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的第一校舍二樓。在掛上小會議室名牌的室內,禦神樂聆聽著教務主任發牢騷。


    「……因此還被理事會的人責罵,我簡直痛不欲生啊。更糟的是來為請產假的老師代課的數學女老師是個怪人,我真不該知怎麼說她。她那模樣該算是太妹吧?」


    教務主任馬不停蹄的說了將近一個小時,其中八成的內容都是埋怨與責怪。禦神樂隻不過是詢問他在休學的一年來校內情況如何,這位中年男子就開始不停的陳述自己的鬱悶,絲毫未提及有營養的話題。


    「這樣還不如請人寫報告書啊。」


    坐在隔壁,同為夥伴的女同學說道。禦神樂偷偷對她露出微笑——


    「幫我再煮杯咖啡。」


    低聲呢喃。她點頭回應,對站在牆邊的一位同學下達命令。其他少女們大概是對主任的牢騷感到厭煩,變得毫無緊張感可言。她們急忙收走禦神樂的杯子,離開室內。


    「真是不知羞恥啊!前陣子我去看過山上的校慶,他們辦得非常好。每個節目都很精致,時間拿捏準確,流程毫無錯誤,整體井然有序啊,那種才是真正的校慶嘛。相較之下,我們的校慶隻不過是在大吵大鬧而已。」


    教務主任提及目前的校慶。禦神樂雖然沒有參加,可是已經聽周遭同學說過詳情,也看過作為資料的紀錄片。盡管她早就根本沒有必要聽教務主任意見的必要,但因為對方說得興起,所以她認為現在不是插話的時候。她看著教務主任的臉,臉上露出微笑,心裡想著其他事。


    校慶讓她聯想起一個人——神庭幸宏。屬於奇妙社團「階梯社」社員的同班同學,禦神樂與他的邂逅就是在山上的校慶當天。她想起這件事,差點笑出聲。


    「……嗯?我剛剛說的話有那麼有趣嗎?」


    教務主任不可思議的對禦神樂問道。糟糕,看來不小心露出笑容了。當禦神樂在內心構思借口時,少女們打開小會議室的門,端上剛沖好的咖啡。


    來得正好。


    禦神樂在內心偷笑,一邊請主任享用咖啡,一邊開始主導話題。教務主任喝起咖啡,坦率的聽禦神樂說話。周圍的女同學見狀鬆了一口氣,調整坐姿注意聆聽。大概是因為總算可以談工事,所以情緒開始緊繃吧。


    「教務主任所說的話,讓我受益良多。的確,我們的學生會活動有許多欠缺改進的地方,尤其是有太多資源被浪費了。審查社團預算的機能處於荒廢狀態,運動會和校慶的統籌也因為全麵交給學生自治,所以出了不少問題。這該怪罪於指導老師嗎?」


    「沒錯。禦神樂同學,妳說得很好啊!學生會的指導老師缺乏幹勁,凡事都交給遊佐包辦。可是那個叫遊佐的,個性玩世不恭,同樣缺乏幹勁,根本沒有打算領導學生,是個很差勁的學生會長啊!還有執行部也一樣,那裡的指導老師爛透了!老是平白無故大呼小叫,甚至還擺出比我這個教務主任更大的架子,簡直目中無人!上次的事也是,他的意見竟然比我的意見還要受到支持,學年主任也不過就是一介教師啊。相較之下,我可是不辭勞苦日夜在為這所學校努力耶,真是給我找麻煩。」


    所謂的憤氣填膺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禦神樂隻不過煽動了一句話,教務主任就口沫橫飛的不斷抱怨。禦神樂充耳不聞,抓準教務主任換氣的瞬間,開口說道:


    「我想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限製學生會的活動,再這樣下去他們會影響學校的營運。等我當上學生會長,就會縮減學生自治的權限,到時還請教務主任斡旋各方教師。」


    「啊,這當然。我對現況真的很不滿,這所學校腐壞了啊!校長好吃懶做,最近還開始園藝。他又不是退休的老人,我看了都覺得丟臉……理事會那邊我有打點好一切。校長說穿了也隻是僱用員工,到時候說不定會指名我代理他。而且這次的理事長選舉,那位叫川上的老爺爺……喔,禦神樂同學不認識他吧?總之,理事會有個名存實亡的老爺爺,到時我們會請他下台,讓富永先生……妳應該沒聽過,不過他是位很優秀的人,本來是文部科學省的官員……」


    禦神樂以為教務主任發難是要說些有意義的話,想不到隻是在強調自己含辛茹苦斡旋各方罷了。「您真是辛苦了。」她維持笑容,故作感動答道。教務主任心滿意足的靠上椅背,繼續說下去:


    「總之,這次的選舉很重要。目前沒有其他人參選學生會長,所以應該沒問題,妳一定會當選的。」


    教務主任誌得意滿的哈哈大笑。禦神樂喝了一口咖啡,將咖啡杯放回盤子,刻意弄出聲音。教務主任聽到清脆的聲響,看向禦神樂。她抓住機會問道:


    「真的沒有任何問題嗎?」


    禦神樂打算再次確認最關心的問題。她確定教務主任注視此處之後,故意調整坐姿,教務主任也隨著她端坐。


    「去年我輸給了遊佐同學,我想原因是因為當時的我太過青澀。可是,遊佐同學的計策非常巧妙。他的手腕非凡,將學生漠不關心的幹部選舉化為一場娛樂活動。以往的候選人都隻是一成不變的拉票,可是他卻破例使用新手法,利用午間的校內廣播,播放候選人的演講和對談,或是連續高呼選舉口號。原本興趣缺缺的學生,在聽過投票目前一天的最終演講之後,有了相當大的回響。他成功的將選舉化為一出精致的戲劇,我就是敗在這裡。」


    禦神樂不自覺咬緊牙根,當時的屈辱至今難忘。


    「遊佐同學這次不會參選,但是他的繼承人很可能出現。教務主任,您內心有無這樣的人選呢?比方說需要盡早對應的人之類。」


    「……唔、唔~嗯,讓我想想看。」


    教務主任雙手又於胸前,開始思索。禦神樂今天最想要的就是這個情報,她為此請教務主任說明休學時的校內情況,以及詢問學生會的現狀。如果教務主任在此啞口無言,那今天的會議可說是白忙一場。


    「……我想應該沒有啊。」


    「真的嗎?真的沒有?請您再認真想一想,這很重要。」


    「好、好的……」


    教務主任坐立難安,軟弱無力的答道。禦神樂內心感到非常失望,這個人平常根本沒有在注意學生。盡管現在做出思考的模樣,其實什麼也沒有想。不,如果他有思考,恐怕隻是在想該如何擺脫這個局麵吧。


    「……我明白——」


    當禦神樂決定放棄,打算離席的時候,從周圍的女同學之中傳來小聲的說話聲:


    「階梯社呢?」


    教務主任宛如當頭棒喝,再度連珠砲般的說道:


    「啊,階梯社!我差點忘了他們!他們應該不會成為特別的阻礙,可是跟遊佐同學的感情好像不錯啊,畢竟刈穀也在那個社團嘛。啊,這樣一說,或許天崎同學有危險性呢。因為她是三女神之一,很受學生歡迎,又是大企業的千金小姐,一旦參選可能會拿下高票。看來她是意想不到的敵人啊。」


    教務主任獨自點頭稱是,禦神樂無言以對,看來是無法再從教務主任身上問出任何端倪。況且她早就注意過天崎了,因為她可是三女神之一。


    可是禦神樂敢肯定她不會參選,因為她現在將注意力放在別的事上。


    「那麼,時間也已經七點了,我就此告辭。」


    禦神樂起身說道,牆壁上的時針剛走過晚上七點。教務主任急忙站起,丟下「選舉要加油喔」這句話後就離開了,周圍的女同學們也開始收拾行囊。


    「這場會議沒有什麼意義啊。」


    其中一人抱怨道,禦神樂也表示讚同。


    「不過,隻要靜靜聽他抱怨,就可以讓他成為我們的夥伴啊,這樣不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嗎?而且,重要的是教務


