽事哩。」


    「井筒研!」


    「嗚喔!?」


    不知何時,竟有十數位男同學出現在井筒背後。他猛然回頭就看到這些人像築人牆般並排站在麵前。他們的穿著相當詭異,在製服上披著和服外套,還在額頭上綁著頭巾。幸宏見到他們的模樣,不禁回想起幾天前欣賞的電視節目內容。


    「你們是美少女偶像的親衛隊嗎?」


    「喂,你少囉唆!」


    幸宏不明就裏地被罵了。


    「啊啊,原來如此。」


    井筒擊掌說道。


    「你不要去了解那些無關緊要的事。」


    男同學集團不停地責罵兩人。他們不曉得,其實他們的模樣真的跟幸宏幾天前在電視節目中看到的親衛隊一模一樣。


    「你們找我幹什麽?」


    井筒發難。男同學們立刻閉嘴,站在中央的少年用手指著井筒叫道:


    「井筒研!我們有事要跟你說!」


    「好啊,有話快說。」


    「我告訴你,你如果敢對我們的女神亂來,我們絕不輕饒!」


    「「「絕不輕饒!」」」


    男同學們的口令相當整齊一致,讓人懷疑是否有人帶頭喊口號。


    「啥?女神?你們是在說小泉學姊嗎?」


    井筒不解地歪過頭問道,幸宏也想起同一位元學姊。天崎泉,二年級學姊,同時也是二年級三女神的其中一位,稱號是「雷之女神」,她與幸宏和井筒相同,都是階梯社員。


    「不是!我們的女神不是雷之女神,而是月之女神!」


    可是少年卻否定了井筒的話。


    「你到了這地步還想裝傻嗎?井筒,我們都知道你騷擾月之女神這件事喔!我絕不饒你,絕不饒你啊啊啊!」


    「「「絕不饒你!」」」


    男同學們再一次整齊的複誦少年的話。幸宏想著「這些人比剛剛的女同學集團還團結啊」這種無關緊要的事。


    「你們說的月之女神到底是誰啊?我才不認識那種無名小卒哩。」


    井筒似乎有點惱火,說話口氣變得頗差,令男同學們有些卻步。帶頭的少年雖稍微退開,但仍然故作強硬地動起手指大聲說道:


    「可、可惡啊,你竟敢說她是無名小卒!凪原千繪可是三位女神中最能夠讓人湧起保護欲的女神啊!」


    「啊!你怎麽可以直接稱呼女神為千繪!」


    「隊長,你太卑鄙了吧!怎麽


    可以搶先呢!」


    「你這樣算是違規吧?」


    「可是你剛剛也稱呼她千繪了啊!?」


    「你也給我閉嘴啦!」


    他們的團結突然粉碎了。


    「總、總而言之,我們『月之女神守護隊』是不會原諒你騷擾月之女神凪原千繪的!明白了吧!」


    一位男同學在混亂的情況下大聲對井筒宣告。幸宏無奈地搖搖頭,看來又有新的奇怪集團誕生了。


    「我們走吧,井筒。」


    他轉過頭對井筒說道,但是——


    「少、少囉唆——!」


    在看到井筒的吼叫後不禁瞠目。


    「你們竟敢說我騷擾她!我可是很認真的煩惱著耶!」


    「嗚哇啊!」


    「救命啊……」


    「會被扁啊!」


    井筒揮起手臂的瞬間,「月之女神守護隊」的隊員立刻鳥獸散,一個也不剩。


    「…………真是的。」


    激動地瞪視前方走廊的井筒,突然顯得無力,歎了一口氣說:


    「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到底是怎麽搞的啊……」


    「別、別著急嘛。」


    幸宏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井筒。井筒在暑假的共同集訓時不小心弄錯對象,向同班同學凪原千繪開口告白。原本他隻要當場澄清誤會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但是他卻因為太過吃驚而開始逃避現實,想把這個錯誤「當作沒發生過」。事發之後他一直躲避凪原,可是在這段期間凪原卻刻意改變造型,同時還出現了一群力挺凪原的女同學集團,使狀況不斷惡化。


    「對啦,我明白。我明白事情是我不對,也知道我該好好去跟凪原道歉澄清。可是啊,那群女同學集團是幹嘛啊!而且現在還又增加了一個奇怪團體!拜托他們別來管我們的私事好不好!」


    井筒抱頭呻吟。的確,關於井筒和凪原的事,周圍湊熱鬧的人確實是太多了。除了稍早以山田為中心,包圍幸宏的女同學集團之外,還有剛剛的「月之女神守護隊」。同時階梯社內還有位想要湊合井筒與凪原的學姊,她叫做九重優子,是三年級生。就某方麵來說,她算是事情的始作俑者;但是,九重現在卻跟凪原的好朋友三島真琴聯手對井筒施加壓力,要他積極追求凪原。對井筒來說,這也是讓他遲遲下不了道歉決心的因素之一。


