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禾跟受傷的村人一塊被送去縣裏醫院,見沿路村莊也是滿目瘡痍,又聽徐老五說金戴河沿岸的大部分地方都遭了殃,心裏不由得發沉,暗暗歎了口氣。


    “聽冬子說,離咱們最近的部隊估摸要到今天下午才能到。”徐老五一甩馬鞭,擔憂道:“房子壞了可以再蓋,糧沒了能再種,這人要是沒了...唉,可咋整...”


    說到悲痛處,車上的幾個村人掩麵痛哭起來。緊挨蘇禾而坐的孫家小嫂子眼淚珠子更似斷了線一般,受氣氛感染,蘇禾也是跟著悲從中來。


    馬車一路去往縣城,沿路又搭載了幾個別村的傷者,走走停停,終於到了縣城。縣城地處金戴河以北,雖也有震感,房屋卻沒有損毀,待到了醫院門口,根本不必徐老五犯難,早有醫務工作者喊著安排傷者救治。


    混亂中,蘇禾被一個護士扶著,交到了會摸骨頭的醫生手裏,那醫生是個有經驗的老者,仔細摸了傷處之後,說是胳膊脫臼了,沒大礙,趁著跟蘇禾閑話的空當,手上一個用力,便聽見一聲骨頭回原位的“哢嚓”聲。


    蘇禾疼得幾欲暈過去,背上冷汗涔涔直冒,死咬了唇一句也沒吭聲,跟前頭在徐立冬麵前撒嬌的那個,簡直判若兩人。


    老醫生笑嗬嗬的,道:“抬胳膊試試看。”


    蘇禾照做,試著晃了幾下胳膊,雖然還有些疼,卻不像之前那樣既不能碰也不能動了,衝老醫生硬擠出個笑,跟他道謝。


    老醫生又交代了幾句,才叫護士帶她去處理後背上的傷口。


    隨著湧入醫院的傷者越來越多,處理完傷口,護士將她安排在一張病床上,便匆匆離開,之後又有另外一個護士來為她吊鹽水。


    這是間大通鋪,裏麵十幾張病床,全住滿了傷者,耳邊時不時傳來病友痛苦的呻.吟,蘇禾仰趟在鐵架床上,不覺倦意漸來襲,很快便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多久,蘇禾再醒來,見外頭天已經暗了下來,正茫然時,忽聽一道驚喜聲音傳來:“嫂子,你醒啦!”


    蘇禾扭頭,就見徐秋來趴在床沿,黑乎乎的小臉上滿是關切,不由感到窩心,也跟著笑起來,奇道:“你跟誰來的?”


    徐秋來道:“大哥送我過來的。他回縣城,我說我想嫂子了,他就帶我過來了。”


    蘇禾哦了聲,又問:“那他人呢?”


    徐秋來道:“回家了,讓我在這守著嫂子,說一會給咱們送飯過來。嫂子...”


    徐秋來話音一轉,語氣十分低落:“嬸嬸死了,嬸嬸家三個哥哥沒了兩個。”


    蘇禾一怔。死了王鳳英和她兩個兒子,她倒沒啥感覺,不至於幸災樂禍,但絕對沒有半點悲傷。倒是徐秋來,說到底是他親人,小家夥把悶悶不樂全寫在了臉上。


    蘇禾摸摸他腦袋,無聲給他安撫。


    ......


    到傍晚的時候,徐立冬果真送飯來了,怕他們吃不飽,兩個鋁製飯盒都塞滿了大米飯,菜另盛放在搪瓷缸裏。


    餓了整天,叔嫂兩早就饑腸轆轆,吃得噴香。


    徐立冬坐在床尾,見蘇禾俯趴在床頭櫃上,左手拿筷,費勁的往嘴裏扒飯,不知為何,竟生出了要喂她的衝動。


    徐立冬被自己這念頭嚇了一跳,忽然間覺得此處逼仄的叫人局促,便站了起來,想出去走走。


    隻他還沒邁步,就聽蘇禾低聲抱怨說:“要是有個湯匙就好啦。”


    敏感如徐秋來,立馬放下筷子,乖巧道:“嫂子,你手不方便,我來喂你吧!”


    蘇禾不讓他喂:“你快吃你的。”


    說到這兒,她有意朝徐立冬看了眼,正巧四目相對,不待徐立冬反應,就聽她仿佛自言自語道:“大哥要不你喂我吧。”


    才說完,立馬又道:“哎呀不行,那怎麽好意思...”


    “沒,沒事。”對上蘇禾明亮幹淨的雙眼,徐立冬提了口氣,飛快道:“你胳膊不能動,沒什麽不好意思。”


    聽他這麽說,蘇禾抿嘴笑了笑,把筷子遞他:“那謝謝大哥了。”


    徐立冬已鎮定了下來,嗯了聲,神色如常的端過飯盒喂她飯。


    蘇禾靠在床頭,張嘴吃了口他夾來的菜,驀地想到同村的其他人可能還沒吃上飯,就順嘴問了句:“大哥,五叔他們咋辦?有飯吃不?”