    主任和理事會有所聯係。不管是大津老師還是校長,都不可能違抗理事會。總之,校方的問題交給教務主任即可,再來隻要專心麵對選舉。我們要包辦今年學生會的所有幹部職位,雖然不清楚執行部長和監察委員長會鹿死誰手,不過其他幹部的選舉應該穩操勝算才是。」


    禦神樂斬釘截鐵的說道,周圍的少女活力十足的回答:「好的!」


    「對了,階梯社的事妳打算怎麼處理?要不要調查看看?」


    一位三年級生的女同學對禦神樂問道。「嗯。」禦神樂應聲,不禁露出笑容。


    「怎麼了?」


    「沒事啦。」禦神樂看到少女不解的神情,揮手澄清道。


    「我隻是想到同班同學。」


    「喔,妳是說神庭同學吧?他也是階梯社啊。」


    「這樣說起來,綾女同學,妳好像對他特別好啊?他是妳喜歡的類型嗎?」


    二年級生的女同學問道,周圍瞬間響起尖銳的叫聲。


    「啊啊,妳說他嗎?嗯,他大概算是讓我很在意的人吧。」


    由於禦神樂沒有否認,所以少女們越來越興奮。禦神樂環顧她們,然後坐上會議桌,若無其事的說道:


    「因為他很像小狗啊。」


    「…………狗?」


    原本喧鬧不停的少女們變為一臉疑惑。禦神樂輕輕將頭發往上撩,再度微笑說道:


    「嗯,他很像狗,是條對主人忠誠聽話的狗。他全身上下散發出『請支配我』的氣息,讓我忍不住會疼愛他呢。我跟他初次碰麵的時候,他的精神狀況非常衰弱,所以不禁輕撫他的頭。狗在衰弱時受到溫柔對待,就很容易對飼主搖尾乞憐。狗是很好的動物喔,牠永遠不會背叛飼主,還會主動幫飼主的忙呢。因為我覺得神庭同學也會幫我忙,所以待他很溫柔啊,我想再不久他就會臣服於我了吧。」


    周圍的少女用敬畏的眼神看著欣然自喜的禦神樂。其中一人還低聲說道:「妳好恐怖……」


    「階梯社嘛……嗯,我會向神庭同學問看看情報。反正他們會是我當上學生會長之後第一個消失的社團,所以不如現在就先讓神庭同學對階梯社移情別戀吧。」


    禦神樂高興的說道。接著拍手轉換心情,告訴大家:


    「那麼,我們今天就此解散吧。大家不趕快回家的話,家人會擔心喔。」


    「好——」禦神樂聽到眾人坦率的答好,滿意的點了點頭。


    幸宏根本睡不著。


    他在黑暗中睜開眼注視天花板,跟著伸手拿取鬧鍾確認時間。已經快要兩點了,一片寂靜的空間反而更讓他提振精神。


    『神庭幸宏同學,我希望你參選學生會長。』


    遊佐的聲音在腦海不斷盤旋。盡管幸宏一直想舍棄遺忘,可是聲音就是不斷複甦。別開玩笑了,為什麼我非得參選不可呢。


    遊佐說的話根本是一派胡言。他說幸宏有特別的力量,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有發生足以讓他如此誤解的事實,那也不過就是偶然罷了。事情發生的原因一定不是幸宏,而是有其他的主因。


    而且自己不可能勝過禦神樂同學。她很優異,像她那樣的人才適合當學生會長。我參選不但是自不量力,還隻會淪落為笑柄。我不想這樣,這種事一點意義也沒有。


    幸宏在被窩裡翻來覆去,覺得喉嚨有點渴,於是起身下床想找點東西喝。走出房間一看,樓下依然燈火通明,玄關的燈也亮著,說不定還有人沒睡。他走下階梯,窺視客廳,雖然這裡的燈也亮著,可是空無一人。


    客廳的餐桌上留有一人份的晚餐,上麵包著保鮮膜,看來是希春的份。她最近常加班,幸宏都沒什麼機會跟她說話;甚至她就算回到家了,也經常在用手機談工作。她的談話中三番兩次出現收購之類的關鍵字,難道是希春上班的公司要被其他公司併購嗎?這樣一說,前幾天伯父似乎有打電話回來說要回國,可是到底幾時才會回來呢?


    幸宏一邊茫茫然思考,一邊打開冰箱,從裡麵取出麥茶一口氣喝光。接著將杯子放入流理台後,打算回房間而移動到客廳。這時,玄關傳來旋轉鑰匙的「喀喳喀喳」聲。幸宏轉往玄關過去,就在他抵達的時候,大門也同時開啟。


    「我回來了——」


    希春精疲力盡的說道。


    「歡迎回來。」


    幸宏出聲打了招呼。希春有些訝異地露出微笑——


    「小宏,不可以熬夜喔,睡眠不足是肌膚的大敵啊。」


    還說出詭異的話語。接著脫下鞋子,搖搖晃晃的走入客廳,幸宏也跟在她身後。進入客廳的希春趴倒在沙發上無力地呻吟。


    「……妳不要緊吧?」


    盡管幸宏發問,希春還是繼續呻吟,她看起來心身俱疲。


    「睡在那裡會感冒喔。」


    幸宏才剛說完,希春就慵懶地舉起手臂叫他過來,似乎是要他帶自己回房間。幸宏遲疑了一會兒,不過還是先抓住希春的手臂扶她起身。他一邊使力攙扶緊緊倚在自己身上的堂姊,一邊走回玄關,讓她走上階梯。不知是化妝品還是香水的甜美氣味莫名地刺激幸宏的嗅覺,而透過套裝傳來的柔軟觸感與往常也有所不同,帶著成熟女性的魅力。幸宏囑咐自己保持平常心,一步步走上階梯。


    「喔。」


    就在走到二樓的時候,千秋也剛好從房間出現。她一邊歎著氣說:「希春姊累得不成人形啊。」一邊協助幸宏攙扶希春。兩人好不容易將希春移回房間後,幸宏就快快閃人了。千秋則是看著希春在床上翻身入眠後才關上門離去。


    唉……


    幸宏的身體很疲倦,精神卻越來越好。他再度回到被窩,不明就理的開始自言自語。


    希春姊最近這麼忙,不要緊吧……盡管幸宏有事想商量,可是現在不太方便。在暫停參加社團的這個當口,要跟小夏姊說話也有些尷尬。千秋姊又好像不會認真聽,至於美冬姊……


    幸宏突然想起便當的事。上星期六的那個便當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雖然當時有答謝,可是美冬的態度太過冷淡,使他亂了陣腳。最近美冬經常替代希春料理晚餐,所以或許隻是順手多做一個便當吧。這樣一想,其實便當一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可是幸宏就是很在意。因為這件事,他現在也不方便和美冬說話。


    ……啊——搞什麼啊,為什麼這麼多事情會全部一湧而上呢。麻煩偏偏就是在心煩的時候增加,周遭的人又不像可以商量,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啊。


    幸宏想起禦神樂。如果是她,這時候會說什麼呢?社團的事就罷了,選舉的事因為她也是當事人,所以大概很難發表意見吧。不過,她一定會很認真聽吧。


    嗯……一定是這樣吧……


    她也說過,跟人傾訴心事可以讓心情輕鬆不少。


    跟她談談吧。雖然遊佐學長好像不喜歡她,可是關於創造「場合」之類的事,禦神樂同學應該辦得到。如果是她,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


    這是一個很完美的構想,同時也是甜美的誘惑。自己可以從此擺脫麻煩事,一切諸凡順遂。幸宏接受自己的提案……


    同時卻又強烈的拒絕。


    ……這麼做不對,一定有什麼地方是錯的。


    那是毫無根據,完全純粹的直覺。可是,正因為如此,幸宏才確信不疑。


    ……一定有什麼地方是錯的,一定不對。可是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幸宏突然想起禦神樂表明參選時的事。當時自己沒有靠近她。不,或許是刻意不想靠近她吧?


