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偏偏在這種時候。


    幸宏感覺雙腳好沉重,氣喘籲籲。原本以為身體馬上就會恢複,可是不管過了多久,雙腳還是依舊沉重,而且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覺得連蹲下都很痛苦,隻能靠上牆壁,無力地坐下。他將雙腿癱在地板上,吐出白色氣息。倚靠的牆壁十分冰冷。


    四下空無一人。校內應該仍在繼續階梯社與“階梯社包圍網”的戰鬥,但是他聽不見一點聲音。


    孤零零一人。


    直到不久之前,還有三島在身旁。可是因為自己逞強,讓她也離開了。她現在應該抵達終點了吧。


    ……糟透了。


    幸宏回想和三島的比賽。打從一開始,自己就太不應該了。那是一場很差勁的比賽。


    從田徑專用運動場到正門為止,幸宏大幅領先。他向側邊小跳步,行雲流水般觸擊正門,再敏捷地折返。除了三島之外,連廣播社的攝影機也跟不上他的腳步。幸宏奔回原路,衝上斜坡。他在途中與三島擦肩而過。三島看起來並不焦急,維持標準的奔跑姿勢衝刺。


    盡快讓比賽結束吧。


    幸宏從第一校舍玄關進入校舍。換穿室內鞋之後,在走廊上奔跑。由於隻要走最短路線抵達終點即可,因此他先在一樓走廊直進,然後穿過販賣部,從位於東北方角落的階梯奔上四樓,不斷施展v字轉彎泄憤。


    “!?”


    當他從三樓衝上通往四樓的樓梯間時,仿佛看到了什麽東西。那東西立刻逃向樓梯間的陰暗處。他急忙追趕,繞過樓梯間,可是四樓走廊空無一物。


    又被它逃了嗎……


    幸宏內心感到疑問,可是沒有停下腳步,繼續跑進新校舍a大樓。一進到大樓,立刻在走廊左轉,然後從角落的螺旋階梯奔上至四樓。因為是螺旋階梯,所以沒有機會使用v字轉彎;但是他知道劃出圓弧過彎會比直線衝上樓還快,因此在轉彎時運用單腳過彎的折返技巧。抵達四樓後,即刻朝北方奔跑,前往第二校舍,不一會兒就奔至直線穿廊。


    跑得很順利,再來隻剩下第三校舍的階梯要克服。


    幸宏進入第二校舍後立刻左轉,然後跑到西南方角落再向右轉。


    “!”


    就在距離轉角一步之處,幸宏突然將身體向左傾倒。他整個人摔倒,而且無法順利伸手撐地,直接摔得在地上翻滾。滾了一圈之後,後背撞上牆壁。


    “對、對不起。”


    手拿攝影機的女同學站在轉角,嚇得動彈不得。她身上製服的緞帶顏色是綠色,是一年級生。她和一直拍攝幸宏的廣播社員並非同一人,大概是原本的社員追不上幸宏,所以請學妹趕到現場繼續拍攝吧。


    “對不起,你沒事吧?那個,都怪我太慌張,才會……”


    “沒關係,我沒事。對不起。”


    幸宏舉手對快被嚇哭的廣播社員示意沒事,然後站起身,繼續奔跑。剛剛撞牆的後背也不覺得痛。跟痛楚比起來,他更驚訝自己的反應竟然這麽遲鈍。這種小意外以前不知成功回避了多少次,可是剛剛卻躲不開。


    真奇怪……身體沒有那麽疲累啊。


    然而答案很快就造訪了。


    “!?”


    當幸宏進入從第二校舍通往第三校舍的直線穿廊時,雙腿突然一軟。他感覺兩腿變得相當沉重,當場雙手著地,趴了下來。


    心髒就像傳達災難的鍾聲一般,開始怦通怦通地急促跳動。不,奔跑時的心跳也一直是這種速度。現在隻不過是因為突然停下腳步,而且又趴在地上的關係,所以才會突然有所感覺吧?


    幸宏立刻吐氣。一陣陣心跳從胸口湧上,向上竄至他的太陽穴。他覺得頭好像被輕輕綁住,伸手撐住地板的雙臂正微微顫抖。


    “啊!”


    背後傳來慘叫聲,剛剛的少女跑了過來。幸宏還來不及說話,她就喊叫“學、學姐!”,不知跑哪兒去了。


    ……本來想告訴她不要緊的。


    幸宏拚命調整呼吸。甩甩頭,汗如雨下。臉好燙。


    “神庭同學?”


    聽見奔跑的腳步聲,這回出聲叫喚幸宏的人是三島。她跑到兩手撐地跪下的幸宏身旁,蹲下身子。三島把手伸向幸宏後背,幸宏立刻反射性地揮手撥開,表示拒絕。


    “三島同學,我沒事。隻是稍微……沒有分配好……體力而已。而且現在……還在比賽途中啊。”


    幸宏沒有麵對三島說話。“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說這些!”三島叫道。“廣播社的人呢?”她環顧四周之後詢問。幸宏回答:“她好像去向社團學姐求救了。”


    “馬上……就會有人來……幫忙了。你先走吧……這是好機會啊。”


    幸宏強顏歡笑,仍舊沒有麵對三島。


    “這哪是什麽好機會啊!我要留在這裏陪你!”


