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許久未見。”


    徐經年坐在雕花的暗紅櫸木椅上,單手捧起桌上的茶盞,輕吹,淺淺啜了一口。


    杭州特有的龍井味道很輕,香味卻很足。


    少了普洱的濃鬱,少了烏龍茶的醇厚,但是飲後口吃間的留香卻不相上下。


    他抬眼看向下位的陸重山,眼神暗沉得讓人看不清喜怒。


    陸重山輕顫,在看見徐經年那一刻早已汗濕了後背,此刻,反倒稍稍好了一些。


    他恭敬道:“不知殿下來了杭州,有失遠迎,望殿下恕罪。”


    徐經年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我以為陸老消息靈通,早知道我來了。”


    陸重山顫著臉頰嗬嗬笑道:“殿下說笑了,殿下的行蹤,老臣怎麽會知道。”


    徐經年也不深究,放下手中的茶盞,道:“那陸老猜猜,我此次江南之行,為了什麽?”


    “殿下的想法,老臣怎敢妄加猜測。”陸重山如履薄冰道。


    “哎……”徐經年拿起放在桌上的折扇,輕輕敲著桌麵,“陸老太過無趣了。”


    “是是是。”陸重山伸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殿下說得是。”


    “這江南之地,確實富饒。”徐經年不再為難陸重山,續道:“怪不得自古有人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我這一趟過來,可是領略了不少。”


    “承蒙皇上恩典,江南才保有如今這等風光。”陸重山道。


    徐經年轉而將折扇打入手心,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道:“我卻以為,二哥也是出了不少力。”


    陸重山心下一凜,略顯渾濁的老眼驚恐地看向徐經年,“二,二殿下他……”


    “沒事。”徐經年折扇拓開,輕扇,“我隻是說說。”


    陸重山可是被一後背的汗冰得渾身都在發抖。


    “隻是說說”那四個字,威力不要太大,內裏隱藏的是什麽,他根本不敢想。


    況且徐經年是什麽人,身為皇家的子嗣,從來就沒有誰是簡單的。


    加上近幾年來,徐經年毫不隱晦地露出其龐大的勢力和鐵血的手段,早已讓他從心裏感到害怕。


    他一張老臉硬生生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道:“殿下明鑒,老臣當時也不敢攔著,您知道二殿下他……”


    徐經年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陸重山,手上的折扇收起,一下一下地打在手心。


    “噗噗噗”的打擊聲音很輕,卻像是砸在陸重山心尖上一樣。


    一陣一陣,打得他額頭上又是一陣冷汗泛起。


    “官鹽,商運都有是吧?”徐經年緩緩道。


    陸重山猛然抬眼看他,眼中滿是難以置信,“殿下。”


    徐經年:“既然我來找陸老了,自然是有備而來。”


    陸重山一凜,直道:“殿下明鑒,老臣萬萬沒有二心。”


    徐經年置於一笑,道:“陸老的忠心我自然知曉,不然……”


    他眼神微冷,淡淡地掃了一樣陸重山,“相信陸老知道經年的手段。”


    “自然自然。”陸重山再次擦了一頭汗,“殿下有什麽吩咐,老臣一定盡心盡力。”


    “如此。”徐經年一頓,“那便麻煩陸老了。”


    兩人說完,已快到用午膳的時間,陸重山極力挽留,還是留不住徐經年。


    “殿下豈不在陸府住下就好。”路上,陸重山又道。


    徐經年淡淡道:“麻煩。”


    陸重山略顯尷尬地笑了笑,道:“殿下說的是。”


