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聽聞喜報”夏安然微微一笑,他側臉看著身高已經拔出自己半個頭的青年, 日光之下的麵容極是溫柔“聽聞這檀州城便是玉堂你攻下的?”


    “並不盡然。”白玉堂有些不自在得搓了下鼻子“不過是趕了個巧, 此前楊兄狄兄二人已經將邊角修的差不多了。”


    “而且城中漢民亦是幫了不少忙, 裏應外合之下方才有此功績, 此番已全數寫於戰報之上。”他美目煥然, 如此說道, 顯然是不願意貪圖了兄弟們的功績。


    青年手一抬給夏安然引路“老師且先休息一下吧,此處為最後攻下之地, 尚未【清掃】完全,老師可要小心腳下。”


    夏安然點頭表示了解,這便是說此處存在探子和餘孽的可能性, 如此也能解釋為何他同八賢王一到此處便可覺重重監護之態。


    他跟著白玉堂踏進了府衙, 此處似乎是宋軍將領暫時的駐紮點, 一進入他立刻眉眼舒展開來看,因為他看到了闊別近兩年的愛人。


    男人手上舉著文書正同此間官吏說些什麽, 見他進來稍稍一愣, 隨後緊繃的麵容也柔軟了下來, 鋒利的眉眼看來時候的目光柔和, 他他又吩咐了幾句, 將官吏打發走了, 順便給弟弟也安排了一份工作, 在此期間夏安然均都是安靜等待, 別提多乖巧。


    片刻後, 堂內終於再無旁人, 夏安然跟著白錦羲去了一僻靜的偏殿,行走間便聽白錦羲啞謎般得說道


    “可是準備妥了?”


    “君且放心。”


    二人數歲不見卻絲毫不見生疏,眸光交匯之間亦滿是默契,眸光相對片刻後,又是齊齊一笑。白錦羲踏出一步將人抱了個滿懷,他附在愛人耳側輕輕問道“安然怎的不問上一句,君安康否?”


    夏安然輕哼一聲,將臉貼在冰冷的甲胄上,雙手努力在男人因覆軟甲寬上許多的腰肢後麵結扣,“君安康與否,某夜裏自會親測,不必問詢。”


    二人不再多說話,均都閉目享受此刻身心俱被填滿的短暫休憩時間。


    此後,補完能量的夏安然信心百倍,他輕輕推開白錦羲,撈下人的頭頸在他唇角親了一口,又咬了一口,隨後雄赳赳氣昂昂得去找八王爺對台詞去了。


    兵士們的戰場已經結束,接下來便交給談判家們罷。


    近十年的小心謀算,步步為營,終是走到了這一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此次談判八賢王隻負責坐鎮,如何談條件,怎麽拿東西的責任,全在他身上。


    這是,我的戰場。


    被人親完就跑的白監軍默默看著夏安然看似豪爽,實則堪稱落荒而逃的姿態,以指腹點了下有些微痛感的唇峰,唇角微微上揚。


    天聖九年,十月一日,經曆了近一個月的艱苦談判,屢次不歡而散後,最終趨於蠢蠢欲動的宋國軍隊眈眈虎視之下,遼國代表終是在和談條約上用印留存。


    遼國按照先帝與宋帝的“兄弟之約”將幽、涿、順三州贈送給宋國,同時,以十年宋不減歲幣、不增關稅為代價,已被宋軍實際占領的薊、檀 有條件割讓給宋國。


    雙方用印後,遼軍陸續退出此地區,十一月,宋軍刻重刻界碑,宋遼重新劃定的界限之時幾乎日日都有宋民前去圍觀,但凡兵士有些許偏差均遭遇引經據典以令其北移,若遇遼軍巡邏,彼此間更是常有摩擦。


    於此同時,《檀州之盟》的盟約全文在經過官家首肯之後被印在了報刊之上,幾乎全國的各類小報都不約而同得去官府抄錄了傳下來的文書,並以此為專題,借今思古,也隻有在這一刻,這些小報們不管其原本屬性為何,忽然都爆發出了優秀的文字功底,或是慷慨激昂,或是催人淚下。把一幹主要受眾的老少爺們都給看的眼圈紅紅的不敢出門。