    三島頻頻環顧周遭,似乎在找尋會不會有人偶然經過。幸宏搖了搖頭,依然汗如雨下。


    “三島……同學……你先走吧。不要……管我。”


    “神庭同學,不要說話了。你這樣子很辛苦吧?要不要躺下來……流汗流成這樣……”


    三島又打算伸手觸碰幸宏,幸宏再度撥開她的手。


    “神庭同學……”


    三島的聲音有些寂寞。幸宏低著頭說:“快走吧。”


    “我怎麽可以——”


    “我們……還在比賽啊,三島同學!”


    強硬的呐喊,然而三島依舊不為所動。幸宏見狀,終於抬頭麵對她。


    三島的臉上露出畏懼的神色。幸宏現在的表情一定很悲慘吧,而且那並非受疼痛折磨的表情。


    而是對接近他的一切,展露敵意的臉孔。


    活像一匹受傷的野獸。幸宏發現自己還能冷靜地思考這件事。比賽是不需要同情的。弱肉強食,那就是我們的世界,所以才會稱之為“不歸路”。能夠理解這種感覺的人,一定隻有自己和他。


    “去吧,不用管我了。”


    幸宏仿佛是從緊咬的牙根縫隙中,勉強擠出聲音。三島稍微移動身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後退數步。


    然後她往第三校舍跑走。她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後變得完全聽不見——


    幸宏成為孤單一人了。


    沒錯。說穿了,人本來就是孤獨的。大家都自私自利地活著,不可能完全理解別人。我們本來就是無可救藥地孤單,不該去期待能得到任何人伸出援手。


    尤其是像幸宏這樣,生存在扭曲世界的人。隻能將“衝動”發泄於與同類的競爭,永遠也無法被人理解。


    為什麽會感覺呼吸這麽困難……為什麽會活得這麽痛苦?


    幸宏聽見腳步聲。看來廣播社員終於來了。還是說,她去請老師來幫忙?幸宏希望可以將自己不堪的模樣,暴露在禮堂所有人麵前。


    “神庭同學,對不起。那邊沒有人在,所以我最後隻想得到這個方法。”


    清涼的觸感抵上額頭,是濕毛巾。一條濕毛巾溫柔地拭去幸宏臉頰、脖子等處的汗水。


    他抬頭看向聲音的主人,發現是三島。她的眼眶微微泛紅,手拿濕毛巾輕觸幸宏。然後濕毛巾再度抵上他的額頭。


    “……為什麽?”


    急促的呼吸逐漸恢複正常,本來壓迫太陽穴的痛楚也消失無蹤。


    “為什麽你現在還要來幫我?”


    “對不起,是我來遲了。可是我不會丟下受苦的神庭同學不管。我隻是因為一個人力不從心,才想去找人來幫忙,隻不過都沒看到人……”


    “我不是說這件事。”


    幸宏忍不住將壓抑在內心的黑色情感說出口:


    “我是說今天的事情,‘階梯社包圍網’算什麽啊……”


    三島的手停止動作,注視幸宏。


    “我今天本來要和刈穀學長比賽,是最重要的日子。可是這場騷動讓比賽泡湯了……為什麽要阻擾我?吉田和渡邊或許隻是覺得好玩吧。我們至今的確做過許多給大家添麻煩的事,可是為什麽……”


    連三島同學也要參加這場騷動?


    隻有這句話,幸宏忍住沒說出口。可是自己現在的眼神一定在責備她。


    “……阻擾啊。”


    三島緊握胸前的毛巾。她看起來像是在忍耐什麽,然後突然站起身,將毛巾扔向幸宏。


    “原來你是這麽想的……真的和小夏老師說的一樣……你太任性了。”


    幸宏抬頭看向三島。她緊緊抿唇,眼瞳深處逐漸湧現光芒,開口說: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煩惱什麽。因為你自己不說,所以我也無從了解起。而且就算你說了,我也不一定能理解。我認為每個人都會有有口難言的心事,因此不會強硬過問。但我還是會在意啊!就算你叫我別管,我也還是在意。如、如果彼此是朋友,那更是會如此吧!”


    三島使力閉上眼,強忍住嘴唇顫抖。恢複平靜之後,她又繼續說:


    “吉田同學和渡邊同學也不是隻覺得好玩!是因為、是因為你很不對勁,所以才會這麽做。小夏老師和禦、禦神樂同學其實也一樣!大家都很擔心!雖然我們覺得自己可能是多管閑事,可是仍舊很努力地思考要怎麽做。或許我們永遠不清楚你的想法,也無法理解你,但是我們覺得自己或多或少能幫上一點忙,或者是能給你一些啟示。學長、學姐們也是看在最後的份上,大家都……大家都……”


    三島似乎無法止住情緒,轉過身子。“算了。”她喊道。


    “現在還在比賽吧?我要先走了。我會跑到終點,到時就是你輸了!”


