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學校總少不了會舉辦一些活動。而我就讀的高中在上個月也舉辦了運動會。當春日提出sos團要參加利用競技比賽空檔舉行的社團對抗接力表演賽時,我就已經感到難以置信,但接下來更誇張的是,我們sos團的成員在接力賽中竟然擊敗了田徑社、踢飛了橄欖球社,而跑最後一棒的春日還以十三匹馬身那麽遠的距離,領先第二名抵達了終點。拜此之賜,原本隻是被人們私底下偷偷議論的我們(除了我之外),就好像有人在上課時惡作劇按下了緊急逃生鈴,讓鈴聲響遍全校一樣,頓時在校園沸騰起來,著實讓我大傷腦筋。最大的責任當然要算到率先提議的春日頭上,但是跑第二棒的長門也大有問題。那隻能用瞬間移動來形容的快速步伐簡真讓我無法忘懷。長門,你好歹也事前知會我一聲嘛!


    我問她到底是使用了什麽魔法,這個沒有笑容、由外星人製造的有機人工智慧使用了「能量準位」啦,「量子溢散」啦,不知什麽碗糕的單字企圖說明給我聽,伹是這跟已經放棄理科之路,決定投向文科懷抱的我完全無關,我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掀起狂風巨浪的運動會結束後,好不容易過了一個月,沒想到眼前又有校慶在等著。目前這個不起眼的縣立高中,正為校慶的準備工作忙得天昏地暗。雖然忙得暈頭轉向的隻有老師和執行委員會的人,以及隻有在這個時候才有發揮空間的文化社。


    當然在討論社團表演節目時,完全沒有被認可為社團的sos團,並沒有被要求舉辦什麽具創造性的活動。如果可能的話,我是不介意到附近去抓隻野貓,把它放進柵欄裏,附上「外星怪獸」的招牌來進行類似馬戲團的營利活動啦!不過我想那些缺乏幽默感的客人可能會介意,有點幽默感的人隻怕也會訕笑而已。像這樣的活動根本沒有必要認真想什麽點子,也沒有必要考慮展現什麽樣的成果,甚至也不需要什麽動力。現實世界中的高中校慶其實真的很現實。如果你以為我在胡扯,那就隨便找個正在舉辦校慶的學校去看看就知道了。相信到時候你就可以真正地了解到,那不過是眾多校園活動之一而已。


    話又說回來,我跟春日就讀的一年五班又會有什麽節目呢??其實還不是打算用發表問卷調查的結果之類的粗糙企劃來矇混過關而已。自從初春之際,朝倉涼子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之後,這個班上就沒有任何企圖掌握領導權又頭殼壞去的高中生了。連這個沒啥創意的企劃也是岡部導師在沉悶的lhr(注:longhomeroom的縮寫,冗長的班會之意)時間裏勉強擠出來的點子,就在既沒人讚成也沒人反對的情況下,一直等到lhr結束後就決定了。做什麽樣的問卷來發表?有誰會覺得做這種事有趣?我想大概沒有人會有興趣吧?不過事情就這麽決定了,大家加油羅!


    就這樣,今天我仍然懷著有如冷漠症候群(apathysyndrome)的無力感走向社團教室。如果要問我為什麽要去?答案無他,當然是因為一個威風凜凜的女人走在我的身邊,滔滔不絕地講著──


    「什麽問卷發表?簡直蠢到極點!」


    這家夥頂著一張冒火的表情說道。


    「那種事有什麽好玩的?我實在完全無法理解!」


    既然如此,那就提出一點意見來啊?你不是也看到岡部老師呆立在氣氛像守靈夜一樣陰鬱的教室裏,不知所措的樣子嗎?


    「算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參加班上的活動,跟那種人一起辦活動肯定沒有半點樂趣。」


    但我倒覺得你在運動會時,對得到綜合優勝的班上有莫大的貢獻呢。我一直以為在短、中、長距離賽跑和異程接力賽中跑最後一棒,而獲得所有優勝的人是你呢!難不成那是別人嗎?


