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十一, 哈哈,我當時真的以為鯤嚴長老要告訴我一個多麽高雅有內涵、符合少主身份的名字, 萬萬沒想到, 竟然就叫鳳十一?第十一代鳳皇, 所以就叫鳳十一, 還有比這更隨便的名字嗎?”


    景悅一邊搖著扇子烹水,一邊嘻嘻哈哈的給對麵側身坐著的美人講趣事。


    美人一頭烏發梳了淩雲髻,發上簪了一支鑲綠寶石的荷葉簪, 兩邊耳朵各戴著一枚荷花耳飾,身上穿一件淺碧廣袖大衫, 寬寬大大的更顯她身姿窈窕。


    “所以你們就一直取笑他到現在?”美人懶懶開口, 聲線帶著成熟女子特有的韻味。


    景悅見泉水煮沸, 便提起壺來, 注水入茶壺,笑答:“也不是故意取笑他,一時改不過來, 總想叫他蛋蛋,他不肯嘛, 非要我們叫他十一, 那我們叫到一半改口, 可不就變成‘蛋十一’了?”


    美人嫣然一笑,抬起纖纖玉指點點景悅:“壞心眼。明知他小孩心性, 想在你麵前爭寵, 還總偏著小白, 他能不生氣?”


    景悅把泡好的茶倒了兩杯,一杯送到美人麵前,一杯自己捧起來,辯解道:“我沒有偏著小白啊,十一自己修煉不刻苦,還總想和小白比,比不過,又說小白是進幻境占了便宜,那不等於說我也占了便宜嗎?”


    美人一口茶喝下去,叫她這麽一說,險些把茶水噴出來,“你這點小心眼啊!孩子們鬧,你隨他們鬧去好了,不要去做評判,有些話你可能不當回事,隨便說笑的,孩子卻會當真。”


    “可是他都長那麽大了,跟小白差不多高,還拿他當孩子看嗎?”


    “嗐!是我忘了,你自己也是個孩子呢!”美人苦笑著搖搖頭,“算啦,我不說你了,不過一會兒他們把十一找回來,你得去好好哄哄他。那個什麽扶危定傾大會,還有七八天就要開了,雁都城裏魚龍混雜,不比以往,別叫他再自己跑出去,著了旁人的道。”


    “我知道了,夫人放心。”


    景悅剛答應下來,外麵侍女就進來回報:“夫人,大司馬府來人,請公子去一趟,說是雒國貴賓到了,晚上大司馬要帶公子入王宮赴宴。”


    “知道了,跟他說公子出門了,過會兒回來我就讓他去。”


    侍女應聲退下,景悅道:“不是說衛尉大人和五公子都到雁都了嗎?大公子也沒回風棲城,怎麽大司馬入宮赴宴,還要七哥跟著去?”


    ——自從三個月前牟舜英拚著和他爹反目,幫景悅他們救了蛋蛋出來,還帶他們一路平安回到雁都後,景悅終於徹底認可了他,不再根據需要稱呼牟舜英“七公子”或者“牟師叔”,而是從薛景行這邊論,按牟舜英曾經的要求,改叫他“七哥”。


    此刻坐在她麵前的美人,正是牟舜英的母親曾姮,“大約是雒國來了年輕世家子弟,老大不合適陪客。至於老五麽,王宮可不是隨便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去的地方。”


    景悅想起牟卓英當日對她說的話,就問:“夫人,依您看,大公子所言,是真的嗎?五公子真的有這個膽量心計,挑撥大公子與七哥相爭?”


    “不瞞你說,我與牟常智那個無恥之徒和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這個半妖所生的孩子身上。牟常智身為牟家嫡子、風棲城主,可以說是得天獨厚,五洲之內罕有其匹者,可他呢,不將心思用在修煉上,反而專走旁門左道,耽於享受、驕奢淫逸,在府裏蓄養美人不算,還跟個半妖混在一起,連孩子都生下來了!”


    曾姮說著說著似乎動了氣,一仰頭把杯中茶喝盡,“更可笑的是,他做了還不認,直到我生下舜英,那半妖死了,有人把這孩子送到府裏,他都不肯認這是他的孩子,還說這孩子是個雜種!”


    “呃,既然城主不認,最後又是怎麽確信五公子是……”這年頭又沒有dna鑒定,牟常智雖然無恥,但不認,也不算全無道理吧?