    三島往第三校舍奔跑,就此消失無蹤。


    “…………”


    三島的一言一語,逐漸滲透幸宏內心。


    起先幸宏還不明白三島的意思,很疑惑她為什麽要突然說這些。


    然後內心緩緩浮現一種可能性,那是一種他至今從未考慮過的可能性。因為那對他來說太自以為是了。


    可是,當他內心認為那就是事實真相的時候,陽光一口氣射入走廊的窗戶。


    幸宏站起身,打開窗戶。他探出頭仰望天空。寒冷的空氣讓他感覺很清新,天空一片蔚藍,沒有一朵烏雲。


    晴空萬裏。


    雖然太陽有些西沉,但是天空呈現一片湛藍。


    幸宏伸手按住窗緣,伸展阿基裏斯腱。他轉繞腳踝,開始做伸展運動。剛剛快要喘不過氣來的呼吸也恢複正常,本來沉重的雙腿感覺十分輕盈。


    他看向通往第三校舍的路途。想要前往屋頂就必須經過北側的階梯,所以三島現在應該繞進校舍,正準備登上階梯吧。


    情況很危險,不過——


    幸宏關上窗戶,深呼吸一次。


    “各就各位。”


    蹲下準備起跑。


    “預備。”


    吸一口氣。


    “開始!”


    幸宏飛奔出去,進入第三校舍後立刻向右轉。奔過半圈呈矩形的校舍後,登上位於北側的階梯。他大力抬腿奔跑,盡可能多跨過一段階梯。在樓梯間使用v字轉彎,然後馬不停蹄地奔上下一道階梯。抵達二樓,可是沒有見到三島的身影。


    “?!”


    幸宏轉彎繞過樓梯間奔至三樓,這時他聽到了三島的腳步聲。看到她的背影正要繞過通往四樓的樓梯間,幸宏更加快了步伐。


    三島也察覺幸宏出現,一邊在四樓走廊轉彎,一邊回頭看。幸宏感覺她的臉突然逼近。不,是因為自己突然加速衝刺的關係。兩人幾乎同時踏上通往屋頂的階梯,然後要在樓梯間過彎時,幸宏已經完全超越三島。


    “呼。”


    吐一口氣,仰望通往屋頂的大門。門扉正敞開著,幸宏一口氣穿越鐵門。


    抵達室外的瞬間,強風立刻從側邊襲來。幸宏張開雙手感受強風,然後漸漸放慢速度,慢慢繞著屋頂奔跑。


    “呼……呼……呼……”


    三島也抵達屋頂,同時門邊出現手拿攝影機的廣播社員。是他將門打開的嗎?


    “……呼……神庭同學,你跑得好快喔。想不到會在那裏被超越。”


    三島朝幸宏走近。“對不起。”幸宏舉起單手致歉。


    “你沒有必要為這道歉啊。”


    “嗯,不是的,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不過也對,我應該說謝謝,而不是對不起。”


    幸宏說罷,三島頓時呆住,接著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急忙離開他身旁。


    “我以為沒有人能理解我的心情。”


    幸宏對三島的背影說:


    “因為得不到理解,所以我希望大家別管我。與其聽別人說風涼話導致不高興,倒不如什麽都不聽。我是這麽想的。”


    三島停下腳步,依然背對幸宏。


    “可是我發現我沒必要否定大家關心我的事情本身。如果我站在相反的立場,肯定也會做出同樣的事。一邊擔心自己是否多管閑事,一邊堅決地想為吉田和渡邊、或是三島同學做些什麽。”


    幸宏對三島的後背輕喚:


    “三島同學,謝謝你。剛剛你沒有說自己的名字,但是我想你,那個,應該也是為了我而參加包圍網吧?謝謝你,我覺得我好像清醒過來了。”


    “哇——你真自戀!”


    三島轉過身,露出壞孩子般的表情,綻放微笑。


    “你這自戀狂,竟然真的以為大家都這麽愛你啊。”


    幸宏張開雙臂,再一次看向無限蔚藍的天空。天上真的一朵雲都沒有,呈現一片湛藍。


    “你好像想開了?”


    三島詢問,幸宏點頭回答:


    “嗯,我現在覺得很舒暢,所以想要趁現在和刈穀學長比賽。”


    “現在嗎?你的身體不要緊吧?”


    “不用擔心。我真的沒事,因為我平常就有在鍛煉啊。反而是疲勞會在明天湧現,所以現在比賽比較好。”


    “這樣啊。啊,對了,這個給你。”


    三島跑到階梯出入口旁邊的外牆,將一個貼有膠布的大型信封拿過來。


    “這是罷免請願書,是正本喔。”


    “難道一開始就決定由三島同學保管正本嗎?”


    幸宏接下請願書詢問。三島歪過頭回答:


    “當我參加時還沒有決定。可是後來大家認為該交給和神庭熟識的人保管,所以我就毛遂自薦了。”


    三島走向屋頂角落,從南側的鐵網眺望校舍群。幸宏站在她身旁,一同眺望校舍,並問起心中一直在意的事:


    “所有參加‘階梯社包圍網’的人都是為了我嗎?”


    “嗯——這我就不清楚了。我想吉田同學和渡邊同學參加的理由應該和我不同,還有禦神樂同學應該也有她自己的目標吧。所以照這樣看來,大家可能都有各自的理由。”


    “是嗎?說的也是。”


    “因為階梯社總是很出風頭啊?你們可以說是這一年來的焦點呢。所以三年級生的前輩大概也想在最後和階梯社成員一起遊戲,以此作為紀念吧?”