    借由小報的傳遞渠道,這封盟書的內容立刻輻射開到全國,便是深山鄉民也有聽聞此道消息,知曉官軍打了個大勝仗,還把幾百年前丟了的一塊地給拿回來了。


    深野之中尚且有不少並不知道如今已經改朝換代的山民聽聞此道消息亦是十分好奇,為了獲取更多的信息,他們漸漸開始和山下之人進行接觸,也緊跟著知曉了按照大宋的規矩,他們這般情況可以當做流民處理而非野人。


    在之前的朝代,山民也好,野人也罷,均是充奴處理,而在宋朝,若是流民可就地入籍當地,居住一年後便可入民籍。


    消息傳回立刻引得山民心潮澎湃,漸漸的,有了敢於衝闖的年輕人下了山,等確定政策屬實之後,越來越多的山民重歸於田,此為意外之喜。


    如今的基層官員大部分都是仁宗在後來提拔上來的,年輕人有衝勁,也多有一股子幹勁,見山民下山的越來越多自是喜悅萬分,當地人口的數目自然也是算在他的政績裏頭,緊跟著他幹脆帶了一群衙役們上山,也不敢別的,就是將如今的民政政策給不知道藏在哪兒的山民們讀上幾遍,盼著總有個正好在打獵的山民們聽到消息。


    順便還把政策寫出來找了幾塊石頭大樹上一貼。


    嘿,別說,效果還挺顯著,此後幾年重新歸入戶籍的人口越來越多啦。這些山民為了拿個好戶籍能夠在山下定居,都是卯足了勁開墾,其勤勞姿態亦是帶動了不少當地人,又給當地縣官多了一個“教化之功”


    此番連續效應很快被上頭注意到,再不敢小看尋常小報的影響力,此後官方甚至還會借用小報的渠道進行消息傳遞,但同時,官方也決定加強監管。


    令各大小報必須找出主要負責人,去當地登記,將報社的存在轉暗為明。


    若不經登記便擅自印發,傳播速度超過五十人便算作違令,當地官府必須嚴查處理。


    一時間烏煙瘴氣為博銷量胡編亂造的報刊糜爛之風為之一肅。


    重新獲得北部防線意味著宋軍的防禦壓力從整個北麵的麵式防禦,轉為了借由長城之力的點式防禦。雖然宋軍必須撥出款項重修被遼軍忽視的長城防禦,但就長遠來說,這筆開支非常劃算。


    第一批被派駐入這塊宋國全新疆域進行管理的官員,於當月到達,一並帶來的還有趙禎令人重新刻下的匾額以及一口巨型銅鍾。


    十一月十六日,諸事皆宜。


    遼國昔日陪都——南京析津府,正式易名為大宋的幽州。


    下析津府牌匾,上幽州府牌匾之時,當地耄耋幾乎一個不拉齊齊而來,便是在病榻之上的也讓子孫抬著他們的床過來觀看此禮,見當地府官親自掛上幽州府牌匾之時,老人們眸中均是含著淚酣暢大笑,幾個病榻之上的老者更是猶如打入了強心之針。


    後晉的開國皇帝石敬瑭將此地割讓給契丹至今已有九十五年,曾為唐民的老者已經一個不剩。


    如今幽地的新生代隻能從家中老者口中得知自己為漢族,更有不少為了去遼國為官,滿口契丹話,漢話已經成了其家鄉土話,可以聽懂,卻不太會說。


    隻有僅剩下的耄耋之人,還能從思念著漢地的老一輩口中知曉某些過往,尤其是澶淵之後,遼國於當地的教化不遺餘力得吹遼貶漢,更是給予當地民眾相當大的優惠,使得民眾久而久之便也覺得遼國統治之下也挺好。


    但幸好,幸好他們來的足夠早,此處的漢民也記得澶淵之戰,知曉宋國其實不曾放棄他們,故而對於宋的收複之舉尚且較為支持,便是有少數年輕人不能接受,也有家中老人將其按下。


    可以想見的,等老一輩全數喪去,年輕一輩成為頂梁柱之後,這一代的漢人將徹底以為自己就是“契丹人”。到時候宋國即便是能夠將其收複,也將麵對一群充滿恨意的“外族人”


