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路過生產大院門口時,仿佛才看見徐立冬一般,蘇禾啊了聲,笑吟吟的打招呼:“大哥,你回來啦。”


    說完,見李如意扭回頭,也跟著看了眼,便介紹道:“這是我大伯哥,在縣裏公安局工作,不大回來,我估摸你沒見過。”


    李如意遲疑的應了一聲,見這位公安同誌正盯著自己,臉上沒什麽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嚴肅,心裏莫名就有些發慌,硬頭皮招呼了聲,打算先走。


    哪知這位公安同誌卻把他喊住了,問他:“你叫什麽,哪兒的人,幹什麽的?”


    李如意心說,我一個泥瓦匠,哪有活幹我去哪兒,犯得著像審問壞分子似的嗎?


    想歸這麽想,但礙於對方是公安,還是老實交代了,末了又道:“小禾妹子心地好,見我沒地方去,就留我住她家。”


    徐立冬站在這有一會了,盡管聽不清他們剛才說了些什麽,但一雙眼卻看得極清楚,這泥瓦匠送了盒雪花膏給他這個弟媳婦,而他這個弟媳婦,不過推攘了兩下,就收了。


    見到這幕,徐立冬用了極大忍耐力,才管住自己的腳沒過去,本就已經不痛快,眼下又聽這泥瓦匠“小禾妹子”叫的親昵,胸口更似燒了團火,正待發作,就聽蘇禾道:“李大哥,你先回,我跟大哥說兩句話。”


    李如意忙點頭,趕緊走人。


    等他走了,蘇禾多餘的話也沒有,隻是對徐立冬道:“大哥,你忙吧,我回家了。”


    “等等,我有話跟你說。”徐立冬叫住了她,對上她疑惑的眼神,遲疑了下,終於忍不住問道:“那個泥瓦匠...我看他對你好像有意,你怎麽想的?”


    說完,意識到自己這樣問跟村裏那些長舌婆娘沒兩樣,咳了聲,忙補充:“我的意思是你年紀小,見的人不多,他那人走街串巷,大多滑頭,你別被...”


    “李大哥是個憨厚人。”蘇禾打斷了他。


    聽出她言語間滿是維護,徐立冬竟感到不爽,麵上卻未表現出什麽,隻擺出了長輩的姿態問她:“那你怎麽想的?”


    不等蘇禾回答,他又道:“你想再嫁無可厚非,不過嫁什麽人要考慮清楚了,那些想拐你私奔或有婆娘的男人,想都不要給我想。”


    蘇禾聽到這兒,隻感到好笑,道:“大哥你說什麽呢,我剛才就拒了他。”


    “拒了?”徐立冬先是一怔,很快心裏便探出一絲竊喜,趕忙壓了下去,望著她道:“五叔跟我說你想再嫁,叫我給你找個城裏男人。是這樣?”


    這下輪到蘇禾愣了,不過話既然說出口,總會傳到別人耳中,她也沒多想,先是點頭承認,又反問道:“怎麽,大哥你是看不起我,覺得我配不上城裏人嗎?”


    徐立冬給她質問的心又梗了下,忙擺手,悶悶道:“我不是這意思,你想找...找就是。”


    見他說到最後,那話竟似從齒縫裏擠出,分明是不大想叫自己找的意思,蘇禾又困惑了。


    這男人到底啥意思?


    不過想到他那個青梅,蘇禾便沒了糾結,轉道:“大哥,你大老遠回來應該是有事要忙,你去忙吧,我就不打攪你了。”


    見她抬腳便走,徐立冬忙推了自行車跟上,心急之下,脫口就道:“我回來是要實地考察公社災後恢複情況...走吧,先去你家看看。”


    說完,不等蘇禾應聲,已是先一步朝她家去。


    蘇禾沒法,隻得跟上,不過她倒沒多想,隻當真如徐立冬所說,是上頭安排的任務。待進了家,從平常睡覺的雨棚裏拿出條板凳,笑道:“大哥,也沒地方招待你,你將就坐一下,我去燒開水給你衝杯糖茶。”


    “你別忙,我不渴。”徐立冬喊住她。


    原本什麽實地考察,不過借口而已,但真看到蘇禾家如今的破爛光景,徐立冬眉頭還是沉了下來,再一想她本來過得就差,眼下又要修房子,無疑是雪上加霜,隻怕掏空家底都不夠填補這窟窿。


    出於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惜感,徐立冬把全身口袋都摸了遍,湊出十幾塊,一把遞給了蘇禾,道:“這錢你拿去用,先應應急,以後有什麽難處,隻管跟我開口。”


    ......


    眼下有這麽個男人,他長得俊,性格好,純良易羞,三番四次給你幫助,還是送上門的那種,用待宰肥羊來形容也不為過。


    麵對這樣的人,說巋然不動那是假話。不過這頭肥羊她能宰,別人同樣能宰,用後世的話說,誰知道是不是中央空調。


    斂了心思,蘇禾微微笑了下,說:“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錢我暫時用不到,等需要的時候,再管你借。”


    徐立冬聞言,隻好收回,又遲疑著問了句:“你哪來的錢?”