    “隻為了這個目的,就不惜自稱‘階梯社包圍網’嗎?”


    “因為這種事情要是直接說出口,很難為情嘛。”


    幸宏苦笑。的確,這種事大概很難直接說出口吧。畢竟階梯社是會給大家帶來困擾、沒有得到學生會認可


    的社團。


    “對了,謝謝你的毛巾。它讓我活過來了。”


    幸宏從運動外套的口袋內取出毛巾,還給三島。


    “那我要走了,我還得去向一些人道謝。”


    “嗯……神庭同學。”


    “嗯?”


    三島轉過身。她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是又搖搖頭回答:“沒什麽。”


    “你已經做出決定了吧,要加油喔。”


    “謝謝,那我們待會兒見。”


    “嗯。”


    幸宏在三島的目送下,離開屋頂。


    有些話必須要先告訴他們。


    幸宏衝上社團大樓的階梯,迅速前往學生會室。當他門開到一半,屋內就傳來兩個人的笑聲。


    ““哇——哈哈哈哈哈哈!真虧你能抵達這個地方!勇者神庭幸宏!不過你有辦法打倒身為幕後黑手、同時也是最大勁敵的我們嗎?””


    幸宏頓時啞口無言。他的麵前是學生會長的辦公桌和椅子,而桌椅旁邊,是披著同一條暗色布簾的吉田和渡邊。布簾上被開了幾個洞,露出了這兩人的臉和雙手,四條手臂不規則地扭來扭去。


    “……你們在玩什麽把戲?”


    幸宏忍不住吐槽,吉田透過眼鏡釋放出他銳利的目光。


    “終於來到最終決戰了,神庭!你贏得了變成完全體的我們嗎?”


    “這裏的比賽項目是女神猜謎!我們接下來會問你關於女神各式各樣的問題!而你必須逐一回答!”


    渡邊笑容滿麵地解釋比賽規則。附帶一提,他在說話的時候,雙手仍然不停地扭動,令人感覺莫名惡心。


    “那麽首先是第一題!冰之女神神庭美冬的三圍是多少?請你明確地回答!”


    “我已經拿到罷免請願書的正本了啦。”


    ““嗚哩?””


    幸宏出示信封。然後兩人同時發出詭異的慘叫,手臂也停止扭動。


    “不說這個。吉田、渡邊,今天很謝謝你們,同時也跟你們說聲抱歉。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好朋友,往後也請多多指教。”


    “啊,嗯。”


    “好。”


    看到幸宏低頭道謝,身披暗色布簾、怪模怪樣的吉田和渡邊也跟著點了點頭。


    “那麽我先告辭了。啊,你們知道禦神樂同學在哪裏嗎?”


    “我隻知道她的崗位是第三體育館的武技場……”


    “謝謝。那我走啦,今天真的很感謝你們。”


    幸宏說罷,轉身離開學生會室。當他踏出走廊時,屋內兩個披著布簾的人衝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腳踩到布簾了,他們在闖出門口時摔了一跤。


    “等、等一下,神庭!拜托你至少回答我們剛才的問題!”


    “我們本來想假借猜謎的名義,打探有關女神的秘密情報。要是你就這麽走了,我們精心策劃的作戰不就白費了嗎?”


    “求求你,神庭大人——!”


    “請你行行好——!”


    幸宏聽見背後傳來兩人的哀號聲,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兩人真是死性不改。


    幸宏一邊在走廊奔馳,一邊回憶學期開始時,與吉田和渡邊邂逅的經過。當初在班會時間做完自我介紹後,大家發現同一個班級裏竟然有三個人的名字都念作yukihiro{注:神庭幸宏,吉田行佑、渡邊雪比呂,此三人的日文名字部分發音都是yukihiro},還因此鬧出了一點小笑話。


    之後吉田和渡邊就跑來向幸宏打招呼:


    “既然我們都是yukihiro,那就好好相處吧。”


    “我看也差不多快終局了。”


    “果然分先是贏不了你的,早知道應該要求你讓個兩子才對。”


    “你別說笑了,刈仔。要是讓你兩子,我就輸定了。”


    “少騙人了,你就算讓我三子也是綽綽有餘。”


    刈穀和遊佐正在進行圍棋對奕。雖然刈穀至今都沒發現,不過原來圍棋社的社辦確實存在於社團大樓內。據說這個地方原本是倉庫,是遊佐動用學生會長的權限,將它作為圍棋社社辦使用。但是隻要遊佐一畢業,這裏又會變回以往的倉庫吧。遊佐就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中,好整以暇地等待刈穀到來。


    “這次的騷動,你好像完全沒有涉入。”


    “是啊,畢竟我都離開學生會了,行事總想低調一點。”


    “即使如此,你還是以圍棋社的身份參加了包圍網啊?”


    “因為我希望留個紀念嘛。我也想和階梯社玩玩,當作是畢業紀念。”


    遊佐笑眯眯地下了一顆白子,接著刈穀也下了一顆黑子,並回了一句:“到目前為止,你玩得還不夠嗎……”


    “嗬嗬嗬……那你呢?要麵臨終局了嗎?”


