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白越家裏, 一切和樂融融。狼族的來客與他們暢談許久, 日暮時分才依依不舍地和薑白越交換了貨物,準備離開。


    “下次我們也要換些鐵鍋啊。”時褐眼饞地向廚房裏張望了一下,“還有這個茶葉,要是真的有用,下次換這個吧?”


    “這要看你們有沒有新的東西和我們交換了。”薑白越笑著看向時辰。結果他還準備提一提價格, 清霏就拍拍他肩膀:“人狼族小夥子這麽年輕就是族長了,也很不容易啊, 交易上頭大家都厚道些。”


    薑白越看了眼他姆父,一陣無語。


    才一下午的功夫, 時辰就把清霏哄得眉開眼笑的,這都胳膊肘向外拐了哈?


    “哈哈,您也別說阿越了, 他還不是為虎族爭取嗎?”時辰仿佛不經意地也跟著拍了拍薑白越的肩膀, “對了,這次的兩頭牛,給你留下一頭吧。”


    “哎?!”時褐驚得叫了出來, 但沒人理他。


    “牛?”薑白越看了一眼屋前拴著的兩頭高大牲畜, 皺眉,“這也太大了,而且你不在, 我家也沒個獸人, 它發狂了怎麽辦?”


    “放心, 我親自馴的這頭已經很通人性了, 不會出事的。你來試試。”時辰親自拉著薑白越手腕走到牛跟前,打了個呼哨牛就乖乖伏下身子。


    時辰讓薑白越搭著他的手,翻身爬上牛背,牛果然十分溫馴,一點不帶抵觸的。時辰退開讓薑白越自己來,也全然無事。


    倒是這個時候,遲鈍如時褐都看出不對了。他家族長對雌性一向保持距離啊,什麽時候還這麽體貼了?


    再想想剛剛時辰對清霏的吹捧,一個詭異的念頭陡然浮現出來:不是吧?他們老大這棵鐵樹,難道竟然開花了?!!


    清霏早就看出這個狼族族長對自己孩子的意思,一個下午的功夫多少摸清對方脾性能耐。再加上對方為了阿越,以一族族長之尊,對自己十分尊重親近,心裏有些樂見其成,這會兒含笑看著,覺得時辰牽著阿越手的模樣看上去可真是養眼。


    唯獨虎族族長一個,這會兒也咂摸出味道來,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什麽滋味:薑白越是虎族的大巫,這把個月族裏的變化都是他帶來的,他要是真和狼族的在一起了……那可怎麽辦?


    “怎麽樣?”那邊時辰牽著薑白越下了牛,溫聲詢問。


    白越想著,雖然有了曲轅犁,但牛耕肯定比人力方便,也動了心思想把牛留下來。左右兩族長期交易,一頭牛也不是大事,大不了多給狼族一些好處,不占他們便宜。


    於是點頭:“好,那就留下這頭牛吧,我給你多十架犁?”


    “不用了,這不是族裏的財產,是我自己的。”


    時辰拉著他手,也不知是忘了還是怎麽,竟沒放開。


    “——我想送你。”


    他這樣一句話出來,態度就再明確不過了。


    這年頭追人怎麽做?送獵物,幫你家劈柴、種地、造房子。赤誠而樸實的心意。


    牛這東西,雖然這個時代還沒有普及牛耕,但這麽多族裏獨獨狼族有本事馴化,能當運輸工具能乘人的,想想就珍貴,更有一種物以稀為貴的稀罕勁兒在裏頭。


    時辰這態度擺明出來,時褐當即就悄悄吸了口氣:謔,這是真的上心了。


    一麵又想老大可真陰險,之前還說呢,什麽什麽兩族友好親自來,全是扯淡,根本就是假公濟私追人來的嘛。


    他轉念又一想,族裏愛慕老大的小雌性們可不少呢,但媚眼都拋給瞎子看了,不忿也沒轍,畢竟老大好像是打定主意一個人過一輩子似的,對他們半點興趣沒有。


    這回好了,老大看上虎族雌性的消息傳回去,那群雌性估計得炸鍋。


    他心裏存著看熱鬧的想法,不由就笑了出來。


    虎族族長卻是一個咯噔,心沉了下去。猜測成真,狼族這個年輕的族長真是太陰險了,打著交易的旗號勾搭他虎族的大巫。他可是聽說了,這個時辰從來沒有喜歡過誰,現在突然對阿越求愛,這還能是真感情?肯定是看中阿越得到獸神傳承!狡詐!無恥!


    但不管他們想什麽,那邊一對年輕人相視而笑,各自眼底暖意融融,看著別提多般配了。


    .


    轉天下田的時候,清霏牽了牛去。


    這牛是真的被時辰馴得很好,認人了,薑白越和清霏兩個怎麽牽怎麽驅使都行,還會溫順地用大腦袋蹭手。當天一起吃飯的族長也認得,不會怎麽抗拒,但有別人見了清霏用牛犁地,好奇又羨慕,試探著來牽牛的時候,龐大的牛頓時發出有些憤怒地哞叫,任你怎麽拉蹄子也不挪地方。


    抽打它,它就低下頭做出要頂人的攻擊姿勢。


    其他人都嘖嘖稱奇,羨慕得不行:“這也太懂事了!也不知道狼族的族長是怎麽馴出來的!”