    疑問在心中油然而生。原本禦神樂完美無缺的形象,開始摻雜一絲渾濁。幸宏頓時感覺厭惡,皺


    起眉頭。


    白色的天花板穿透黑暗,顯眼地懸在上方。


    看來短時間內還睡不著吧。


    星期六。由於中村久違地前來幹擾,所以社團活動提早結束。刈穀在收拾行囊時,三枝對他問道:


    「請問你現在有空嗎?」


    「喔,有事嗎?」


    「我有比較私人的事想說,所以不要在學校比較好。」


    三枝壓低聲量說道。刈穀立時環顧四周,發現九重似乎豎起耳朵打算竊聽。


    「是嗎,那麼——」


    「在健吾家集合啦!」


    刈穀還來不及回答,九重就插進他們兩人之間,揮動手臂叫道。


    「就這樣決定—啦!我認為你們瞞著社長偷偷展開秘密對談是不對——的,請先得到社長允許再交~~談!」


    「……那個,社長,我跟刈穀學長真的沒有交惡啦。」


    「我們要談的不是那種事。對吧,三枝?」


    三枝和刈穀苦笑著回答九重。因為這陣子起了不少風波,所以她變得頗敏感。九重鼓起腮幫子逼問:


    「那你們到底是要談什麼啊?」


    三枝幹脆的認輸,坦率回答:


    「是關於山上的事。我前陣子也有提過吧?在那之後,我查到了一些奇怪的情報,想說隨便說出來可能不太好,所以打算隻先告訴刈穀學長……」


    三枝說到一半,察覺自己的失誤。九重的目光逐漸化為三角形,憤怒的說道:


    「可惡啊——!小三三竟然選擇無視我這個社長,隻跟健吾商量事情。我絕不允許!快把事情告訴我,不然就幹脆告訴所有人好了!順便給我把瓶蓋找回來!」


    「最後一點我無能為力。」


    三枝放棄抵抗,但仍然不忘吐槽。


    「那就到我家吧。社長也一起來,這樣妳就滿意了吧?小泉跟井筒要來嗎?」


    刈穀做出結論。天崎與井筒被問道,紛紛搖頭回答:


    「我等一下要去別的地方。」


    「我也有點事……」


    「我了解了,那麼就我們三人……神庭老師也要來嗎?」


    刈穀詢問不知何時靠近背後的小夏,被問到的她立刻高舉白板。


    「很可惜!我有事要處理。」白板上如此寫著。


    「……那就請不要故意走過來強調自己的存在啊。」刈穀在內心吐槽,一邊宣告解散。


    井筒在大家離去之後,穿著運動服,手提行囊向前邁步,試圖尋找人煙稀少的場所。最後,他決定在新校舍研究大樓落腳。


    「接下來——」


    井筒打開跟書包一起帶來的手提包,從中取出三角錐,隨意將其擺放在階梯上,彼此間隔一定的距離。


    「好。」


    他將三角錐擺放至四樓之後,下至一樓開始暖身運動。為了要遺忘三角錐的擺放位置,他盡可能在遠離階梯的地方暖身。


    然後他移動到階梯前,抬頭仰望。紅色三角錐反射日光,看起來閃閃發亮。井筒彎下腰,擺出起跑姿勢。


    「各就各位,預備——」


    吸一口氣。


    「開始!」


    井筒一口氣奔上階梯。他看到三角錐便立時做出反應,施展月光微步。這是井筒的必殺技,可回避任何障礙物,不斷向前奔馳。


    「呼。」


    觸擊四樓的牆壁,轉身折返,衝下階梯。上行階梯時不以為意的三角錐,在下行階梯時必須慎重應對。如果飛跳時不多加注意三角錐的位置,就會在落點與其相撞,造成麻煩。


    「咻。」


    井筒迅速施展銳角過彎,行雲流水般的銳角過彎動作也是井筒的看家本領。「月光微步」井筒研在過彎上的角度比任何人尖銳,應對也比任何人都靈敏。他充分表現出「月光微步」的威力所在。


    「抵達終點。」


    井筒奔至一樓,觸擊牆壁說道。他沒有計測秒數,因為現在是要練習雙腿的動作,所以他刻意不測時。另一個理由是,隻有一個人要測時很麻煩。


    「呼……呼……」


    井筒調整呼吸,看來今天還可以再跑幾次。


    「呼……」


    他靠著牆壁休息一會兒,待呼吸調整完畢,又立刻就起跑位置。


    「開始!」


    井筒奔上階梯,然後再度衝下樓。奔跑數次之後,便改變了三角錐的擺放位置,然後不斷重複這個動作。等到雙腿開始站不穩,就進行比較長時間的休息,順便一點一點地飲用特地帶過來的一公升瓶裝運動飲料。社長說過,補充水分要少量多次比較有益。


    「…………」


    井筒莫名感覺有人在注視自己,於是仰望階梯。他發覺有樣物品靜止不動的從樓梯間俯瞰此處,那是手提式攝影機的鏡頭。正在攝影的本人大概是躲在扶手的角落吧。


    「凪原,妳在幹嘛啊?」


    「哇。」


    攝影機隨著井筒的說話聲收起,一位戴眼鏡的少女畏畏縮縮探出頭,她是井筒的同班同學凪原千繪。


    「……你、你好。」


    真是不合時宜的問候語。井筒雖然如此心想,不過還是跟著回答:「妳好啊。」由於凪原沒有走近,所以井筒也沒有刻意招呼她。老實說,有這樣一段距離比較能讓他保持冷靜,他到現在還是不懂該怎麼對待凪原才好。


    「……那個——」


    凪原在樓梯間戰戰兢兢的問道。井筒一邊應聲一邊心想,盡管四下一片寂靜,不過這麼遠就能夠聽到她的說話聲,也可算是有相當的進步吧。過了一會兒,凪原再度開口問道:


    「你為什麼一個人在跑步呢?」


    「……其實今天的社團活動已經結束了,我是在自己練習。」


    井筒遲疑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最後說出最簡單明確的答案。不過,凪原想問的似乎不是這件事。


    「不,那個,我知道你在練習……我想問的是……對、對不起。」


    凪原用細弱的聲音喃喃說道,最後獨自道歉起來。井筒拿毛巾拭去頭上汗水,回答凪原大概想知道的答案。


    「神庭他啊,說要暫時退出社團活動。」


    「……嗯。」


    凪原在樓梯間屈膝跪坐,看起來相當詭異。


    「我啊,前陣子得到了別稱,叫做『月光微步』。嗯,姑且不論名字適當與否,我得到別稱時相當高興,甚至有些得意忘形。得到別稱後,我以為自己突然變強了,變得很想對人誇耀實力,還有我的必殺技等等。」


    井筒一邊說,一邊感覺煩躁,握拳輕敲地板。


    「可是,能夠讓我誇耀實力的對象也隻有神庭一個人而已啊,偏偏我忘了這回事。仔細一想,其實他還沒有別稱啊。雖然社長有為他取綽號,但是那隻是外號,算不上別稱。我徹底忘了這件事。」