    ——這一切,都被進駐當地的官吏寫成文書送入汴京,其目的不外是勸說官家,雲地的收複也當盡快。


    如今燕州已歸大宋,契丹定然會著重將力量放在雲地,若不盡快,則定悔之晚矣。姑且先不說宋庭收到這樣的奏書作何反應,易牌儀式當日,千裏迢迢被運到此處的這口足有六米高的巨鍾,在幽州府府衙新被修建的鍾樓敲響。


    此大鍾內部以陰文鑄滿佛教經咒,外頭亦是鑄刻著此次戰役中以及此前犧牲的將士名字,鍾聲一百零八響,趙禎親筆為其書寫銘文,以此鍾,為此次犧牲的將士們祭,為一心回歸的燕民祭,為幽州祭,為大宋祭。


    鍾聲洪亮,聲聲不息。


    同日,宋帝開太廟以詔先祖,幽、薊、涿、檀、順五洲並入幽州路,華夏九州之幽州已歸。


    半月後,九路大將及其主力部隊班師回朝,他們即將接受帝王檢閱,由於此地距離東北二軍最近,故而朝廷特允二軍先行一步回營修整。


    簡單的說——就是允許你們先回去換上新衣服,再入汴京城接受帝王檢閱啦。


    自大宋建國以來,從來沒有一次將士歸朝是受到如此禮遇的,便是建國初期,也很少發生過這樣的閱兵儀式,趙禎此舉,在幾乎所有官兵心中都炸響了一個天雷,群情激動不外如此。


    自打知道北軍和太平軍回城時候要經過此處的城鎮,幾乎全城的百姓都聚集了起來。沿城鎮主幹道沿途灑水壓低灰塵,更有人自發得拿楊柳枯枝以及蘆葦,亦或者秸稈製成的大掃把沿途打掃,保證主幹道沒有積雪也沒有垃圾。


    其重視的姿態足以讓當地知州知府們眼冒綠光。


    此時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臘梅已謝,春梅未開,場景便由幾分蕭索,但是這些麻煩都難不倒聰慧的大宋人民,巧手的女郎們以絹布疊成鮮花的形狀,將之捆綁在樹枝之上,硬是在雪色未褪的冬日帶出了明媚色彩。


    這樣的場景,在無數城鎮中均大同小異得出現。


    此前北軍和太平軍行到一半便彼此分開,他們駐紮地雖近,但其實一歸安肅軍,一歸保定軍,實則分屬兩路兩軍,夏安然跟著太平軍走,其態度理所當然至極,甚至於讓有些疑惑他為什麽一起來而不是直接回王都的人,都不好意思發問的程度。


    他騎著的是一匹小灰馬,在擅長相馬的人們看來這馬算不上佳品,最多說一句眸光溫順罷了,隻是這馬雖然個子矮,但是在周身一應高頭大馬的擠壓下卻絲毫不畏縮,對於太平王那一匹想要蹭過來的駿馬還敢撂蹄子。


    就這一點來說,也能算的上特殊了。


    一行人回程之路走得輕鬆,他們出軍之時正是四月,漫山遍野均是小花盛開,歸來之時土地卻已被皚皚白雪覆蓋,一腳紮進去便是一個窟窿。


    但是回行的將士們卻走得極其穩當,事實上,若非遼王死的意料之外,加之遼庭似是出了什麽意外無心迎戰,他們原計劃是將戰爭拖到冬天的。


    待到冬日,有暖袋子和厚靴子的他們定然能夠給這些個一直小瞧他們的契丹人一個好看,在他們最自豪的冬日戰場上打敗他們,想想就爽。


    將士們走得輕鬆自在,這一路回程全不似來程一般可謂步步驚心,畢竟,現如今這些地方都已經是他們的地盤啦,嘿嘿嘿。


    過永清後,他們便遇到了值守於此的信安軍兵士。


    信安軍本是值守於宋遼河界上的關口城鎮,此地的將士更可以說是長久處於防守北部遼軍的第一道線上,此處的兵士犧牲率極高,壓力也最大,尋常總是以“棺材臉”和極高的準確度出名,但是此時這些人卻踏過了白溝河,踩在了原來屬於遼國的土地上。


