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佐佐木沙咲的委托——那是就算是「人類最強」也無法解決的事件——


    █ █


    「哀川小姐哀川小姐。關於前幾天在某綜合商社發生的跳樓自殺事件,你知道嗎?」


    「先不管我是否知道還是怎樣,沙咲,別用我的姓稱呼我。用我的姓稱呼我的,隻有我的敵人」


    「明白了。不過我現在並沒有打算當你的同伴……」


    「咦?真的?這算啥。被你冷不丁的這樣一說。我還真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了呢。」


    「就算是朋友,也不一定是同伴。」


    「還真是嚴格呢。」


    「而現今,我的立場是京都府警的代表,並且是你的委托人……,所以那麽親昵的稱呼你不太妥當。正如就算是親人間也是有禮儀的這句話說的一樣,要像對待客人一樣客氣。」


    「既然都像對待客人一樣了,那就不能算是親人了吧。」


    「這先暫且不管。」


    「別不管啊。這對我來說很重要。而且也是重要的設定。」


    「設定……」


    「你不叫我潤的話,我不會接受委托的。我要回去了。」


    「我明白了啦,潤小姐。」


    「嗯。」


    「那麽重來一次,潤小姐潤小姐。關於前幾天在某綜合商社發生的跳樓自殺事件,你知道嗎?」


    「不,我不知道。」


    「『不,我不知道』,為了聽到這個回答,我還真是為了不少功夫呢……。都給我擺架子擺到那種程度了,至少給我知道一點啊。」


    「不知道反而能讓你好把話說下去,現在的我啊。」


    「意外的小孩子氣呢。」


    「最近的生活遠離世俗,所以對時事不太了解。」


    「唉,是這樣啊。」


    「正是如此。」


    「變弱了呢。明明是最強。」


    「!不對吧,沒有變弱。而是反過來,不知時事應該是變強了才對哦。」


    「你這是什麽邏輯……,請不要因為委托人是我就提不起勁。今天的您真是太鬆散了。」


    「剛才也提到了一點,我剛搞定了一個大工作啊。所以大概鬆了口氣。」


    「可以問下大工作是什麽嗎?」


    「……去宇宙小旅行了下。」


    「……盡管說事件不分大小,不過我的這件事終究無法跟那件事相提並論……不過即使如此,您是否也能好好地聽我來說明呢?」


    「可以啊。因為我們是朋友。」


    「真是非常感謝。」


    「委托金也是友情價。」


    「友情價?也就是比較便宜?還是比較高?」


    「比較高哦。你以為我是什麽朋友啊。」


    「這種程度的壞心眼已經有心理準備了。順便問一下,現在的委托金體係變成了什麽樣了?」


    「沒什麽改變的。和以前一樣。」


    「也就是說。」


    「看心情。」


    「果然如此。」


    「雖然說看心情有一半是開玩笑的,不過我就先聽聽內容吧。是跳樓自殺?」


    「是。被害者——不對,因為是自殺所以稱被害者有點奇怪呢。自殺者的名字是操島箏子。是那個綜合商社的ol。」


    「那麽……既然是跳樓,那麽就是從那個綜合商社的大樓上跳下來的吧?」


    「沒錯。是一棟完全由那個綜合商社擁有的大樓。」


    「也就是說,那家商社很大咯。」


    「是有一部分部門上市的企業。就算在這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業績也沒有下滑,並且好像涉及了很多領域的樣子。」


    「這樣啊。」


    「不過就算用綜合商社這一個詞來形容,也不知道其是做什麽的。自殺者的職位是影音事業推進部第三課主任,這個職位名,總感覺好像明白在做什麽,卻又好像不明白。」


    「肯定是不明白吧。不過,不是僅限於這家綜合商社或者她,所有人的工作都是那種有讓人明白卻又不明白的東西。不管是我還是你都是這樣吧。根本沒有幾個人能夠完全認清楚自己的工作是在做什麽。」


    「這消極的發言還真不像哀川小姐……不對,潤小姐呢。我一直都以為你對自己的工作非常的自豪呢。」


    「那是當然,不過啊,我根本不知道這工作有什麽意義。基本上,我做的事情就隻是『代替他人』,其他什麽都不是。」


    「這就是承包人呢。」


    「如果把一個社會看作是一個生物,那麽每個細胞就是工作吧?看上去沒有關係的工作同時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相互關聯。我啊,就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承擔人類的怨恨。」