    「……嗯。」


    「其實我有感覺到神庭的狀況不對勁。可是因為我的心情莫名高昂,結果像個笨蛋一樣,隻顧著叫他拿出幹勁跟我較量,完全沒有去傾聽他的心聲,我想這就是出事的原因。雖然原因應該不隻如此,不過這一定是原因之一。他明顯有許多煩惱,可是我卻視而不見,所以才會導致他說要暫時退出社團活動,讓我總覺得現在很難跟他交談。明明班級就在隔壁,卻無法過去找他,我跟個傻瓜沒兩樣啊。」


    「……嗯。」


    凪原靜靜的聆聽,讓井筒感到十分自在。


    「我現在是在贖罪。盡管沒什麼效果,但我已經盡了全力。我覺得隻要將自己的必殺技練至爐火純青,就可以帶來自信,不會再因為得意忘形而忽視朋友的煩惱……啊啊,真


    是的,我果然很笨啊,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嗯。」


    凪原正經八百的低頭看著井筒。井筒站起身,扭轉腳踝說道:


    「凪原,可以請妳讓開嗎?」


    「啊,對、對不起……」


    凪原一時手足無措,井筒再度騷了搔頭說:


    「啊啊,別緊張。我不介意妳錄影,不過能不能請妳順便幫我測時啊?這樣我也比較有幹勁。」


    井筒試著用友善的口氣問道。凪原一邊站起身,一邊驚訝的看向他——


    「好的。」


    隨後高興地答道。


    「打擾了。」


    「我回來了。」


    刈穀和三枝一起回到家之後,先一起進入在二樓的房間,讓三枝待在房裡,自己下樓拿取麥茶。


    他順便和正在折疊衣物的母親交談兩、三句話後,將三人份的麥茶和點心放在托盤上,端回房間。


    「噠噠噠噠啊!」


    「嗚哇!社長妳真厲害。」


    刈穀走進房間時,換上便服的九重正從窗戶衝進室內。她在眼前擺出勝利姿勢,讓人很想修理她一頓,可是無奈自己手上端著托盤,隻得作罷。


    「原來如此,你們是這樣往來彼此房間的啊,真不愧是青梅竹馬。」


    三枝看向架在窗戶上的梯子,點頭感慨地說道。「是我做的喔。」九重引以為傲,三枝跟著附和:「真是不簡單啊。」


    「優子,妳給我走玄關的門。」


    「咦——那樣很麻煩耶。原本隻要走過一道梯子就能抵達的地方,你卻要我刻意繞圈子。身為階梯社社長,我絕不允許這種行動方針啊。你說對吧,小三三?」


    「是啊,畢竟抄捷徑是移動時的基本技巧嘛。」


    兩人愉快的笑道。刈穀不理會兩位笨蛋,將托盤放於地板。


    「你們隨便坐吧,需要座墊嗎?我去拿幾——」


    刈穀覺得讓客人直接坐在地板上有些太過失禮,打算走出房間準備座墊。可是三枝卻揮了揮手——


    「喔,沒關係啦。我倒是想請問,可以使用插座嗎?」


    然後一邊拿出筆記型電腦,一邊問道。九重則是爬上床,然後翻個身躺在床上說:「小三三,幫我拿麥茶——」


    「優子,我是有說隨便坐,可是妳這樣也太過分了吧。」


    「這裡最舒服啊。啊,對了、對了,剛剛你有打電話給小源吧?他傳簡訊跟我說等一下會過來喔。你看,他寫『我會赴會,請代我跟刈穀問好』真是古——板耶!簡直就像戰國武將嘛。」


    九重無視刈穀的責難,擅自轉移話題哈哈大笑。刈穀決定不管九重,就地坐下。


    「寺城學長也要過來嗎?那太好了,這樣事情應該可以水落石出。那麼,我們先開始吧。」


    「小源」指的是寺城源八郎。三枝認為既然他是山上的三年級生,或許就可以請他說明一些查無資料的山上內幕,因此表示想要聽聽他的意見。


    「其實我有請淺沢幫我忙。因為有些網頁必須要是校內生才能瀏覽。這樣一來,與其耍手段入侵,倒不如請人協助搜尋情報比較有效率。」


    淺沢慶司是前陣子認識的山上一年級生,是一位擅長使用手機作為行動終端的少年,三枝似乎也有請他協助收集情報。


    「三枝,你看起來很愉快啊。」


    刈穀喃喃說道,三枝「哈哈」地露出微笑——


    「這是我的興趣啊。」


    一邊答道,一邊開啟數個資料夾。


    「那麼,我們開始吧。山上是靠天馬財團的資金設立的學校,這點刈穀學長可能是初次耳聞。雖然出資者是複數企業,但總而言之它們都是財團下的子公司。」


    三枝的電腦螢幕上顯示著數個企業的名稱,似乎都是提供資金給山上桔梗院學園的企業。「這樣子啊——」九重一邊享用點心一邊應聲,刈穀則是靜靜的聽三枝說話。


    三枝關閉其中一個資料夾,接著下方的畫麵自底部顯現。


    「然後,我之前也跟社長提過,現在天馬財團內有幾個子公司即將被收購。這件事刈穀學長知道嗎?」


    「我知道,報紙跟新聞經常有報導,但是這跟山上有什麼關係?」


    「其實,在這次收購案中,被媒體報導為主動接受收購股權的各家企業,就在這份名單內。請問你們看了有什麼感想?」


    三枝手指圖像問道,九重立刻回答:


    「小三三,你沒切換畫麵啊。」


    「妳說的對。」


    三枝彈響手指說道。刈穀手指其中一個企業名稱問了:


    「我記得這個企業沒有被報導過,意思是說名單並非完全一樣嗎?」


    「是的。名單雖然不是完全一樣,但是大致相同。提供資金給山上的企業,和本次接受收購案的企業,重複率相當高。」


    「原來如此——所以呢、所以呢?」


    九重一邊拿取點心,一邊敦促三枝。三枝又開啟新的畫麵說明:


    「另外,我也跟社長說過,天馬財團以前曾經一度麵臨分裂局麵。隻不過當時的事件並非收購,而是有幾個企業意圖集體離開天馬財團。當時的企業名單在此。」


    九重與刈穀注視螢幕。與兩人的預想相同,這張名單上的企業名稱,與之前兩份名單幾乎雷同。


    「換句話說,這次收購事件中的經營者跟當時是相同的囉?」


    「我也這麼認為,所以試著收集資料。可是,我卻找到了出人意表的名字,可以先提這件事嗎?」


    刈穀和九重同意三枝的提案。三枝操作電腦,打開新網頁。那是提供資金給山上桔梗院學園的企業網站,網頁內容介紹企業的曆史,以及曆屆社長的姓名。


    「三枝,這個人是……」


    「嗯,如你們所想,他就是——」


    三枝的眼瞳一亮。當他要開口說明時,樓下傳來聲音。刈穀站起身,開門打探樓下情況。


    「打擾了。」


    刈穀看到一位男子在玄關對母親低頭問好。來人還是老樣子,一點都不適合穿紫色西裝外套。他仰望階梯,與刈穀四目交會。


    「寺城,你來啦。」


    「唷,刈穀,別來無恙啊。」


    寺城的肩膀寬闊,胸膛也很結實。他有張輪廓深厚的臉、以及堅挺的鷹勾鼻,雜亂的胡須讓人難以看出他是一介高中生,壯碩的四肢在整體上給人像熊一般的印象。可是他的身手絕不遲緩,隻見他輕快的踏上階梯,彷彿全然不受體重影響。


