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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鍋雞剛從鍋裏撈進盆中,王亮竄了回來,手裏還端著一個盆。


    “王亮,你狗鼻子啊,雞剛熟,你就來了。”


    王亮咧著嘴笑笑,“邪琴哥,這是我媽中午包的韭菜雞蛋餡餃子,我端過來一起吃。”


    “你爸呢?叫來一起吃啊。”


    “我爸拉磚還沒回來,最近鎮裏活太多,他都快忙不過來了。”


    有了王亮在,吃飯後就有個人刷鍋了,把盆端上桌,給父親腿上蓋個圍裙,開吃。


    父親右手恢複的還行,現在可以端起茶杯,使喚筷子雖然沒那麽靈敏,但叉子還是沒問題,隻不過其他部位就沒那麽好命。


    吃飯的時候,王亮一直問我市裏怎樣怎樣,市一中的學校怎樣怎樣,我也不厭其煩給他講講,畢竟他跟我一樣,都是大山裏孩子對外麵世界的憧憬。


    聽到我說獨立床位,學校還有澡堂,大食堂等等等等,王亮的魂早被我勾走了。


    也是我這一說,或多或少給王亮鼓了勁,也為他以後考進市一中埋下一顆種子。


    “亮娃子,你現在可一直拿你們班第一,將來到市裏上學那是鐵板釘釘的事。”父親挺喜歡王亮的。“郎叔,我哪有邪琴哥厲害,我能上縣高中就不錯了。”


    “哈哈,亮娃子到底是長大了,現在都學會謙虛了。”


    等王亮刷鍋的時候,我把連沉毅的事提了提……


    明天要去鎮裏趕集,恐怕沒時間再提了。


    ……


    ……


    “爸,你看。”


    “嗯?”父親似聽非聽。


    “我有什麽可看的,你在上學前已經開匠(具備職業碑匠資格,可以獨立幹活),這些事你願意做就做,不願意做也沒人強迫你,這方麵的事以後不用問我,自己做主。”


    “可是,爸,我這沒有幹過一次大活,我怕……”


    “打住。”父親情緒變化的使我猝不及防,“你始終記住,你是郎氏碑匠,再提一個怕字,你不配再擁有這個名號。”


    罵的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說啥。


    “這件事,你自己權衡,再厲害的匠人,也有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萬事隻要開了頭,就一切釋然。”


    我還想說什麽,“行了,去給我換波新茶葉。”


    “哦。”


    低著頭鬱悶的走出門,王亮衝著我笑,“笑你個鬼。”


    “郎叔是不是又教訓你了,我都聽見了,你繼承了這門手藝就是要用,不用學他幹嘛!”


    也對,不用學他幹嘛?


    “哎,王亮,你爸明天幾點去鎮裏?”


    “吃完早飯九曲。”


    “那你過來叫我,我明天陪我爸去鎮裏轉轉。”


    “好嘞,邪琴哥,那你明天早上早點收拾,我先回了。”說著倒了刷鍋水回去家。


    我心中其實主意已定,連沉毅這單活我接了,明天陪父親一天,後天就聯係連沉毅隨他去他老家,看看他爹的墳到底怎麽回事。


    早晨,美麗的,雄赳赳的,氣昂昂的公雞用激揚的叫聲喚醒著黎明的到來,彼此起伏地歌唱著。鄉村慢慢地睜開睡眼惺鬆的眼睛,在一陣舒服中醒來。


    一片無色的光線透過薄薄的窗簾,照射在臉上,我猛然一個翻身,快速起床,拉開窗布,推開窗戶,淺吟低唱的微風輕輕吹進,伴隨這一股清鮮的氣味撲鼻而來。


    今天要去鎮裏,我得老早起來準備早飯,等會王亮要過來喊人。


    簡單做了點吃食,把昨天剩下一點雞熱熱,給父親穿好衣服,擦了身子,剛剛放下飯碗,王亮喊叫起來。


    “邪琴哥,準備好了嗎?準備出發嘍。”


    “好了,好了。”


    刷完了碗,把鍋灶簡單擦了擦,與王亮把我爸和輪椅一起抬上車。王叔嗬嗬一笑,“邪琴去市裏變白了啊,城裏的水就是好。”


    “嘿嘿,哪有,是您賺錢賺的曬黑了吧。”


    父親臉一橫,“邪琴,怎麽說話呢?”


    王叔沒在意,“王亮,你和你邪琴哥把你郞叔看好嘍,咱們要走了。”掛一檔,鬆離合,踩油門,一股黑煙從煙囪竄上,車子開出。


    好久沒來鎮裏,鎮裏最近變化好大,好多房子都拆了重蓋,就說王亮爸一天忙的腳不著地,鎮裏攬下的這活也夠他的了。


    每個月初一十五都有集市,今天十月一,那是一年之中集會最大的一次,離鎮街道一百米外的土路上停的全是農用車、自行車,可見今兒得來多少人。


    到了中午,一開戲,人還有一多。


    手扶拖拉機停在路邊,把父親從車上抬下來,父親坐穩後問王亮爸,“老王,她嬸幾時到?”