    「那是兩碼子事。」


    為什麽是兩碼子事?


    「校慶是校慶,換個名詞叫學園祭。雖然公立學校很少稱為學園,不過無所謂。隻要說到校慶,不就代表那是一整年裏最重要的超級活動嗎?」


    是這樣嗎?


    「就是!」那家夥用力地點點頭,然後對著我,宣告以下的事情。


    「我們sos團要做更有趣的事!」


    涼宮春日的臉上綻放著彷彿在第二次的波埃尼戰爭(注:公元前三世紀到前二世紀期間,羅馬和伽太基為爭奪地中海霸權而進行的三次戰爭)中決定要穿越阿爾卑斯山的漢尼拔(注:hannibal,伽太基名將)般,毫無迷惘的明亮光芒。


    雖然綻放著光芒,但是──


    在這半年當中,春日口中的「有趣的事」,對我而言從來不是有趣的,最後總是以一身疲憊結束。至少我跟朝比奈都很疲累,不過這也表示我們是正常的人類。在我眼中,春日一點都不正常是全世界都有的常識,連古泉也不具有一般人類的精神狀態。至於長門,她甚至不是人類。


    跟這些家夥鬼混在一起,我要如何才能平安渡過這個異常到極點的高中生活呢?我不想再做出那種白癡般的行為了。光是回想起來──就很想借一把槍──再一槍打穿自己的太陽穴,甚至想將收藏著當時記憶的腦細胞給抽出來燒掉。雖然不知道春日是怎麽想的。


    可能是因為我一直思索著如何才能將過去的記憶一掃而空,以至於沒有聽到旁邊那個羅嗦的女人在叨念著什麽。


    「喂,阿虛,你有沒有在聽啊?」


    「我沒聽到,怎樣?」


    「我在說校慶、校慶啦!你好歹也提起一點精神嘛!高一的校慶一年隻有一次耶!」


    「話是這麽說沒錯啦,但是也不需要這麽大驚小怪吧?」


    「當然要大驚小怪啊!難得的校園活動,不炒熱一點還得了?我所知道的學園祭大致上都是這樣的。」


    「你國中時做過很誇張的事嗎?」


    「沒有,一點都不好玩。所以如果高中的校慶沒有好玩一點就太說不過去了。」


    「什麽樣的感覺你才會覺得有趣??」


    「譬如鬼屋裏真的有妖怪,或者樓梯的數目在不知不覺中變多、學校的七件不可思議事件變成十三件,或者校長的頭變成三倍大的爆炸頭、校舍變形成機器人和從海上冒出來的怪獸戰鬥,或者明明都秋天了,季節的代表性用詞卻是梅花(注:日本習慣以『櫻花』代表春天,『金魚』表示夏天)等等之類的。」


    因為我聽到一半就沒在注意聽了,所以在樓梯的數目之後她又說了什麽我一概不知。如果方便的話,還請各位告訴我一聲。


    「……唉,算了,等到了社團教室再好好說給你聽。」


    因心情不悅而陷入沉默的春日跨著大步,三兩下就來到社團教室的門前。原先貼在門上的「文藝社」看板底下,有著用圖釘釘著、以潦草的字跡寫著「withsos團」的字條。「我們已經在這裏待了半年了,要說這個教室是屬於我們的大概也沒人會反對吧?」春日擅自宣稱擁有教室使用權,而企圖換上正式的名牌,但我阻止了她。人啊,維持某種程度的謹言慎行是很重要的。


    春日敲也不敲就直接打開教室的門,我看到裏麵站著妖精小姐。她的視線一和我對上,臉上便露出讓人誤以為是她百合花化身般的豔麗笑容。


    「啊……兩位好。」


    身上穿著女侍服,手上拿著掃把正在打掃的是sos團最引以為傲的茶水小姐——朝比奈實玖瑠學姐。她仍然一如往常,帶著像棲息在社團教室裏的妖精般的甜美笑容,迎接我的到來。或許她真的是妖精化身呢!我覺得與其說她是未來人,不如說是妖精還來得更貼切點。