    「總之,我們先去社辦吧,一直在這唉聲歎氣也不是辦法。」


    幸宏盡可能好聲好氣地對井筒提議,同時踏出腳步。井筒「喔」地回應一聲,一同向前走。他們在趕路前往社辦時,於通往特別教室大樓的直線穿廊,與一群穿著陌生製服的少年們擦身而過。


    「午安。」


    由於對方主動打招呼,所以幸宏也慌忙低下頭回禮。身穿紫色西裝外套的少年們,一邊瀏覽資料,一邊小聲地說話討論。他們身上西裝外套胸前的徽章圖樣讓人印象深刻,是以一隻老鷹為中心的繪圖,然後在它周圍畫上桔梗花。


    「那是山上的製服。」


    井筒一邊稍微轉回頭,一邊說道。幸宏好奇地回答:「這樣啊?」


    私立山上桔梗院學園高等學校。校名略長的原因,是因為此校名是由男校「山上高校」與女校「桔梗院學園」合並而成的緣故。此校是由新興的「山上」並購以曆史悠久著名的「桔梗院」而成立,是一所就讀學生多是名門之後的升學學校。他們會在天栗浜校內漫步的理由是,這次的校慶,天栗浜與山上桔梗院要做「文化交流」。


    據說這是因為兩校的理事會互相有所來往,所以才促成這次的交流。事情起始是由校規嚴格、徹底實施管理主義的山上,向校規開放、甚至可說是放任主義的天栗浜提出交流意見,這讓理事會內部不少人都相當驚訝。


    總而言之,因為如此,最近山上的學生經常在天栗浜的校地內出沒。當然,校慶的活動基本上是由文藝類社團主導。階梯社嚴格說來算是體育係社團,所以校慶跟他們沒什麽關係。


    「這樣一說,昨天社長好像有提到關於校慶的事?我記得她有說今天會再跟我們連絡啊。」


    「啊啊,沒錯,她有說,有。難道她又在打什麽主意嗎?」


    兩人要進入特別教室大樓時,有一位男同學從直線穿廊上出現,於是兩人讓出路給他行走。那是一位穿著紫色西裝外套的光頭少年,他舉起手對幸宏等人說聲:「不好意思。」或許是因為少年頂著光頭的關係,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嚴肅。


    「啊,請問一下,你們兩個都是一年級生嗎?」


    少年稍微穿過兩人之後停下腳步問話,幸宏聽到疑問便轉過頭準備回答。天栗浜的製服上有可以用來分辨學年的象征,光頭少年大概就是察覺了這點才發問的吧。幸宏答:「是的。」後,光頭少年就裝模作樣的露出笑臉靠近兩人,繼續說道:


    「再請問一下,你們認不認識一位姓井筒的男同學啊?」


    少年的問題出人意表。幸宏與井筒各自吞了口口水,彼此對看一會兒。


    「那個……我就姓井筒。」


    井筒報上姓名,光頭少年立刻睜大眼睛說道:


    「什麽?你就是井筒嗎?沒搞錯吧?」


    「是的,我想這所學校裏姓井筒的應該隻有我一個。」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總之你就是本人嘛?」


    「是……」


    光頭少年似乎很高興,但是井筒還搞不清楚狀況。


    「那你找我有事嗎?」


    「嗯,沒錯??我找你有事。」


    一瞬間,光頭少年的說話聲變得低沉,然後——


    「我就是在找你啊,混帳!」


    他突然捉住井筒。井筒胸前被揪住,同時被對方的力道壓倒,向後踉蹌幾步,倒進特別教室大樓內。


    「啊!」


    大樓內傳來一聲悲鳴,在走廊上製作道具的女同學嚇呆了。幸宏急忙追上兩人,他們在走廊正中央互相瞪視。


    「你、你幹嘛突然抓住我啊……」


    「少囉唆!你這混帳東西!竟然敢讓小愛掉眼淚,該死!」


    「小愛是誰啊?」


    「別給我裝蒜!我說的小愛就是槙島愛啊。你應該對這名字有印象吧?她是我妹耶!」


    「我、我才不認識你說的人哩!」


    「什麽!你這家夥,竟然忘記了嗎!」


    兩人一邊拉扯一邊叫罵。周圍的學生都退到遠處觀看上毫無意願製止。幸宏強硬地卡入兩人之間,拚命大喊:


    「停手,你們停手啊!冷靜一下!」


    「少廢話!你別來礙事!」


    「我不是要礙事,請你們住手啊!」


    「少煩我!你這混帳,到底對小愛做了什麽!」


    「你在胡說些什麽,我根本聽不懂你說的話啦!」


    「請你放手啊!適可而上好嗎!」


    「你竟敢說我胡說八道!?是你害小愛哭了還不承認,我絕不放過你!」


    三個人互相拉扯。幸宏勉強把井筒從光頭少年身旁拉開,讓兩人分開一段距離。


    「請問你到底是在說什麽?請你冷靜下來把事情說明清楚!」


    幸宏死命對光頭少年勸說,接著對方手指井筒怒罵:


    「我在說小愛的事啊!你明明就心知肚明。就是因為你,她才會哭得死去活來的!你這混帳別再跟我裝傻了!」


    「就說你講的事我不清楚嘛!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啊,笨蛋!」


    井筒大聲怒斥對方,雙方隨時都有可能再度扭打起來。


    「總、總而言之,你們先冷靜一下。我想這應該是一場誤會,你們先平心靜氣


    下來溝通好嗎?」


    「是你自己說『井筒』隻有你一個的啊!」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啦!你去跟你那個叫愛的妹妹問清楚事情,再來跟我談!」


    「你講話很不客氣喔!」


    「去你的,你想打架嘛!」


    「住手啦!」


    兩人的距離再度縮短。幸宏站在兩人之間,拚命製止。


    「你們兩個都冷靜一點,先冷靜下來好好溝通——」


    「神庭,讓開。他要找麻煩我就奉陪他。」


    「一切都是你的錯啦!還敢說我找麻煩?別得寸進尺!」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兩人根本都聽不進幸宏的勸阻。幸宏焦急地環顧四周尋求幫助,但是走廊上的學生全都躲得遠遠地,靜觀事情發展。


    (真糟糕……拜托誰快去把老師請來主持公道啊。)


    正當幸宏束手無策的時候,似乎有人聽到他內心的求救聲,從走廊前方傳來一道響亮的叫喊聲音:


    「前麵的,給我停手——」


    宏亮且耳熟能詳的說話聲與幾道腳步聲逐漸逼近,學生們快速讓出道路供他們通行,便有三位在臂上別著紫色臂章的學生奔至幸宏等人身旁。


    「嘖。」


    光頭少年昨舌一聲,敏捷地逃離現場。奔在前頭的女同學下達指示,有兩位男同學立刻衝上去追趕光頭少年,然後下達指示的女同學走到幸宏與井筒麵前說:


    「又是你們闖禍。這回你們幹了什麽好事啊?」


    她雙手叉腰,口氣強勢地問道。幸宏與井筒反射性地縮了起來,他們麵前的少女是天栗浜高校學生會執行部部長中村千鶴。她的身高雖然不高,但是一身的氣勢卻讓人感覺她很碩大。幸宏這次明明什麽都沒做錯,後背卻還是冒出冷汗。


    「不,你誤會了啦。是剛剛那個光頭突然來找我們麻煩……我們是受害者啊。」


    「我們說的是真的,請你相信我們……」


    幸宏等人慌張地訴說自己的無辜,而中村則是高傲地打量兩人。不久之後,剛剛追趕光頭少年的學生跑了回來。


    「對、對不起,部長,被他逃掉了……」


    「那家夥跑得非常快。到了校舍外之後,我們根本追不上他。」


    這兩位同學也很慌張地解釋。中村不滿的表情變得更加憤怒,怒罵:


    「金森!富田!」


    「饒命啊!」金森與富田嚇得叫出聲。


    「總之,你們先把這兩人帶走。」


    「咦?你說什麽……」


    「我們真的是無辜的耶。」


    中村絲毫不理會幸宏與井筒的話。


    「我會在執行部室慢慢聆聽你們說借口。金森、富田,看好他們,別讓他們逃了。」


    中村組起手臂,叮嚀部員。幸宏等人的心情變得相當絕望。


    沒有這樣的啦……


    「小鶴,你這樣做太過分了吧。」


    當兩人沮喪不堪時,突然有一句不合時宜的開朗說話聲傳來。接著一位少年麵露微笑,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這位眉清目秀,鼻挺唇紅,五官端正的男學生一靠近幸宏,就從背後勾上他的肩說:


    「他們隻不過是被找麻煩,就得要被帶到執行部室內陰暗狹窄的詢問室接受拷問嗎?」


    「遊佐同學,請你不要幹擾別人工作好嗎?這是負責維持校內秩序的執行部工作,就算你是學生會長,也無權幹涉。」


    中村名正言順地提出反論。名為遊佐的少年再次笑了一會兒說道:


    「小鶴,你講得真好,事實的確如你所說啊。把守校內治安與規律的的確是你們執行部,而小鶴你是組織中的首長,也就是守護天使啊。」


    「既然你明白,那就請你不要插手。」


    「嗯。可是小鶴,我是學生會長啊。學生會長遊佐由宇一,是不能背叛學生們的信賴與期待的。這裏有弱小的一年級生正顫抖害怕著,我怎麽可以棄他們於不顧呢?」


    遊佐裝腔作勢地發表演講,中村歎了口氣回答:


    「講得好像我是惡人一樣……你聽好,剛剛這裏有學生在打架,而眼前的這兩位同學就是當事人。我為了維持校內的秩序,必須跟這兩人間清楚事情才行。我做的是理所當然的事啊!沒有理由要被你責備。」


    「……是這兩人打了起來嗎?」


    遊佐一臉驚訝。


    「不是。打架的另一個人已經逃走了,所以我至少要抓住這兩個人把事情問個——」


    「真殘忍。」


    遊佐突然轉過頭,並且落下幾滴眼淚。幸宏不禁錯愕,因為遊佐真的在哭泣。


    「他們突然被不認識的男同學襲擊,在受到驚嚇之後,還要因為是當事人就被你用凶狠的態度責罵。而且——」


    遊佐在此把視線從中村身上移到兩位執行部員。


    「還是你們讓犯人逃掉了哩。」


    兩位執行部員羞愧地低下頭,中村咬牙切齒的回答:


    「那也沒辦法呀!如果我就這樣放任不管,問題變得更嚴重怎麽辦!我隻不過是要跟他們問話而已,你別一直幫他們說話好不好。」


    中村麵紅耳赤地說道。遊佐收起哭喪的表情,一臉平常地回答:


    「別這麽說嘛。我不是要幫他們說話,而是要用愛保護他們啊。」


    遊佐輕拍兩人的肩膀。


    「遊佐!」


    「小鶴,你聽我說嘛。」


    麵對激昂的中村,遊佐微笑地解釋:


    「如果你把這兩人帶去間話,那勢必會留下正式紀錄。這樣一來,顧問大津老師一定會知道山上的男同學跟我們的一年級生起爭執,那他一定不會坐視不管。因為這不是本校的一年級生打架,而是山上的學生跟天栗浜的學生起了糾紛。你了解我的話中含意吧?在這種重要時期出問題,說不定『文化交流』這件事會被迫中止喔。」


    周遭學生一陣喧嘩,這時他們才終於感受到危機感。這裏是特別教室大樓,亦是大多文藝類社團的活動場所。現場圍觀的學生絕大多數都是屬於文藝類社團。同時,校慶中要與山上桔梗院做交流的社團,也大多都是文藝類社團。


    「…………」


    中村大概察覺到周遭氣氛的轉變,她本來自信滿滿的態度開始動搖。以執行部的立場來說,把幸宏等人帶回去問話可說是合情合理,但是這樣一來就會對其他學生的活動產生不良影響,這讓中村不知該如何抉擇。


    「我說過了,我不能夠背叛學生的信賴與期待,因為這就是學生會長該做的工作。執行部部長中村千鶴,這次的事件並沒有實際傷害產生,而且我相信你光聽片麵之詞也無法做出正確的決策吧?因此我希望我們就此解散,拜托你了,天使長。」


    遊佐最後露出微笑合掌拜托中村。中村咬牙切齒,一副不服氣的模樣。


    「階梯社,我警告你們,如果你們在校慶期間搞出問題,我這次一定、絕對會讓你們廢社。」


    中村說完話之後轉身離開。這時,一位男同學從階梯走下。


    「搞什麽,原來你們在這啊。因為你們一直沒來,我到處在找你們哩。」


    「刈穀學長。」


    幸宏看到走近的學生,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出現的人是刈穀健吾,擔任階梯社副社長的三年級生。他是與遊佐不同類型的美男子,身上帶有野性的氛圍與讓人難以靠近的氣勢。


    刈穀看向幸宏與井筒,再把視線轉移到遊佐與中村身上,問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中村卻突然轉頭麵向刈穀,大聲怒罵:


    「你這個大笨蛋!」


    便不顧皺起眉頭的刈穀,轉過頭快步離開走廊。兩位執行部員慢吞吞地跟在她後麵。


    「……為什麽我要被她吼啊?」


    刈穀對遊佐問道。遊佐再度露出微笑,離開幸宏等人身邊,然後——


    「嗯,我想她是在對你表示謝意吧?」


    事不關己地說道。


    「那我就此告辭啦。」


    「請等一下,遊佐學長。」


    幸宏請遊佐停下腳步。


    「喔,你不用跟我道謝了,我隻是做我分內的事而已。」


    遊佐輕輕舉起手製止幸宏繼續說下去。可是,幸宏要說的不是這件事。他想要說的是,在剛剛遊佐與中村的爭論中,讓他察覺的疑問。


    「呃,我不是要道謝。我是想請教一下,遊佐學長是從幾時開始觀察我們的呢?」


    「嗯?這問題是什麽意思?我隻不過是因為看到小鶴要把你們帶去執行部室,所以才稍微對她曉以大義啊。」


    「那是不可能的事。遊佐學長至少是在與中村學姊同時,或是比她更早抵達這裏才對。因為如果不是如此,就無法得知與我們起紛爭的是山上的男同學。中村學姊在話題中一次也沒說到這件事,可是遊佐學長卻知道這個事實。也就是說,學長一定是直接看到了山上的人,才會那麽跟學姊解釋的吧。」


    「咦——?我有說那種話嗎?」


    「你說了,我聽到時還很驚訝呢。」


    「那應該是因為執行部的人說出口,所以我才知道的吧?我想是你聽錯了啦。」


    遊佐笑著回答。幸宏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遊佐才好。


    「…………」


    「嗬嗬。」


    遊佐看到幸宏無言以對,微笑著說道:


    「嗯,平常我是一定會裝傻到底、不過我今天就承認被你的名推理說中好了。老實說,我從一開始就在這裏。那時我剛好在巡視校內情況,偶然間看到你們互相拉扯然後跌進大樓內。因為好像很有趣,所以我就先袖手旁觀啦。」