    看到太平軍大軍過境之時,他們麵上都帶著笑。


    騎著馬的信安軍兵士紛紛翻身下馬,遠遠便看到他們和戰馬立在一起,這些將士有誌一同得以□□叩擊地麵,濺起團團雪渣也毫不在意。


    這些巡邏兵士和值守兵士以自己的方式來給他們大軍送行。


    太平軍這樣一支龐大的軍隊在冬日無法停下,夏安然便見太平王在副將的指示下注意到了這一群兵士,負槍於背後的太平王抬手,以拳心擊打胸甲。


    太平軍兵士紛紛照做,他們以拳扣甲以應,數萬人的扣甲之音漸漸匯成了隆隆鼓點。


    那是戰鼓,是號角,是沙場上前進的腳步聲。


    也是鍾聲,是心跳,是徜徉在檀州的勇士樂。


    這是一場至始至終不曾有人說話的心靈交匯。


    一直到大軍行進過數百米,夏安然回頭時候還看到那一支巡邏隊在原地遙遙看著這裏,直到他們漸漸變成了一個小黑影子。


    他就著刺骨的寒風深深得吸了一口,隻覺得全身舒暢。


    青年被保護在了隊伍的正中間,此時便見他一夾馬腹,輕快地跑到了白監軍身側,白監軍注意到他的到來微微側臉,俊美的麵龐在雪光照應下更是白的嚇人,“冷嗎?”他輕輕問道,隨後得到了夏安然否定的答案,見白錦羲不夠放心,他便笑道“無妨,實在冷了我會上馬車的。”於是白錦羲便也放棄了繼續說服之路,二人轉而小聲談論起了如今局勢問題


    原本被派來保護平南王的兵士們略有些猶豫,倒不是他們不願上前,而是這位白監軍……可以有被匯合後的北軍將領龐將軍吐槽過:明明是個文職卻跑來搶人頭的猛人啊。


    他們原本有幾分不信的,就算白監軍曾經是皇城司知事,但是知事也是文職啊,文轉武又能厲害到哪兒去?怕不是這群兵士放的彩虹屁吧,直到現在,當他們想要上前的時候,忽然被其目光注視。


    那眼神,賊可怕!


    他在王爺身側,定能保王爺安全無虞,他們就不要上去了吧。——縱橫沙場的直覺告訴他們,這一定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大軍渡河比來時要容易許多,到了冬日,白溝河的水量和小溪也差不太多。薄薄的一層冰麵很快便被降雪所覆蓋,完全失去了天塹的防禦效果,且此處並無明顯標誌,往日宋遼大軍沒少因此鬧過不愉快,最後彼此退步,都留下一定的安全距離方才作罷。


    過了白水河,又走了一日,他們便見路邊界碑,此處已到太平軍所在。


    太平王心情極佳,他抓著夏安然連連說了十數個冷笑話,說到夏安然最後抱起了暖袋子才在“你年紀輕輕怎的如此體虛”的眼神中被放走。


    在進城前最後一次休息的時候,夏安然立刻注意到兵士們都在有意的打扮自己,身上的積雪都都抖下去、□□的紅纓理理順,鎧甲哪兒沾了汙漬趕緊挖一捧雪搓搓掉,便是連馬匹都被拿布巾給順了一通毛,總之一整個經過長途跋涉的隊伍瞬間一掃疲態,充滿了“衣錦還鄉”的味道。


    還有若幹兵士,居然從隨行的行李中掏出了嶄新的軍旗,重新一掛上頭的金線在半空中反光,顏色別提有多鮮豔了。


    這一番熟練作態看得夏安然一愣一愣的,一直到城門大開時他尚且有幾分回不過神,馬匹並不需要他指示,便跟著前頭的馬一同進城,他忽然聞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不由衝著風來的方向皺了皺鼻息,待到確定自己沒有聞錯之後立刻皺了眉。


    等等,那是……


    那兒人群集中,脂粉味道極重,但是如果他沒有弄錯,晏殊?還有柳永?這兩人怎麽會跑到一起去?