    創團時被春日以「我想我們需要一個吉祥物」這種意義不明的理由就給硬拖過來的朝比奈,事後又在春日的強行要求


    下,莫名其妙地被迫穿上女侍服,從此她就儼然像個sos團專屬的女侍一樣,每天放學後在這裏化身為完美的女侍。這不是因為她是一個腦袋螺絲鬆掉的怪人,而是因為她是一個讓我幾乎感動落淚的老實人。


    朝比奈為了我們社團扮過兔女郎和護士,還有其他各種角色,但是我覺得女侍的打扮還是最適合她。說得更明白點,因為她這種打扮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任何伏筆,所以我希望她可以保持下去。我順便要聲明一點,其實春日的所作所為鮮少具有任何意義。


    不過她的所作所為卻經常成為某件事情的原因,讓我們經常感到困擾。這樣一來就會覺得完全沒有意義反而比較好。


    而行事如此脫序的春日曾做過極少數正確的事情!說來其實也隻有這麽一件──就是朝比奈女侍版。因為太過適合她了,甚至讓人產生一種暈眩感。唯有這件事,我不得不對春日的怪點子給予正麵的評價。我不知道她是花了多少錢在什麽地方買來的,不過春日對服飾方麵的美感確實有兩把刷子。可是我想朝比奈不管穿上什麽衣服,一定都會成為稱職的模特兒吧?當中我最中意的就是女侍的打扮,總之,就能讓我的眼睛吃冰淇淋這一點來看,這樣的打扮是挺有意義的。


    「我馬上去泡茶。」


    輕聲細語到惹人憐愛的朝比奈將掃把放進掃除用具櫃裏,慌慌張張地跑向壁櫥,開始拿出每個人專用的杯子。


    側腹突然遭受硬物猛然一擊,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吃了春日的一記拐子。


    「你的眼睛眯得像線一樣細哦。」


    可能是朝比奈可愛的舉動太讓我感動了,我的眼睛很自然就眯成了一條縫。我相信每個人都會有同樣的反應——如果他們看到可憐又優雅,又帶著幾分羞澀感的朝比奈的話。


    春日從放著寫有「團長」一字的三角錐牌子的桌上,拿起一個寫著「團長」的臂章戴起來,再將鋼管椅一腳踹開之後,睥睨著社團教室內。


    另一個團員正坐在桌子的一角看著一本厚厚的書。


    連頭也沒抬,專心一意默默地看著書的,正是若以春日的口氣來形容就像是「搶占社團教室時附送的禮物」一樣的文藝社一年級生長門有希。


    她是一個存在感像大氣中的氮氣一樣稀薄,然而在所有成員中卻最具有離奇古怪特質的同年級生。她被設定的離奇古怪特質堪稱淩駕春日之上。春日這個人我是從頭到尾都不了解,對於長門我則是一知半解,但是這反而讓我感到更加混亂。如果長門所言屬實,那麽這個同時具備不多話、麵無表情、不帶感情、缺乏感性等四大條件的短發嬌小女學生就不是人類,而是由外星人製造,專門用來與人類溝通的機器了,這種說法聽起來實在很令人難以置信。但是既然她本人都這麽說了,我也不想再追問,而且看起來好像是真的。但是這件事是瞞著春日的,因為目前春日隻把長門當成一個「有點奇怪的書呆子」看待。


    雖然以客觀的角度來說,並不是「有點」而已。


    「古泉呢?」


    春日用銳利的視線看著朝比奈。朝比奈瞬間抖了一下,然後說道:


    「那、那個……他還沒到,還真的有點慢呢……」


    朝比奈小心翼翼地將茶葉從茶筒拿出來,放進小茶壺裏。我漫不經心地看著社團教室角落的吊衣架。各式各樣的衣服吊掛在上頭,就像戲劇社的休息室一樣。從左邊起依序是護士服、兔女郎服、夏季女侍服、浴衣、白衣、豹皮衣、青蛙絨毛布偶裝,還有看起來不明所以的莫名其妙服裝等等。


    這些衣服都是這半年來接觸過朝比奈炙熱肌膚的衣服。我再說白一點吧!讓朝比奈穿這些衣服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可言,隻是為了完成春日的自我滿足而已。或許是小時候受過什麽心靈創傷吧??譬如得不到想要的換裝娃娃之類的,所以到了這把年紀才利用朝比奈來大玩特玩。拜此之賜,朝比奈的心靈創傷以現在進行式如火如荼地擴大當中,而我也得以大飽眼福,充滿了幸福感。唉,整體來說,我覺得從中獲得幸福的人好像不少,所以決定不再多說什麽。


    「實玖瑠,茶!」


    「啊,是!馬上來。」


    朝比奈以慌亂的動作將綠茶倒進用麥克筆寫著「春日」的茶杯當中,放在端盤上靜靜地端過來。


    接過茶杯的春日呼呼呼地吹著熱氣,啜了一口茶之後,發出像責怪弟子不夠機靈的花道(注:插花的花道)師父一樣的聲音。


    「實玖瑠,我記得之前跟你說過了,你忘了嗎?」


    「啊?」


    朝比奈不安地緊抱著端盤。


    「什麽事?」


    她像一隻正在回味昨天吃的麻秄的斑紋鳥似地歪著頭。


    春日將茶杯放到桌上。


    「端茶來時,每三次至少要有一次不小心把茶杯打翻才行!你這樣一點都沒有笨拙女侍的樣子!」


    「啊,哦……對不起。」


    朝比奈縮起她那纖細的肩膀。我還是第一次聽過這種規定,這家夥難道認為女侍都是笨手笨腳的嗎?


    「現在剛好有機會。實玖瑠,你拿阿虛做練習。端茶的時候要把茶杯從他頭上倒下去。」


    「啊?」


    朝比奈說完後看著我。我想找把電鑽在春日的頭上打個洞,把她裏麵的內容物換一下,可是很遺憾,我什麽都找不到,隻能空歎息。


    「朝比奈,春日所說的玩笑隻有頭殼壞掉的人才聽得懂。」


    請努力學習吧!我本來想再加上這一句的,後來決定作罷。


    春日聞言吊起眼睛。


    「那邊那個笨蛋,我可沒開玩笑!我做事永遠都是認真的。」


    那就更有問題了,你可能必須去做電腦斷層掃描喔。另外,被你批評為笨蛋讓我感到非常生氣,是因為我缺乏幽默感嗎?


    「算了,我來示範一下,然後實玖瑠實際操練一遍。」


    從鋼管椅上一躍而起的春日從支支吾吾、不知所措的朝比奈手中一把搶過端盤,拿起小茶壺,開始往寫有我名字的茶杯裏倒茶。


    當我愕然地看著這一幕時,春日一邊粗魯地濺著茶水,一邊將茶杯往端盤上放,然後盯著我所站的位置,點點頭作勢就要走過來,我從旁一把搶過茶杯。


    「喂!別妨礙我做事!」


    什麽妨不妨礙啊,要是有人在別人企圖將熱水從自己頭上往下倒時,還呆呆地等著人家為所欲為的話,那這個人要不是爛好人,就是想詐領保險金。


    我就這樣站著喝下春日所泡的綠茶,心裏想著,為什麽同樣的茶葉,朝比奈幫我倒的味道跟春日倒的就差這麽多?其實根本不用多想,這是因為一種名為「愛情」的調味料造成的差別。如果朝比奈是綻放在野外的白玫瑰的話,那麽這家夥一定就是連花都開不出來,隻有滿枝荊棘的特種玫瑰了,所以當然也結不出果實吧?


