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過去了。


    幸宏覺得時光飛逝。暫停參加社團活動使空間時間變多,卻不記得做了些什麼。雖然考試期間社團也會暫停活動,但是當時的情況跟現在截然不同。


    幸宏茫茫然的自教室的窗戶眺望戶外景色。不久後上課鍾聲就會響起,開始第一堂課吧。朝會剛剛結束,教室內一片鬧哄哄。禦神樂一直受到同學包圍攀談,就連吉田等人也都不在幸宏身旁。


    「神庭同學,聽我說、聽我說。」


    這時一位女同學走近,是三島。她自認是禦神樂後援會會長,今天也和幸宏談起了關於選舉的話題。


    「目前還好像還沒有其他人參選呢。如果是信任投票,我想結果是十拿九穩,不過我還是想早點鞏固票源啊。這個給你,請你幫我跟階梯社拉票吧。」


    三島遞出幾張似乎是自製的禦神樂應援傳單,幸宏看了一下傳單說:


    「現在還在募集候選人吧?到募集期間結束,正式公佈參選人為止,是禁止拜票活動的啊。」


    幸宏的話語讓三島露出尷尬的笑容。「是、是這樣沒錯啦——」她有些激動的說道:


    「可是我隻有在班上發啊,沒必要說這麼死心眼的話吧。你最近是怎麼了?看起來很陰沉耶。」


    三島一邊說話,一邊用傳單輕拍幸宏後背。幸宏回答「沒什麼。」將視線從三島身上移開,低頭不語。三島站在原地,有些無所適從。幾個同學站在教室另一邊,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這裡。


    ……這樣好像不太好。


    幸宏並非惱怒發火,也不是灰心喪氣,他甚至還覺得心情輕鬆了不少。說實話,暫停參加社團活動,確實讓他有所解脫。可是,他現在卻一直覺得狀況不佳。


    他並不感覺空虛或是內心空洞,反而認為空洞被填滿了。至少他敢肯定,現在的生活絕非索然無味,也不覺得若有所失。盡管和井筒以及前輩們見麵會尷尬,可是他不認為那些罪惡感跟愧疚是造成現況的原因。


    他隻是認為,雖然自己感到滿足,可是滿足自己的事物並非自己所渴求的。


    他不認為這個平穩的日常生活是「最好」的。


    幸宏再度茫茫然的看向窗外風景。


    午休時間,幸宏試著俯視階梯,他在想這樣做會不會讓自己突然產生想奔跑的衝動,並試著回想第一學期時的事。隻要心情跟當時相同,那麼或許就可以再度奔跑。他認真的注視階梯,其他學生在他身旁往來,偶爾對他投以疑惑的目光。他就這樣站著大約十分鍾,結果還是徒勞無功。


    「你病得很重啊。」


    突然有人在耳邊呢喃,嚇得他差點跳起來。吉田和渡邊不知幾時開始站在他身旁。


    「我聽井筒說,你決定暫時退出階梯社啊。」


    吉田發難。「嗯。」幸宏小聲回答,吉田點頭數次——


    「很好、很好,你終於開始步上正途啦。」


    感慨萬千的說道。


    「這說得上是正途嗎?」


    「毫無疑問是正途啊。雖然旁人看起來會覺得階梯社很有趣,可是從現實麵來看,那的確是個奇怪的社團,退出也是為自己好。」


    渡邊直接了當的說道。吉田繼續補充:


    「說穿了,你應該是對奔跑階梯感到厭煩了吧?」


    「…………」


    又是這句話。的確,階梯社的活動不可能會有大型比賽可供參加,人類不可能在沒有目標的情況下一直持續活動。或許前輩和井筒有設立目標,可是自己卻沒有,因此才會意誌消沉。事實是不是不過如此呢?


