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初聽很令人震撼, 一個已經飛升神界的上神,為了他已脫離的修真界的福祉, 甘願犧牲自我, 以性命為咒, 設下無人能解的封印,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精神?


    這簡直是舍己為人、無私奉獻的革命精神啊!


    然而景悅細想之下,確實疑點重重。


    “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但是仙劍大人, 天鑒給的諭示,是叫我們將憑霄留下的一切痕跡都除去。這豈非與解開封印背道而馳?而且,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 小白是憑霄上神的神魂所化, 那憑霄上神也不算魂飛魄散吧?”


    小白在旁附和:“就是!所以我不是。”


    景悅:“……”


    這傻孩子到底哪一邊的?


    “隨便你們, 事實是八百年過去了,他們還是沒有解開封印。”


    “那為何上神要做兩層封印?隻斷絕與神界的聯係不行嗎?何必讓整個修真界凋敝至此?”


    “深淵之龍秉性殘暴,以其血為媒, 必然要付出一定代價。不過龍血之力已漸漸消逝,否則他們也起不了那個所謂的天鑒。你們若想保住修真界, 就必須盡快閉關, 全力修煉, 早日將被龍血封印的生機釋放出來,如此雖然比不了八百年前的修真界, 卻至少可以恢複七成。”


    “怎樣才能解除龍血封印?”


    “等你修為夠了, 自然就知道了。”


    景悅最煩這套, “修為夠了?夠幹什麽?獻祭嗎?”


    她明白為何小白不相信太玄劍了,因為它自己說的話就前後矛盾!前麵它說它回到修真界,隻是為了將憑霄神魂送入父母墓中,圓他遺願,做完這些,它就長眠了。


    從這個前情來看,憑霄根本沒有要求太玄劍做什麽解除龍血封印的事,它自己也沒這個打算,所以什麽保住修真界雲雲,都是太玄劍的套路而已。


    它的一切轉變,都是從修真界修士夷平延陶峰開始,也是從那時起,太玄劍獨占霞露泉修煉劍靈,到現在七百年過去了,誰知道它把自己修成個什麽?


    解除封印?沒準它是想直接衝到神界,拉著他們和那些上神同歸於盡呢!


    “看來你們就是不相信我了,那好,你們都別修煉,就這樣渾渾噩噩到死吧!”


    太玄劍這麽一耍賴,景悅話也沒法問了,就傳音問小白:“我們這樣說話,它能聽見嗎?”


    小白還沒回答,太玄劍先哼道:“能。”


    景悅:“……”


    她瞪著眼睛看小白,小白訥訥道:“它和我神識相通……”


    “你不能把它趕出去嗎?”景悅也不費力傳音了,直接問道。


    小白搖頭:“不行。”


    太玄劍嗤道:“就他這修為,還想驅趕我?”


    景悅無言以對——他們倆現在還靠這位仙劍大人帶著飛呢,驅趕它確實不可能。


    這麽一想,她也沒了和小白說話的心情,索性調整姿勢,閉目調息。


    太玄劍帶著他們飛行到半夜,才在一處荒山裏停下來,跟小白說:“看見那邊那個洞口了麽?裏麵有隻黑熊怪,去把它殺了,黑熊肉可以補充元氣,對她傷勢有利。”


    小白聽說對景悅的傷有利,二話不說,飛身進了洞口,沒一會兒功夫就把黑熊怪製服,還將洞中清理幹淨,叫景悅進去休息。


    他自己拖著黑熊怪出去處理,回來時端了一盤烤熟切開的黑熊肉,還有一碗湯。


    “……你這是跟大哥學的麽?隨身還帶著盤碗。”景悅接過湯聞了聞,“什麽湯?”


    小白在她身邊坐下,答道:“熊心熊肝湯。”


    怪不得有內髒的味道,不過這兩樣確實對傷勢有益,景悅就吹涼了一口氣喝完,又吃了點肉,就再次入定調息。


    這一次花的時間更長些,等景悅調息完畢睜開眼時,外麵竟然還是黑著的。


    “我調息了多久?”她問守在旁邊的小白。


    “一天一夜。好了嗎?”


    “嗯,差不多了。”


    話音剛落,洞口一個聲音說:“差不多了就出來趕路。”


    景悅伸頭看了一眼,那柄傳說中的仙劍這次插在洞口右側石壁上,正好橫著攔在中間。


    “仙劍大人,我們現在大約在什麽地方?離炎臨洲還有多遠?多久能到?”景悅問。


    “快到夏翟國邊境了,如果不再停下的話,三日內就到燚山。”


    “那到夏翟國邊境停一停,打聽一下七哥的消息。”


    太玄劍輕輕一晃,就從石壁上拔下來,接著再次化為流光,裹著景悅和小白出了山洞,頂風冒雪地繼續趕路。


    小白布了個結界阻擋風雪,然後提醒景悅:“七哥不是給了傳訊符?”


    “對!發一個試試。”景悅找出牟舜英給的傳訊符,用靈力解封,對著傳訊符說,“七哥,你在哪兒?我們遇到了孟皓,幸好逃得性命。你是不是也被侵入靈識了?現在怎麽樣?”