    「我覺得這個從更普通的地方去考慮更好一點吧?」


    「為什麽?」


    「要說為什麽……」


    「那麽簡單的想一下,各種工作,基本上都是『代替他人』啊」


    「是這樣嗎?」


    「是這樣吧。比方說你做的這個警官的工作,不就是在一般市民無法自救的情況下,代替他們守護和平嗎。你們可是一直從一般市民那裏拿稅金的啊。」


    「的確,警察也許就是這樣。政治家和官僚也許也是像這樣。換言之也就是所謂的『代表』——不過,不是這樣的職業也不是很多嗎?」


    「你錯了。因為無法自給自足,才讓農民幫忙種植米和蔬菜,讓牧場幫忙養育豬牛。因為不能不能自己做衣服,所以才買現成品」


    「如果你要這麽說的話……,情報商和零售商,也是代替我們和各種生產者相連接啊。承包公司就更不用說了。但是,創作家和表演者呢?還有運動員之類的」


    「創作家不也是『代替』消費者創作故事彈奏樂器嗎?因為到了最後,這些作品還都是會供給消費者的。雖然不知道人們的誌向如何,但到最後,當人們在電視上看著運動員活躍的時候,當人們替他們加油的時候,應該是有著相當程度的感情代入的。這個就是所謂的一體化吧。」


    「代替運動神經沒有那麽好的自己,來進行運動競賽,這樣的心理?」


    「誰知道呢。不過是否具體到這種程度我不知道啦。隻是,如果認為自己來做更好的話,就誰都不會去看運動比賽了。又不是自己的兒子。」


    「嗯,如果這樣說就很容易理解了呢。換言之,工作也就是『代替他人做其做不到的事情』——原來如此,如果這樣想的話,那麽的確會以自己的工作為豪也說不定。會覺得,這份工作是他人做不到,隻有自己能夠做到的。」


    「雖然這樣說,不過代替者不管多少都是有,也有人會這樣說吧。」


    「確實有人這麽說……潤小姐被這樣說過嗎?」


    「我經常被這樣說:快給我消失。」


    「請不要讓人經常說。」


    「我們在談什麽的?」


    「啊……對了,正在介紹被害者……不對,是自殺者的過程中。話題真是飄的太遠了呢……」


    「兩次。」


    「什麽?」


    「兩次,你說錯了兩次。把自殺者說成了被害者。這其中有什麽原因嗎?」


    「嗯——沒錯。請放心,我們立刻就切入這一點。」


    「哼。算了,繼續吧。」


    「操島箏子,二十八歲——是一名很能幹的女性,她的同事無一不對她讚不絕口。明明從刺激公司大樓上跳樓是一件對公司來說很麻煩的事件,但是沒有一個人說她不好。」


    「一般誰都不會說死者的壞話吧。」


    「啊,不對,潤小姐。抱歉」


    「怎麽了?」


    「我原以為這是不用說就知道的事情,便用了讓人誤解的說話方式呢。操島小姐現在還沒死。」


    「什麽?你剛才說她跳樓了吧?即使這樣她還活著?她可不是我哦。」


    「的確……她不是你。」


    「怎麽?還是說那棟大樓雖然是座大樓卻隻有三層?」


    「不,一共十四層。」


    「真高呢。」


    「的確。」


    「但是卻沒有死吧,然而,就算是匂宮雜技團,零崎一賊之徒,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也不一定能活下來啊。」


