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禾還不知徐老五真為她打算起來。一場秋雨之後,等冬小麥種子播下地,得了空閑,蘇禾便開始著手修房的事。


    經人介紹,她雇了個泥瓦匠,泥瓦匠姓李,叫李如意,是縣城南邊人,白天在她家幹活,晚上就在外邊隨便找個地兒睡覺。


    起初蘇禾對這個外地男人有些忌憚,後來見他為人踏實憨厚,幹活也十分賣力,又見天漸冷,不忍心看他睡外邊,便叫他在自己家搭個雨棚將就住下,每天三頓飯不僅管他飽,黑麵饅頭泥鰍蝦蟹隔幾天也有一次。


    李如意憨是憨了些,卻不傻,見蘇禾對他實在,自然更不好意思偷懶,幹好砌牆鋪瓦這些本職工作不說,休息時還見縫插針幫蘇禾修門窗敲櫥櫃。


    一次,楊嫂子來串門,看在眼裏,竟琢磨出了點別的意思,私底下拽了蘇禾問:“他嬸兒,到今年,你也十九了吧?”


    蘇禾點頭,道:“正月裏生的,整整十九了。”


    楊嫂子上下打量她一番,暗暗可惜。這長相,這身段,要不是個寡婦,不知道要有多少媒人上門說媒!


    楊嫂子歎口氣,說:“才十九,往後去日子可長著哩...他嬸兒,你老實跟我說,想過再找個男人不?”


    見楊嫂子不像開玩笑,蘇禾想了想,實話道:“要能找到,肯定是件好事。”


    “那就好,那就好!”


    得了這句,楊嫂子便放心了,又找機會套問李如意,譬如多大年紀了,娶沒娶媳婦,家裏幾口人之類。


    一問之下,才知道李如意竟是個死了婆娘的鰥夫,有個五歲兒子,被老娘帶著。


    楊嫂子越想越覺得這情況跟蘇禾再合適不過,先沒提,這天臨睡覺了,才跟她男人偷偷道:“娃他爸,你瞧給小禾妹子家蓋房的那個泥瓦匠咋樣?”


    楊四海道:“叫啥如意的那個?”


    楊嫂子道:“頭兩年沒了婆娘,今年二十七了,雖說比小禾妹子大了些,不過大點兒知道疼人!我瞅他挺踏實,是個過日子的,要不你出麵保個媒,撮合下?”


    “他?”楊四海搖頭,篤定道:“妹子指定看不上,我看你就甭操這閑心了。”


    說完,見楊嫂子瞪眼,似要發作的樣子,楊四海忙又道:“你別看妹子悶不吭聲,瞅著一副老實樣兒,其實可精可精,我話在這擺著,一般男人,都難入妹子的眼。”


    楊嫂子不信,轉天逮到機會,抓了蘇禾一問,果然沒看上。


    楊嫂子急了,說:“他嬸兒,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我看那李如意對你也上心,你可得想清楚了...趁現在他擱你家做活,你要真想,我讓你哥出麵...”


    蘇禾搖頭,笑說:“我先謝謝嫂子了,就是我對他真沒那回意思。”


    楊嫂子忍不住又問:“那你想找啥樣的?跟嫂子說說,嫂子給你留意著,趁現在年輕,你長得又俊,還不是太難找。”


    蘇禾領了她好意,不過眼下她還沒心思想這些,一來原身還不到十九歲,對她來說太小了,沒必要急著嫁人,二來她現在除了臉蛋和身段,其他沒一樣能拿得出手,介紹的對象質量也不會有多高。


    思及此,蘇禾便隨口道:“嫂子,我也不怕你笑話,我要找男人,起碼是有文化,有工作的,咱們十裏八鄉的泥腿子,我都不願意。”


    楊嫂子倒吸口涼氣,她心直口快,當即就說:“你想找那樣的,人家可不一定能看上你啊!”


    蘇禾沒覺生氣,反而笑道:“我知道,那就找能看上我的!”


    楊嫂子被蘇禾這番話給驚到了,起先不是沒嘀咕她眼光太高,不過轉念又想,哪個找男人不想往好了找?


    城裏頭婚的小夥不一定能看上她,那些有再婚想法的,總有幾個靠譜的吧!


    楊嫂子把這事擱在了心上,一日跟徐老五婆娘結伴下地打豬草的時候,就順嘴提了下,哪知趕巧,徐老五婆娘也在給蘇禾留意,說是她男人叮囑的。


    “我仔細琢磨,咱們也沒啥沾親帶故的城裏親戚,要我說...嬸子,哪天你家五叔去城裏開會,保不準就能碰上有糧叔,他在城裏關係多,托他給留意下唄,再說了,小禾可是他侄媳婦,比跟咱們關係親!”


    這話可點醒了徐老五婆娘,連拍大腿道:“我看成,他徐有糧的侄媳婦,讓徐有糧操心去!”


    ......


    距離地震過去已經有些時日,那些發放口糧、預防瘟疫、安排失孤人口的善後工作也相繼完善。月底的工作總結會上,徐老五代表紅旗公社向縣委匯報受災和災後恢複情況。這趟來縣城,他沒碰上徐有糧,倒是瞧見了同樣來匯報工作的徐立冬。


    心思一動,開完會,徐老五尋機會遞了根煙給徐立冬,趁抽煙的功夫,把想給蘇禾找個男人的事提了出來,又臊著臉打聽道:“大侄子,你周邊有合適的男同誌不?二婚也成,要是有...給侄媳婦說個媒咋樣?”