    “他們家石花洞裏不是埋著祖先麽?那裏有先祖精魂凝結而成的血脈藤,隻要是牟氏血脈,滴血上去,那藤就會開花,且嫡支色澤鮮紅,與別支不同。”


    還真能驗啊……,景悅長了見識,“不過城主不肯認,是不是就沒人敢提血脈藤的事了?”


    “是沒人敢提,但我親自帶著那孩子去驗了,確認是他的兒子,我就帶著舜英回了雁都,求大司徒做主,與這寡廉鮮恥之輩和離。所以老五是個什麽脾性,我實在不知,不過想想也知道,他這些年在府中定過的不怎麽樣,又有那樣的父親兄弟,壞了心性,毫不稀奇。”


    這麽說來,牟俊英很可能真的與她父母的死有關,景悅提起茶壺,給曾姮續了茶,默默盤算著怎麽找這位五公子“談談”。


    曾姮端起倒好的茶喝了兩口,接著說:“這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主張。最近幾日,你們誰都不許出門,別忘了那什麽大會,與你們幾個可大有關係。”


    是啊,她、大哥、還有小白,都是進過天鑒的人。在雁都這三個月,多虧曾姮走了東華殿曾王妃的門路,得到禁止任何人接觸他們的王命,他們才能過上這樣安樂清淨的日子,也給了鳳十一足夠時間養好傷。


    “我聽夫人的。”景悅知道輕重,也不想給曾姮添麻煩,“不過,這所謂扶危定傾大會,我們幾個要出席麽?”


    “大王和三位大人的意思,自然還是不出席的好,隻叫舜英兄弟兩個和紫清宮二位真人出麵即可,但紫清宮好像第一個就不答應,他們的人一直沒見到你和小白,不大甘心,也不相信舜英給的說辭。大會之前,兩方還是要碰麵的,也許到時你們得去一趟,順利的話,真正大會開幕,就不必再去了。”


    紫清宮的人耗在風棲城好幾日,才勉強同意暫不毀滅枕霞山,但要求門下弟子與風棲城的人一起合圍天鑒周邊,不許別人隨意出入。之後又經過幾番磋商,連紫清宮掌門都親自來了雁都見國君,才終於定下聯名召集海內五洲同道,來雁都開大會,共商拯救修真界於危亡之大計。


    景悅和曾姮又聊了幾句大會的事,出去找離家出走小鳳凰的男孩們終於回來了,牟舜英聽說祖父找他,先回房去換衣服。


    景悅知道曾姮必定有話交代兒子,待鳳十一他們見過曾姮,就叫著他們一起出去,回居住的客院說話。


    “你們去哪玩了?”她當做沒有離家出走這回事,牽著小和的手,一邊走一邊問。


    薛景和笑嘻嘻的答:“七哥帶我們去甘露園喝茶……”


    鳳十一本來蔫蔫的跟在後麵,聽到這句,突然插嘴:“沒什麽,就吃了個點心就回來了。”


    薛景行清咳一聲:“沒錯。舜英說,甘露園有好多生麵孔,很快就帶我們回來了。”


    他不接這句還好,他一接,景悅反而覺得奇怪,回頭看了一眼,見自家兄長滿臉不自在,鳳十一那長開許多、有棱有角的臉上也寫滿了心虛,就問旁邊一身白衣置身事外的小白:“怎麽回事?”


    小白張嘴剛要說話,鳳十一跳起來捂住他的嘴,幹笑兩聲說:“沒,沒事。”


    “沒事你學小白結巴?他現在說話沒這麽結巴了好麽?”


    小白拉開鳳十一的手,笑彎了眼睛,說:“怕什麽?反正,是七哥帶我們,去的。”


    他本來就生的精致俊俏,一笑起來,更添風流之態,景悅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鳳十一見狀,上前兩步擋在小白前麵,含含糊糊說道:“就,就是那兒的庭院裏,有個台子,台子上吧……”


    薛景和嫌他磨嘰,拉拉姐姐的手,飛快接道:“台子上有女子跳舞,大雪天裏穿著輕紗,我看著都冷!”


    原來是這麽回事,景悅似笑非笑的從突然臉紅的鳳十一看到仰頭望天、假裝什麽事也沒發生的薛景行,問:“好看嗎?”