    在曆史上這兩個北宋婉約詞派扛把子有一個巨大的梁子在,當年柳永找晏殊自薦,晏殊問他“賢俊作曲子麽?”當時還叫柳三變的柳永回答說“隻如相公亦作曲子。”結果晏殊卻說:“殊雖作曲子,不曾道:‘針線慵拈伴伊坐。’” 於是柳永便告辭離去。


    當然,後人根據這一對答以及晏殊當時“太平宰相”的行事風格,以及在此之後柳永平安升遷來分析,覺得晏殊未必是看不起的意思,而是以好心勸說為重。


    但總之這二人道不相同肯定是真的,或許是理念不同,晏殊看女子多居高臨下,柳永則多少有些男女平等的意思。也有可能文人相輕,在曆史線上的柳永在民間的名聲可要遠高於晏殊,總之北宋朝兩顆在詞道上多是兩看相厭的態度。


    但是此時他們卻站在了一道。


    ……不對,這兩人不是一個在洛陽,一個在應天府做官嗎?怎的會齊齊到這兒來。


    夏安然這個疑問剛剛生出,忽而便聽撥弦聲。


    天寒地凍之下,弦音也帶了冷冽之音,便見模樣鮮豔的樂娘們齊齊散開,坐下抱樂,片刻後,一幹服裝簇新卻樸素的女郎們麵色帶著些局促得走了出來,她們或是互相拉著手,或者滿臉漲紅,隻是看著歸來將士們的眼神卻極為深情。


    她們目光猶疑在人群中逡巡,試圖在這些一樣著裝戴著頭甲掩去大半麵容的兵士們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一位。


    音調起,娘子們齊齊唱到“當年君道醉沙場,看九州烽煙揚。”


    “我唱戰歌送君往。”


    “如今我歌聲已啞,難高歌,迎君還”


    “我站在城門細數,將士三十萬”


    “忽見君跨馬提槍,舊衣冠鬢卻白”


    “我將祝捷酒斟滿,且問”


    “君可安康?”


    久久的沉默後,兵士中忽而有零零碎碎幾個男郎吼了一聲“安!”


    女郎們頓時哽咽一片。


    ====


    太平軍匆匆回營,修整五日後,換上一身新衣服的軍隊重新出發,此次他們的目的地是汴京,當然出於某些必要性忌諱的原因,太平王隻帶了三千精銳南下。同樣行為的還有北軍,兩支軍隊在半路上遇到的時候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順便比對了一下彼此軍容軍貌,都覺得自己贏了。


    事實上此次入京,大家都是可以挑出來的大高個,模樣也都極為英俊,乍一看都能去做征兵廣告去了,哪兒就能比個高下。


    硬要說的話,算上指令者的顏值……咳,還是北軍略勝一籌。


    此次麵見聖上太平王帶隊,作為監軍的白錦羲自然就不能跟著一起走,但是這兩支不過六千餘人的隊伍卻走出了十倍有餘的氣勢。


    帝王親出城門,攜文武百官、王親貴族於城外三裏處迎接歸來的將士,此前所未有的尊榮,在如今卻無人言之過,便是再耿直的諫官都不會在此時觸帝王黴頭。


    這一切都是因為此次北軍和太平軍歸朝的主要目的,一則是帝王想要親自嘉獎這些將士,二則便是要護送《檀州之盟》的盟書,還有三州的地契。


    雖不過是薄薄的兩匹絹布,卻是無數華夏兒女,綿延了近百年的夢。


    燕雲十六州,這個名字已經成了無數華夏子女的夢魘,和軍漢們心中永遠的痛。


    在被石敬瑭這個千古罪人割讓給遼國之後,此後幾乎每個朝代的政權都曾試圖奪回這塊地方,便是宋先後也發動數次戰役,光大型戰役便有兩次,小型無數,均都铩羽而歸。


    終於在今日,在他們措手不及全無準備的情況之下,官家暗自出兵以迅雷之勢將之奪回。


    天知道有多少將士直至退伍,他們的夢想都是打過河去,又有多少百姓,他們肩負著祖輩們的期盼,要在大祭之日告訴他們燕、雲已歸。


    終於在這一天,他們等到了這一天。


    合約簽訂的消息隨急報而來,有大膽的民眾在驛使即將策馬跑過之時堵在路邊,見其蹤影便高聲詢問北邊情況,驛使一改守口如瓶模樣,雖疾馳之中亦是高聲應道,駿馬四蹄翻飛離去,留下的人們卻先是呆滯,隨後喜極而泣。