    「請不要讓我聽到那麽不吉利的名字。……其沒有死的秘密,是因為她不是在屋頂上跳樓的哦」


    「什麽?但是你剛才——不對,你沒有說嗎」


    「沒有說。我隻說了是從大樓上跳樓的」


    「哦哦,也就是說,從低的樓層的窗戶跳下去的嗎?喂喂,別搞得像腦經急轉彎一樣啊。」


    「我並沒有那種打算。並且我不是有那種扭曲的性格的人。」


    「是這樣嗎,的確有看上去像你一樣非常認真又非常冷靜的人,卻意外的喜歡耍人呢。」


    「這到底是在怎麽樣的數據基礎下得出的結論啊……。那麽,我就特別為了潤小姐重新說明吧,被害者……自殺者是從大樓的第四層的窗戶跳下去的。」


    「第三次說錯了啊。」


    「啊……嗯,是這樣。」


    「事到如今都感覺你像是故意的了,是怎麽回事?也就是說,沙咲,你認為這個事件不是自殺——而是被偽裝成自殺的殺人事件,是這樣嗎?」


    「我還沒想到這一步。隻是,包括我在內的現場的人員,多少都持有疑問。就是不是殺人事件,也可能比方說是事故——之類的。」


    「哼。沒有遺書嗎?」


    「沒有。類似的筆記也沒有。鞋子也沒有擺放整齊。是在午休的時候,穿著鞋子從四樓的窗戶裏跳了下去的。」


    「鞋子——穿在腳上嗎?」


    「是這樣的……這很重要嗎?」


    「不,完全不重要」


    「…………」


    「……話說回來,人自殺前一般會把鞋子放整齊嗎?是因為死後變成幽靈,腳會消失,所以鞋子已經不需要的了嗎?但是就算是這樣也沒有把鞋子脫下來的必要吧。」


    「你是不是還想順便問問襪子要怎樣?」


    「差不多吧。」


    「一般是不會脫掉襪子的……,雖然我不知道由來是什麽,不過把靴子脫掉放整齊,再跳樓,是一種從這裏跳下去記號。」


    「啊啊,有時還會把遺書放在脫掉的靴子旁邊呢。就像推理故事中的陷阱一樣呢。把被推下樓的被害者的鞋子放整齊那種。」


    「這種程度的手法在古典作品中就被用爛了啦。」


    「的確是呢。但是這一次,不僅沒有遺書,鞋子也沒脫。」


    「是的。」


    「那麽就不是自殺而是一場事故嗎?按照你們所想。坐到窗邊上玩,一不小心就跌下去了。」


    「嗯……」


    「怎麽了?」


    「不,沒什麽,隻是我不太喜歡用不小心跌下去這個說法,然後剛才在考慮我為什麽會不喜歡。」


    「是不是因為感覺上有點像『道歉後人生跌落穀底』?」


    「也許是這樣吧。道歉跌下去嗎(注1,文字遊戲)……,不過,大人都是這樣的吧。做壞事的時候如果到了歉,很多時候反而會更糟糕。」


    「因為道歉能夠得到原諒的隻有孩子嗎?」


    「就連孩子也無法原諒我呢。撒謊騙人的人最終能得利,不管是小孩還是大人都一樣呢。」


    「唉。因為欺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行為呢。有回報是正常的吧。」


    「您還是如往常一樣扭曲呢。」


    「才沒有呢。不過,如果你不喜歡不小心跌倒這個說法的話,那我就再說一次。按照你們所想,坐到窗邊上玩,一不小心就跌下去了。不是這樣的嗎?」


    「不管怎樣。我覺得二十八歲的成熟女性,是不會坐到窗邊上去玩的。所以我沒有考慮過那樣的事情。」


    「你真是不了解啊。所謂的人類。」


    「請你不要說那種聽起來很厲害的話。」


    「但是你不能否定其可能性吧。如果單單是談可能性,還是有可能的。」


    「我可以。」


    「哦哦。真強勢呢。」


    「這是因為,有很多目擊者看見了。」


    「目擊者?真的?」


    「那是在午休時間,她——操島箏子小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完便當,把其包好,然後就慢慢地站了起來。同組的很多人也和她一樣,會在自己的座位上吃便當。大家都非常普通的看著她——因為他們肯定,她是去為下午的工作進行事先準備的——結果出人意料。」


    「出乎意料的?」


    「出乎意料的,她往窗戶那邊走去,然後將關著的窗戶全部打開,突然。」


    「突—然。」


    「就像是鐵棍向前翻了一圈似的,頭朝外,向著大樓的下麵,摔了下去。」


    「……因為,是不可能後翻著跳樓的吧。」


    「潤小姐。真是不謹慎。」


    「別說的都是我的錯一樣。是你剛才說了身體向前翻了一圈的吧。我隻是在配合你而已。」


    「我隻是將目擊者的證言傳達給你而已。剛才的表現手法,沒有一處可以表現我的個性。」


    「那麽就是目擊者們太不謹慎了吧。不僅在同一個公司,還是同一個部門的同事,從窗戶那跳了下去。」


    「因為這個太沒有現實感了——這不是為了給他們打圓場。實際上,那層樓的所有人,在目擊那副場景之後,都愣住了好一會兒。就是那種『咦?這裏是一樓嗎』這樣的感覺吧。」


    「這是你個性的想法咯?」


    「完全不對。我隻是預想,大概會有人這樣想吧。」


    「原來是預想啊。」


    「當然。說不定還會有人想,『是不是突然興奮了起來,從窗戶出去買買東西去了』」


    「你啊,連預想都十分地不謹慎呢。」


    「當然,當他們發覺這裏是四樓,而且還從窗外——窗戶的下麵傳來了騷亂的聲音的時候,他們全員終於醒了過來,全部集中到窗戶的旁邊去了。……大家都是抱著別開玩笑的心情,好無抵抗的把頭探出窗外,向下看去,可是.」