    徐立冬道:“我過來的時候,縣委已經安排食堂燒飯了,一會就能送來,免費發給他們。”


    這麽說,她和徐秋來是開了小灶。


    有了這個認知後,蘇禾竟覺吃到嘴裏的飯比往常要甜,不過見徐立冬神色如常,她當然不會去點破,又問:“那大哥你還去救援不?”


    徐立冬道:“暫時不用,今天下午部隊兵已經到了地方展開搜救,縣裏這邊也一團亂遭,還有很多後期工作需要提前部署。”


    自那天聽蘇禾說可能要發地震,徐立冬再三思考之後,以另外一種說法轉達上級,待得了批準,又立刻傳達到各鄉鎮,等忙完所有,思來想去不放心,再次向上級建議,安排兩到三個救助人員到各個鄉鎮,以防不測。


    出於私心,徐立冬申請了回鄉,接連兩天夜裏都睡在公社大院裏,也正因此,地震當晚,才能趕到的這麽及時。


    “大哥,我飽了。”蘇禾說。


    見飯盒裏還剩一半,徐立冬皺了眉道:“吃這麽點?”又夾了飯往她嘴邊送,話裏帶了幾分強硬:“再吃。”


    蘇禾哦了聲,隻好張嘴,不覺一口接一口,直到飯盒見了底,徐立冬才感滿意,起身道:“你躺著,我把碗筷洗了。”


    他話音才落,徐秋來便道:“大哥,給我吧,我去洗!”


    說完,搶了徐立冬手裏的飯盒,一溜煙的跑去水房。


    徐立冬隻好再坐下,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直到聽見床上的女人“嘶”了聲,忙問:“還疼嗎?”


    其實這點疼並不算什麽,隻蘇禾有心示弱,便嗯了聲,嘟囔道:“很疼呢,你不知道,醫生給我正骨的時候我快疼死了。”


    見她對自己露出小女孩般撒嬌模樣,竟十分可愛,徐立冬忍不住笑了,用了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語氣,說:“你好好養病,飯要多吃,營養跟得上才好得快。”


    蘇禾忍笑,點頭,一本正經應好。


    隻聽徐立冬又說:“晚上秋來睡我家,你這裏...我在你床邊打地鋪。”


    聞言,蘇禾忙搖頭:“不用,你把秋來帶走就行了,我自己可以。”


    見徐立冬還有話說的樣子,蘇禾盯著他道:“你是我大伯哥,給弟媳婦守夜...給別人瞧見了你怎麽說?”


    她這番話,宛如給徐立冬兜頭澆了盆涼水,叫他瞬間清醒過來,壓下心頭的空落感,低聲道:“那你自己注意些,夜裏有事喊醫生。”


    蘇禾剛才這麽說,也存了試探徐立冬的心思。


    如果原主沒嫁過人,又沒有弟媳婦這個身份,碰上徐立冬這樣的優質男,蘇禾不介意主動。不過往往現實不盡如人意,她眼下所處的境地,如果主動太多,勢必處在劣勢地位。


    這男人對她應該是有幾分意思的,隻不過這點意思還遠遠不夠,她需要探清楚的是,這男人有多大的決心和承擔能力。


    正巧,徐秋來洗碗回來了,蘇禾立刻笑道:“大哥,秋來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徐立冬說完,又叮囑了幾句,才帶走徐秋來。


    ......


    此後的幾天,徐秋來白天來醫院,晚上睡在縣委大院,期間徐立冬來過兩趟,隻都是匆匆來,又匆匆離開。


    從徐秋來口中,蘇禾得知徐立冬在忙災後重建,那個隻見過一次的大伯,也是每天忙得顧不上吃飯。


    “都是大娘給咱們做飯,大娘人可好了,比我嬸嬸好,就是她也要工作,抽不出時間來看你,叫我照顧好你,還說等你傷好了,去她家吃飯。”


    可以看出徐秋來對這家人印象是真的好,提起他們都眉飛色舞。


    蘇禾叮囑道:“那你在大娘家要乖乖的。”


    徐秋來重重點頭。


    又過幾日,除了胳膊還不大利落,蘇禾後背上的傷已經結痂了,惦記著家裏,又不好意思再麻煩徐家人,這天正巧趕上徐老五趕馬車送村裏人回鄉,蘇禾托護士給徐立冬轉達個口信,便帶著徐秋來回去了。


    雖然路上聽徐老五說了些村裏的情況,待親眼見到後,蘇禾還是愁得直歎氣。


    距離地震,已經十天過去了,救援已結束,那些死於災難中的村人屍體都被各家認領,相繼埋入了土。至於那些倒下的大樹,以及散落的樹枝枯葉,則被村人暫時安置在打穀場,準備用來重建房屋。


    村裏四處撒滿了石灰粉,蘇禾家也不例外,隻不過原本簇新的大瓦房,眼下已成了一片廢墟,門口的那片菜地也因房屋倒塌,原本綠油油的蔬菜被砸了個稀巴爛,房屋後的茅坑也塌了,糞便四濺,蚊蠅聚集,又臭又髒。


    什麽叫一夜回到解放前,蘇禾可算是體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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