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蛋出殼以後還沒出過防護陣,他不知道外麵是什麽樣子,從哥哥姐姐口中聽說的修真界又十分可怕,就不太想被送走,從吃飯之前就磨磨蹭蹭,各種找理由,想讓姐姐改變主意。


    “姐,你看,我腿都好啦!”蛋蛋伸出已經拆掉夾板的左腿,“真來人了,我跑還不行麽?”


    對鳳凰的恢複能力感到震驚的景悅拍了他腿一把,“你沒聽大哥說麽?來的可能是城主府公子,你有什麽本事在他們眼皮底下跑掉?變成鳳凰飛走嗎?說起來,怎麽你化人之後,就再也沒變回鳳凰過?你還會變嗎?”


    蛋蛋躍躍欲試,正想變一個給姐姐看,旁邊薛景行臉色突然一變:“有人來了,蛋蛋去地窖躲一下。”他說著就拎起蛋蛋一條胳膊,大步出房門,打開地窖入口,把蛋蛋推了進去。


    景悅同時起身站到窗邊,果然見到防護陣漣漪陣陣、緩緩打開,卻並沒有人現身。


    薛景行蓋好地窖門,轉身推開大門出去,到院中,便見打開的防護陣上方站著一行人,為首的一位頭戴華冠身穿錦衣,樣貌十分俊秀可親,正是風棲城城主牟常智的第五子牟俊英。


    “小人拜見五公子,不知五公子駕臨,未曾遠迎,公子恕罪。”薛景行連忙行禮。


    牟俊英落到院中,微笑著一抬手:“免禮。你又不知道我幾時到,何罪之有?”


    景悅見真的是五公子來了,忙給景和套件披風,牽著他、叫小白一起出去,給牟俊英行禮。


    牟俊英點點頭:“辛苦你們了。鄭豐、劉鈞呢?”


    “公子說的是昨日來的兩位管事麽?”薛景行答道,“兩位管事來看過霞露泉,去鎮上休息了。”


    牟俊英眉頭一挑:“休息?”


    他身後立刻有人上前一步,低聲道:“屬下這就……”


    牟俊英一抬手掌:“不用,誰也不許給他們傳訊,看他們什麽時候來。”說完他目光四下一掃,又問,“七公子沒來嗎?”


    薛景行搖頭:“小人未曾見過七公子。”


    “唔,大約他是直接去看那天鑒了。”牟俊英說著仰頭看一眼天,“那走吧,勞你們兄妹帶個路,本公子也去瞧瞧那天鑒。”


    景悅一愣,“兄妹”什麽意思?還要她也去?


    果然,牟俊英接著就看向她,微笑道:“外麵冷,去添件衣服再來。”又看看景和跟小白,“兩個小的就留在家裏吧。”


    景悅答應一聲,牽著景和回到室內,找了件毛皮披風穿好,囑咐小白照顧景和,又悄悄點點地窖,讓他記得呆會把蛋蛋放出來,就匆匆出門。


    她心裏很納悶,這位五公子景悅以前並沒有見過——雖然他因為不甚得城主牟常智的看重,隻能依附大公子管理城主府瑣事,算是城主府幾位公子裏最常露麵的,景悅父母和薛景行就都跟這位公子打過交道——但他剛剛看她那一眼,總覺得不像看陌生人。


    而且“你們兄妹”這四個字,牟俊英似乎也說的過於自然,好像對他們家情況非常了解似的——他雖然算不上日理萬機,每天替大公子做的事也不少吧?他們一家離開城主府到這裏守霞露泉,都兩年多了,牟俊英能記得薛景行,已經可以說是記憶力超群,居然還知道她和薛景行是兄妹?


    難道是來的路上現了解的?沒必要啊,畢竟不管從哪個角度看,景悅一家對牟家公子這個層麵的人來說,都無足輕重。


    懷著滿腔疑慮,景悅與兄長一起被拉上牟俊英隨從的法器,指點道路,很快就到了天鑒附近。


    其實今天天氣晴好,根本不需要指路,隻要在枕霞山裏,就都能遠遠看見那根高聳入雲的石柱……和懸空貼在四麵的人。


    “那都是紫清宮的人麽?”牟俊英問。


    “是。小人一早來看過,紫清宮一共來了六人,地麵有人守著,不許小人靠近。”


    帶著薛景行的隨從問:“他們那是在做什麽?想把這天鑒拔-出來帶走嗎?”


    薛景行道:“小人瞧著,他們像是在細看石麵上的紋路。”


    雖然早就接到消息,知道所謂天鑒是一根巨大四方石柱,此刻見到實物,牟俊英還是感覺驚訝震撼,且從心底湧出一股莫名恐懼。


    “五哥!”


    一個熟悉的聲音將牟俊英從恐懼中拉回,他低頭看一眼下方,笑著擺擺手,驅動法器降落在天鑒腳下。


    景悅他們落後幾步,看見一個身穿銀灰色鬥篷的青年迎上來,跟牟俊英打招呼:“五哥快來,你一定猜不到紫清宮哪一位真人來了我們枕霞山。”


    聽話音,這青年應當就是牟城主最小的兒子七公子。七公子從小在雁都長大,風棲城中隻知道有這麽一位小公子,很得其祖父大司馬牟久嚴的寵愛,並沒人見過他。


    然而景悅卻覺得這七公子的聲音有些耳熟,正疑惑間,牟俊英側過身,向著七公子走來的方向微笑頷首,這讓景悅毫無遮擋的看見了七公子的長相。


    怎麽是他?!景悅驚愕不已,立刻轉頭看向薛景行,卻見他臉上也現出十足驚詫的神色,顯然也沒料到這位七公子,竟然就是昨天他們提到的曾舜英!