    「抱歉,前陣子我們的後輩給你們添麻煩了啊。」


    「不,是我們給你們造成麻煩吧?」


    「沒那種事,你們讓我看到了很棒的變化啊。」


    「變化?喔,那沒什麼啦。先進房間吧,進房再聊。」


    「嗯,打擾啦。」


    寺城源八郎。曾經與刈穀和九重就讀同一所國中,現在是山上桔梗院學園的三年級生。他走進室內,立刻低頭行禮問好。三枝也低頭還禮,九重則是揮手叫道:「喔——小源你來啦。」刈穀走出房間,為寺城拿取麥茶。


    (事情重點應該是從此開始討論吧。)


    刈穀想起剛剛看到的名字,調整心情,準備認真麵對。


    同一時刻,天崎正在山上桔梗院學園校內。


    「真不好意思,這麼麻煩妳。」


    「不、不會啦,請別這麼說,我完全不在意啊。」


    一位個頭嬌小的少女走在天崎身旁說道,臉蛋給人樸素的印象。她現在紅著臉,拚了命努力回應天崎的話,一束辮子在肩上搖晃。這位少女名


    叫槙島愛,是凪原千繪的朋友,不久前與天崎相識的山上的一年級生。


    「可是,為什麼女神會想見水戶野同學呢?其實我滿怕那個人的,她在同學之間的風評也不好,我、我覺得她應該不會是女神想見的人啊。」


    愛一本正經的說道,天崎露出曖昧的微笑回答:


    「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總覺得該跟她好好見麵聊一次才行。」


    老實說,天崎自己也不明就裡。其實她對水戶野一直很在意,然後今天心血來潮,突然毫無計畫的跑來山上。她雖然順利抵達山上的校門前,卻無法進入校內。正當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槙島愛剛好從校內走出來。麵對天崎的主動攀談,愛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了解來意之後,她就帶領天崎進入校內。


    附帶一提,天崎是一個人到山上,負責接送的西園寺大概以為天崎還在進行社團活動吧。


    「還有,可以請妳不要叫我女神嗎?直接叫我小泉就可以了。」


    天崎在路途中提出自己一直耿耿於懷的請求。愛發出奇妙的叫聲,羞得連脖子都紅了。她一時手足無措,慌張了好一陣子,等到天崎以為她情緒平複時,她用力伸手指向前方說道:


    「……那、那個,呃,我想水戶野同學應該就在那裡。」


    愛的手指前方是一棟四樓高的建築物。它位在離校舍群稍微偏遠的位置,距離運動場與體育館也有一段距離。這棟宛如落單一般的建築物出入口,設有暗號輸入式的保全係統。


    「這棟大樓是做什麼的?」


    天崎不假思索問道,愛黯然回答:


    「其實……這裡是隻有資優生才能進入的地方,可是我請波佐間學長告訴我密碼,經常在此擅自出入。」


    歸納愛的說明,意思是說波佐間和水戶野都是「資優生」,在這棟大樓內分配有自己專用的房間。資優生的房間設備與宿舍截然不同,室內冷暖氣兼具,家具應有盡有,所以還有學生故意不回家,一直住在這裡。


    「資優生是隻有成績優異的人才會被選上嗎?」


    天崎走進大樓內,一邊看著玄關的導覽板,一邊問道。愛遲疑了一會兒,含蓄地說:


    「資優生大多都是成績優異的人。可是,呃,好像也有例外。該怎麼說呢?我聽哥哥說,如果父母有捐贈許多資金給學校,那子女就可以成為資優生……」


    「捐贈資金嗎……」


    天崎差點失笑。雖然她覺得這隻是謠言,可是從這個道理來想,要是她入學山上,那大概也會成為「資優生」吧。


    「……她應該是在地下。」


    愛先在導覽板確認過水戶野的所在位置,然後請天崎一同走下下行階梯。兩人降至地下一樓,眼前的走廊筆直延伸,牆邊有兩扇門。愛走在前頭導引,行至右手邊的門前停下。


    門上掛著寫有「水戶野專用」文字的牌子。


    「那、那個……失禮了。」


    「咚、咚」愛輕輕敲門,接著小聲打招呼。然而室內全無反應,讓她不知如何是好。天崎說:「可以讓我來嗎?」後請愛退下,用力敲門詢問:「請問水戶野同學在嗎?」但是門的另一邊仍然鴉雀無聲。接著天崎察覺一事,伸手撫摸門的表麵問了:


    「槙島同學,這是隔音門嗎?」


    「啊,是,這是隔音門,我一時忘記了。」


    愛看起來慌亂無主,眼角泛著淚光。天崎安撫她的情緒,然後下定決心握住門把。門沒有上鎖,所以她就一口氣打開門。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從門縫傳來。


    三枝和寺城互相簡單的自我介紹,接著立刻繼續話題:


    「寺城學長,你來得正好,我有想讓你看的資料。請問你認識這個人嗎?」


    三枝再度手指螢幕上的姓名。寺城看到名字,喃喃說:


    「禦神樂總輔。他是本校的現任理事長,聽說原本是公司的社長。這有什麼不妥嗎?」


    「小源、小源,你怎麼還這麼冷靜啊?小三三,這個人該不會就是——」


    九重好奇的問道。三枝在名單上開啟其他資料夾,顯示山上桔梗院的理事會成員名單。的確,禦神樂總輔登記為理事長。


    「我請淺泯調查過了,禦神樂綾女就是禦神樂總輔的女兒。」


    「果然!可是、可是,既然她是理事長的女兒,為什麼不就讀山上呢?」


    九重問道,寺城也大力點頭表示讚同。


    「是啊,既然她是理事長的女兒,在本校大概會被視為資優生對待呢。不過,或許她就是討厭這點吧。」


    「資優生?」


    刈穀看向寺城,所以他簡單說明了山上的「資優生」製度。謠傳除了成績優異的學生之外,倘若家長對校方來說是重要人士,其子女也會成為資優生。


    「前陣子去拜訪你們的波佐間跟水戶野就是資優生。波佐間是因為成績優異,不過水戶野八成是靠家長的關係吧。她的家長——」


    「啊——!就是她、就是她!那個水戶野妹妹,她個性很有問題啊——小源,她是怎麼搞的啊?」


    九重打斷寺城的說明叫道。她鼓起腮幫子,十分不滿的抱怨。寺城回答:「水戶野啊——」


    「在我看來,她的問題還算好解決哩。」


    一番話說得直接了當,還立刻補上一句:


    「她一直到國中為止,都是位舞者。」


    室內相當寬敞,正麵右手邊的牆壁是一整麵的鏡子,地板一塵不染,燈光明亮。除了設置在角落的音響器材和懸掛在天花板附近的數個喇叭之外,沒有其他物品。


    然後,水戶野在充滿強調鼓聲的外國樂曲的空間內跳著舞。


    「…………」


    天崎與愛悄悄踏進室內,輕輕關上門,然後注視她的舞姿。她用橘色的頭巾束起銀發,身穿短袖的t恤與運動短褲;手肘配上護腕,右手還戴著保護手心與手背的運動手套。她配合音樂節拍踏出舞步,雙眼似乎閉著,沒有察覺到天崎等人。


    「!」


    水戶野不停的施展舞步,而且張開雙臂加大步伐。她先是像要往斜邊傾倒般的伸出左手按住地板,接著在同一時間張開雙腳朝外伸展,右手同時按向背後的地板支撐重量,並且反轉身軀。她的左腳彈起,右腳貼著地麵滑過。當右腳觸及地麵,她就再回轉一圈,將左腳踢向前方。她輪流用雙手支撐地麵,一邊不停的擺動雙腳做出回旋動作,最後再次將雙腿朝外伸展。