    「真、真過分!為什麽你不幫我們啊?」


    井筒叫道。


    「抱歉、抱歉,不過那本來就是執行部的工作啊。你們剛剛也有聽到小鶴說的話吧?而且我最後還是有幫你們說話嘛。」


    「啊哈哈哈哈。」遊佐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反省之意。


    「那麽,神庭幸宏同學,我的回答讓你滿意了嗎?」


    「啊,滿意……」


    「是嗎?那就好。那麽,我也有一句話要告訴你,那就是你應該要多思考如何進攻。如果你一味地向前衝,就會像剛剛那樣被我逃掉。你必須要更有技巧的向前進才行。」


    遊佐一邊說一邊注視幸宏,然後小聲補上一句:


    「我是很期待你的喔。」


    「什麽?」


    當幸宏還摸不著頭緒,遊佐就邁步離開,並對刈穀揮千道別:


    「刈仔,這次要算你欠我一個人情喔。」


    「給我閉嘴,你剛剛自己也承認沒有出手製止打架了。要是你肯幫忙執行部抓人,就不會讓山上的學生逃走了吧?」


    「啊哈哈哈哈!你說的真辛辣啊,真不塊是刈仔。」


    學生會長一邊愉快地大笑,一邊離去。


    「……他這個人還是這麽詭異啊。」


    井筒喃喃說道。刈穀麵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幸宏喃喃道:


    「應該不可能吧。」


    「海軍,李貝,我的船。蜿蜒小船,克拉克先生!」(注:此為日文中熟記元素符號用的口語)


    教室內傳來學生充滿精神的朗讀聲,今天的噩運連連讓幸宏覺得這種聲音治療他的心靈。


    「我覺得這其實是披著元素符號口語外衣的搞笑橋段啊。隸屬海軍的李貝主張蜿蜒小船是『我的船』,然後就會突然有人對他吐槽說『這關克拉克先生什麽事啊』!」


    「社長,我不了解你的吐槽有什麽意義。」


    「蜿蜒小船是什麽鬼東西啊?」


    刈穀打開門,一位站在黑板前的矮個子少女突然轉頭叫道:


    「啊!你們總算來了。瓶蓋跟井筒,你們動作很慢耶!」


    「對不起……」


    「我們剛剛碰上不少事……」


    幸宏跟井筒低頭道歉,矮個子少女滿意地眯起圓而靈活的眼瞳,擺出一副偉大的樣子。她就是階梯社的社長,三年級的九重優子。


    「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九重似乎是語重心長地說著,但她總是讓人感覺不到威嚴。


    「社長,你憑什麽擺架子啊。我看是你沒有聯絡一年級吧?」


    刈穀責備九重。


    「咦——?是這樣嗎?瓶蓋,我有說今天是在3—6教室集合吧?」


    「……你沒說過啊。你昨天說今天會再跟我連絡,然後就沒下文了啦。」


    「喔喔,原來是這樣,這真是一個新發現啊。」


    「真是的……」


    刈穀在第一排就坐,幸宏和井筒坐在他附近。教室內除了九重之外還有兩人,一位是戴著眼鏡的少年,一位是在背後披著一頭烏黑亮麗秀發的少女。他們兩人都是二年級生,少年是三枝宗司,少女則是天崎泉。兩人的座位相鄰,一同觀看著三枝筆記型電腦的螢幕。


    「那我就再說一次——雖然我剛剛已經對小三三和小泉說明一遍了,不過就特地再跟瓶蓋還有井筒解釋清楚!」


    九重說罷立刻用粉筆在黑板上大大地寫下:


    「階梯是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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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麽意思?」


    幸宏舉手發問。九重叫道:「問得好!」接著說:


    「意思就是,把富有文化素養的階梯作為活動場所的我們階梯社,也是有權利參加校慶活動的!」


    「……哇哩,又是這種驚人的點子。」


    「我們要在校慶出盡風頭啊!我已經提出完美的企畫了喔。」


    「咦?我們已經提出企畫了嗎?」


    九重的發言讓幸宏困惑地對其他社員提問。他與天崎視線交會,天崎輕輕聳了聳肩,露出微笑。


    「去年我們因為忙著製作校內地圖所以放棄參加,但是今年參加的意圖可是很高唷。」


    天崎訓示般地說道。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她說的話讓氣氛活絡了起來。幸宏莫名地搔了搔頭,喃喃說道:「這樣啊。」天崎輕輕點頭回應,撥起蓋住耳際的頭發。秀麗的黑發柔順地搖曳,傳來一股淡淡的香味。


    「小泉,你記性真好耶——去年我們的確是忙著製作地圖呢。那時我們和小三三一起拿著直角尺到處去測量階梯的高度等等,真是累死人了。我期望學弟妹們好好的感謝我們啊。」


    九重神氣地「哼」了一聲,但是刈穀在一旁吐槽:


    「我記得社長除了拿著卷尺玩耍以外什麽事都沒有做啊。喔,還有拿直角尺絆倒別人就是了,根本就是在添麻煩。」


    「容我補充一句,社長你剛剛的文法很怪。」


    三枝順勢說道。「什麽——」九重憤怒地舉起手怒罵:


    「健吾!還有小三三!你們說這什麽話啊,太過分了吧!根本就是亂丟話啊!我要抗議到底!」


    「亂丟話是什麽意思?你不要勉強自己使用艱難的辭匯,會讓人看穿你是笨蛋。」


    「喝啊——!」九重投擲粉筆。刈穀輕輕接下它,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


    「企畫書已經提出了。優子在期中考的時候就一直跟我囉唆,所以我已經跟校方訂好場地,隻不過大概拿不到什麽預算。」


    「企畫書?