    “……就看那家夥的造化了……我認輸。”


    在進入收小官階段前,刈穀就投降了。雖然遊佐說“讓我們比到最後嘛”,可是刈穀依然站了起來。


    “怎麽了?”


    “為了慎重起見,我還是要去一趟。”


    “今天你們兩個都很累了吧?”


    “我不要緊,神庭也不會因為這點程度就跑不動。至少他的身體沒那麽虛弱。”


    刈穀轉過身麵對出口,此時遊佐對他說了一句話:


    “刈仔……這段歲月,我覺得很愉快。”


    “……嗯,我也是。”


    說完,刈穀朝著決戰之地奔馳而去。


    進入第三體育館後,幸宏就一直線朝武技場前進。他拉開木製的拉門。雖然武技場有著古色古香的外觀,但是整體的構造卻是現代化建築。拉門很平順地開啟,在由榻榻米鋪成的空間內,有一名身穿白色道服配上黑色劍道褲的少女正坐在那裏。


    “禦神樂同學。”


    幸宏叫了少女一聲。原本像是在閉目養神的禦神樂緩緩地睜開眼睛,抬頭望向幸宏。禦神樂伸出左手,按在兩膝之前的榻榻米上麵,然後右手也做出相同的動作。兩手形成一個三角形,朝幸宏行了一個禮。她在鞠躬時,背部依然打得直挺挺的,視線也沒有朝下,仿佛仍然在盯著幸宏。約過了兩秒之後,禦神樂抬起頭來,相繼收回右手和左手,接著再度抬頭正視幸宏。


    幸宏吞了一口口水,但這並不是因為他太過緊張。


    總覺得……她好美啊。


    禦神樂穿著道服正坐在榻榻米上,給人一種冰清玉潔的感覺。“打擾了。”幸宏向她點頭示意,接著踏上榻榻米,向前走了幾步。此時後方的拉門也逐漸關上。


    當拉門完全緊閉的同時,禦神樂的身體動了一下。幸宏見狀停下腳步。


    禦神樂墊起腳尖、弓起膝蓋,身形一轉,對幸宏擺出側身的架式。


    “……呃,禦神樂同學?”


    “你應該知道事情為什麽會演變成這樣吧?”


    禦神樂用堅定的眼神注視幸宏,開口詢問。幸宏不禁羞澀地笑了。


    “該怎麽說呢……我好像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


    “你說得沒錯,神庭同學。就是因為你太不中用了,階梯社才會麵臨這樣的危機。當初我接受擔任副會長一職時,曾經說過:‘你有一點空隙出現,我就會從你手中奪走學生會。’而你這個學生會長現在讓我看到這麽大的空隙,所以我實踐當時的宣言,篡奪學生會了。”


    “…………”


    “好了,你要怎麽做?你讓事態惡化至此,該不會連一點想法都沒有吧?假如你還不改變自己,縱使這次的騷動平息,往後依舊會不斷上演相同的戲碼。為了不讓這種事情發生,你覺得你該怎麽做才好?”


    “…………啊!原來如此。”


    幸宏擊掌,想起剛剛和三島的對話。原來這兩個人在細微的部分,有著不同的思慮。


    “你說得對。”


    幸宏邁開腳步,朝禦神樂走近。禦神樂則是維持側身的架式跪坐在地上。如果禦神樂想要將幸宏摔出去,大概易如反掌。但是幸宏並不害怕。他在禦神樂麵前停下腳步,並且跪下正坐。此舉讓禦神樂的眼瞳微微閃爍。


    “禦神樂同學,謝謝你。”


    幸宏模仿禦神樂剛才的動作,兩手擺出三角形,低下頭行禮,並在心裏頭數了兩秒後才抬起頭來。禦神樂沒有任何動靜,不過可以感覺得到她似乎有點困惑。


    “……是嗎,看來你終於明白了。從現在起你要改變心態,專心投入學生會的——”


    “從現在起我會改變心態,努力顧全階梯社和學生會雙方!”


    幸宏打斷禦神樂說話,斬釘截鐵地宣誓。禦神樂瞪大眼睛,啞口無言。幸宏則保持坐姿靠近禦神樂。


    “所以往後也請你這位副會長適時給予我協助了。我一定會更努力兼顧階梯社和學生會!經過這次的事件,我才了解到階梯社和學生會對我來說都相當重要!禦神樂同學,這都要歸功於你!”


    “等一下!”