    水戶野一邊改變舞步,一邊動感洋溢地舞動身軀,動作越來越流暢。接著她彎下手肘,一麵翻起身子,一麵利用肩膀作為軸心回旋。她在旋轉的同時,揮動雙腿——


    呈現八字狀的雙腳就像風車般在空中舞動。


    水戶野扭轉右臂支撐伏於地麵的身體,然後再次利用肩膀作為軸心旋轉,雙腳越揮越快。一次、兩次、三次、四次……水戶野彷彿是要打亂bgm般的猛力旋轉雙腿。修長的雙腳將周遭的空氣踢散、橫掃、再卷起。水戶野全身伴隨激盪的旋律,刮起一陣旋風。當身體要趴下的瞬間,她伸直彎曲的手臂。利用穿著運動手套的右手手掌做軸心,更加速旋轉身體。在收起伸展的雙腳,旋轉兩圈之後——


    停下動作。


    接著突然伸展雙腿,再將其合起。一邊彎曲手臂,一邊緩緩地將伸直的雙腿朝向正右方。她的身體漸漸地朝右側彎曲,常人絕不可能承受的姿勢,水戶野卻可以完美的保持平衡。


    天崎凝視著水戶野,在不知不覺中嚥下口水。


    跟著,水戶野將雙腳往上伸展,開始配合音樂飛跳。她利用單手支撐全身重量,有規律的屈伸膝蓋跳躍。接著彎曲手肘,交互使用


    手掌和手肘跳躍。不隻如此,在手肘著地的瞬間,她還打開雙腳,再度開始回旋。


    以肩膀做軸心,不斷加速。


    伸直手臂,將軸心轉移至手掌。


    雙腳在空中揮舞。左手著地,接著用右手支撐體重,再次起舞。


    水戶野的身體宛若竹蜻蜓,三百六十度回轉。


    左手落地,右手撐起,再次飛上天空。


    回轉、回轉、回轉,水戶野不斷在空中回旋飛舞。


    「!」


    她一邊飛舞,一邊將軀體縱向翻轉,並順勢張開雙腿,在以為要就此著地的瞬間,隻用右手按住地板支撐全身,雙腿水平張開靜止不動。她以這個姿勢前翻,併攏雙腿站起身。


    突然間,水戶野的身體縮成弓形,在膝蓋彎曲的狀態下向後仰。她的背部與頭部都沒有碰著地板,僅靠雙腳腳尖站立。接著像富有彈力的竹子大力彈回一般,身體飛跳起來,同時順勢做出前空翻。在雙腳落地的瞬間,主動倒向地板,然後在背部快貼地時使力抬起雙腿,靠反作用力躍起。利用腳尖抓地,如同翻越般的站起身。


    (插圖085)


    音樂換成別首曲子。水戶野停止跳舞,走向室內角落,拿起保特瓶慢慢飲用,視線轉向天崎的方向。


    「!?」


    兩人四目交會。水戶野當場露出不悅的神情,大步走向音響器材進行了某些操作,震耳的音樂聲停止。


    「妳怎麼會在這裡?」


    水戶野怒視天崎說道。天崎首先點頭致歉:


    「對不起,沒有得到妳的允許就走進來。」


    水戶野一步步走近,很明顯的可以看出她火冒三丈。天崎挺身而出,保護身後的愛。她認為即使挨打也無可奈何。


    「…………是槙島妹啊。妳很礙眼耶,可不可以閃邊去?」


    水戶野看了一眼天崎的背後,憤怒的罵道。天崎低下頭,繼續道歉:


    「對不起,是我強逼她的,請妳不要責怪她。」


    「少囉唆,我不是跟妳說話。槙島妹,妳還不快滾。還有,要是妳敢把在這裡發生的事說出去,可是會吃不完兜著走。」


    「……我、我知道了,對不起。」


    愛一臉恐懼,立刻跑到門前準備逃走,並小聲說:「女神,我們快走吧。」可是天崎卻無意離開。


    「抱歉,我還有事要處理。槙島同學,妳可以自己回去嗎?」


    此外,水戶野似乎也沒有打算讓天崎離去。


    「女神,有空擔心別人,還不如先擔心妳自己啊。槙島妹,我叫妳滾妳沒聽到嗎?」


    愛遭受水戶野怒罵,嚇得魂飛魄散。天崎打開門讓愛出去,並輕拍眼角泛著淚光,一副欲言又止模樣的愛之後才關上門。


    「……首先,我要為擅自闖入一事跟妳道歉,對不起。」


    天崎再次向水戶野道歉,她已經覺悟可能會像上次一樣被踢一腳,或是被甩耳光,但是水戶野卻無視天崎,轉身獨自走向角落,一邊小口飲用保特瓶中的飲料,一邊用毛巾拭去汗水。


    「水戶野同學……」


    天崎追上前。水戶野伸手從放在室內角落的背包內取出全新的t恤,接著脫下身上的t恤。她的t恤似乎吸收了大量汗水,整件衣服吸附在地板上。


    水戶野身上僅著合身的內衣,她用毛巾擦幹上半身的汗水,換上新的t恤,靠牆坐下來。


    「……可以請妳聽我說話嗎?」


    天崎再次對水戶野攀談,水戶野目光朝上——


    「妳很礙眼。」


    不客氣的說道。


    「那好像叫霹靂舞(註:breakdang,街舞的一種)吧?我想你們應該在街上看人跳過。水戶野到國中為止都有參加街舞社團。」


    「霹靂舞,也就是說她是舞者囉……原來這就是她驚人動作的真相。」


    三枝感慨的說道。寺城「嗯」地低聲回應,接著說:


    「不過她與眾不同,同伴都稱她是『天才』。雖然她個頭矯小,對於施力的技巧等等卻是十分機靈。她的舞蹈風格好像是叫做大地板(註:powermover,指霹靂舞中以旋轉動作為主的舞者),擅長使用強而有力的技巧,比方說不斷回旋的舞步之類。」


    「就是像這——樣回轉的舞步對吧。可是,那跟跳躍力有關係嗎?舞者隻不過是在地上跳舞吧?」


    九重躺在床上,揮抬雙腿說道。她的裙子翻起,但刈穀等人別過頭不看。寺城則開口回答疑問:


    「這就不得不說妳孤陋寡聞了。跳舞很要求全身的柔軟度,和身體的彈力有很密切的關聯。妳如果實際看過技術高超的霹靂舞,就會發現他們的肢體動作絲毫不輸給雜技團哩,跳躍力也是高人一等啊。」


    「你剛剛說她參加街舞社團到國中為止,那她現在還有在跳舞嗎?」


    刈穀對比手畫腳的寺城問道。寺城停下動作回答:


    「……其實她的母親未婚。她的父母好像是外遇,而且對方還是在財政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個人以往對水戶野一直視而不見,現在卻突然開始對女兒有了興趣。他要求水戶野就讀本校,也就是山上。後來這個人耳聞她有在跳街舞,就立刻要求她停止,不過水戶野當然不理他。結果,他就使用了很過分的手段。」


    寺城麵色鐵青,刈穀知道這是他真正憤怒時的表情。


    「他做了什麼?」


    九重低聲呢喃,寺城咬牙說道:


    「他動用警力,逮捕了好幾個社上的成員。不是管束喔,是逮捕。然後不知是用什麼理由,讓她常去的舞蹈教室勒令停業,破壞她所有的棲身場所。」


    「…………」


    「結果她隻能聽從素未謀麵的父親指示就讀本校,可是她當時的個性已經相當扭曲了,出席開學典禮時還染了一頭銀發。當時我剛升上二年級,心想本校又來了不得了的家夥,更誇張的是沒有任何老師指責她,這似乎全都是她父親的權力使然啊。」


    「…………」


    「其實關於她國中時的事,我也隻是耳聞,是我們校長告訴我的。她處在孤立無援的狀態,十分辛苦啊。校長拜託我照顧水戶野,我也答應了。畢竟那家夥個性還算簡單易懂,所以我應付得來。」


