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位於雁都東北方, 東依雁回山,北臨星流江, 城牆高聳, 殿宇巍峨, 是整個雁都城地勢最高、視野最好之處。


    景悅四人一路乘車直接到了王宮南門, 此時天近傍晚,宮門侍衛正在換崗,解萬和牟常勇沒讓他們下車, 拿令牌給宮門衛看過,就驅車直入, 又走了一刻鍾才停下, 叫他們下車。


    今天下了一天的雪, 他們出門時還在飄飄灑灑, 這會兒進了宮城,卻幹幹淨淨一點兒雪都看不見,景悅下車後不由仰頭看了一眼天。


    牟常勇見狀, 低聲道:“大王不喜歡雪天,令人設了結界。”


    景悅也低聲回:“多謝大人。”


    車停在一處幽靜庭院, 院中有兩名童子候著, 見他們到來, 一人進去通報,一人跟解萬打招呼, 說:“大人真是辛苦, 一會兒前麵設宴, 您還得去值守吧?”


    “我不去,牟大人去。”解萬回頭看一眼牟常勇,笑道,“是他辛苦。”


    牟常勇走上前,“隻要能平平安安開完大會,辛苦點沒什麽。外麵巡城的大人們更辛苦呢。”


    他們聚在一起低聲交談,景悅留心聽了聽,發現談的都是安保相關,似乎很擔心大會期間出事。要景悅說的話,這其實沒啥好擔心的,因為以她看過無數武俠片和小說的經驗來說,但凡開這種召集天下人的武林大會也好、扶危定傾大會也好,那是一定會出事的。


    一群身份背景不同、修為高低各異的人聚在一起,商討的還是關係整個世界生死存亡的大事,這可能平安無事嗎?所以她很奇怪雁國怎麽想的,居然把這個會盟地點選在自家都城,就不怕萬一混戰起來,把雁都毀了嗎?


    她正在心裏質疑雁國決策者的智商,進去通報的童子出來了,向他們四人欠身道:“四位請這邊走。”


    景悅跟在薛景行身後,隨那童子上台階進了殿中,裏麵陳設簡單,隻有幾個侍女侍立,一點也不像國主起居的王宮大殿。


    “幾位請在此稍坐。”童子指指牆邊椅子,“一會兒有人來宣召。”


    他說完就退出殿外,景悅四人依言坐下,侍女送了茶來,鳳十一正覺口渴,端起杯子一口飲盡,覺著不夠,又看向侍女。


    侍女見他不嫌燙一口就喝了茶,正驚奇,被他一看,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景悅把自己那杯茶遞過去,對侍女說:“不用理他。”


    鳳十一嘻嘻一笑,接過茶又一口喝幹,侍女不由偷笑,正想給他續茶,裏麵屏風後忽然轉出一個穿道袍的中年男子,侍女忙恭敬行禮。


    那男子樣貌普通,氣質卻很像個世外高人,他徑直走到鳳十一麵前,頷首笑道:“這位便是鳳公子吧?”


    “我是鳳十一,閣下是?”鳳十一在曾姮府裏住著,曾為麵見國君學習過禮儀,他見侍女對這人很恭敬,就站起來回了話。


    男子微笑道:“在下孟皓,今日得見丹崖少主,真是三生有幸。”


    他一報名字,景悅和薛景行都是一驚,齊齊站了起來,“孟天師?”


    孟皓微笑著看向兄妹二人,“承蒙大王看重,賜下天師之號,孟某實愧不敢當。薛公子、薛姑娘請稍候,大王要先召見鳳公子。鳳公子,請隨我來。”


    景悅目送他帶著鳳十一繞過屏風往後麵去了,才回頭看向兄長,薛景行明白她的意思,按一按妹妹肩膀,示意她坐下,耐心等待。


    景悅深吸口氣,緩緩坐了回去。她真的沒想到這麽快就能見到孟皓,這個穿著道袍出入法修大本營、雁國王宮,還深受雁王寵信的神秘男子,正是她和薛景行麵見雁王,最想達成的目標——他們到雁都後,曾姮幫著請了幾位名醫來給景和看病,那些名醫都說製靈藥給景和調養不難,但那是個無底洞,且隻能維持基本健康,景和還是無法自行吸納靈氣。


    若想治本,徹底改善景和的體質,到能修煉的程度,名醫們就紛紛搖頭,表示無能為力了。景悅不甘心,追問名醫們知不知道有誰能做到,那幾位不約而同的提到孟皓,“或許孟天師有辦法。”


    過後她跟曾姮、牟舜英母子打聽孟天師,才知道這竟是個玄門修士,不知怎麽因緣際會得到國君賞識,得以出入王宮。


    “大王卡在煉精化氣第三重,遲遲無法進階,壽限將近,那幾年雁都人心浮動,全都盯著王太子花落誰家,我就是看著鬧得不像話,才叫舜英去風棲城避上幾年的。那時連我都想不到,隻過了短短兩年多,孟天師就幫助大王順利進階了。”


    國君進階的時間也很巧,就在天鑒出世引起的地動之後。之前沒人想到國君還能進階續命,無論曾家還是牟家,都私下做了不少小動作,因此他們當時隻顧著擔心國君秋後算賬,沒什麽人把地動當回事,也因此,雁都才反應那麽遲緩,風棲城也沒第一時間就派人去枕霞山。


    直到牟舜英兄弟兩個和紫清宮的人失蹤,雁都才意識到枕霞山出了大事,國君親自下令,遣牟常勇前去,雁國上下一時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天鑒上,也算是側麵緩解了雁都緊張的政治氛圍。


    但無論如何,孟皓居功至偉是肯定的,因為國君直接封他為天師,比法修對高人大能尊稱的法師高了不是一星半點兒,還特意在宮中為孟皓開辟修煉專用的宮室,國君自己也常與孟皓一同閉關。


    想到這兒,景悅忽然反應過來,他們所在的宮室,裝飾如此簡樸,很可能並非國君起居之地,而隻是孟皓的居處。


    這就耐人尋味了,國君第一次召見他們幾個進過天鑒的人,其中還包括丹崖少主,居然不是在日常起居的殿宇,而是……等等,莫非他現在已經不在正殿起居,而是一直住在這裏了?