    說完將傳訊符發出,看著它化作一點黃光消失在遠方。


    一直到天光破曉,太玄劍帶他們在夏翟國邊境附近停下,景悅也沒收到回音。


    她和小白喬裝成兩個男子,隱藏了修為,戴好麵具,便進了附近一座小鎮打探消息。


    這小鎮看起來不大,人卻不少,店家也都早早打開門做生意,他們兩個進了一間賣包子的食肆,點了六個大包子,要了兩碗靈穀粥。


    店內隻有幾張桌子,都坐了人,他們就在小二協調下,和一個獨身客人拚了桌。


    那客人一眼看去就知戴了麵具,也瞧不出是男是女,麵前放著一盤包子、一碗靈穀粥,正低頭吃著。


    旁邊一桌是三個同行的人,戚戚咕咕的說著什麽雁都、雁王、魔修。景悅凝神細聽,發現他們正在說如今雁國大事不妙,還是不要去了,就轉過頭去搭話:“這位道友,你方才是說,雁王變魔修了嗎?”


    “你不知道麽?”靠著他們這側的修士回話,“剛出關吧?唉,修真界出了大事。雁王為了提升境界,竟設下鎖靈陣,殘虐同道、以身入魔,真是喪心病狂!”


    景悅佯裝震驚,追問究竟,那三個人就你一言我一語、添油加醋地將那日雁王宮外之事講了出來。


    “雁王入魔一事暴露,還想殺人滅口,雁國大司徒身受重傷,據說眼睛都看不見了。大司馬也傷得不輕,還有各大門派世家的弟子,折損其中的難以計數。”


    “據說雁都城大火從夜間燒到天亮,大半個城池都毀了。”


    “還有雒國太子,也在雁都遇刺,如今雁國是眾矢之的,雁都和枕霞山都叫人圍了。”


    景悅驚訝:“雒國太子怎麽會去雁都?”她雖然知道簡銘秋就是雒國太子,但是這事兒沒有公開啊!


    “這個不知,隻聽說雒國二王子和太尉一道,帶著近百煉精化氣二重以上境界的修士,趕赴雁都,要為太子討回公道。”


    “夏翟國也派了人,不過沒去雁都,直接奔枕霞山了。你們還不知道吧?”對麵那人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霞露泉出水了!”


    連這個消息都爆出來了,肯定是孟皓的手筆。景悅跟著驚呼幾聲,又問:“那入魔的雁王呢?”


    “雁國說他逃了,已將他的王位廢去,另立了大王子為王。聽說曾家和牟家終於聯起手來,要保住雁國,可惜……”說話的人頻頻搖頭,“難啊!紫清宮掌門的大弟子被人殺死在牟七公子府中,現在連紫清宮都向雁國發難了。”


    孟皓真是無恥!景悅心裏暗罵一聲,追問道:“那天鑒的事,就沒人管了嗎?”


    “怎麽管?進過天鑒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都沒了蹤跡。”


    “也不能說不管,夏翟國不是去毀憑霄出生地了嗎?”


    “那有什麽用?現在亂成這樣,大家各自為戰,誰還能號令群雄,打上太青山?更別提那個什麽……不見蹤影的仙劍了!”


    這話說完,景悅耳中傳來一聲清晰的“哼”,正是來自於“那個什麽……不見蹤影的仙劍”。


    “……”


    這玩意兒還會單獨傳音呢?


    “唉!總是神仙打架,咱們遭殃,還是躲遠點吧!”那人說完,還勸景悅兩個,“你們也盡量別往北去,當心丟了性命。”


    景悅道了謝,回過頭剛要吃包子,跟他們拚桌的那人已經吃完,留下錢,起身往外走。


    景悅看著這人背影,總覺得有些眼熟,但仔細看又看不出什麽來,隻得繼續吃飯。吃完又找人打聽牟舜英的下落,卻沒人知道,都說除了死了的何治允,牟家兄弟、薛家兄妹、連同藍治長都不知去向。


    他們隻好繼續趕路,越過夏翟國邊境,到燚山附近才停下。


    “我要在此地熔煉劍靈,你們兩個找個洞府,也留下來修煉。對了,景悅的刀,可以試著找岩漿再鍛煉鍛煉,夠你用到煉氣化神之境。鍛造之法,小白知道。”


    太玄劍說完,不等他們兩個回答,就衝天而起,化作一點虹光,直直衝向遠處火山口。


    景悅確定它足夠遠了,就問小白:“咱倆現在跑了,它能知道嗎?”


    小白剛點了一下頭,太玄劍的聲音就遠遠傳來:“你要走,隨便。別拐帶他!”


    景悅:“……”


    行吧,此地確實比別處靈氣充裕,景悅就和小白一起,找了個有岩漿殘留的地下深洞,耐著性子一邊修煉、鍛刀,一邊等牟舜英或者什麽飛鳥來傳個消息。


    如此修煉了一個月,牟舜英終於回了消息,說他目前在風棲城,十分安全,但恐怕不能去炎臨洲與景悅等人匯合了。不過,他還是建議他們去連波穀隱居修煉,避免陷入外麵幾乎將海內五洲都牽扯進來的爭端。


    接著鯤嚴長老也找到了他們,跟景悅說,已經將鳳十一跟薛景和送進連波穀,讓他們放心。景悅托他打探兄長下落,自己終於安下心來,和小白留在燚山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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