    「…………」


    吉田的意見很中肯,或許自己也能接受這個理由。


    「算了,先不管這個,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喔。」


    當幸宏陷入沉思,吉田閃耀眼鏡下的眼瞳說道:


    「是關於綾女大人的情報。」


    渡邊正經八百的說道。「綾女大人?」幸宏重複一次。


    「沒錯,就是綾女大人。神庭幸宏,你從今天開始也要尊稱綾女大人為綾女大人。」


    「……你們又在搞什麼把戲啊?」


    幸宏有些厭煩。他承認禦神樂是美少女,但是他覺得屬於「女神委員會」的兩人不該隨便哄抬女神以外的學生的身分。


    「綾女大人是很偉大的。」


    吉田完全無視幸宏的感受,自顧自說道:


    「綾女大人在去年曾被提名為三女神候補。」


    「投票結果還是第四名呢。可惜,真是可惜啊。」


    渡邊補充道,兩人的思想似乎飛越到其他世界了。


    「而且才一年級就參選學生會長!所謂的才色兼備就是在形容像她這種人啊。」


    「……可是,她輸給了遊佐學長啊。而且也沒當上女神,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幸宏莫名的想反駁,刻意提出反對意見。結果吉田和渡邊突然靠上來,不滿的說道:


    「俗人,你胡說什麼!」


    「像你這種貨色想批評綾女大人還早五萬年啊。」


    「……俗人?」


    跟兩人的怒罵比起來,幸宏更對「俗人」這個詞語感到不解。吉田見狀幹咳一聲解釋:


    「因為是庸俗的人,所以叫俗人。神庭選手,你要記好啊。」


    「……啊,是這樣啊。」


    神庭無力反駁。吉田當作他附和意見,繼續愉快的說道:


    「去年選舉失利有部分原因是因為遊佐學長是二年級的關係吧,畢竟這種事是高年級比較有利啊。不過今年可不一樣,綾女大人實質上已經等同二年級生,於校內也有去年就存在的支持者,要獲勝想必是易如反掌啊。」


    「另外,我想她要是在今年被提名為一年級生的三女神候補,大概也是穩操勝算。」


    渡邊高興的說道。「唔——嗯。」幸宏低調回應,沒有表示其他意見。禦神樂不但在短期內和同學打成一片,還已經站在領導者的立場。這雖然令幸宏感到高興,但同時也覺得懊悔,認為禦神樂離自己越來越遙遠。不過,這一定隻是他個人的胡思亂想,禦神樂一定還是會待他與平常無異。


    ……但是,他沒有辦法主動攀談啊。


    幸宏不時注意著禦神樂的一舉一動,可是至今仍然無法主動與她交談,或許是意識過頭了吧。姑且不論她的感受,對幸宏來說,與禦神樂的初次邂逅是十分具有衝擊性的。就算對方隻是開玩笑,可是兩人的相遇被稱為「命中注定」,還是讓他有些得意忘形。然而,如今這種心態卻讓他徹底自掘墳墓。幸宏現在可說是班上男同學中最少和禦神樂交談的人。


    啊——最近真是諸事不順啊。


    「還有、還有啊,綾女大人其實是合氣道初段呢。」


    「我的天啊,她簡直完美無缺。又是美少女、又聰明、又強悍、又會武術、又溫柔,喂,這要怎麼辦才好啊!我們除了崇拜她還有其他選擇嗎?」


    吉田跟渡邊在沮喪的幸宏身旁喧鬧。幸宏看到他們的模樣,莫名的對禦神樂產生一種反抗心態。或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被當成外人,所以胡亂遷怒到禦神樂身上吧。


    「你們在聊什麼?」


    這時禦神樂本人出現,三島等人站在她身旁。


    「啊啊,綾女大人!您好啊!」


    吉田等人幾近卑躬屈膝地問好。正當幸宏在內心感慨兩人的忠誠時,禦神樂看向他。幸宏刻意別開目光,不與禦神樂麵對麵。


    「神庭同學,聽說你最近暫時退出社團活動?」


    可是,禦神樂卻毫不在意的對幸宏攀談。「嗯,對啊。」幸宏若無其事的回答。「真的嗎——」周圍


    的女同學驚歎道。


    「算是充電期間吧。」


    幸宏補充道。禦神樂低聲呢喃:「原來如此。」


    「你可不要太鑽牛角尖喔。」


    並露出笑容說道。她的言行舉止太過自然,使幸宏在不知不覺中點頭應允。


    「再見。」


    禦神樂語罷轉身離開,尾隨她的女同學也一併離去。其中三島一度回望幸宏,但是他沒有發覺。


    「啊啊啊,她走掉了啊。」


    「我們也回教室吧。」


    吉田跟渡邊像是著了魔似地追著禦神樂等人離去。幸宏再度落單,重新低頭看著階梯。


    「呼。」


    幸宏歎了一口氣。不過,他感覺心情不錯。剛剛還對禦神樂感到惱火,可是和她交談之後,卻不禁得意起來。幸宏靠上扶手,覺得自己很沒骨氣。由於吉田等人還在走廊高談闊論,所以他決定換個地方。