    「可是什麽.」


    「當然,現實的情況並不是,準備好了安全繩係在腳腕上啦,或者是下麵已經擺好了蹦床,在你們過來看的時候就跳上來之類的——他們看到的是平癱在地麵上的操島小姐。」


    「先不管安全繩,但是舉例蹦床絕對是不謹慎吧……,這明顯是充滿你個性的推測吧?」


    「不,我隻是擔心如果不這樣說潤小姐會聽不懂,隻是擔心而已。」


    「擔心……就算是這樣,我唯獨不想讓其擔心的人就是你啊。」


    「剛才的玩笑都是因為操島小姐沒有死我才敢說的。」


    「不過,仔細想一想,就算是頭朝下掉下去,也不一定是頭落地,四樓的話,也還是生死參半吧?」


    「那麽如果是潤小姐呢?」


    「這和樓層的高低也有關係,我想想,如果是頭著地可能會受點傷吧。」


    「我真是問錯人了。」


    「搞錯了嗎。不過偶爾犯錯也不壞。」


    「請不要安慰我。倒不如說請反省一下。我真是太沒實際了。竟然和一個


    怎麽樣都不會死的人去談論跳樓自殺。」


    「我也不是怎麽樣都不會死啊。……不過,從你剛才所說的來看,沒有證據指向是事故。明顯是她以自己的意誌,積極地跳下窗戶——並且也不是讓其看起來像是殺人的自殺。並且當場的所有人都是證人,他們都可以為對方做無罪證明……,不過話說回來,現場一共有多少人?」


    「那層全部有五十人左右,看見她那些動作的周圍的人有十五人左右。」


    「哼。」


    「的確如潤小姐所說,他們可以互相為對方做無罪證明——但是。」


    「沒錯,但是——正因為如此,這個事件非常的奇怪。不僅是你,還有現場的刑警們,都被一種奇妙的感覺給束縛住了,這不奇怪——這是非常明了的自殺,雖然還可以說是自殺未遂,不過這麽一來,就是非常衝動性的行為……,不,不是衝動性的嗎?」


    「對,沒錯。倒不如說非常的自然。在吃完便當之後,一係列的連貫動作,都可以說是日常工作了,她就理所當然的,身體翻了出去。」


    「但是沒有死吧?」


    「是的。雖然曾經一時非常的危險,不過現在基本上穩定住了。因為全身都受到了強烈的打擊,所以現在依然還不好說。」


    「雖然想問問看本人說了什麽,不過從你的話來看,現在還沒有恢複意識吧?」


    「沒錯。現在仍然意識不明。……如果隻是生命的話,暫且是保住了。但是醫生判斷,這樣下去,很可能意識就回不來了。」


    「你在知道這一點的情況下,還裝傻能演蹦床這一出啊。真大膽。」


    「我並沒有裝傻的打算。」


    「如果對人類的死亡或受傷開始變得遲鈍的話,那就完了啊。」


    「我才不想讓你這樣說……如果對這樣興奮的你說這些,恐怕會讓你更加高興:據說她就算取回了意識,也肯定會留下一些後遺症的吧。」


    「也就是說很嚴重嗎。現實就是在這種地方顯的很殘酷呢。生與死的問題中,雖然隻有生和死兩個回答,但是死是隻有一種,生卻是多彩多樣的,並且非常的困難。畢竟,死是不像關開關那樣簡單的啊。」


    「不管是誰,為了活下去都要與病魔和老化作鬥爭。」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這是要感謝健康之恩的吧。就算是我,也有狀態好的時候和狀態不好的時候啊。」


    「我覺得你狀態不好的時候才正正好。……算了,反正是無法從本人那裏詢問跳樓的真相的。以後也一直無法詢問。」


    「事件的真相……這個情況,也就說是她的真意吧。這樣下去是無法知道的——然後,你們也就無法破解這個案件了呢。」


    「比起破案,讓我疙瘩的就是這個事件毫無邏輯……,當然,按照目擊者的證言,這明顯就是一個自殺案件。但是我實在不想承認有普通人能夠毫不躊躇,沒有迷茫,要是形容的話就是無預備動作的了斷了自己的性命……不管如何,比起自殺者,我更加懷疑她是一名被害者。」


    「被害者……但是,那也就是代表,你覺得是某人間接性的殺了她的可能性?比如強製她自殺?」


    「這不是不可能的吧?比如,受到脅迫之類的。」


    「就算受到脅迫,也是不能解釋她可以毫不猶豫的跳下去——或者應該說,如果是受到脅迫的話,反而會更加猶豫才對。」


    「也是。正因為如此,大概是被催眠術所影響——被操縱自殺的吧?」


    「嗯……」


    「看你的反應是不太肯定呢。」


    「因為這個想象不現實啊。你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吧?一般情況下,催眠術是無法強行是人自殺或者作出犯罪行為的。」