    “快了吧,她跟咱村那幫娘們坐牛娃的東方紅牌250,嫌棄咱這破玩意太爛,哈哈。”


    王亮接過來,“爸,咱也換了吧,我牛娃叔的250勁可大多了,跑起來也攛掇。”


    “去去去,你知道那250多少錢?”


    父親發話了,“哎,老王,話可不能這麽說,現在活越來越多,你投的大,賺得也多。”


    給父親遞了一根煙,“後麵再說吧,剛把拉下的債還完,手裏還沒多少餘錢,王亮現在念書開銷也大,現在養兒可比不了過去,養一個挖你牆,養兩個抬你梁,養三個拆你房。”


    “哈哈哈。”


    王叔也給他弄個皮包包,九十年代那會的人造皮公文包,三個拉鏈壞了一雙,剩下中間那個好著。


    從裏麵掏出一些單據,“邪琴,你跟王亮把你爸往集市上推,我去把手頭這點賬要了。”


    兩人推著父親進了集。


    從東到西長長的街道兩旁,圍滿了人,各種吃食的味道在集市裏漂泊者。百貨攤一個挨一個,隻見一個中年婦女拿了一疊嶄新的人民幣,指指身邊的小孩,“有這樣的孩子戴的帽子嗎?”


    “有。”


    “多少錢。”


    “三元,要的話兩元五角。”


    小孩的奶奶瞅了瞅,帽子質量是不錯,可老人舍不得花錢,過去的窮人日過怕了,“這麽貴,別買了。”


    孩子聽了委屈地說,“我要,我要。”那婦女跟老婆婆說,“今年有錢了,就給孩子買一頂把。”


    奶奶答應了,那婦女把錢遞給售貨員,小寶貝戴著嶄新的皮帽子,高高興興地跳起來。


    對啊!人們逐漸的富起來,感謝政府,感謝黨,可與此同時,各種各樣的邪門歪道心思也多了起來,人也正在發生著變化。


    鎮裏舞台就在我們鎮中學下麵,修在那個位置也是有原因的。大喇叭已經架好,舞台上的人員也開始各就各位,早場戲就要開始。


    把父親推到位置,我和王亮一個搬了一塊磚坐了下來,看戲我和王亮沒一個懂,父親喜歡的是京劇,對地方戲沒什麽興趣。


    我和王亮看戲看的都是白臉出來花臉進來,隻不過唱戲前,都會有幾個醜角演員出來逗場,這是老少皆宜的,一時間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湧上來。


    王亮爸給王亮五塊錢,稱了半斤瓜子,我倆邊嗑邊盯著舞台哈哈大笑,父親也投入在醜角演員巧妙的演技中,笑的合不攏嘴。


    正當看的興起,王亮忽然大叫一聲,“邪琴,賊!”


    人群一下驚著,隨著聲音看過來,一個獐頭鼠目的年青人正用刀割我的腰帶,他是看上了我的腰牌。


    逢集過會,小偷泛濫這幾年愈加嚴重,逼得老人出門都會把錢裏三層外三層裹在手帕裏,塞進內衣兜裏,要不就襪子裏,要不就鞋墊下,更有甚者放在內褲裏,對小偷都是隻聞其聲未見其人,這次還真讓我遇見。


    賊也急了,手死死握著一把匕首,惡狠狠的表情呲牙咧嘴,為了不驚動其他人,壓著聲音,“再喊,再喊我弄死你。”


    一時間給我嚇愣住了,賊一把連我腰帶一起扯下,裹著腰牌跑了。


    突然,父親大吼一聲,“還愣著幹啥,丟了腰牌,都得死。”


    都得死!這三個字發出的怒吼將我的神經都震麻了。


    腦子裏顧不得多想,兩手提著褲子與王亮衝出去。


    賊到底是賊,跑的很快,因為我的腰帶被抽掉,想跑快也不能。


    舞台上的演繹並未由於我們台下的小插曲而停止,反倒是更加熱烈起來,下麵的掌聲一波接著一波。


    除了幾個老大爺掙紮著身體幫喊著抓賊之外,中年人傻傻的站在原地看了幾秒鍾,又扭頭繼續欣賞他們的節目。


    對於此事,我不發表任何意見,我不對任何人抱有任可看法。


    人性就是如此,沒有對錯。


    王亮爸從鎮裏工頭跟前領了昨天拉磚的錢,笑嗬嗬的提了兩瓶啤酒,咯吱窩還夾著一袋散裝的鍋巴,邁著步子哼哧哼哧走來。


    集市人多,賊拚了命的跑,王亮在前我在後拚了命的追,人群中立刻衝進一顆保齡球,被炸的四分五裂。


    “站住,抓賊啊,抓賊啊。”王亮扯著嗓門喊,更多的是駐足觀看,沒人願意伸出一條腿或者一隻胳膊。


    王亮爸在賣油膏的跟前,準備在買倆油膏給我和王亮吃,農村人嘛,這吃食也就這麽多。


    這一手拎著一瓶啤酒,咯吱窩還夾著鍋巴,沒手拿,就先把啤酒先放在地上,等塑料袋套在手指上,再把啤酒拿起。


    砰!


    啪!


    啊~~~~~~


    殺豬似的慘叫。


    賊殺過來,一腳踩在啤酒上,將自己滑到,打翻了炸油糕的油鍋,沸騰的紅油衝頭澆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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