    徐立冬聞言,愣在原地,直到指尖的煙燙到了手,才反應過來,有些不是滋味的問:“她要找男人?”


    “瞧這話說的。”徐老五笑嗬嗬道:“侄媳婦雖然是咱們老徐家的童養媳,可她男人春來死的早,她又年紀輕輕的,咋就不能再找一個了!就是我這侄媳婦頭難剃,一般泥腿子二流貨都看不上,非要找城裏人,還得有文化有工作的...”


    徐立冬聽到這兒,也不知為何,腦中忽得閃過:我就是城裏戶口,上過學,也有工作。


    可惜徐老五就算把全天下男人給想了遍,也不會想到徐立冬這個大伯哥,這會兒更沒注意到他神色,兀自說:“最好人踏實忠厚,不要花裏胡哨,能善待侄媳婦最好...哎,大侄子你快想想,周邊還有合適人不?要是給她找個公安同誌那就更好哩!”


    徐立冬原本就心不在焉,待聽到徐老五說“給她找個公安”,心裏那股不痛快竟怎麽都壓不住了,含糊推脫道:“他們都有婆娘...五叔,我還有事,先走了。”


    丟下這句,抬腳便走,起先還四平八穩,到後來越走越疾,臉更是臭得厲害。


    徐立冬記得十分清楚,不久前她明明說過,帶秋來過日子挺好,沒想過再嫁這種話,怎麽又忽然改變了主意?是日子太苦過不下去了,還是她其實是看上了哪個男人,叫人介紹不過是個托詞,隻是想等機會合適,再叫徐老五保個媒,好名正言順?


    徐立冬越想越覺得可能是這樣,一下子竟堵得不成樣了。


    她年紀小,容易識人不清,碰上的又是婚姻大事,自己怎麽說都是她大伯哥,算她半個長輩,總要去問個清楚。


    這樣說服了自己一番,第二天趕早,徐立冬騎車回了趟鄉下。


    ......


    蘇禾怎麽也不會想到,她不過隨口堵楊嫂子的話,竟兜了這麽大個圈兒,最後傳到徐立冬耳中。


    今早,她起床後照舊挑了扁擔,去村頭的壓水井前壓水。剛把兩桶水壓滿,見在她家做工的李如意過來了,憨笑著說:“大妹子,我幫你挑水。”


    說完便從她手中拿過扁擔,又把剛從供銷社買的零嘴連帶一盒雪花膏,一股腦塞給她,黑黑的臉出現了絲紅暈,含糊道:“零嘴給秋來買的,那個雪花膏...是給你的。”


    蘇禾嚇了一跳,頓覺雪花膏燙手異常,趕忙還給李如意,說:“零嘴我收了,雪花膏我用不到,給我浪費了。”


    “小禾妹子,你拿著,我沒婆娘,更用不到...”


    蘇禾正要開口,視線越過李如意,忽然瞧見離她不遠的生產大院門口,徐立冬單腳撐地騎在自行車上,正往她這邊看,那神情,仿佛帶了極大怨氣。


    李如意並沒有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全部心思都撲在了蘇禾身上。他確實看上這個年紀輕輕就守寡的東家了,卻不是隻看她長得俊俏,而是見她待人大方實在,對她那個小叔子也極疼愛,他自己也有個兒子,要是能湊成一家,倒不用怕她虐待自己兒子。


    好幾回,李如意想跟她說下自己心意,都沒找到合適機會,眼看房子快修好,自己若是再不說,隻怕更沒機會了。


    “小禾妹子,我聽楊嫂子說了你的遭遇,也聽說你有意再找男人,你看我...我咋樣?”


    李如意感覺自己似乎捋順了舌頭,望著蘇禾,加快語速道:“我婆娘頭兩年沒了,丟下個娃,被我老娘帶著,家裏有兩間瓦房,你要是嫌小,我再加蓋,做工的錢以後也都給你收著,你...”


    說到激動處,李如意的臉更紅了,看蘇禾的眼神也變得熾熱,可惜蘇禾卻沒半點感動,甚至有些許分心,因為隔著一條黃泥村道,她那個大伯哥正往這邊看著,也不知為何,那麵無表情的樣兒,竟叫她無端生出一絲壓迫感來。


    “李大哥,我暫時沒再嫁打算。”蘇禾打斷了他,微微笑了下,說:“你是個能過日子的,哪個女人跟你都不會遭罪,隻是我現在一門心思撲在秋來身上,往後就算我再嫁,也要帶著秋來,當然,能招個上門的更好!”


    聽她話裏話外,全是拒絕自己的意思,李如意失落歸失落,但並沒惱羞,勉強笑道:“你想招上門,恐怕我是不能答應了。”


    蘇禾也笑了起來,又加了句:“以後生的娃也要跟我姓。”


    李如意先是一愣,隨後忍不住勸道:“小禾妹子,你這想法...不成,不成!哪個男人願意讓娃跟你姓呀,你要是說了出去,不好再找哩!”


    “再說吧!”蘇禾又笑了下,把雪花膏還給李如意,說:“這我不能要。”


    李如意不接,低聲說:“也不是啥好東西,你快收下...當是我的住宿錢,要不白住你家,我心裏也過意不去。”


    聽他這麽說,蘇禾不再推攘,把小小一盒雪花膏裝進了罩衫口袋裏,又見李如意已經挑上扁擔走在了前頭,猶豫了下,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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