    當他要走出通往禮堂的直線穿廊時,發現一個壯碩的身軀坐在靠禮堂那邊的階梯上。那是頂著光頭的健美社社長,不過幸宏想不起來他叫做什麼名字。社長勉強將魁梧的軀體擠進學生服內,給人感覺比平時瘦小不少。


    「啊,你好……」


    由於健美社社長現在麵如死灰,模樣太過反常,使幸宏不由得和他打了招呼。


    「喔,是你啊,你今天有沒有神采奕奕的鍛鍊腹直——」


    健美社社長突然「啪」一聲掌摑自己,讓幸宏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嗬嗬……」他露出無力的笑容說:


    「抱歉,我現在正在戒肌肉。隻要說到相關的詞語,就要自己處罰自己。」


    他將英語單字卡展現在幸宏麵前,卡片在他手上顯得異常渺小。


    「我模擬考成績不好,再這樣下去無法和敬愛的人就讀同一所大學。他雄偉的僧帽——」


    這回他「啪」地掌摑另一邊臉頰。幸宏看到覺得有點嚇人。


    「不好意思,我怕我會考不上理想的大學,所以休息時間也都在拚命用功。可是……可惡啊,我的、我的……」


    這回好像忍耐住了。他悲痛地撫摸自己的手臂,長歎一聲。「請你加油。」幸宏說罷就此離開,在回到校舍前,他又聽到一次掌摑聲。


    (……狀況一直在改變啊。)


    那個豪氣萬丈的人,竟然會失意地在背英文單字。可是,那個人的形象落差並無法讓現在的幸宏發笑,幸宏甚至覺得他似乎暗示著自己的未來。


    我到底會變成怎樣呢……?


    幸宏即使仰望身旁的階梯,內心也還是無動於衷。


    放學後,幸宏在第一校舍內徘徊。他沒有要參加社團活動,大可直接返家,這兩、三天就是如此,可是他今天不想立刻回去。和午休時一樣,他打算在校舍內四處走走,看看階梯,這樣或許可以讓他再度找回奔跑的慾望。


    體育類社團的叫喊聲從室外傳來。走近特別教室大樓的話,就會聽到文藝類社團活動的聲音吧。雖然第一校舍較其他大樓來得安靜,可是設有教職員辦公室和總務室的一樓還是有往來人潮。


    「…………」


    幸宏仰望階梯,然後試著奔上。他在樓梯間停下腳步,轉身環顧四周,接著走到四樓,踏進屋頂。


    屋頂刮著強風,天氣是陰天。幸宏感受著有點冷的空氣,看向與新校舍特別大樓銜接的直線穿廊往前邁步。他進入直線穿廊,一邊向前走,一邊從窗戶眺望下方景色,斜坡上的雜草看起來近在眼前。


    接著他走進新校舍特別大樓,站在上行階梯前抬頭仰望。


    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


    幸宏吸口氣,轉身麵對蜿蜒的走廊,便瞧見一位男同學出現在昏暗的走廊前方。他坐在板凳上,眺望室外風景。當幸宏靠過去之後,男同學便開口打招呼。


    「背負煩惱的少年啊,你在這裡幹什麼?」


    「……遊佐學長,我想去哪是我的自由吧。」


    幸宏敷衍回應打招呼的男同學。男同學依舊坐在板凳,露出微笑,抬頭看向幸宏。


    他是一位眉清目秀,看起來十分中性的少年。微笑時細長的雙眼會朝上揚起,醞釀出不可思議的氛圍。此人就是天栗浜高校的現任學生會長遊佐由宇一,正露出微笑抬頭看著幸宏。


    「唔,真是不巧啊,竟然會在這種時候發生那種事。」


    遊佐說的話讓人難以理解,幸宏隻能低頭看著他。遊佐笑著說道:


    「真傷腦筋,說不定她真的鴻運當頭啊。還是說,這也在她的布局之內呢?不過就算如此,我也已經沒時間了,隻能盡自己所能,全力一搏。」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幸宏覺得自己被當白癡耍,按捺不住性子,不客氣的問道。可是遊佐不以為意,露出更深的笑容回答:


    「啊啊,抱歉、抱歉,剛剛我是在自言自語。」


    「你的自言自語還真大聲啊。」


    「別這樣吐槽我嘛,我也很煩惱啊。」


    「為自言自語的音量太大聲而煩惱嗎?」


    「啊哈哈哈!你回答得真妙啊。」


    遊佐打從心底歡笑。幸宏打算離開,他沒心情陪這個人說笑。


    「別這樣,你冷靜一點。先坐下吧,我不會耗費你多少時間的。」


    遊佐站起身,手指自己剛剛就坐的板凳說道。幸宏站在原地回看遊佐,沒有坐下。遊佐無奈地舉起雙手聳聳肩,他的一舉一動都相當誇張。


    「其實我有事想拜託你,你可以至少先聽我說嗎?」


    「嗯,隻是聽的話沒關係……」


    「謝謝,你真的不坐下嗎?」


    遊佐再一次手指板凳問道,幸宏搖頭表示拒絕。「嗯。」遊佐應聲,走向巨大的玻璃窗。由於今天是陰天,所以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玻璃窗模糊的映照出遊佐的身影。


    (插圖063)


    「你應該知道學生會的幹部選舉開始了吧?」


    遊佐一邊眺望窗外,一邊問道。「我知道。」幸宏回答。映照在玻璃窗上的遊佐,雙眼一直盯著幸宏。


    「神庭幸宏同學,我希望你參選學生會長。」


    「…………」


    幸宏無言以對。他根本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義,更遑論回答。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由於他說的話太過出人意表,幸宏不禁重複問道:


    「你說什麼?請你再說一次?」


    「我說,希望你參選學生會長啊,神庭幸宏同學。」


    遊佐刻意一字一句說道,一邊轉頭麵對幸宏。他臉上的表情正經八百,不僅不帶一絲微笑,目光甚至相當犀利,幸宏從未看過他有這種表情。


    「要我參選學生會長?請你不要開玩笑好不好。」


    「我沒有在開玩笑。」


    「辦不到,我絕對辦不到,我哪有辦法參選啊。」


    「為什麼辦不到?現在的一年級和二年級生都有學生會幹部的被選舉權,你報名參選是完全正當的行為,絕非辦不到,也不是不自量力。」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幸宏叫道:


    「為什麼要我當學生會長啊?我隻是個一年級生,不怎麼了解這所學校,而且也沒有特別受到支持啊。」


    「喔,別擔心、別擔心,沒有那些也可以當會長,我就是這樣當了一年啊。工作的相關知識等上任以後再學也來得及,另外,我也沒有特別受到同學愛戴啊。你放心吧,大家不會希望學生會長要擁有個人魅力。」


    遊佐神色自若的回答。幸宏猛然搖頭反駁:


    「不是這樣。遊佐學長是個厲害的人啊……我是什麼專長都


    沒有的凡夫俗子耶。」


    「哎呀呀,你誇獎我耶。」


    「遊佐學長!」


    幸宏對故作害羞的遊佐喊叫,遊佐技巧性的揚起半邊眉毛說:


    「神庭同學,你不需要把事情想的那麼難。」


    「……正常人都會這樣想吧。」


    「那麼我問你,你覺得學生會長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遊佐開導般的問道,幸宏思索一會兒回答:


    「我想應該是領導全校學生的人吧?」


    「原來如此,領導全校學生啊。那是什麼時候?」


    「咦?」


    「告訴我,會長該在幾時領導全校學生?學生是在什麼時候需要被領導?」


    「我想應該是……呃,像運動會這類校園活動的時候吧……」


    「主辦運動會所有事項的是運動會實行委員會,跟各隊的代表幹事,並非學生會長喔。事實上,我在九月的運動會扮演的是社團接力賽跑對抗賽的特別來賓,單純是個醜角啊。」


    「呃,你說的沒錯,可是……我想你應該有在台麵下做許多工作。啊!學生會長不是偶爾要上講台說話嗎?我很不擅長那種事啊。」


    「……我幾時做過那種事?在我的印象中,上台說話僅有新生訓練的時候吧?除此之外應該沒有。」


    「可是,那至少也要上台一次啊……」


    「僅有一次。而且還是跟剛踏入校園,人生地不熟的新生說話呢。你記得我當時說了些什麼嗎?」


    「…………」


    幸宏想不起來。這樣一說,幸宏覺得自己好像很少見到「學生會長身分的遊佐」。幸宏雖然因為階梯社的關係跟遊佐有所關聯,可是他其實根本就不了解身為學生會長的遊佐平常到底都在做什麼。