    春日帶著責備的眼神看著默默喝茶的我。


    「哼。」


    她用力地將頭發一甩,回到她的團長椅上。嘶嘶嘶,她臉上的表情就像喝著剛煮開的苦藥一樣。


    朝比奈仿彿鬆了一口氣似地重新啟動她的服務機製,將茶倒在長門專用的杯子裏,並放到讀書少女的麵前。


    長門動也不動,隻是默默地埋首於精裝書中。你多少有點感激的表示吧!換成穀口的話,可能會花上三天的時間才舍得把它喝完呢。


    長門隻是翻著內頁,頭抬也不抬一下。她平常就是這副德性,所以朝比奈也絲毫不以為意,開始準備自己專用的茶杯。


    這時候就算沒來也沒有人在意的第五個團員現身了。


    「對不起,我來遲了。因為課外輔導的時間延長了


    。」


    綻放出人畜無害的微笑光芒,並打開門的是春日口中所說的謎樣轉學生古泉一樹。他那張就算我有女朋友也不想介紹給他認識的俊俏臉龐帶著微笑。


    「看來我是最後一個到的。如果因為我的遲到而使得會議無法開始進行,那我在此鄭重向各位道歉。或者請各位吃些什麽東西會比較好一點?」


    會議?什麽東東啊?我可沒聽說過這個玩意兒。


    「你不說我真的忘了。」


    把臉撐在桌上的春日對我說:


    「午休時間我通知大家了,我想反正隨時都有機會跟你說的。」


    為什麽明明有時間跑到別的教室去,卻連把消息告知在同一間教室、還坐在你前麵的我的手續都省略了?


    「有什麽關係?反正是同一件事。問題不在什麽時候聽到。而是現在要做什麽事。」


    她就是這張嘴巴會說話。反正不管春日做什麽,我的心情都不會有一絲絲的好轉,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更重要的是,得想想今後要做什麽才行!」


    到底是現在式還是未來式拜托你說清楚好不好!而且主詞到底是指誰也搞不清楚。


    「當然是我們所有團員啊!因為這是sos團的活動。」


    什麽活動?


    「剛剛不是說過了嗎?在這一段時間內可以用活動稱呼的,除了校慶還會有什麽?」


    如果是這件事,那就不隻是團內的活動,是整個學校的活動。如果真的那麽想把校慶搞得有聲有色的話,幹脆去當執行委員候補人員不就好了。到時候肯定會有接踵而來做不完的雜事好忙吧?


    「那就沒什麽意義可言了。我們還是得做點有sos團味道的活動才行!好不容易才讓我們的社團成長到這種程度耶!我們這個社團可是全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你明白嗎??」


    所謂有sos團味道的活動是什麽?我回想這半年來sos團所舉辦的活動,不禁感到有點憂鬱。


    你不過是隨口把臨時想到的事情說出來而已,當然很輕鬆,可是你知道我跟朝比奈有多辛苦嗎?古泉隻知道圓滑地傻笑,長門則是一點忙也幫不上,至少也要為身為一般人的我考慮一下嘛!啊,朝比奈或許也不是很正常啦,不過因為她長得可愛,還算ok。因為她隻要站在那裏就可以讓我大飽眼福,安慰我那荒蕪的心田。


    「我們得做些符合大家期待的事情才行。」


    春日麵有難色地嘟噥著。但是請問一下,到底有誰會對sos團有所期待?這才是應該做問卷調查的事情吧?不要說成長了,sos團目前的地位不但沒有從同好會升格上來,而且成員也沒有增加。不過增加成員反而會更麻煩,所以保持原狀倒還好,但是如果再這樣下去,脫軌的春日特快車,總有一天會滑到軌道外頭去的。而乘客隻有我們五個人,至少幫我找個可以取代我的代罪羔羊吧?不然付個時薪給我也可以,就算一百圓也行。


