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剛一被敲響,裏麵就傳出喧嚷人聲,像是有許多人在同時說話一樣,景悅他們還沒來得及從人聲裏分辨出什麽,虛掩的門即被人用力拉開,燦爛陽光隨之傾瀉而下,潑了景悅滿眼滿臉。


    她下意識閉眼偏頭,抬起衣袖擋住陽光後,再試探著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想看看開門的是什麽人,不料原本站在她旁邊的小白,已經上前一步擋在前麵,和牟舜英一左一右將她視線遮擋的嚴嚴實實。


    “你們……”開門的人似乎也被他們嚇了一跳,說話有些遲疑,“也是來投師學藝的?從哪來的,怎麽穿成這樣?不熱嗎?”


    眼睛慢慢適應明亮光線的景悅放下袖子,從小白身後探出頭來,見門口站著一個身穿石青色窄袖紗袍的青年。青年樣貌並不出眾,但長了一張極具親和力的娃娃臉,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牟舜英本來已擺出防衛姿勢,聽了問話一愣,“投師學藝?”


    “不是嗎?”開門的青年打量著他們,“不是你們敲門幹嘛?今日是我們扶桑派開山門遴選弟子的最後一天,枕霞山哪個不知道?走錯路也不該走我們這兒來啊!”


    “對不住。”牟舜英先道歉,然後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身後綠草萋萋,不知名的小花開滿山坡,兩隻調皮的雀兒正在近處草地上蹦蹦跳跳的找食吃——之前逼得他們不得不向前敲門的萬丈高崖,和腳下冰麵一起消失無蹤,好像一切隻是他們的幻覺一樣。


    景悅也在觀察周圍環境——隻是打開一扇門,他們三個卻像直接被投放到另一個世界一樣,這裏天氣炎熱,顯然正值夏日,無論遠處的山還是近處的樹都蔥翠欲滴,呈現出欣欣向榮之態,這種景象,就算是夏天的枕霞山也不可能有,而開門的人,卻分明說了“枕霞山”三個字。


    她對回過頭的牟舜英做了個口型,問他知不知道扶桑派。


    牟舜英看她一眼,微微蹙眉,似乎是在努力回想,應門那青年卻等不得了,追問道:“那你們到底投不投了?過了這村兒可沒這店兒,下一次再開山門,還得五十年呢!”


    景悅忙應聲:“小哥別急,我們小地方來的,孤陋寡聞,不知貴派……”


    “貴派祖師可是袁珂上仙?”牟舜英接過話來。


    應門青年條件反射一般挺了挺胸,一臉矜持道:“正是!”他眼中略帶點小得意的把門徹底推開,“我們扶桑派收弟子可是很嚴格的,而且今次開山門,還有幾位師叔祖出山收徒,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你們先來登記個姓名吧!”


    “……”


    這小哥原來是做電視購物的嗎?怎麽就到登記姓名了?景悅站著不動,小白看她不動,自然也不會動,隻有牟舜英上前一步,對那小哥說:“多謝這位師兄,不過我們三人這次來枕霞山是投親的,並無……”


    話沒說完,門裏麵走出來一位身穿鴉青長袍、樣貌溫文爾雅的青年,應門小哥一見到他,立刻規規矩矩站好,叫了一聲“大師兄”。


    大師兄點點頭,看看牟舜英三人,問:“怎麽回事?”


    小哥答:“這三人敲了門,又猶猶豫豫的,好像並沒瞧得上咱們扶桑派。”


    這刁狀告的,景悅才要插嘴解釋,那大師兄先笑著斥責一聲:“胡說,真瞧不上咱們,人家才不會來敲門。”他微笑著看向站在最前麵的牟舜英,特別和氣的問,“三位可是有什麽顧慮?”


    牟舜英拱手行了個禮:“失禮了,敢問真人尊姓大名?”


    “末學後進不敢當真人之稱。我姓夏,師尊賜法號為森,小兄弟怎麽稱呼?”


    夏為森?牟舜英十分震驚,呆了一瞬才結巴著回:“我……在下……曾舜英。”說完回頭看一眼小白和景悅。


    “景悅。”景悅自我介紹,又指指小白,“舍弟小白。”


    夏為森依次向他們微笑點頭,“三位到了我們扶桑派門前,也算有緣,正巧今日有弟子比試,三位不若先進去看看我門下弟子術法如何,再做計較?”


    做啥計較,他們也不是來拜師的,景悅惦記著大哥跟景和,隻想趕快離開幻境,就說:“多謝,不過我們慕名來到枕霞山,最想看的還是霞露泉。”


    夏為森有點驚訝:“霞露泉?”


    看門小哥跟著笑出聲:“霞露泉又跑不了,你們著急看它幹什麽?比試可馬上就要開始了!”


    景悅悄悄戳牟舜英,示意他開口告辭,牟舜英卻不開口,隻皺眉看著那兩個人。


    就在景悅等不了,要再說話時,夏為森道:“實不相瞞,我看三位資質出眾,本派今次開山門正好還剩三個名額,因此起了愛才之心。霞露泉就在左近,三位進門先見過師長,無論選中與否,都不耽擱看霞露泉,那時我叫徐師弟送你們去可好?”