    “殿下?”正要來尋陸重山去用膳的陸浣紗躲在院門外的假山旁,眉心緊皺。


    當今朝代,能被喚作“殿下”的人,屈指可數。


    其一是那些皇子,殿下之稱實屬正常。


    再來便是那些世子。但也隻屬那些擁有世襲罔替的世子,才能被稱之為殿下。


    陸浣紗想了想,世襲罔替有誰她不曾有印象,但是看她爹唯唯諾諾甚至有些怕的樣子,想必不是世子那麽簡單。


    “皇子?”她想,心裏也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如若是皇子的話。


    陸浣紗勾唇一笑,再看向徐經年的時候,臉頰微微飛紅。


    徐經年一身天青色的錦繡長衫,長衫上繡著簡單的暗紋,在陽光下,隱隱現現,更顯華貴。


    腰間環著一塊玉佩,遠遠看去玉佩晶瑩剔透,其餘全無多餘的墜物。


    他一把折扇在手,說話的時候麵容沉冷,卻難掩那股氣質,恍如畫上仙。


    陸浣紗看得有些醉了,臉上的紅暈更甚。


    她有些後悔,在船樓那時一心想著給顧南笙難堪,竟沒有好好看過徐經年。


    “顧南笙,都是你的錯。”陸浣紗咬牙。


    如若沒有顧南笙,那船樓中還有誰能與她媲美。


    偏偏那狐媚妖子搶了她的風頭。


    太可氣了。


    “是否要老臣備下車馬一同送殿下回行館?”陸重山問道。


    徐經年冷冷瞥了眼另一側的院門,旋即收回視線道:“不必。”


    躲著的陸浣紗心裏有種強烈的感覺,那眼神便是看向她的。


    隻是那眼神,太過冰冷,她覺得心跳此番都要靜止了。


    就猶如在船樓上,那種冷徹入骨的感覺。


    直到徐經年走出陸重山書房所在的院落,陸浣紗才從那種渾身徹冷的感覺中抽離。


    她玉手撫著胸口,喘著氣,眼裏是難掩的懼怕。


    “他知道我在這裏嗎?”她想著。


    隨即她眼神一沉,“他會如此看我,定是因為顧南笙那狐媚。”


    “不知那狐媚在他麵前說了我的壞話。”陸浣紗咬著牙,心裏憤恨。


    陸浣紗也沒去找陸重山,轉身回了房間。


    摒棄了要緊跟來的丫鬟,她關上房門,獨自坐在梳妝鏡前。


    銅鏡裏,她麵容姣好,可謂是芙蓉如麵柳如眉。


    梳著朝雲近香髻,簪著金玉鑲嵌的步搖,紅唇明豔。


    一身水雲長裙,更襯得身子綽約。


    “如若我能當上皇子妃……”她拿起梳妝盒裏的炭筆,順著眉輕輕描繪,遠黛更為如畫。


    她淺淺一笑,“顧南笙,你不是喜歡葉瑾天嗎?那你就好好喜歡。”


    “等我當上了皇子妃,顧南笙,你給我提鞋都不配。”


    ……


    “哈啾。”


    顧南笙手指輕柔了下鼻子,皺著秀眉。


    “小姐,是不是外頭太冷了。”小梨關切道。


    顧南笙搖了搖頭,身上有太陽光照著,有貓攬著,她怎麽會覺得冷。


    道:“沒事。”


    說完,顧南笙又開始了她的擼貓日常。


    沒有什麽事情比自己一個人獨自擁有一隻貓狂擼來得幸福了。


    她一臉心滿意足。


    “小姐。”小梨湊上前,看著幸福到呆滯的顧南笙,小聲喚道。


    “嗯?”顧南笙語調微揚,抬眼看向小梨。


    小梨站在一旁,看著不給她抱的白貓委屈,“小姐,你說它叫什麽呢?”


    顧南笙順著白貓背上的毛,眉心淺皺。


    是了,她光顧著擼貓了。


    她撫上白貓的腦袋,低頭問道:“貓貓,你叫什麽名字?”


    白貓:“喵嗚~”


    顧南笙抿著嘴點了點頭,似是明白地說道:“嗯,那就叫雪團。”


    小梨一臉驚訝地看了看顧南笙,再看了看貓,隨後眼神在一人一貓中來回掃視著。


    “小姐,你真的懂它的話?”


    顧南笙理所當然地點頭,“不然你叫它一聲試試。”


    “雪團?”


    白貓:“喵嗚~”


    “小姐,小姐,真的呀。”小梨高興得拍掌道,“它真的回應了。”


    顧南笙擼著貓看著天真的小梨,心裏直歎:“這丫鬟,真是好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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