    景悅心裏一時湧出七八個念頭,還沒等厘清,鳳十一就回來了。他身後跟著一個穿褐色道袍的童子,童子看起來十五六歲,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向景悅等人微笑說話時,左側頰邊還有個小酒窩。


    “薛公子、薛姑娘,大王宣召,請這邊走。”


    景悅跟薛景行一同起身,看了一眼鳳十一,見他麵色如常,應該沒什麽意外不順,就隨童子繞過屏風,出後門,又穿過一重院落,進到後麵的殿宇之中。


    此時外麵天還亮著,殿中卻光線昏暗,也沒掌燈,景悅和薛景行都在天鑒中練出了眼力,看出這間大殿沒有做任何隔斷,隻每隔一段距離掛了一重帳幔。他們所處位置是大殿中央,重重帳幔之後的大殿東側,有兩道人影,分主從盤腿而坐。


    童子比了比地上的蒲團,提醒他們兄妹行禮拜見,景悅跟薛景行一邊一個,在蒲團上跪倒,口稱“拜見大王”。


    “起來坐吧。”一道略蒼老的聲音傳來,“果然是個美人,怪不得……”


    景悅眉頭一挑,這是什麽開場白?


    孟皓接道:“大王何以說‘果然’?難道大王早料到薛姑娘是個美人了?”


    “舜英那孩子心高氣傲,尋常女子可入不了他的眼,能鬧到父子反目、兄弟鬩牆,當然得是絕色了。”


    景悅憋著口氣給了這老國王麵子,讓他把話說完,才淡淡答道:“大王誤會了……”


    薛景行知道她的脾氣,怕她言語過激,接過話來說:“回稟大王,牟七公子之所以仗義出手,助小人一家營救鳳十一,實是因小人曾救過七公子性命,且肝膽相照、性情相投、互為知己。與舍妹並無幹係。”


    “是麽?不是說,進天鑒後,舜英和小姑娘一路,你和紫清宮那藍什麽一路麽?”


    “是,不過他們那一路,還有小人義弟同往……”薛景行簡單解釋了一下天鑒幻境三路人馬的人員構成,以為國君接下來就要問及天鑒幻境的細節,不料他又把話繞回去了。


    “這麽說,舜英和小姑娘並無男女之情?那他為何回絕本王,不肯娶本王的女兒?”


    國君的語氣聽起來很不善,薛景行一時有些為難,他沒聽牟舜英說過此事,但若直言,又怕對牟舜英有什麽不好的影響,正糾結,景悅開口了。


    “七公子是何緣由,大王難道未曾問過他?”


    薛景行聽的有點著急,怕國君因此生氣,不料國君聽完,沉默片刻後,居然和那孟天師一起笑了。


    “你這小姑娘,倒比你哥哥還有銳氣。”國君說著歎了口氣,“我倒是問了,舜英那小子,隻拿什麽年紀還小、想一心修煉、婚姻之事容後再說,敷衍於我。”


    “請大王恕我多嘴僭越,我覺著,七公子說的是真心話。正當大好年華,又在幻境中得了傳承,此時不專心修煉,提升修為,更待何時?”


    孟皓笑道:“言之有理。”


    國君又一歎:“這麽說來,你也不想考慮婚姻之事了?本王原還想著,三位王子府中,王妃之位都有缺,隨你任選一個的。”


    屁!多厚的臉皮能把這種事當成是獎賞說出來?王室不要臉,可以娶四個王妃並列,當她不知道嗎?還有缺,一人娶四個能沒有缺嗎?


    薛景行也不太高興,壓抑著答話:“承蒙大王青眼有加,小人兄妹受寵若驚,實不敢高攀諸位王子。”


    “罷了罷了,別當本王不知道你們的心思,小姑娘如今已是煉精化氣第三重,自是望著更高的境界,哪會將區區一個王妃之位放在眼中。婚姻之事就算了,但你們入天鑒出生入死,於國有功,不可不賞,聽說景行箭術高明,宮中正好缺個弓箭手提督,大會之後,你就上任吧。”


    薛景行忙躬身謝恩,又說:“小人鬥膽,另有一事相求大王。”


    “什麽事?盡管說來。”


    “小人幼弟生來體弱,到雁都後,曾夫人幫忙請了不少名醫來看,都說難以根治,小人聽說孟天師學究天人,兼通醫術,想求大王允準,請孟天師為舍弟診治。”


    國君沒有說話,景悅看著帳幔之內,見他似乎側頭看向孟皓,在詢問孟皓的意願,孟皓略點頭後,才開口說:“準了。”


    孟皓接著說道:“難得你們手足情深,孟某樂意效勞,稍後約個時間即可。”


    景悅兄妹心願達成,都十分高興,誠心誠意道了謝。


    國君道:“本王會另賜你們一座宅邸,等大會之後,閑雜人等都走了,你們再搬過去。另外,方才你提到小白是你義弟,他到底是什麽來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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