    三個高個子的男孩都不敢答話,隻有景和大聲道:“不好看,連姐姐一半好看都沒有!”


    “什麽呀,她們才不配和姐姐比!”鳳十一反駁完,上前兩步走到景悅另一側,扯扯她袖子,說,“姐,我餓了。”


    “你怎麽總餓?一天得吃八頓是不是?”景悅知道他隻是想轉移話題,就沒再問,嘀咕著“鳳凰養不起”回去客院,叫院內侍女去拿點吃的來喂鳥。


    鳳十一也確實能吃,侍女拿來吃的,他就坐下來大快朵頤,景悅托腮看著他,跟薛景行說:“鯤嚴長老到底什麽時候來接他?”


    薛景行正自己打棋譜,聽見妹妹的話隻是一笑,並不答腔。


    “信裏不是寫了,等他們鏟除叛徒,才來麽?”鳳十一吃著東西含糊答道。


    鯤嚴留給鳳十一的那張羊皮,除了告訴鳳十一,他是上一代鳳皇之子,理應為新鳳皇之外,隻提到鳳皇治下出了叛徒,刺傷鳳皇,才給了鵷鶵王可趁之機,發動叛亂。


    第十代鳳皇心知恐難力挽狂瀾,就讓鯤嚴送走尚未孵化的鳳十一,鯤嚴覺得枕霞山人跡罕至,是個藏蛋的好地方,又探知叛徒逃往夏翟國,就把還是個蛋的鳳十一藏在一處隱蔽山洞裏,並設下禁製。不料枕霞山的大兔子無法無天,不知怎麽把鳳凰蛋偷走,最後叫小白和薛景行一窩端了。


    “可是他們不是已經攻破浩亓城,殺了個來回了麽?沒捉到叛徒?”


    “大概還是叫叛徒跑了吧。”鳳十一捏著雞腿啃得津津有味,“之前有叫大雁傳訊,說他們去了夏翟國王都。”


    景悅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你不在意嗎?”


    鳳十一不解的望向她,景悅看著他仍有些懵懂的眼睛,搖了搖頭:“算了,無所謂,好好吃你的同類吧。”


    鳳十一頓時炸毛:“什麽同類?我是鳳!這是雞!”


    “落架的鳳凰還不如雞呢!”景悅氣他。


    “什麽落架?落什麽架?”


    薛景行歎了口氣,抱起棋盤,叫上景和回房了。


    小白見狀,也悄悄溜出去,回房修煉,倒出空間讓這倆人隨便掐。


    景悅看人都散了,把門一關,拎著鳳十一的耳朵,嚇唬他說:“還敢離家出走,我告訴你,敢有下回,別說出去找你,你想回來也不許回來!聽到沒?”


    鳳十一委委屈屈:“換了小白,姐姐也這樣狠心嗎?”


    “小白才不會離家出走!”


    “那姐姐更喜歡他還是更喜歡我?”


    景悅叉腰:“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別像個爭寵的小孩兒一樣?你已經覺醒神力了,就算在你們鳳族,也得算長大成人了吧?丹崖等著你去光複,上一代鳳皇的血仇等著你去報,你就不能把心思放在修煉上嗎?”


    鳳十一把頭一歪:“我不要!我根本不想做什麽鳳皇,我也不知道丹崖是什麽地方,我就想呆在姐姐身邊,一輩子也不離開!”


    景悅氣的要揍他,“就沒見過你這麽沒出息的神鳥!”剛擼起袖子,就有侍女來報,“薛姑娘,夫人請您、大公子、鳳公子和小白公子去一趟。”


    咦?這時候曾姮又找他們幹嘛?景悅丟了個符給鳳十一清理幹淨手臉,等薛景行、小白出來,一起去見曾姮。


    “宮中來人傳令,大王要見你們。”曾姮神色鄭重,“早晚要去見一次的,要不是大王先前在閉關,早就召見你們了。”


    確實,景悅原本以為,在他們到達雁都的第一時間,就能見到國主甘曜君呢。


    “夫人同去嗎?”景悅問。


    “我就不去了,在家陪著小和。接你們的人有牟常勇和大王親信侍衛解萬,解萬修為高深,盡管放心。換好衣服就去吧。”


    景悅四人依言換了服飾,登上王宮派來的車,出府進宮,麵見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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