    隻因當時那驛使隻說了一句——燕地歸。


    喜訊的傳開帶著無數人的熱淚,無數家庭爭相開祭,市場上的牲口一時之間更是被搶購一空,燃燒喜報的青煙滾滾直衝入雲霄間,清風卷起並未燃盡的碎紙和紙灰在空中盤旋,猶如亡者聞之喜訊後喜不自勝的姿態


    兩份錦書被供在太廟裏頭,帝王特此下令,赦免全國,其中更是加了往日遇赦不赦之人,免租戶房租七日,官員家眷亦是跟著得了一個大紅包,可謂普天同慶了。


    這一年的臘月,宋國過的格外熱鬧,前來進貢的小國達到了曆史最多,便是往常不多來往的高麗、龜茲、黔州蠻、甘州回鶻、沙洲回鶻,便是連去歲被剝奪了進貢權利的黨項也派來了使者。


    但其中最引人矚目的還是女真族晏端等一百八十四人跨越宋遼邊境線請求內附,宋主答應了。


    倒是遼國,由於其新繼位的帝王年齡要小於趙禎,按照之前說好的規矩,如此遼國便成了“弟”國。


    其便也以此為由,先一步派出了使臣團,這一使節團緊隨五軍的步伐抵達了汴京城,此後便眼睜睜看著宋國人民各種歡慶他們打敗了遼國。


    這般尷尬時候卻並不避嫌的姿態引來了眾人的側目,如此能忍他人之不能忍,隻怕恭賀新年是假,打探消息是真。


    尤其是宋國忽然間強大起來的原因,無論是全覆蓋的甲胄,亦或者是投石機、弓-弩。最重要的是——這其後可有能幹的匠人,還是有旁的新技術。


    宋國軍隊此前的抗兵能力極其優越的板甲成功引起了遼國軍隊的注意,宋軍主攻,清繳戰場的時候基本都將板甲收回,但即便再小心也難免遺落幾具,這些板甲都被遼國人拆了開來。


    坦白說,以如今的冶煉技術,想要人工打造出這樣一幅板甲的難度並不算高,難的其實是覆甲率。


    鎧甲的冶煉重點便在於其厚薄一致。


    空隙之處肉眼難辨,在實際裝備過程中卻極容易讓這些地方成為破甲點,但是宋軍被收繳的鎧甲卻能夠基本保持厚度一致,而且主要甲麵是一塊精鐵。


    此前宋遼之間的科技水平差不多,無論是武械的攻擊能力,還是甲胄的防禦都是宋略高一籌。畢竟宋人的軍隊弱,自如此,便不得已將大量精力花費在升級武器之上。


    而且宋國的礦產資源要優於遼國,這一點再羨慕也羨慕不來。


    最初遼國匠房的意見是宋國人得了更好的礦,但是待到將甲胄進行試驗後,這一可能性便被排除了。


    鐵和精鐵不是一個等級,無論是硬度、韌性均有巨大差異,這種差異絕非是一個鐵礦和一個好工匠能夠將之擺平的,宋國一定研製出了新的冶煉方式。


    數年前,立於黃河沿岸的煉鋼廠便已經引起了契丹族們的注意,但是其環境太過封閉,縱然遼國人想盡辦法往裏頭插人也無濟於事,為了保證裏頭資料的安全,趙禎直接劃分了一整個工業區,將原材料區和廠房隔離開來,即便往裏頭運送貨物的人流源源不斷,也沒人能夠真正摸到廠方去。


    且此處場地空曠,便是有些個高地手段的,也沒法子在虛空之中行走還能不被人發現,如此,煉鋼的秘密被一直保存到現在。


    但是隨著板甲的外流,意識到宋國冶煉發展的人定然不會少,對此工部和三司都已有準備,他們打算實在不行的時候,便將焦煤的概念逐步泄露出去,以此作為刻意的誤導。


    如果這個忽悠不過去,就告訴他們石灰粉可疑吸附雜物,再忽悠不過去,就再告訴他們螢石,總之,液壓機和耐火磚的秘密一定要保護好。


    元月一日大祭,趙禎親書告天文,攜文武百官並一眾將士於天壇祭誦。


    同時,重新繪製的大宋輿圖被供奉在了祖宗牌位之前,大宋的東北角多出了一塊相較於全國來說極其微小的半圓,然而在那上頭,用朱筆,極其慎重得寫了一個幽字。


    趙禎宣布改元,此年改為景祐元年。


    同月,在遼國,遼太後禦正殿,受遼主與群臣朝拜,這個女人在去年丈夫去世之時,便將遼國名正言順的太後蕭菩薩哥逐去了上京,自那以後,她趁著遼帝年少,開始在朝堂之中拔出菩薩哥一脈的蕭家人,扶持自家人。