    「那也隻是一般情況下而已。應該是有例外的。而且,你所了解的那個世界裏,應該有某些人是專門幹這個的吧。」


    「你當初不是說不要聽有關那些家夥的事情嗎?。哼。不過啊,就算催眠術可以強行讓別人自殺……不過我想還是會留下些違和感的。」


    「你這樣認為的嗎?」


    「因為,實際上,你已經感到違和感了吧?這就失敗了吧。假如真的可以強行讓人自殺,那麽也應該讓其準備好遺書,從樓頂跳下去」


    「潤小姐。感到違和感這句話,也就是感到一種感覺,漢字重複了,是一種誤用。應該說覺得有違和感。」


    「我覺得有違和感,這種說法,想了想還是覺得有違和感……覺得這個表現方法太難以理解了。就像是歌唱歌曲一樣的感覺,不是挺好的嗎?不要管這種小事啦。」


    「這個日語的誤用我們就下次再談吧,不過……沒錯,就和你說的一樣。如果是假扮成自殺的殺人,這是失敗的。因為不止我們,就連案件的目擊者,她的同僚們——都異口同聲地說:『操島小姐不可能自殺』。盡管他們用自己的雙眼目擊了她自己跳下去的過程。」


    「也是。……但這句話也許是指那家夥在性格上不可能自殺。」


    「的確也是。」


    「哼……重點在這裏嗎。我想想。那麽沙咲。我想差不多該整理一下案件了,就讓我們在這裏總結一下吧。話說回來,我到底該做什麽?你的委托內容是——讓我找出這個偽裝殺人案件的犯人嗎?」


    「這還沒有確定是殺人案件哦,所以說——就算是自殺為無所謂。反正這個國家每年有五百萬的自殺者,再加一個也沒事。」


    「才沒有五百萬吧。別說的那麽草率啦。」


    「這個國家不是誰都可以輕輕鬆鬆的就去自殺的嗎?」


    「你是不是最近發生了什麽?」


    「所以怎麽說呢,隻要讓其清爽的解決就行了——將這個事件的違和感。不管怎樣警察都隻能停止調查了,也就是說,這次已經作為沒有任何案件性的單純的自殺來處理了。」


    「單純的自殺。」


    「單純的自殺。不過這不是不謹慎。就連她死了後能夠得到利益的人,都沒有找到。」


    「也就是說,委托的內容就是盡量合理地解釋這個奇怪的事件?」


    「的確要這樣呢。盡量合理地——我也覺得完全合理地解釋比較困難,也沒有報那麽高的期望。」


    「是啊。不過從剛才的話來看,總感覺沒有什麽隱情啊——也感覺沒有什麽意義。算了……總之我先調查看看吧。」


    「那麽就是接受了嗎」


    「嗯。我接了」


    「……你這麽輕易就答應真是讓我忍不住覺得不安啊。雖然挺好的就是了……」


    「總之,先介紹給我一個當場目擊了她跳樓過程的同僚。要求高一點的話,我希望給我一個當時離她最近的人。」


    「明白了。不過就算是最近的,也是離了好幾米的。」


    「那樣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那麽我就去按您所要求去辦了。」


    「辛苦了~」


    「你的這份輕鬆我真的無法信任……,啊對了,雖然和這次的事件沒有關係,但是今天我有件事想問潤小姐,可以問麽?」


    「可以啊,說吧」


    「潤小姐有沒有想過要自殺?」


    █ █


    「——於是,你就被介紹給我了。那麽,能和我談談嗎?」


    「那個……也就是說,你……不是警官?」


    「不對不對,我是人類最強的承包人……,唔,我想想。你就當我是幫助搜查的善良的一般市民就好了。」


    「啥……」


    「就算你不明白也沒關係啦。有疑問是非常重要的。並且,如果有不想說的話的話就算不


    說出來也沒關係哦。我大致經過都從警察那邊聽過了,之所以讓警察把你介紹給我,隻是因為,想看看你的反應而已。現在的我還沒有實力冒充躺椅神探呢。大概一生都不行。就是那種生涯現場百遍的感覺。」