    如果他沒記錯,不久前她還缺錢缺得緊,缺時間內不可能這麽快就解決生活窘境。


    蘇禾也知道自己說出這話,他必定會起疑心,左右看了下,轉身背了正在幹活的李如意,低聲道:“咱們去房後邊說吧。”


    徐立冬心微微提了起來,來不及多想,見蘇禾已先往後邊走,不受控製的隨著她走到房屋後邊一處背人地兒。


    “其實也沒別的,就是先前地震,上頭看咱們這邊受災重,免了咱們繳納公糧...我賣了一部分糧食。”


    蘇禾當然不會說是投機買賣得來的回報,就算她不考慮自己,也不能出賣了楊四海,短暫的權衡之後,選擇了這個聽起來還算合理的借口。


    見徐立冬聽完,眉頭已是皺了起來,趕在他開口前,忙又道:“我知道私下買賣犯法,可我沒錢,加上遭逢這麽大的天災,就是把我往死路上逼,而且賣糧的也不止我一個,法不責眾...”


    她居然知道法不責眾,徐立冬又好氣又好笑,想訓斥她幾句,見她臉兒紅紅,已經低下了腦袋,一副知道錯了的羞愧樣子,沒可奈何道:“下不為例,以後別再做這種事了,沒錢我給你就是。”


    “那怎麽行。”蘇禾聞言,抬頭直視他道:“一碼歸一碼...”


    徐立冬怔怔看著站在他幾步外的女人,望著自己的一雙眼十分明亮,清澈,還透著幾分倔強。


    不等他開口,就見幾步外的女人微微一笑,隻那笑意很快便沒了,說:“瓜田李下,三人成虎,大哥我知道你人好,不過好也得有個度,要不看在旁人眼裏,就多了層別的意思,我呢,反正名聲臭,不在乎旁人說三道四,可大哥你就不一樣了,吃公家飯的,又根正苗紅,將來娶的媳婦不是什麽青梅,起碼也是門當戶對,更要注意了,可不能輕易壞了名聲。”


    她說完,又是微微一笑,之後便越過徐立冬,回到房屋前的院子裏。


    徐立冬被她一頓搶白,見她雖然對著自己笑,隻再回味下,那話裏卻是帶了幾分不痛快。想不出哪裏不痛快,幾步追到前院,想問個究竟,卻被玩耍歸家的徐秋來打斷。


    “大哥,留我家吃飯吧,我逮了泥鰍!”怕徐立冬嫌棄,徐秋來補充道:“嫂子燒的泥鰍可好吃了!”


    時下人還停留在“泥鰍是敵.特.分子破壞社會主義建設”的觀念上,並不稀罕,大多人家都拿來喂雞鴨,隻徐立冬有心想留下,這會兒叫他吃糠咽菜都願意。


    可他還沒開口,就聽蘇禾道:“大哥還有事,別耽誤他工作,再說咱家現在又一團亂遭,我看還是等下回吧。”


    徐秋來想想也是,撓頭不好意思笑了,說:“那等咱家房子修好了,大哥你再過來!”


    徐立冬呐呐應了聲,一雙眼又朝蘇禾看去,見她背對著自己幹活,絲毫沒有要轉身的意思,怏怏站了會兒,隻得推自行車離開。


    ......


    說實在的,懟了徐立冬之後,蘇禾並沒感到多快活,她說那番話,並不是拿喬故意譏刺他,而是惱他態度不明,才管不住自己火氣。


    這個人,有了青梅不滿足,難不成還想學孫大柱那根棒槌,腳踏兩條船享齊人之福?


    要真這樣,她一定叫他好看!


    暗暗磨牙切齒了幾天,待一陣寒流來襲,頭頂那幾塊破石棉瓦抵擋不住寒意,連續把人半夜凍醒,蘇禾裹著被褥哆哆嗦嗦的想,比起那些看不見又摸不著的情啊愛啊,還是解決掉擺在眼前的事更為務實。


    盤算一番手頭餘錢後,她打算再雇個泥瓦匠,加快修房進程。


    第二天,蘇禾就把這想法跟在她家幹活的李如意說了下。


    正巧李如意有個老鄉,在上個東家那裏結了工錢,愁著沒活幹,眼下聽蘇禾這麽說,立刻向她介紹了這個老鄉。


    蘇禾沒意見,道:“還是五毛錢一天工錢,管吃住,可以幹就過來。”


    李如意忙點頭應下:“他就在這附近,我晚上喊他過來,明天就能上工。”


    兩個人做工自然快,半個月不到,原本狼藉破敗的瓦房再次簇然一新,隻剩粉牆鋪瓦片,若是加上自己也幫著幹,最多再兩天,就能徹底完工。


    所謂打瞌睡送枕頭,這天大早,蘇禾正匍匐在房頂幫著鋪瓦片,徐老五腰裏別根煙袋杆子匆匆過來了,站在她家門口喊道:“侄媳婦,那個吳老師帶她學生下鄉支援咱們來了!我瞅你家缺幹活的,分幾個人過來幫你咋樣?管他們飯就成!”