    禦神樂伸手阻止幸宏繼續說下去,她的臉上出露出了少見的焦慮神情。


    “這樣一來不是和以前一樣嗎?所以我才說你必須要改變——”


    “絕不一樣!我的心態確實改變了。我變得更喜歡這所學校,以及和我一起度過校園生活的人們!所以我發誓,一定會顧全階梯社和學生會雙方!”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禦神樂的聲音近乎慘叫。接著她像是察覺什麽一般,突然睜大雙眼。


    “難不成是三島同學對你說了什麽嗎?還是那對笨蛋二人組?我先聲明,我——”


    “禦神樂同學,你聽我說。三島同學和吉田他們或是其他人,都沒有告訴我什麽。廣義來說,三島同學的確給了我一點提示,不過她並沒有明確告訴我。”


    幸宏再度打斷禦神樂的話:


    “禦神樂同學希望我辭退階梯社,專心致力於學生會吧?吉田和渡邊也是基於某種目的才行動的。仔細想想,所有參加‘階梯社包圍網’的人,都有各自的目的。換句話說,沒有人是真心想要擊潰階梯社、也沒有人是真心想罷免我的。他們大概隻是想留下最後的回憶,或是想當作紀念,才陪我們玩了這場遊戲。明明是‘畢業生歡送會’,結果反倒讓三年級生的學長、學姐們陪我們玩,我真是個不可靠的學生會長啊。”


    幸宏輕敲自己的頭,禦神樂“唉……”地歎了口氣。


    “……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咦?”


    “我想那就是你的特質吧。沒有人會特地為了討厭的對象,大費周章地引發騷動。本來我把‘階梯社殲滅作戰’的計劃發送給各社團時,心想頂多隻會有十個社團參加,沒想到所有收到計劃的社團都踴躍報名。起初我以為大家真愛搞怪,可是當召開作戰會議時,才發現原來大家是各懷鬼胎。沒錯,事實如你所說,沒有一個人是真心想要搞垮階梯社,或是想罷免學生會長。他們隻是想在這個學年度的尾聲、還有三年級生是為了在學校留下最後的紀念,才會想和階梯社、和你……盡情地玩一場。”


    雖然幸宏已經預料到事情緣由了,但是親耳聽到禦神樂的說明之後,他的胸口依舊感到澎湃不已。這一年來邂逅的人們,一一浮現在他的腦海。


    “神庭同學,你和我心中理想的學生會長形象差很多,但你肯定也是一種最理想的學生會長。所以我才希望你能辭退階梯社,專心致力於學生會,這是我的真正心意。如此一來,你也可以不必再為階梯社的事情痛苦煩惱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禦神樂的這番話令幸宏相當感動。雖然感動,卻不能依附於她的建議。幸宏再次對禦神樂低頭。


    “我由衷地感謝你,謝謝。不過,我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你要去哪裏?”


    “我和刈穀學長約好了要一決勝負,我現在就要去和他對決。”


    “太亂來了!你和刈穀學長的體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吧?”


    “我不要緊,刈穀學長也不會因為這點活動就跑不動了,我們平常也有在鍛煉身體啊。更何況,正因為是現在,所以我才非去不可。我覺得非得現在對決不可。”


    說著說著,幸宏便站了起來,禦神樂也跟著迅速起身威嚇:


    “隻要我有心,立刻就可以把你摔得不省人事,讓你去不成喔!”


    幸宏露出微笑。


    “你辦不到的。”


    “我辦得到!如果你小看我的實力——”


    “你辦不到的。我事先做過一點功課,對沒有敵意的人出手,不是違反合氣道的理念嗎?擁有合氣道初段證書的禦神樂同學,不會做出那種事。”


    “…………”


    禦神樂頓時張口結舌,呆若木雞。幸宏第一次看到禦神樂露出這種表情,覺得自己好像賺到了。


    “那麽再見囉。”


    對禦神樂行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後,他轉身離開武技場。


    刈穀學長,你應該會來吧。


    接著幸宏便朝著決戰之地奔馳而去。


    拉門關上後,武技場又恢複為一片寧靜。禦神樂從側身的姿勢回到正坐,輕輕吐了一口氣。她刻意抬起垂得低低的頭,然後行了一個禮。隻是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是在對誰行禮。


    幾次深呼吸後,她緩緩地站起身,確認牆壁上時鍾的時間,“畢業生歡送會”也差不多要閉幕了。從他那副德行看來,自己有必要主動去禮堂宣告活動結束。


    “唉……”


    禦神樂歎氣、搖了搖頭,拚命想要甩開腦中不明就裏的煩惱。然後她又“唉……”地歎了一口氣。


    除了那些事之外,不是應該還有更重要的話想告訴他嗎?


    禦神樂的心裏出現這樣的聲音,她又再次搖了搖頭。


    她走到武技場出口,然後右轉對神龕鞠躬行禮。低下的頭沒有馬上抬起,反倒是閉上了雙眼。她決定在取回平常心前,要一直保持目前的姿勢。


    “打擾了——”


    就在此時,有人打開背後的拉門。對方含蓄地打招呼。禦神樂為了掩飾內心的動搖,先緩緩挺起上半身,才轉過身去。出現在麵前的是三島。她打量著禦神樂的模樣誇讚:“哇,真是有模有樣。”


    “有什麽事嗎?神庭同學已經離開囉。”


    禦神樂迅速擺出一本正經的表情。“啊,嗯。”三島點點頭說:“他應該是去比賽了吧。”這句話和三島說話時的表情,令禦神樂的胸口隱隱作痛。三島知道神庭要做什麽,而且接納了他的作風,這一點令禦神樂覺得頗不甘心。


    “那、那個……你要不要一起去看比賽?我是來……邀請你的。”


    三島緊張地不停搖晃身體,吞吞吐吐地說。禦神樂歪過頭,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問這些。如果她想要看神庭同學賽跑,大可自己一個人去看,沒有理由邀約自己。她對那種比賽沒興趣,更何況她還有工作,必須以學生會副會長的身份,代替會長宣告“畢業生歡送會”落幕,沒那個閑工夫去看階梯賽跑。


    沒錯,沒那個閑工夫。


    “我很感謝你的邀約,不過我還有工作要做。”


    所以她婉拒三島,這是正確的決定。明明是正確的決定,但是內心為什麽會感覺一陣刺痛呢?