    「……說些關於操島小姐的事情就行了吧?」


    「如果你可以告訴我的話。」


    「……你也認為她是自殺嗎?」


    「我現在還沒有斷定。隻是想先聽聽你的話,再決定自己的立場。但是,你——你們的立場都是站在她不是自殺之上嗎?」


    「是這樣的……沒錯。我無論如何都不信她是會自殺的人。」


    「那不是因為『自殺的方法太奇怪了』,而是人格上的原因嗎?」


    「是的。當然,午休的時候,吃完便當後立刻從窗戶跳下去,也實在是太奇怪了……但是,就算她是在深夜的屋頂上跳下來,我也還是和現在一樣,不認為操島小姐會去自殺。」


    「哼。但是也沒有從來沒有考慮過自殺的人吧。不管是誰,都有不能說的煩惱,無人知曉的絕望,是這樣的沒錯吧?」


    「……的確沒錯。我不否定。也許是沒有從沒考慮過自殺的人——隻是,狀態上,沒有那樣的感覺。」


    「狀態?」


    「就是說人生的狀態……雖然我無法詳細說明,不過她長時間一直做得一個項目終於有了結果,並且好像還是公司期望以上的大成功。」


    「這樣啊。」


    「不過,由於她的住院,這個項目也受到了打擊……接替的人怎麽也做不好。」


    「會不會有人為了打擊這個項目,而盯上了她的性命?」


    「不是,不……也不能說沒有。但是,我覺得不太現實……雖然確實是需要大量資金運轉的工作,但也不是什麽會讓她承擔被殺風險的工作。」


    「原來如此,狀態上是不會去自殺的,理由僅僅是因為這個?」


    「不止,還有一個——她將會在六月舉辦結婚典禮。」


    「結婚典禮?」


    「是的。也就是她會在六月結婚——我已經收到邀請函了。」


    「馬上不就六月了嗎?」


    「是的。在這可喜可賀的活動之前,是不可能自殺的,我是這樣想的……」


    「會不會是婚前憂鬱症?反過來想,正因為是結婚前所以才會自殺的吧?」


    「當然,對於女性來說,結婚不一定是一件完全值得高興的事情。因為這是人生的一個轉折點。但是我敢說,對於她來說——這會是一場非常幸福的結合。」


    「幸福的——結合。」


    「五年前開始交往,和同期的同事結婚——這是不管誰都羨慕的一對鴛鴦。感覺這好幾年都是為了結婚而做的準備……那個詞是叫婚前憂鬱症嗎?她應該是與其無緣的,等待著期待已久的結婚典禮才對。」


    「原來如此啊。不僅是工作方麵,私生活方麵也是啊,沒有任何的問題嗎。其實,或者說確實,這些事我也從警察那邊聽到了。據說現在的她正處於人生最幸福的時刻,根本沒有自殺的動機。」


    「我和您想的一樣。不管是誰,也都有想死去的瞬間的吧。可能會在衝動下,想要痛快的死去。就像一時興起。」


    「……是啊。稍微悲觀一點說的話,所謂的人生,不就是以如何度過『想死的瞬間』為主題的啊。」


    「但是,至少我認為那天的她,沒有迎向那一個瞬間。其他的同僚——以及認識她的所有人,都是同一個看法。」


    「哼。但是實際上,她還是跳下去了。」


    「對。她跳樓了。這點我無法否定。她沒有被誰強迫——然而她在跳下去的那一個瞬間,依然能看到臉上那幸福的微笑」


    「嗯?幸福的,微笑?」


    「啊,不——那些許是我的錯覺吧。但是她就是出於一個如此幸福洋溢的事情,讓人忍不住這樣覺得。直到跳下去之前,吃著午飯的時候,她都在和旁邊的同僚一起談笑著昨晚放映的電視劇的內容。……現在那名女同事,認為搞不好就是那談話的內容導致了操島小姐的死亡,受到了劇烈的衝擊,正在請假休息中。」


    「這樣啊……順便問一下,原來預定要和她結婚的同期的同事,現在在做什麽?」


    「他也是受到了非常大的衝擊,暫且休息了一段時間……不過現在已經複歸職場了。真堅強呢。」


    「哼。堅強呢。」


    「嗯?雖然結婚典禮肯定是告吹了……難道你在懷疑他?」


    「不,完全沒有。」


    「你說完全沒有我反而感到不安了呢……要不,你再和她旁邊的那個同事還有她未婚夫談談?」


    「不用了。我沒心情做那種給得了創傷後應激障礙的人傷口上撒鹽的事。雖然的確是必須和他們談談,不過看來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什麽?」


    「沒什麽,隻是我感覺我已經掌握了時間的全貌了。啊,話說回來,你知道概率賭博嗎?就是有名的那個……有三個寶箱,其中有一個裝滿了金銀財寶。玩家首先要選一個寶箱。然後另一個人,也就是賭博中的莊家,打開剩下的兩個寶箱的其中一個,並且向玩家顯示裏麵是空的。剩下的寶箱有兩個,而且中有一個裏麵裝滿了金銀財寶。在這個時候,玩家有權利在進行一次選擇,然後,你覺得他是重新選比較好呢?還是不重新選比較好?還是重選不重選都一樣?」