    “我可真是猜不到了,七弟快為我引薦!”牟俊英攜著弟弟的手,走上前幾步,到了那紫清宮門人麵前。


    七公子先向對方介紹兄長:“何真人,這位便是我五哥牟俊英。”


    那何真人長眉細目、頷下留著三縷長髯,身上深藍道袍隨風而動,頗有幾分世外高人風度。他等七公子介紹完,便向牟俊英拱拱手,道:“紫清宮德瑜真君門下大弟子何治允見過牟五公子。”


    德瑜真君四個字一出,牟俊英臉上神色立刻嚴肅三分,因為當今紫清宮掌門姓常,道號正是德瑜!


    “這可真是貴客!”牟俊英連忙還禮,“不知真人何時到的枕霞山,怎麽沒與風棲城打個招呼,也好讓我們牟家略盡地主之誼。”


    他們兄弟倆,一個開口就是“我們枕霞山”,另一個閉口就是“略盡地主之誼”,話裏話外都像在質問紫清宮為何不請自來、鳩占鵲巢。


    紫清宮掌門大弟子當然也非易與之輩,當下便微笑答道:“不敢打擾。實則是弊宮師兄遊曆至此,見天有異象,恐殃及山下凡人、生靈塗炭,便略作停留,不料天鑒忽然出世,這才急召我們師兄弟前來襄助勘察,以期早日參透天機,也好向我修真界全體同道及時示警。”


    他說著看了一眼隨從之中的薛景行,“貧道等想著此地距風棲城不過幾百裏,貴府又有專人守在枕霞山,想必早已得到消息、選派高人趕來,於此共同參研天鑒之奧秘,未料兩位公子今日才到……失禮了。”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景悅,聽見“失禮了”這三個字,特別想看牟家那兩位公子臉上是什麽表情——這老道說話,聽起來客客氣氣,實則刁鑽的很,先說自己家師兄隻是路過、碰巧趕上,接著打出為天下同道參悟天機的大旗,聽起來半點私心沒有,最後還不忘吐槽牟家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嘖嘖,道行很高嘛。


    不過風棲城兩位公子雖然都年輕,卻並不麵嫩,牟俊英十分不慚愧的接了句:“慚愧。晚輩們年幼,此前長輩們不放心,並未將天鑒這等有關修真界生死存亡的大事告知,因此下麵人報上來時,晚輩隻當是哪來的野道士妖言惑眾……真是慚愧得很。”


    拐著彎罵紫清宮早有預謀、野道士妖言惑眾,偏還自認晚輩,兩邊真是刁鑽的半斤對八兩。


    何治允端方的臉上瞬時笑容全無,“原來如此。兩位公子也看見這天鑒了,不知牟城主有何見教?”


    牟俊英回身仰望天鑒,方才突然而來、又突然淡去的那股恐懼,再次於心底升起,他皺皺眉頭,反問:“貴派真人已在此盤桓數日,想必已有所參悟……”


    “既是天機,又怎會數日之內便可參悟?”對方自認了晚輩,何治允說話便不再客氣,“有勞二位公子回去稟告令尊,天鑒搬不走,浮微山雖比不得枕霞山久負盛名,卻尚可居住,紫清宮並無移居祖瀛洲之意。”


    紫清宮道場建在東北長流洲的浮微山上,正是當今修真界少有的幾處靈氣濃鬱地之一,老道拿浮微山諷刺死氣沉沉的枕霞山,可見是真的不痛快了。


    七公子忙出麵緩和:“何真人言重了。家父令晚輩兄弟二人趕來,原就是叫我等為真人們效犬馬之勞的。晚輩們見識少,也不知如何才能幫上諸位真人,好略盡綿力,隻好請您明示。”


    他說著也回頭看一眼給人極大壓力的天鑒,“風棲城中也有些擅長觀測天象和五行推衍的修士,晚輩這就傳訊回去……”七公子說到這裏收回目光,想看著何治允以示誠意,卻在一轉眸間,瞧見了站在隨從堆裏那兩個衣著樸素的凡人。


    “……”七公子不由頓了頓,與那兩人對了個眼神,才轉回頭若無其事續道,“命他們前來助幾位真人一臂之力。”


    何治允淡淡道:“不敢當,風棲城肯出力,我們紫清宮自是求之不得。不過,天鑒已出,觀測天象已無用處,不若請一些博聞廣識、精通古籍的年長修士前來相助,大家一同參詳解謎。”


    兩邊言語交鋒之後,總算達成合作意向,牟俊英和弟弟說了一聲,便自去傳訊,順便叫跟來的隨從散開,從各個角度先觀察一下天鑒。


    薛景行兄妹兩個幫不上忙,景悅就推推哥哥,示意他去跟牟俊英告辭。薛景行看牟俊英在忙,想等一等,七公子便在這時步履匆匆走向他們,驚喜道:“景行!你們怎麽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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