    難道你們連活動內容都決定好了嗎?」


    這次換井筒提出疑問。九重興高一米烈地敲打黑板回答:


    「當然啊!我們的宣傳詞就是這句『階梯是文化!』哩,真是至理名言啊。」


    「……我覺得是胡說八道吧。」


    幸宏不小心說溜嘴。九重的耳朵一動,圓圓的眼瞳瞪成三角形說道:


    「瓶蓋,你剛剛說什麽?」


    「不,我什麽都沒說,我覺得你的標語很棒。」


    幸宏立刻改口。對於自己已經可以靈敏應對九重一事,他感到有些悲哀,但是為了顧及自身安全,也不能不這麽做。


    「喔,你感性不錯嘛,我們階梯社今年要在校慶好好表現啊。我們要舉辦短跑競速賽,並且贈送精美粗品給第一名喔。」


    九重臉色一轉,愉快地說道。


    「到底是精美禮品還是粗品,你說清楚好不好。」


    刈穀吐槽九重。九重又拿粉筆丟他,但是他不以為意。


    「我已經跟學校借下新校舍研究大樓,要在那邊招募一般人參加競速賽。一次讓兩人參賽有點危險,所以會讓他們逐一參賽,隻要成績有超越一定的時間,就贈送獎品。標準時間就由我們階梯社來製定,你們可要好好準備。」


    「是。」


    經刈穀說明之後,事情突然讓人感覺非常真實,幸宏很自然地回應。


    「話說回來,瓶蓋你們上哪去啦?我跟小三三有到屋頂上去接你們,可是遍尋不著,所以才讓健吾再去找你們啊。」


    刈穀的說明結束後,九重對幸宏等人發問。幸宏與井筒不知該如何搪塞,結果把事實全盤托出。


    「什麽?還真缺德耶,尤其是中村最缺德啦。」


    九重聽完幸宏等人的理由,不滿的鼓起腮幫子說道。


    「你的重點怎麽是那裏啊?」


    刈穀無奈的說道。三枝立刻用電腦秀出山上桔梗院學園的網站說:


    「山上的學生竟然會打架啊?那所學校是由標榜隻招收富家子弟,實施精英教育的男校山上高校,以及曆史悠久的貴族女校兩校合並的學校哩,怎麽會做這種事?」


    「小三三你胡說什麽啊?就是那種高級學校才更讓人摸不清底細啊。」


    九重高興的笑著說道。刈穀注意到網頁上「文化交流」的文字說:


    「我記得光是舉辦日期就不一樣吧。」


    「對。這次的校慶,雖然我們這邊是十月二十九日與三十日舉行兩天,但是他們隻有十一月三日,也就是文化之日當天一天而已。名稱也故意取作『藝術祭』哩。」


    「那所學校戒備森嚴,除了受邀者以外無法輕易入校喔。我國中的時候有去那裏考試過一次,他們的學校有一扇看起來非常堅固的校門,要使用類似磁卡的學生證才能入校。我們考生是直接跟著監考人員入校考試,幾乎沒有逛到他們的校內。」


    天崎也開口說道。井筒小聲感歎:「真是不得了的學校。」然後注意觀看電腦螢幕。一旁的幸宏也注意著呈現首頁的螢幕。螢幕的右上角有著以老鷹為中心繪製的徽章,款式與剛剛在紫色外套上的相同。


    「咦?這所學校沒有體育類的社團嗎?」


    井筒瀏覽其他網貞,提出疑問。三枝一邊調整眼鏡位置一邊回答:


    「沒有。因為山上標榜徹底管理主義,以授課內容精深聞名。在運動方麵隻不過是上上學校的體育課,鍛鏈最基礎的體力罷了。不過他們文藝類的社團倒是有一定程度的活躍。」


    「聽說他們有得到一些很知名的獎項哩,真搞不懂這所學校。」


    「那大多是以前『桔梗院女子』得來的啊,兩校合並以後就幾乎沒有得獎紀錄了……」


    三枝開始迅速分析情況。這時九重擊掌叫道:「聽我說、聽我說。」


    「先別管那些事。我們今天就此解散,但是我有回家作業要派給你們。」


    幸宏等人一同轉過頭看向九重。九重受到注目似乎很歡喜,挺起胸膛、故作威風說道:


    「今天每個人回家後都要構思宣傳海報,明天告訴我。為了能夠大肆宣傳階梯社,海報可是很重要的一環喔!你們要想出當天可以招募一大堆客人來的點子,就這樣!」


    「好,各位辛苦了。」


    九重說完話,刈穀立刻站起身跟大家道別。幸宏等人也回答:「大家辛苦了。」然後各自離席。當他要跟井筒一起離開教室時,九重靠近他們說:


    「井筒跟瓶蓋先別走,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們說。」


    九重的聲音讓幸宏有不祥的預感,但他還是不得不停下腳步。一轉過頭,看到九重手上拿著兩張電影票。


    「這個星期天,去看電影吧。」


    九重輕揮手上的兩張電影票。井筒嚇得呆住,麵色漸漸轉紅。幸宏因為預感成真,不由得想抱頭呻吟。看來這是前陣子三島提議的「兩對約會」作戰。


    「早上十點集合喔。來,這是電影票,你們記得一定要來。尤其是井筒,別缺席喔。」


    「啪啪」兩聲,九重輕拍呆站著的井筒的手臂說道。井筒動作生硬地接過電影票,身體開始不停地顫抖。


    「加上真琴,總共是四個人一起看電影,禁止遲到嘿。」


    「那、那個……」


    幸宏在內心掙紮一會兒之後,下定決心說道:


    「我這個禮拜天有事不方便參加……」


    「你是有什麽事?」


    「對、對啊!你是有什麽大事要幹啊!」


    井筒突然叫道,他兩眼充血。幸宏一邊心想井筒完全受騙了,一邊嚐試拒絕:


    「沒有啦,我是約好要去親戚家探親了。」


    「什麽——那點小事你就推掉嘛。」


    「對啊,那種小事不去也罷!拒絕他們!給我拒絕他們!高中生就應該出去玩啊!」


    井筒抓住幸宏肩膀叫道。盡管幸宏用眼神對井筒訴說「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啊」,卻還是於事無補。他遭到井筒用凶狠的眼神回瞪,完全無法傳達心意。


    「可是,我已經約好了啊……總不能爽約吧。」


    「改天也可以再見麵啊——難道你是有非得要星期天見麵不可的理由嗎?」


    「呃,那個,難得……是很難得見麵的親戚啊!他平常都在海外工作。啊,對了對了,就是我伯父啦,我伯父要回國了!因為他難得回國與家人團聚,所以我如果不出席,場麵就會很尷尬——」


    「……我覺得你這理由像是現場編出來的。」


    九重一臉狐疑的抬頭看著幸巨集說道,幸巨集緊張得全身開始滲出不舒服的汗水。他身旁的井筒用拜托般的語氣叫著:「幫幫忙好不好。」


    「我、我沒有編借口啊!我伯父是真的要回國,星期天我要跟家人在一起才行!我也不知道這該算是規矩還是常規——」


    「啊,小夏老師。」


    當幸宏拚命講借口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句不得了的話。他隨著三枝的視線看去,發現有一位綁馬尾的女性教師站在教室門前。她是神庭小夏,天栗浜的數學老師兼階梯社顧問,而且還是幸宏的堂姊。幸宏現在正和四位堂姊同住。


    「…………」


    小夏受到幸宏等人注視,麵無表情地舉起白板,上麵寫著:


    「謊報!?我沒聽說父親要歸國。」


    幸宏覺得小夏登場的時機差透了。


    天崎走出校門後,立刻就看到一輛藍色的淩誌汽車停在眼前。駕駛座的窗戶拉下。


    「小姐,我來接您了。」


    西園寺對天崎打招呼,用眼神敦促她快點上車。天崎立刻坐進汽車後座


    。門還沒完全關上,西園寺就發動汽車。


    「怎麽了?有什麽急事嗎?」


    天崎覺得這不像西園寺平時的駕駛習慣,於是稍微挺直身子開口問道。雖然西園寺緊緊皺眉,但是天崎一開口,她就馬上轉變神情,簡短地回答:「沒什麽。」


    「因為校門附近有許多學生徘徊,所以我想早點離開會比較好。」


    「嗯,因為校慶開始進入正式準備階段了。我們班要表演時裝秀,大家一起構思並且製作服裝,我是負責當模特兒。請西園寺小姐也要來捧場喔。」


    「好的,我一定會到場……小姐,我剛剛在校門附近看到穿著其他學校製服的學生,請問是為什麽呢?」


    「啊,那是山上的製服吧。我們今年的校慶要辦文化交流,有些社團的活動要跟那所學校聯合舉辦啊。這樣說起來,我原本也是要就讀那間學校的呢。推薦甄試都錄取了,但是我卻使性子給大家添了麻煩……那間學校的女生製服是穿水手服對吧?不知現在有無更改?不過我個人是比較偏好天栗浜的製服就是了。」


    「…………」


    天崎輕鬆的回答,可是西園寺的反應卻顯得異常低調。天崎停止說話之後,西園寺含蓄地問道:


    「山上的學生,跟小姐的所屬社團沒有交集嗎?」


    「咦?對啊,因為山上沒有階梯社嘛。那所學校校規很嚴,學生絕對不可能跟我們做同樣的事情。」


    「這樣子啊。」


    「…………」


    對話結束。天崎靠上椅背,思索一會兒之後問道:


    「在山上有不方便讓我見到的人嗎?」


    「!?」


    天崎清楚的從後照鏡看到,西園寺的眼瞳在一瞬間睜大。


    「……詳細的事我不清楚,祖父跟父親也從來不跟我說。不過,我在宴會會場也經常會聽到傳言,就是關於馬淵家的事。」


    「!」


    西園寺這回的反應更加鮮明。她小聲地歎道:「小姐——」


    「我也已經十七歲了,當然會在意自己的家世。我記得天馬集團這個名字,就是由我的曾祖父和好友馬淵啟助一起開創而來。『天馬』之名是取自天崎的天與馬淵的馬兩字而成,對吧?可是現在的天馬集團卻根本看不到有人姓馬淵,我聽說這是因為經營方針不合而使得雙方鬧翻了。」


    「小姐,這些事情您可以不必在意。」


    「可是——」


    「小姐,請別再說了。」


    西園寺這次的說話口氣聽起來像是在責備天崎。個性和善的西園寺竟然會如此說話,讓天崎有些吃驚,也感到懊悔,因為她就算跟西園寺說這些,也隻會讓對方徒增困擾而已。西園寺是被天崎的雙親雇用的人,就算她有話想說,也必須顧慮到自己的立場。


    「……對不起。」


    西園寺用苦澀的聲音道歉。天崎從後照鏡看著西園寺的雙瞳,小聲說道:


    「……不,該道歉的是我。」


    後照鏡中的雙瞳無奈地眯細了起來。


    「我回來了——」


    幸宏心情低落地穿過玄關家門。因為小夏出入意表的登場,讓幸宏的謊言當場被揭穿。結果他被九重強逼,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隻好答應星期天會參加約會。現在電影票就放在他的書包內。


    傷腦筋啊……


    幸宏在玄關前的小階梯上坐下,一邊脫鞋一邊歎氣。盡管他在那之後對井筒忠告好幾次:「這是圈套啊。」但是井筒就是聽不進去。


    啊啊,可惡。為什麽我要為此煩心啊。


    幸宏慢慢開始覺得惱火,他不想再想這件事。反正不管井筒在星期天會受到多大的打擊,也都與他無關。


    「歡迎回來——」


    當幸宏坐著思考這些事時,一位綁起頭發、係著圍裙的佳麗笑容可掬地撲上他。她是與幸宏同住的堂姊之一,長女希春。她輕輕地貼上幸宏的後背,從後麵抱住他,讓幸宏的後腦勺靠在希春的雙峰之間。


    「……嗚哇!」


    幸宏嚇得跳了起來。他急忙離開希春,但是脖子上柔軟的觸感卻揮之不去,讓他緊張得心跳不已。


    「希春姊,你這樣會讓我很傷腦筋耶。」


    幸宏血脈賁張,扭身閃過口中說著:「有什麽關係!」且順勢撲上來的堂姊,急忙脫鞋走上階梯。


    「小宏,你忘了拿書包喔。」


    希春提起放在玄關的書包說道。但是不知是不是因為沒扣好的關係,書包被提起時大大地開口笑了。


    「咦?你書包沒扣好啊。」


    希春伸出手要幫幸宏扣上書包,這樣她自然會看到書包內的物品。


    「嗚哇?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幸宏急忙衝下階梯,一把搶走書包。希春睜圓雙眼問道:


    「小宏,你怎麽啦?你的表情很嚇人耶。」


    「不,沒什麽,真的沒什麽啦,希春姊。」


    「……真可疑。」


    希春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看過去,幸宏急忙奔上階梯。


    「小宏,給我站住!」


    「真的沒什麽啦!」


    「那你為什麽要逃呢!」


    「因為希春姊在追我啊,嗚哇?」


    「呀!」


    幸宏沒看前方卻一直衝上二樓走廊,結果與人相撞。他踉蹌幾步,站不住腳。可是因雙手拿著書包無法撐住地板,隻好整個人跪了下來,形成半壓倒對方的姿態。


    「……啊,美冬姊……對不起。」


    幸宏在走廊撞倒的是堂姊之中與他年齡最近,就讀於同一所高中的美冬。她現在把堪稱是招牌的雙馬尾發型解下,頭發自然地垂在身後,但是與幸宏的相撞使她的頭發散亂在地上。


    「…………」


    美冬不發一語地瞪著幸宏。幸宏嚐試站起身,可是這動作卻使他更加喪失平衡,整個人垮了下來。他急忙丟開書包用雙手撐地,情況可說是千鈞一發。


    「啊啊啊?你們怎麽可以這樣若無其事地黏在一起啊!快給我分開!」


    希春拉起幸宏。雖然幸宏不認為兩人有黏在一起,但是他也知道提出反論沒有意義。美冬與幸宏相反,緩緩地準備站起身,伸手撿起被丟在一旁的書包並拿起它後,視線不經意地落到書包內,接著呆立了一會兒,又突然把書包丟到一旁,站起身子注視幸宏。


    「對、對不起……」


    幸宏再次道歉。美冬整理亂掉的頭發,同時——


    「變態。」


    狠狠地罵了幸宏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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