    「……?怎麽突然問我這個。我沒聽說過……,這是猜謎嗎?」


    「是賭博哦。麻煩好好地想一想吧。」


    「我想想。一開始是三分之一的概率抽中金銀財寶,結果途中變成了二分之一吧?但是如果是二分之一的話,重選和不重選不都是一樣的嗎?」


    「憑直覺一般都這麽覺得,不過其實,重新選擇會比較好哦。因為,一開始的時候,抽中金銀財寶的概率正如你所說是三分之一。在這個時候,在第二次的選擇更改的話,金銀財寶就溜走了——反過來說的話,改變的話損失的概率不就是三分之一嗎?於是,一開始沒有選中金銀財寶的幾率是三分之二。這個時候,更改選擇的話就肯定能選中寶箱了,也就是說,更改之後有好處的,概率是三分之二啊。」 「啊——原來如此。真有趣呢。不過,這個賭博和事件,有什麽關係嗎?」


    「沒有哦。」


    「原來沒有啊。」


    「雖然沒有,隻是這個事件讓我想到了這個賭博。也就是說,這個如果寫一篇這個概率賭博的指南的話,也就是『第二次的選擇,應該重新選』——不過,如果順從這個手冊的話,對於在第一次選擇就直接選中的人來說,就實在是太吃虧了。」


    「這樣啊……」


    「不過反過來說,對於無法猜中三分之一的那大部分人來說,下一個選擇就能猜中。幸運中的不幸,不幸中的幸運,就這樣輪回。」


    「輪——回。」


    「運氣好並不一定會幸福吧——所謂的幸福,也不一定不會和不幸聯係在一起,就是這樣。」


    █ █


    「於是,死因是幸福」


    「啥?」


    「也就是說,是幸福導致了操島小姐的死。因為隻要自殺了——」


    「唉?等等,潤小姐。雖然我從見過你說得這麽唐突……不過這是什麽意思?幸福死了?這種到處可見的比喻是什麽……你是指幸福得要死嗎?」


    「照實說,就是這種感覺。說明結束。那麽我回去了。」


    「等等。留下。」


    「嗚哇,被朋友命令了。」


    「的確有命令的成分。你準備就丟下這麽一通讓人無


    法理解的話,然後就這樣回去嗎?」


    「知道啦知道啦。別這麽生氣啊,我隻是開個小玩笑罷了。你那可愛的臉都糟蹋了。」


    「啊……」


    「別這麽普通的害羞啊。我想想,從哪裏開始說明比較好呢……不過話說回來,就算要說明也沒什麽好說明的。也就是那個啊,沙咲。之前你感到的……覺得的嗎?覺得有違和感,簡單地說,就是操島箏子突然的自殺了,然而她現在的人生狀態,工作環境,都是不會自殺的吧?雖然沒有這種說法——大概因為不願意感情用事,於是就不由得對著突發自殺產生疑問?」


    「啊,不……不是這樣的。我隻是——」


    「隻是,方法的問題嗎?」


    「——沒錯,對於正處於最幸福的時刻的她來說,自殺這個想法當然是非常的奇怪,不過,人類到底擁有怎樣的煩惱呢,最終是無法理解的。不過不管是誰都有自殺的可能。這在心理學上是已經明確了的事實。」


    「心理學呢。不過我覺得,沒有比心理學更不明確地科學了。」


    「所以,我隻是——」


    「沒有的。」


    「什麽?」


    「對於操島箏子來說,沒有什麽非死不可的煩惱——甚至連非煩惱不可的煩惱都沒有。我這些並不是假說或者推理,而是自己好好的調查過了。雖然直接談過話的隻有你介紹給我的那名同事而已。」


    「但,但是——也許是有別人無法知曉的煩惱呢?」


    「你搞錯了,就算在調查下去,也隻能了解她現在非常的幸福而已。說的更明白點,就像是抽中了彩票之類的——一個人一生之中最棒的時刻的感覺。」


    「嗯……」


    「那麽,假如正因為如此。沙咲,假如被害者處於人生中最不幸的時刻——工作不順利,還遇到了結婚詐騙——這樣的一個人,突然在工作的時候從窗戶上跳下去,你還會有現在這樣的疑問嗎?沒有脫掉鞋子,也沒有遺書,就算死法這樣的驚奇,你還會像這樣無法接受嗎?」


    「……大概不會吧。也許你是的對的。但是,潤小姐你之前也說過,她自殺的方法太奇怪了,還是有違和感。」


    「的確。所以正因為這樣我才接下了這份委托……但是其實是同樣的。倘若我調查之後,她正處於人生最不幸的狀態的話,就會絕『哎呀,也有這樣的事情呢』,然後就接受了。從工作場所的大樓上跳樓,我會認為這是對同僚的諷刺。」