    「……可是,我想我還是辦不到。請問你為什麼要找我參選會長呢?我想應該有比我更適合的人啊。而且——」


    至此,幸宏才想到適合用來反駁遊佐的借口。


    「而且我們班已經有一位叫做禦神樂的女同學參選學生會長了,我想你應該知道吧?身為禦神樂的同學,我想要為她加油,並不打算成為她的競爭對手。」


    幸宏覺得自己說得頭頭是道。盡管將責任全推給禦神樂會讓他感到內疚,可是就算是遊佐,也很難推翻這個借口吧。


    「嗬嗬。」


    然而,遊佐卻露出從容不迫的笑容回答:


    「對,你說的沒錯,你們班上那位叫做禦神樂的女同學就是最嚴重的問題啊。老實說,我不希望她當學生會長,所以才一直在尋找足以對抗她的競爭對手,因為她是這一年來一直讓我勞心的不安要素啊。」


    「…………」


    幸宏凝視遊佐。平時言行舉止圓滑,特別是絕口不提女性壞話的遊佐,如今卻斬釘截鐵地說出不希望禦神樂當學生會長。


    「我一直都在找可以肩負天栗浜未來的人,同時也認為階梯社人才輩出。神庭同學,你在那之中就是我所找到的曠世奇才啊。」


    「……請你不要說這種奇怪的話,我要支持禦——」


    「支持禦神樂同學,你剛剛說過了。但是適合當學生會長的是你,不是她。」


    「為什麼你可以如此肯定——」


    「為什麼?好啊,我解釋給你聽。剛剛我有問你認為學生會長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吧?要我來說的話,我認為學生會長是——」


    遊佐突然停止說話,打量起幸宏。幸宏雖知自己正被牽著鼻子走,但還是沒有轉移視線。


    「負責創造一種『場合』,讓全校學生神采飛揚熱衷活動的人。」


    場合?幸宏的腦內浮現這個詞,不解的歪過頭。遊佐在他提出疑問前,繼續解釋:


    「舉凡指導力、統率力、領袖魅力、行政能力、計算能力、或是具有魅力的美貌等,相信每個人理想中的學生會長各式各樣。可是,其實那些並不重要。我不會說那些條件沒意義,但是它們沒有絕對的需要性。學生會長真正需要的,就是創造『場合』的力量,尤其是要能創造一個得當的『場合』。營造足以讓聚集的學生充分參與活動的氛圍,這就是一個學生會長最重要、也最需要的條件。」


    遊佐走向幸宏,站在他的麵前,馬不停蹄的說道:


    「你具備那種條件。雖然你沒有自覺,但是我絕對沒說錯。隻要有那種能力,就能夠成功的擔任學生會長。說得更直接一點,我想現在的天栗浜沒有人是比你更好的學生會長啊。」


    「…………」


    幸宏搖搖頭。他還是無法相信這些話,也不想去相信。


    「為什麼……」


    幸宏再度逃進禦神樂的殘像內。


    「為什麼禦神樂同學不適合當會長呢?我不覺得我有那種力量,可是禦神樂同學或許有啊。我想還是她比較適——」


    「我想她具備我一開始所說的各種條件。」


    遊佐再度打斷幸宏的話,提出反論:


    「可是她無法創造『場合』。所謂的創造『場合』,不是隻要四處斡旋,或是做事麵麵俱到就夠了,而是一種僅憑自身存在就能夠改變周遭氛圍的力量。她沒有這種力量,隻有你有啊。剛剛你說學生會長應該是『領導全校學生的人』吧?很抱歉,我認為那是錯的。想要領導天栗浜的全校學生根本就難如登天,也沒有那種必要。在校內,有對學校活動熱衷的學生,也有興趣缺缺的學生;有盡全力參與社團活動的人,也有隻顧念書的人。大家的想法都不同,但是身為學生會長所必要的是認可他們,並且為他們灌注活力,至於學生本人的行動方針,就該讓他們自己來決定。當然,放任不管一定會出現混亂。可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我們設有聚集全校同學製定規則的學生集會,而執行決議事項就是執行部的工作。學生會長真正該做的,不是獨自決定一切然後加以推動,而是要創造一個可以讓這些機製完善動作的『場合』啊。」