    “是、是嗎……真遺憾……”


    三島再度表露出緊張的態度。禦神樂對她的言行舉止感到一股無名火,反問:“


    遺憾?”她的聲音已經充分表達情感,所以沒有必要多加解釋。然後禦神樂穿過三島身旁,打算盡快返回禮堂,可是三島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臂。禦神樂轉過頭去,隻見三島一改剛剛緊張的態度,雙眼閃耀光芒。


    “我當然遺憾啊。我以為我們好不容易才站在同一個起跑點,可是你卻想逃避。”


    “!”


    禦神樂注視她的雙眸,臼齒“喀”地作響。她在不知不覺中緊緊咬牙。


    “禦神樂同學,你不要隱瞞自己真正的心意,故意裝出不痛不癢的模樣,這樣一點都不帥氣啊。你喜歡神庭同學對吧?那就和我一起去看比賽!絕對不能不去!或許我們根本幫不上忙,但是一定得要見證比賽到最後才行!”


    禦神樂反射性地自三島的手中掙脫。她退後一步,注視三島——不,是怒瞪三島。


    “……你、你也喜歡神庭同學吧!可是卻來邀約我,你有病嗎!你幹嗎對情敵這麽親切啊!別裝乖好不好!”


    禦神樂破口大罵。她按捺不住怒氣咒罵三島,甚至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吃驚。可是看到眼前三島的神情,禦神樂更是驚訝。


    她在微笑。


    “你總算承認了。”


    三島笑著,臉上表情好像計劃成功一樣。禦神樂感覺臉頰羞得通紅,退後兩步。接著三島見狀,向前兩步。


    “你說得對,為情敵加油一點意義都沒有,所以我要走了。這樣一來我就領先一步,不,是大幅領先囉。”


    說罷,三島轉身離開,往走廊邁步。禦神樂看著她的背影。


    “真是多管閑事……”


    禦神樂喃喃說著追上三島。她快步前進,途中超越三島。三島也立刻追上她,重新超前。接著她更加提升速度,再次超越三島。到此三島開始奔跑,衝到禦神樂前頭,而禦神樂也不甘示弱,拔腿向前奔馳。


    最後兩人都開始全速奔跑。她們跑到室外,朝新校舍研究大樓前進。迎麵吹來的風有些寒冷,可是很舒服。腦中不明就裏的煩惱一掃而空,現在單純覺得舒爽暢快。禦神樂一邊奔跑,一邊仰望湛藍的天空。


    “是啊,我喜歡他。很喜歡,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喜歡。”


    她悄悄說道,不知道身旁的三島有沒有聽見這句話。


    禮堂內的熱度開始漸漸冷卻。


    當幸宏衝至第三校舍屋頂時,禮堂內的瘋狂程度達到最高潮,掌聲如雷貫耳。“這一幕讓我很懷念。”加藤感慨萬千地這麽說,然後提起六月在學生集會所播放的vtr。與他感想相同的學生似乎不在少數,甚至有人大聲調侃“我們又要針對階梯社熱烈討論嗎?”,引起哄堂大笑。


    接著“畢業主歡送會”進入尾聲。時間已經超過下午四點,再不收拾就來不及了。可是由於學生會長和副會長都缺席,所以沒有人能擔任代表宣布活動結束,隻好拖拖拉拉地繼續下去。加藤詢問學生會幹部該如何處理,她們也一個頭兩個大。縱使撥打手機給禦神樂,她也沒接。


    “那不管請班級委員長還是誰都好,快點宣布活動結束吧,我們得收拾場地啊。”


    “也對,那由我來吧。”


    班級委員長從口袋取出護唇膏塗抹。加藤看著她做準備,突然手機響起。


    “喂?”


    “嗨,加藤同學,我是前任學生會長遊佐。”


    打電話來的人是遊佐。加藤一邊在心裏納悶自己是否曾告訴他電話號碼,一邊應聲:


    “學長好,這邊活動就快結束了。”


    “是嗎?那我告訴你一個有趣的消息吧。”


    遊佐所說的消息讓加藤欣喜若狂。他製止班級委員長走上講台,自己跑了上去。然後拿起麥克風,大聲宣告:


    “各位同學!今天的主要活動現在才正要開始!剛剛成功奪回罷免請願書的神庭幸宏同學,和號稱是階梯社最強者的刈穀健吾學長即將單挑短跑賽!我們將火速派遣攝影團隊前往現場!請務必留下來觀戰!”


    加藤話還沒說完,禮堂內就再次掀起轟動,學生們也再一次為之騷動。“yeah!”有人舉起雙臂歡呼、也有人吹起口哨叫好,或是急忙從椅子上站起詢問:“比賽場地是哪裏?是哪裏?”