    “多謝美意。”牟舜英終於開口,“請容我們商議一下。”


    他說完拉景悅到一旁,低聲說:“扶桑派原是枕霞山上赫赫有名的門派之一,但在七百年前,也就是天下修士齊聚、怒毀延陶峰時,他們和枕霞山另外三個門派出麵阻止……最終與延陶峰一起覆滅。”


    景悅並不知道這個故事,聽完難免咋舌,追問:“那這個夏……”


    “他正是光大扶桑派、除祖師外最有名氣的一位掌門,扶桑派覆滅時,主持門派事務的,是他的弟子高見止。”


    景悅糊塗了:“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所在的世界是幾百年……不對,一千年前的枕霞山?”


    “不隻,夏為森應該比憑霄還要年長幾十歲,而且他現在隻是掌門大弟子,看起來至多百歲,所以我算著,至少是一千八百年前吧。”


    景悅:“……那我們怎麽回去?”


    “我現在還不知道,不過這幻境給我們的第一重考驗,似乎是拜師學藝——否則以扶桑派的作風,他們實在沒道理非要我們進門去拜師。”


    “這麽說,他們不是真的人,隻是幻境的一部分。那,能不拜嗎?”景悅倒不是不想學藝,隻是放心不下一哥一弟,“也許還有其他路可以走呢?”


    “我正想說,你走走試試。”


    景悅用眼角餘光瞄好路線,轉頭撒腿就跑,小白見她跑,也在後麵跟著。但是扶桑派門外似乎有一個看不見的屏障,倆人怎麽跑,都至多隻能跑到約五丈遠的地方,就無論如何也出不去了。


    夏為森和看門小哥一直以超乎尋常的耐心等在那裏,還笑眯眯的看著他們,似乎絲毫不以此情此景為怪。


    於是景悅很快就放棄了,這顯然是“係統”給出的必選副本。她長出口氣,把外麵套著的毛皮披風脫掉,抱在手裏,大步走到門前,幹笑道:“多謝抬愛,煩請帶路。”


    牟舜英跟在後麵,示意小白脫了外麵套著的皮袍,他自己也脫掉披風收進隨身儲物的魚袋裏,隨著夏為森二人踏進扶桑派門中。


    “三位莫非是從鳴沙洲來的?怎麽這個季節,還穿著冬衣?”夏為森邊走邊問。


    景悅和牟舜英交換個眼色,示意他來編故事。


    “呃……正是。”


    天機斷絕之前的東南祖瀛洲幾乎沒有冬天,枕霞山上更是除了夏季外,三季如春,牟舜英想不到別的解釋,隻能順著對方的話編,“我們搭一位前輩的飛行法器過來,想不到枕霞山中這麽熱。”


    夏為森也沒追問,指點著前方說:“那裏就是競技場。”


    景悅已經看到前方有一高台,四麵建有圍欄,台上站著幾個人,並沒動手。台下除了大門這邊,其餘三個方向都建有樓閣,整體高度比高台略高一些。


    三座樓閣的門窗都大敞四開,能看見很多人在裏頭等著觀戰。夏為森帶著他們直行到麵朝著大門的那座樓閣,跟門口的弟子說:“這三位是來拜師的,你給他們發個名牌,我帶上去見師尊。”


    那弟子就問了三人名字來曆——名字已經報過,來曆牟舜英編了個鳴沙洲興隆鎮人,叫興隆的小鎮在海內五洲沒有上百個也得有幾十個,查無可查。


    牟舜英擔心對方問他為何帶藝投師,先主動解釋說:“在下在家中時,跟隨父母修煉過一段時日……”


    誰料正在名牌上書寫的弟子頭都不抬的說:“無妨,看你現在的修為也就剛入門,不礙事。”


    牟舜英:“……”


    不礙事?他從五歲起,辛辛苦苦修煉了二十多年,自覺修為在同齡人裏已經很能看了,到這個服色和看門那人差不多、連上樓觀戰資格都沒有的扶桑派普通弟子眼裏,居然隻是“剛入門,不礙事”?


    景悅站在他旁邊,將七公子倍受打擊的臉色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笑出來,插嘴道:“還是名門弟子眼界高,在我這樣的人眼裏,七……他已經很厲害了。”


    那弟子把名牌依次發給三人,笑道:“那是自然。未見雒川,何知山之高?你們三個,是親戚嗎?還是隻是同鄉?”


    “表親。”牟舜英經景悅提醒,想起這是一千八百年前那個靈氣外溢的修真界,扶桑派也確實是祖瀛洲名門,心氣一下就平了,“他們是在下的表妹表弟。”


    夏為森笑道:“那更好了,三兄妹在一處,照應起來也方便。走吧,先上樓拜見掌門和各位師長。”


    景悅三人便佩了名牌,隨夏為森一路上到頂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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