    「唔……我明白了。這點我認同。就算目擊到了自殺,也無法認同,不僅她的同僚這樣,連我也抱有同樣的疑問。但是,潤小姐。實際上」


    「對。實際上她正處於最幸福的時刻。所以正因為如此——她選擇了死。」


    「……」


    「長時間努力的項目終於成功了,也要和交往五年的男友結婚了,就是這樣。」


    「……也就是說,燃盡症候群?」


    「我可不讚同以這麽簡單的詞匯為借口。並且這不是燃盡了。倒不如正是燃燒最旺的時候呢。」


    「……正因為如此,就要死?這個,我真的是完全無法理解……」


    「所以你剛才不是也說了嗎。幸福死了,這就是結局。」


    「不對不對,我都說了那隻是一個表現手法啦,實際上因為幸福而死的人是沒有的吧。」


    「誰知道呢。」


    「誰知道……你不是準備打岔吧。這不是明擺的嗎?」


    「的確我也覺得真正實行的人是沒有的。那也是非常衝動的。不過考慮過的人,不是有很多嗎。在這個時候死去,自己的人生將是完美的。」


    「完美……雖然有句話叫結果好一切全好,不至於有人會按照字麵意思去實行吧?不對,這個事件不是照字麵意思實行,而是反過來實行吧……在幸福的時候結束……」


    「在賭博之中,獲勝很難,但最難的是停下來。不過如果一直輸下去,最後就連餐具賭博也做不到,不得不停止。但是在贏的時候停止非常困難。理想上最正確的戰略是在贏得最多的時候退場。」


    「這是你無法使用的戰略呢。」


    「大部分的人都無法使用哦。但是,操島箏子卻使用了。對她來說,『應該在現在離開人世,在我最幸福的現在』吧。」


    「這是突然想到的嗎?」


    「對,突然想到的。」


    「但是,雖然你這樣說我也能理解,但是這還是很奇怪吧?如果到了最幸福的時刻就想死的話,那麽在項目成功的那個瞬間,或者結婚店裏的現場……不是更加正確嗎?」


    「這不是有理可循嗎?遠足最興奮的是前一天。當時她正興高采烈的和隔壁的朋友,一起談論昨天放映的電視劇的內容,那時的她,幸福度更新到了最高值。然後她就會想『就這樣吃完便當。所謂的幸福就是這個吧』。如果現在不死的話就麻煩了,倒不如說就是這樣把她逼近了死胡同呢。」


    「……」


    「也就無法越過『那個瞬間』。或者說,人是不能變得幸福的——夢想的存在是為了去完成,但是在完成夢想之後,突然發現無事可做了。如果你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話,就這樣想好了:現在到達了幸福的頂端,正因為如此,在這之後,就無法更幸福了,反過來說,從今以後,就都是不幸了吧,所以認為其是對將來絕望而自殺也是可以的。雖然多少會有點不對,不過這樣容易理解。」


    「也就是說——結果還是自殺嗎。」


    「就是這樣。」


    「雖然,我也不是無法接受就是了……但是這樣,由於和潤小姐有所接觸,所以這個理論是無法向上司報告的哦。」


    「接下來就是你的工作了。你就代替我好好努力吧。」


    「話說回來,潤小姐你還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呢……剛才,你就像是把操島小姐當做自己一樣說出了那些話,不過潤小姐,你有考慮過自殺嗎?」


    「有的。從那件事開始,我就一直在考慮。」


    「竟然認真到如此地步嗎……」


    「才沒有呢。」


    「原來是沒有嗎……明明是一直勝利的你。明明已經被稱為最強,在你之上沒有別人,即使如此,也不想死嗎?」


    「因為我對幸福的要求很高。也就是我仍未完成我的夢想啊。……不過不論如何,操島箏子是不會再去進行第二次自殺了。」


    「那是當然,因為還意識不明中。」


    「就算恢複了意識也是一樣啊。也會留下後遺症,做了很久的項目受到了頓挫,同僚們也變得鬱悶了,結婚典禮也付諸東流。最幸福的時刻——對她來說『那個瞬間』已經不會再來臨了。從今往後,她需要做的事情,就不是自殺而是活下去了。」


    「……自殺是不能用來比較的。也許幸福也是。」


    「人生中才沒有能夠比較的東西呢。如果可以由幸福變為不幸的話,也就可以從不幸變為幸福。有在成功中跌倒失敗的話,也有從失敗中爬起來獲得成功。所謂的未來,是誰都無法預測的。」


    所以人生才有趣啊。


    哀川潤這樣說道。


    miss/ion.3/plete


    注1:不小心(誤って)和道歉(謝って)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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