    在如此重要時機,她自是要預防同宋開戰。因為一旦起了波瀾,為了穩住局勢便必須要啟用遼國有名望的大將,其中便由不少人是蕭皇後一脈,出於此等考量,縱然不少遼臣在此前屢次上表請求遼軍加派軍力奪回南京,均被她一念駁回。


    蕭家的兩個女人,一個簽訂了《澶淵之盟》,一個簽訂了《檀州之盟》,功過是非,自留給後人評說,單說現在,年少的遼帝不喜朝政,將一應事務均交給太後,臣子雖然屢次勸諫,遼帝皆不做應數。


    少年帝王這一放權,便在之後放出了給宋國發展的空隙。


    明道元年二月,宋仁宗的生母李氏重病,趙禎哀極,罷朝五日親喂湯藥,恰在此時傳來喜訊,並不得太帝王喜愛,但亦有幾分尊重的皇後在為李妃侍疾之時累極暈倒,被查出已有三月生孕。


    帝王將有中宮嫡子的喜訊猶如強心針一般,讓李妃轉危為安,修養一月後便已大安,皇後肚子裏的孩兒立刻成了公認的“福星”


    為了這個孩子能夠平安誕生,趙禎甚至去求了祖宗保佑,甚至暗戳戳得跑去求了似乎很靈驗的太一尊神,當然,這一係列舉動唯有親信們得知,畢竟哪怕是親兒子,對於大臣們來說地位還是比不上帝王的。


    當皇帝的為了還沒出生的兒子去求神拜佛什麽的,已經足夠他被掛上某些小本本引而不發了。


    這一年三月,樞密使造彈劾被貶謫,樞密副使頂上,原樞密副使的位置便被空了出來,趙禎下旨掉太平軍監軍白錦羲回朝,出任這個朝堂的中樞位置。


    由於白錦羲此前的皇城司出身,自然遭到了群臣反對,奈何他在此次出征上表現得太過搶眼,此前趙禎有意壓了壓他的封賞,如今一看一個樞密副使倒也算不上過頭。


    同月,即將迎來自己的嫡子的趙禎找上了幸福擼貓的夏安然,他一臉慘不忍睹得看著夏安然左手一隻毛豹子,背後一隻黑白熊,隻覺得弟弟這生活實在是太過於糜爛啦!


    作為哥哥不幹涉不行啊,弟弟這怎麽就進入了養老模式都沒有衝勁啦!


    即將有娃的傻爸爸此時正在瘋狂賺奶粉錢的興頭之上,完全看不上弟弟懶洋洋的模樣,他默默看著弟弟的臉半響後,忽然坐了下來,已經習慣他存在的小豹子沒有任何反應,正仰著肚皮讓夏安然給他撓後爪子毛呢。


    見趙禎垂在他麵前的衣擺,它條件反射得伸出了爪子用指甲尖尖在上頭扒拉了一下,扒斷了幾根絲線之後它若無其事得在地上扭了扭,換了個方向將腳爪子搭在了趙禎腿上。


    趙禎潛意識得捏住了這隻jio,低下頭看看梅花爪又捏了一下,他猶豫了一會後,輕歎一聲“阿弟。”


    “嗯?”


    “其實你我也沒有那麽像。”


    夏安然拿著刷子的手頓了頓,他有些錯愕的抬起頭來,便見他的兄長欲言又止道“雖不知幼時如何,但我等想來隻是有一段時間想象……為兄也打探過此事,便是兄族有想象著,子嗣未必長的一樣。”


    他這番話的言下之意讓夏安然有些吃驚,他緩緩坐起,正身以待,便聽趙禎說道“若是阿弟忌諱此時不欲娶妻,實則不必,兄並不在乎此事。”


    “便是阿弟的子嗣,吾相信定能與弟一般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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