    「…………」


    遊佐熱烈的說道,與平常的他判若兩人。幸宏被遊佐的論述壓倒,頓時無言以對。可是,就算他能夠理解話中含意,也不代表心態就會隨之轉變。他隻是一味的被對方壓倒,然後開始感到恐懼。


    「……我辦不到。」


    幸宏搖頭說道:


    「我辦不到這件事,我不想參加選舉,你另請高明吧。」


    並轉身逃走。他在走廊上奔跑,背後傳來遊佐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報名截止日是下星期二,也就是十五日喔。我會等你的。」


    「不用等我」幸宏心想。他摀住耳朵,低著頭,一股腦兒竄逃。


    遊佐聽到背後有腳步聲,轉過身一探究竟。


    「你終於跟他說了嗎?」


    是刈穀。遊佐露出笑容,在板凳就坐。


    「刈仔,不行喔,偷聽不像是你的作風啊。」


    「……也許你不信,不過我真的是碰巧經過,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樣啊。不過,他的反應跟我預料的一樣。要說問題,大概就是神庭同學暫時退出了階梯社吧。你身為前輩,應該要好好維持他的鬥誌啊,這樣讓我很困擾耶。」


    遊佐盤起二郎腿悠然說道,刈穀走向板凳回答:


    「我終於了解你以往的行動是為什麼,以及你今後想做什麼了。看來你費了不少功夫啊。」


    「咦?你在說什麼啊?」


    遊佐裝傻回應,可是當然沒用。刈穀看向窗外說:


    「我以為你破壞幹部之間的感情,以及其他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報複我,可是我錯了。風紀委員長和班級委員長、還有圖書委員長都是禦神樂派的人。


    你為了對抗他們,刻意分化體育委員長,和自己唯一能指定的幹部,也就是副會長跟他們之間的感情,讓他們無法團結一致。雖然這樣一來執行部的工作量會增加,可是既然領導者是中村,你就能安心交託任務給她。你是這樣打算的。」


    「哈哈哈,事情進展有那麼順利就好啦。」


    「你就是辦到了啊,然後現在還打算完全封殺回來學校的禦神樂。我實在是服了你,你真是個老奸巨猾的人啊。」


    刈穀歎了一口氣,意思似乎可以當作感歎,亦可視作斥責。遊佐搔了搔頭說:


    「真奇怪,刈仔你誤會我啦。我不是那麼厲害的人,事情也沒有進行的如想像中順利。至今隻不過是運氣好,再來我已經沒輒啦。如果被神庭同學甩掉,那我根本無計可施啊。而且,不管其他幹部的選舉結果會變得如何,隻有學生會長我絕不妥協。」


    「他真的有那種力量嗎?」


    「什麼?你沒發覺嗎?我認為他是近期階梯社的中心人物啊。」


    由於遊佐回答的太過幹脆,刈穀不禁微微驚訝道:「喔?」


    「你覺得他是中心人物?我以為囉唆的婆娘才是最主要的問題人物啊。」


    「嗯,在驅使社團前進的或許是九重同學吧。可是,天崎同學、三枝同學、井筒同學和刈仔,你們的狀況都是在這幾個月內大幅改變的吧?我是從六月那場騷動開始對他有進一步認識。我想從那時開始,或是從更早以前開始,他——神庭同學就一直是改變階梯社狀況的真正中心人物。世界上有那種光靠存在就可以改變氛圍的人,至少我是這麼認為。」


    「……真是太亂來了。」


    刈穀喃喃說道。


    「我知道這很亂來。可是不這麼亂來,是勝不過禦神樂同學的。我絕對不能讓她當上學生會長。」


    「怎樣也好,這件事要讓神庭自己決定才行。很抱歉,我可不會幫你。」


    「沒關係,神庭同學一定會來找我的。」


    「你這麼有自信啊。」


    遊佐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回答刈穀的疑問:


    「因為他跟你是同一種人啊。」


    「…………」


    刈穀麵色苦澀的瞪視遊佐,遊佐誌得意滿的抬頭與之對視。


    「啊哈哈!刈仔,不要擺出那麼凶悍的表情嘛。」


    「……你果然是個老奸巨滑的人。」


    「刈仔,這句話真傷人啊,我明明是人畜無害的好孩子啊。」


    刈穀低頭看著滿麵笑容的遊佐,再度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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