    徐老五之所以先問過,也是考慮到口糧問題,缺吃少喝的年月,不少人家寧可自己多幹活,也大不想招待這些笨手笨腳的“知識分子”。


    蘇禾倒沒想太多,一口應了下來,道:“叔你帶他們過來吧,飯我管飽!”


    徐老五離開不多時,遠遠的,蘇禾便見到一群人往她家這邊來,待近了,竟看見徐立冬也在,先是有些意外,不過看到吳靜文之後,就明白了。


    護花使者嘛。蘇禾知道不該這樣酸,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今天這男人最好別招惹她,要是敢對她再有半點曖昧態度,她可不介意當著他青梅的麵叫他現原形。


    蘇禾無不惡意的這樣想著,放下手中瓦片,爬扶梯從房頂下去,先跟吳靜文還有她的幾個學生打了招呼,又看向徐立冬,似笑非笑道:“大哥,你這是...”


    徐立冬給她看得極不自在,咳了聲,含糊道:“我休息,聽靜文說下鄉,就跟他們過來幫忙。”


    其實是自從上次蘇禾懟了他,起先怎麽也想不通,後來無意間得知他媽擅作主張要把他跟吳靜文配做一對,才隱約想到某種可能。好幾回憑了一時氣血,想過來說清楚,卻苦於找不到由頭,直到昨天,聽吳靜文說要帶學生來他老家支援災後建設,想也不想,便跟了過來。


    “可要麻煩你們了。”蘇禾笑道。


    一旁吳靜文笑著接過話道:“不麻煩,不麻煩,咱們過來也不是玩的,有什麽活隻管使喚,不要覺得抹不開臉。”


    說話間,已是挽起了衣袖,抄起靠在院牆邊上的鐵鍬,像模像樣的和起了洋灰,倒有些顛覆蘇禾對她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看法。


    其他學生見狀,也拎泥桶搬瓦片,紛紛參與到勞動中。


    徐立冬早已替了蘇禾,爬上房頂,見狀,蘇禾便不再湊上去添亂,隻在下邊幹些雜活,又給了徐秋來一塊錢,叫他去公社副食品店買斤大肉回來,待日頭快升到頭頂的時候,先去隔壁楊嫂子家菜地裏拔了胡蘿卜,又從自家地窖裏扒出土豆,切成塊放肉鍋裏一塊燉了,再刷鍋熬粥,上蒸屜蒸饅頭。


    怕不夠,蘇禾還蒸了些紅薯土豆,就這樣,還是被分了個精光。家裏沒有像樣的桌椅,大家夥兒或蹲或站,各自找了地方吃飯。


    “我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比起別家,大妹子給的工錢不算高,我願意留這幹活,是因為她燒的菜有滋味!”李如意那個老鄉笑嗬嗬的說:“我老家一年到頭都吃不上啥油水。”


    聽他這樣說,蘇禾忍不住問道:“咱們這邊好歹還種些黃豆油菜留著榨油,你們不種?”


    一旁的李如意接過話道:“種啥哪是咱們莊稼人能定的,上頭讓種啥就種啥,咱們那邊地窪,適合種稻,上頭就指望咱們交稻穀支援大城市,哪還會批準咱們種別的。”


    蘇禾聞言,腦海裏竟一下浮出個掙錢想法,忙又問:“那你們吃油都咋辦?”


    “還能咋辦?”李如意無奈道:“挖野油菜榨油唄,再不就是...就是...”


    他本想說去縣城裏買點兒,可瞧了眼跟他對臉的那個徐公安,正麵無表情盯著他,說是臉黑如碳也不為過了,忙低頭扒飯,哪還敢再多說半個字。


    其實徐立冬根本沒注意他說什麽,而是見蘇禾不怎麽搭理自己,跟那兩個泥瓦匠說的話,都比跟自己說得多,尤其是叫李如意的,實在不痛快了,才遞去幾眼。


    蘇禾急於知道他們從什麽渠道買食油,追著又問了幾句,可李如意卻支支吾吾不願再說了。見狀,便不再問,又順了李如意視線看去,不妨就跟徐立冬撞上了眼。


    見他一個大男人,嘴角抿著,竟跟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感到有些好笑,看了眼他手裏幾乎沒怎麽吃的黑麵饅頭,終於跟他說了句:“大哥你多吃點啊,別見外,吃不好總要吃飽。”


    “小禾妹子你不知道,我冬子哥是心情不好,吃不下飯。”蹲在蘇禾身旁的吳靜文突然慢吞吞的說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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