    說到了時辰,幾個中年雌性就又開始扯閑篇嘮嗑。


    “狼族這族長真是大手筆,就因為阿越牽線兩族交易起來,就給送牛!”


    “是為這個?弟弟你聽誰說的,這是騙你的!”


    “怎麽可能?清霏親口說就是這樣的。”


    “嗨,他這是不好意思說——我可是聽族長夫人說了,狼族族長啊,是看上阿越了!”


    “什麽?!”


    八卦是人類永恒的通病,不分古今。


    這下一群人圍過來急切地等著這人細說。


    知道內幕的就得意起來,把什麽“狼族族長一見鍾情、特意親自來虎族交易就是為了阿越”、“他親手拉著阿越上牛,特別體貼”雲雲說得活靈活現,生像是昨天扒在白越家門口看見了似的。


    其他人聽得又羨慕又有趣,一個個感歎狼族族長真是深情,又說阿越這麽出色,難怪別人這麽上心地對他。


    這種八卦消息傳得總是最快的。在家休養的闌映很快也得到了消息,一時間臉都氣得扭曲了。


    狼族的族長?那個很年輕就已經收服整個狼族的獸人?就算初次見麵對方毫不給自己麵子讓他感到憤怒,他也得承認對方無論外形氣質,還是成就都極為出色。薑為在虎族是數一數二的才俊,但是到了時辰麵前就什麽都不算了。


    而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溫柔體貼地追求薑白越?


    這讓闌映怎麽可能甘心!


    都是穿越的,憑什麽對方就走得這麽順?而自己卻好像是襯托對方成功的失敗品一樣!


    越想越氣,闌映下定決心做點什麽,他揚聲叫薑為過來。


    “怎麽了?”


    “你去幫我捉幾隻小豬仔吧,阿為。要活的,別弄傷了。”


    薑為不明所以。


    因為獸人們有獸型,很容易可以獲得獵物,不像是白越或者闌映原本的世界,人類沒有強悍的身體、隻能靠智慧獲取肉食,所以這裏的人大多還停留在捕獵階段,沒有飼養牲畜的習慣。


    “你要小豬幹嗎?想吃我直接獵來給你吃。”雖然薑為不覺得野豬肉有多好吃,但他也知道懷孕的人有時候就是會饞那一口。


    “不,我是要養起來,養大了再吃。而且有一對豬,叫他們產仔,可以一代一代養著吃。”


    闌映的打算讓薑為很懵:“養著?我們想吃就打獵不就行了?養著幹嗎?你還得喂它,耗口糧啊。”


    “但是養著以後養多了,想吃多少吃多少不說,還能拿去賣。”闌映很堅持,他覺得是薑為不懂。以後的發展,動物都是要養殖的,不然吃沒了怎麽辦?不好捉怎麽辦?冬天沒有獵物怎麽辦?


    ——最關鍵的是,要是他掌握了馴化的本事,在族裏的地位,薑白越也撼動不了了吧?


    憑什麽隻能薑白越用以後的知識扮演神棍?他怎麽就不行?


    說來還得感謝薑白越呢,要不是那個時辰追他,給他家送馴化的牛,自己也想不到這一茬。


    薑為不大讚成,小豬長大那麽費糧食,最後吃幾天吃沒了,虧死了。可是闌映堅持,他舍不得違拗他,隻先按照闌映的要求在家裏後院辟了欄,然後帶著幾個關係好的獸人去捉豬崽。


    “不是,為哥,你費這個事幹嘛啊?豬肉腥的,而且野豬又凶,這能養在家裏的?”


    “是啊,為哥。咱們就算想吃也可以現捉啊。”


    “你們嫂子想養。”薑為悶悶地說了一聲,“他主意大,而且聰明,說不定能成。”


    幾個兄弟相互看看都不說話了。闌映有本事,他們都知道,那指不定人就有好辦法呢?


    薑白越早就沒心思關注闌映,還是思南這個耳報神顛顛跑來跟他說,闌映不知抽了什麽瘋,在自己家後院養了五頭豬崽,說要養大吃。


    薑白越聞言愣了愣:“養後院裏?”那得多味啊?


    而且——“為什麽養豬崽?他怎麽養的?”


    這年頭的豬可不是後世改良飼養過的白花花兩百斤的大豬,都是野豬,有獠牙,精瘦,還凶。吃著不大好吃,有條件的獸人樂意吃鹿吃兔子麅子,也不太愛吃野豬。


    “就往欄裏一圈,還能怎麽樣?”思南隨意說了聲,撇撇嘴,“這可真新鮮了,咱們雌性費勁巴拉耕地弄出來那點糧食,還要拿去喂這些牲畜。”


    就往欄裏一圈?


    難道是全部留著做種豬?


    薑白越嘴角直抽抽。不劁的話,豬養大了又腥又膻,而且凶得很啊。


    他也不知道是思南沒關心還是闌映真沒做,可總之覺得,這事兒聽著不大靠譜。


    但闌映與他沒什麽關係,這件事情聽了一耳朵,薑白越就把它拋之腦後,還是往常一般帶著人練箭冶鐵,同時做點小東西改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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