    寺城淡然說道,可是刈穀、九重、三枝都聽得啞口無言。


    「喂、喂,臉色別那麼凝重啊,我說過水戶野隻算小問題,更棘手的是波佐間啊。」


    寺城的說話聲轉為低沉。


    「老實說,我幫不了他……」


    「波佐間比較棘手?這話是什麼意思?」


    刈穀對寺城問道。在刈穀印象中,波佐間是最成熟穩重的人。他行事低調,不過讓人感覺頗有領袖氣質。可是,寺城現在卻說他很棘手。


    「水戶野是會明顯表露感情的人。雖然她表現的手法很幼稚,可是因為夠直接,所以容易處理。反觀波佐間這個人不苟言笑,我從來沒有聽過他說肺腑之言。他巧妙的戴著麵具待人接物,裝出模範生的模樣,但其實他才是最棘手的。在我看來,他麵臨的問題比誰都還要深刻啊。」


    「這跟波佐間同學家裡的事有關嗎?」


    三枝尖銳的問道。寺城的眼眸一轉,彷彿是要詢問三枝為什麼知道這件事。


    「對不起,這是我在調查天馬財團時偶然發現的,其實我今天就是想向寺城學長確認此事。波佐間同學果然就是馬淵家的人吧?而且還是直係血親。」


    「……是啊,他的母親是馬淵啟助氏的孫女,所以稱得上是直係吧。」


    「啥?」


    九重歪頭問道,似乎聽不懂兩人的對話。三枝操


    作電腦向她解釋天馬財團的由來,以及現在馬淵家不存在於天馬財團,實質掌控財團的是天崎家的人一事。


    「為什麼馬淵家的人會消失呢?」


    三枝搔頭回答刈穀的疑問:


    「在那之前,我必須先說明馬淵家的情況。我記得馬淵啟助先生膝下隻有一子,而那位兒子則育有兩位女兒。因此,馬淵家的人自起初就寥寥可數。其中長孫女馬淵沙羅小姐,和負責天馬財團其中一間公司的波佐間憲一先生結婚,生下了波佐間勝一,也就是波佐間同學。」


    「你調查的真清楚。」


    寺城感慨道。三枝隻淡淡回答:「名人的姓名資料都很好搜尋啊。」


    「接著,關於剛剛刈穀學長的疑問,我以前應該說過天馬財團曾經一度麵臨分裂局麵吧。當時被視為主謀的是馬淵啟三氏,就是波佐間同學的外祖父。」


    三枝在螢幕上開啟數則網路新聞。


    「這場騷動似乎毀了馬淵啟三氏的地位。不過,他拉拔起來的部下還活著,波佐間憲一就是其中之一。可是……」


    本來侃侃而談的三枝,到此突然猶疑起來。刈穀和九重注視三枝,寺城幹咳一聲說:


    「接下來由我來說吧。波佐間的父親憲一先生,在赴往印度出差時,於當地自殺身亡。這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


    九重倒吸一口氣,三枝開啟提示螢幕上的一則網路新聞補充:


    「雖然篇幅不大,不過此事也有被報導出來。當時警方在搜索此案時,並沒有排除他殺或意外的可能性,隻不過最後結論仍是以自殺事件處理,理由是工作壓力過大。」


    「……好沉重的過去啊。」


    九重不再嬉鬧,低聲呢喃感想。刈穀和三枝也不禁感到哀傷。


    「父親過世的事,我是聽波佐間親口說的。他曾說過因為母親還活著,所以要好好孝順母親。可是,他完全沒說到任何跟自殺案有關的詳細情報。不過,這種事本來就隻會想放在心裡吧。」


    寺城沉痛的說道。


    「……波佐間同學是不是很恨天馬財團呢?他父親自殺的原因是因為工作壓力對吧?這樣一來……」


    「唔——」九重苦惱的躺上床,抱住枕頭低吟。


    刈穀和寺城雙手抱胸沉默不語,三枝則是舉手發難:


    「話雖如此,我覺得事情有些疑點啊。」


    「怎麼說?」


    刈穀敦促道。三枝進一步解釋:


    「當時波佐間憲一擔任社長的公司營運狀況良好,沒道理會因為壓力自殺。而且,那間公司沒有小到需要讓社長親自出差到外國,更何況當時憲一先生還帶了幾個部下一起前往印度,這樣不是不合理嗎?」


    「……要說不合理,的確是很不合理。難道是特別的出差嗎?」


    「我想那可能是另一筆收購案。我查過一些資料,以前參與收購事件的企業社長和重要幹部,也都在同一時期前往印度出差。這是非常詭異的偶然啊。」


    「…………」


    刈穀和寺城再度陷入沉默,九重抱著枕頭抱怨:


    「聽起來真讓人厭——惡。」


    天崎被潑冷水,開口不言。水戶野露出冷笑說:


    「我最討厭像妳這種隻會擺出千金小姐架子的人了。」


    「……的確,被妳稱為千金小姐我也覺得無可奈何,但是我並沒有打算倚靠天崎的姓氏生活,也從來沒有擺架子。」


    天崎對表露強烈敵意的水戶野提出反駁。可是水戶野用輕視的眼神仰望她,嗤鼻一笑說:


    「妳那種態度就是擺架子啦。嘴上說著我要拚命努力,靠自己闖出一片天,我看妳是笨蛋啊?我告訴妳,這個世界上,早就有人將軌道鋪好了。我們隻能乖乖的沿著軌道乘行,隻要一脫軌,就會死於非命,根本沒有其他路可走啊。」


    「……我不這麼認為。」


    天崎勉強從幹渴的喉嚨內擠出話來。水戶野露出目中無人的笑容,站起身說:


    「妳明明了解我的意思,卻還故意逞強啊,好可愛——可是真夠礙眼。」


    天崎怒得體溫上升,胸口吸入氧氣,大聲疾呼:


    「我不了解!我也不想了解!天崎的姓氏的確重重地壓著我,但是我可沒有打算要沿著軌道活下去。」


    「好啦、好啦,我聽夠了、我聽夠了。」


    然而水戶野不以為然,藐視般的拍手回應。天崎反射性的回答:


    「妳也不想了解吧,所以才會在這裡……」


    天崎說話有頭無尾,水戶野的目光更加尖銳地追問:


    「『才會在這裡』,然後呢?」


    「…………」


    「快說啊!」


    水戶野逼問,天崎不甘示弱的承受她的視線回嘴:


    「妳剛剛跳的是霹靂舞對吧?可是,霹靂舞並非一個人跳的舞蹈啊。」


    「!!」


    水戶野瞬間舉起手臂,天崎以為自己會被掌摑。


    「水戶野,妳這混帳——!」


    就在這時,一位少年推開門衝進室內。他頂著光頭,麵貌兇惡,且因為衝得太急,煞不住車翻滾了一圈,接著又站起身奔來。水戶野乍舌:


    「又有礙眼的家夥登場了。」


    「妳這混帳!妳對愛做了什麼事啊啊啊啊啊啊?」


    筆直衝向水戶野的少年,遭到她扭轉身子回避,並且被腳絆倒,摔個四腳朝天。少年摔倒在地,撞上音響器材,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慘叫:「我的腰、我的腰,好痛啊!」


    「你、你不要緊吧?」


    天崎奔至少年身旁,她認識此人。少年叫做槙島慎,是愛的兄長,和水戶野同屬二年級。慎扭曲著一張臉,但還是輕輕舉手勉強露出笑容,表示自己沒事。水戶野嗤鼻一笑說:


    「你這個人非常礙眼呢。」


    「可惡啊。水戶野,妳竟敢偷襲我。」


    「搞偷襲的是你吧。是那個死小妹跟你告狀嗎?她膽子可真大,等會兒我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水戶野取下頭巾說道。