    相反地,學生會幹部愁眉苦臉。加藤確切感覺到她們的視線尖銳刺人,但還是興奮地呐喊:


    “各位同學!讓我們high到最後吧!”


    天崎與美冬的比賽滿局數,激戰到雙方6-6的地步。


    由於比賽是采用平局勝製,所以率先在七分以上再連續奪下兩分的一方即為獲勝。選手的發球權隻有最初一次,之後每兩次交換發球權。目前分數是6-5,接下來是天崎發球。隻要再攻下一球,她就會獲勝。


    好,我要擊出愛司直接得分。


    天崎想好戰略,走向發球位置。她沒有刻意去想隻要再拿下一球就能戰勝美冬的事,隻是告訴自己,要專注精神擊出愛司。


    天崎讓左腳腳尖站到底線的稍後方,接著輕拍兩次網球,注視底線與腳尖之間的茶色土地。左手握住網球,將球捏至球拍前,視線鎖定對方球場。看準擊球點之後,動手托球,接著揮拍擊出。


    “哈!”


    網球隨著充滿鬥誌的呐喊飛向角落,這是一記擊向外角的絕佳發球。


    “!”


    可是美冬即時反應。她看準網球落點,還擊對角球。這球角度銳利,天崎來不及反擊。網球擊中邊線,是一記接發球愛司。


    “6-6。”


    瀨野一說話,場內立刻傳出歎息聲。許多觀眾都在屏息觀戰。延遲一拍之後,場內響起掌聲,以及聲援美冬的聲音。


    美冬真厲害。


    天崎旋轉手中的球拍,移動位置準備下一記發球。她將球托起——


    “小泉!小泉!不得了了!!”


    然後用左手接住網球。這時九重從觀眾群中衝出來。她想衝到天崎身旁,可是卻被龍膽抓住。“請你安靜!”瀨野高聲斥責。“你別在這時來搗亂。”龍膽說,同時將九重抱起。可是九重卻拚命掙紮,大喊:“我有很重要的事!”


    “九重學姐,有什麽事嗎?”


    天崎擔心再這樣下去,美冬會無法集中精神,於是主動詢問九重來意。九重在龍膽手中大喊:


    “瓶蓋和健吾等一下就要對決了!我們這些階梯社的夥伴一定要去見證啊!小泉,快跟我走!快!”


    “九重,你閉嘴!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刻!給我安分點!”


    “可惡啊!炸彈女你放手!事情非同小可啊!這對我們來說也是最關鍵的時刻!小泉你快跟我走!”


    最後龍膽架住不停叫鬧的九重,硬是把她拖到場外。然後瀨野宣導:“請各位保持肅靜。”原本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的觀眾也安靜下來。


    可是天崎的心情無法平複。


    神庭和刈穀學長等會兒就要對決了嗎……我必須去觀戰才行,我得快點過去。


    天崎看向瀨野。瀨野有點在意被龍膽拖走的九重,可是察覺天崎的視線之後,隨即回答:“請繼續比賽。”天崎張開口,遲疑了一會兒,又硬是吞下原本要說的話。


    不行。如果在這裏放棄比賽,那就太對不起美冬了……這樣一來,天崎不論如何都要盡早結束比賽。她要連續奪下分數,贏得比賽!


    天崎將左腳踏至底線前方,輕拍數次網球之後,用左手抓球,再將球捏至球拍前方,視線鎖定對方球場。她起手托球,揮下球拍。


    “出界!”


    第一記發球大幅飛過邊線。天崎調整呼吸,從口袋裏取出網球,重新擺好發球姿勢。


    這回她沒有奮力擊球,而是打出


    帶有回旋力道的削球。但是這種攻擊不夠犀利,美冬立刻移動到最佳反擊位置準備回擊。天崎拚命觀察美冬的揮拍方向,然後美冬揮拍反擊。


    美冬以為完美擊出的一球,竟然飛往出人意料的方向。網球擊中裁判台,瀨野嚇得縮起身子,慘叫一聲:“哇!”美冬急忙衝上前致歉:“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沒有打到我。”


    盡管瀨野笑著安撫美冬,美冬也還是站在原地,臉上露出內疚的表情。然後美冬仰望瀨野,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天崎早一步察覺她的心意,同樣跑到瀨野身旁。


    “那個,我想……”


    “等一下!讓我——”


    “停,你們等一下!”


    瀨野伸出手製止美冬和天崎,從裁判台上俯瞰她們。天崎和美冬見到她認真的眼神,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宣布這場比賽暫時休賽!”


    瀨野的宣言讓觀眾發出哀號,接著噓聲四起。她心平氣和地承受觀眾的抱怨,然後看向天崎和美冬。


    “這是一場很棒的比賽,可是如果選手在最後關頭注意力無法集中,那再比下去也沒意思啊。你們快去看比賽吧。至於這裏……我會想辦法處理的。”


    她環顧四周,聳了聳肩說道。“對不起。”天崎低頭道歉,美冬也做出同樣的舉動。接著她們又對周遭的學生致歉,然後奔跑離開。“請讓一讓!讓一讓!”女子網球社員為她們開辟出一條道路。天崎和美冬對有些疑惑地讓出道路的學生們道歉,然後奔離網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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