    「不是的。」


    突然有新的說話聲傳來,水戶野的表情摻雜了前所未有的苦澀。天崎一邊對慎伸出手,一邊轉頭看向聲音傳來之處。


    「小愛什麼都沒說,這回我們得感謝慎的嗅覺啊。」


    一位肌膚白皙,五官端正的少年站在門旁。天崎也認識這個人,他是波佐間勝一,山上的二年級生。而且,大概也是自己無法逃避的對象。


    「勝一……為什麼連你都來了啊?」


    「水戶野同學,我才想問妳在亂搞什麼?請妳就此停手。」


    波佐間快步走近,按住水戶野的雙肩。水戶野態度驟變,坦率地退至一旁,不過依舊不滿的瞪著波佐間。


    「那個,波佐間同學,我們真的——」


    「天崎同學,請妳今天先回去吧。這所學校不歡迎外人隨便進入,尤其是這棟宿舍。慎,送她出去。」


    波佐間打斷天崎的攀談,斬釘截鐵的說道。他一直麵朝水戶野,沒有看向天崎。慎小聲回答:「好。」後轉而麵對天崎說:「歹勢啦。」


    天崎被慎帶至室外。兩人抵達大樓外側之後,慎開口說道:


    「不好意思。我勸妳還是別跟水戶野扯上關係比較好,因為她是個危險的家夥。在我們之中也隻聽寺城學長和波佐間的話啊。妳就當作今天的事是一場無妄之災,忘掉她吧。」


    「對不起。」


    天崎道歉。槙島不了解她的話中含意,微微歪過頭。


    「我辦不到,我想我一定要跟她做個了斷,因為我不想承認她的想法。」


    天崎緊緊握拳說道。她認為今天前來此處是對的,因為她下定了決心——決定和水戶野正麵對決的決心。天崎原本隻是來詢問水戶野為什麼要在前陣子的階梯賽跑踹自己,但是此行卻讓她收獲不少。


    「可以的話,我想和水戶野同學較量階梯賽跑。」


    天崎說道。與其說她是告知慎,不如說是在對自己宣告。


    「打擾啦。」


    寺城說罷之後就走了。三枝也在說了還會再調查看看就回家去。刈穀走回房間。


    「呣——」


    唯獨九重還賴在床上不走。


    「優子,妳給我回去。」


    「呣——健吾,剛剛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九重躺在床上說道。刈穀拉出椅子就坐回答:


    「還能怎麼處理?當事人神庭不出麵,我們就隻能拒絕。」


    「唔——嗯……你說的沒錯,真傷腦筋啊。」


    九重翻身說道。刈穀心想託這女孩的福,棉被和床單都皺成了一團。


    寺城提出要求,希望再辦一次階梯賽跑比賽,特別是想讓神庭和波佐間對決。


    『從上次的比賽之後,波佐間的樣子就不太對勁,我想這是一個好機會。』


    寺城熱切的說道:


    『波佐間至今成績都很優異,不過絕不會是第一名,頂多拿下第二名,我對這件事也一直很在意。可是,在上次的學力測驗中,他竟然成了第一名。而且還是所有科目均列第一,總和起來和第二名有相當大的差距。他原本一直有所顧慮,但是現在好像打算全力以赴了,我想這應該是因為受了你們的影響。另外,他最近還經常提起神庭這個名字,可以的話,我希望能讓他再跟神庭較量一次。拜託你們。』


    寺城說等跟神庭本人確認過後再回答他即可,就單方麵結束話題,讓刈穀等人沒有機會回絕。可是,神庭現在不但無法奔跑,甚至還有可能就此離開階梯社。


    「……健吾,你之前說瓶蓋跟你是同一種人對吧?」


    九重仰望天花板說道。


    「對。」


    刈穀一邊眺望夜色漸深的窗外風景,一邊回應。


    「……那他應該會回來吧。」


    「我不知道,我覺得他不要回來會比較幸福。」


    「……健吾,你現在很痛苦嗎?」


    「…………天曉得。」


    「…………」


    「…………」


    昆蟲的鳴叫聲從室外傳來。


    兩人沉默不語。


    天崎忙著在走廊玩雜耍,所以不會參選。


    禦神樂重新瀏覽風雲人物的名簿,露出微笑。她用黑色的簽字筆劃去天崎泉的名字。


    見城原本就根本不是對手,而且她最近好像交了男朋友,男性票一定會減少,就算參選也不足為懼。


    見城遙的名字也被劃去。


    神庭美冬……還有這號人物啊,記得她是神庭的堂姊。如果她參選,說不定情況會變得十分危險,所以還是請神庭同學加以牽製吧。隻要在星期一使出最後一步,應該就沒問題了。


    禦神樂在神庭美冬的姓名上甩動筆桿。然後從椅子上站起,走到床邊坐下,拿起手機。


    (還有其他該布的局嗎……)


    禦神樂臉頰貼著手機思索,接著想起一事。


    「嗯,這麼久沒碰麵了,打個電話也沒什麼不好吧。」


    她按下懷念的電話號碼。待機鈴聲響過三次之後,聽到對方變得少許成熟的聲音。


    「勝一,晚安,好久不見啦。」


    禦神樂刻意用嗲聲問好。可以想見接電話的波佐間正在皺眉,一臉受不了的模樣。


    『禦神樂同學,請妳別用惡心的聲音說話。有何貴幹?』


    「咦,沒事不能打給你嗎?」


    『我想我們的交情沒有那麼深吧。』


    「真傷人,久違的青梅竹馬回來找你耶。」


    『歡迎回國。』


    「謝謝。勝一,我回來啦,你最近過得好嗎?」


    『……目前還算不錯吧。』


    波佐間的語氣帶有迷惘,禦神樂好奇的詢問:「喔?」


    「隻說『目前』也太保守了吧,這樣你要怎麼為馬淵家洗刷前恥?」


    禦神樂嚐試刺激波佐間,他立刻回答:


    『禦神樂同學,妳最好早點改掉這種態度。』


    波佐間的反應依然認真。禦神樂忍住不笑,繼續說道:


    「勝一,你幹嘛這麼生氣啊?聽起來很沒餘裕呢。」


    『……妳說的對,我現在正在賭博,所以可以請妳不要幹擾我嗎?』


    波佐間的答案讓禦神樂興致勃勃地繼續追問:


    「賭博?跟誰啊?你們是賭什麼?對方太傻了吧,竟然要跟你賭。怎麼可能贏得過你啊?」


    『那可不一定,神庭同學是很強的……而且,正確來說,這是我跟自己的賭注,是我擅自開始的賭局。』


    禦神樂不禁驚訝,為什麼他的名字會出現在這裡?


    「神庭同學?你是說本校的一年級生吧?我跟他同班耶。」


    禦神樂為了確認,刻意說出實話。說時遲、那時快,話筒清楚的傳來波佐間嚥下一口口水的聲音。


    『禦神樂同學,請妳不要多管閒事,尤其是絕對不要說出關於我家的事情。』


    波佐間的語氣強硬,他很少會有這種反應。禦神樂心滿意足地溫柔回答:「放心吧,我對他沒興趣。」波佐間雖然半信半疑,但是沒有再多說什麼。


    「那麼,再見啦。」


    『……嗯,再見。』


    通話結束。禦神樂立刻回到桌前,在名簿下方寫上新的名字。


    「神庭幸宏」


    (嗯,看來計畫要變動。)


    禦神樂忍不住笑出聲。


    早點讓他淪陷吧,這麼有趣的棋子還是首次見到呢。訂立周密的計畫讓他成為我的忠犬,再陪他嬉戲吧。這樣真是太棒了。


    她哼起歌,並且像手握指揮棒般的揮舞簽字筆。


    越來越有趣啦。


    禦神樂愉快的在房間訂立未來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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