    花三十秒就把第一杯茶喝完的春日跟朝比奈要了第二杯。


    「實玖瑠班上呢?有什麽計劃嗎?」


    「嗯……你是說我們班嗎?我們要賣炒麵還有茶……」


    「實玖瑠一定是當女服務生吧?」


    朝比奈瞪大了眼睛。


    「你怎麽知道?本來我是想負責掌廚的,但是大家都要我……」


    春日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就是那種準沒好事的眼神。她的眼睛對著吊衣架的方向,再再說明了她想到還沒有讓朝比奈穿過女服務生製服的事。


    春日帶著深思的表情。


    「古泉的班級呢?」


    古泉眉毛一挑。


    「目前決定要演舞台劇,但是班上同學的意見非常兩極化,有人想演原創劇本,有人想演古典劇。校慶都快到了,到現在還爭執不下。兩方人馬引起一場激戰,隻怕還要花上一段時間才能塵埃落定。」


    啊,有活力的班級果然比較好,雖然麻煩了點。


    「嗯。」


    春日那在半空中遊移的視線,射向到目前為止唯一不發一語的團員。


    「有希呢?」


    喜好閱讀的類外星人,仿彿像感受到雨勢即將來臨的草原犬鼠般抬起頭來。


    「占卜。」


    她以一如往常般不帶感情的聲音回答道。


    「占卜?」


    忍不住反問的人是我。


    「嗯。」


    長門帶著甚至連皮膚都沒有在呼吸的平板表情點點頭。


    「你負責占卜嗎?」


    「嗯。」


    長門要占卜?會不會預言?我想像戴著黑色尖頂帽、披著黑色鬥篷的長門手上拿著水晶球的模樣,幻想著她對一對情侶鐵口直斷地說「你們將會在五十八天三個小時又五分鍾之後分手」的景象。


    你好歹也摻幾句好聽一點的謊話吧!唔,雖然長門是否真能預知未來,是另一件我無法確定的事情。


    朝比奈開模擬商店,古泉表演戲劇,而長門的班級則要舉辦占卜大會?怎麽別班的活動聽起來都比我們班那種死氣沉沉的問卷活動有趣好幾倍啊?對了,你看這樣如何?我們把這些元素全部集合起來做戲劇占卜茶會如何?


    「別說那些白癡話了,立刻開始進行會議。」


    春日一腳踹飛了我寶貴的意見,走向白板。她將長得像收音機天線的指揮棒拉長,砰砰砰地敲打著白板。


    上頭什麽都沒寫,要我看哪裏啊?


    「待會兒就會寫了。實玖瑠,你負責記錄,把我所說的話清清楚楚地寫下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朝比奈又成了記錄者了?我想恐怕沒人知道吧?因為那是春日剛剛才決定的。


    茶水工兼記錄的朝比奈,拿著水性筆坐到白板旁邊,拾眼看著春日的側臉。


    於是春日冷不防地用得意的聲音說道:


    「我們sos團將舉辦電影試映會!」


    我實在不明白春日的腦袋到底是怎麽切換思路的。其實這倒無所謂,反正她一向如此。可是,這麽一來,這就不是會議,而是你個人的信仰表態演說了吧?


    「不是一向都如此嗎?」


    古泉對著我低聲說道,臉上還帶著幾乎讓人忍不住要把它畫下來的迷人微笑。優雅地咧開端正嘴唇的古泉說:


    「涼宮同學好像一開始就已經決定好要做什麽了,所以我想大概沒有商量的餘地了。你是不是跟她說過了些什麽不該說的?」


    原本跟電影相關的話題應該都跟今天無緣才對。是不是她昨天深夜看了一部低成本製作的c級電影,因為太過無聊了,所以不知道怎麽發洩那種情緒?


    但是春日卻深信自己的演說會感動所有的聽眾,顯得非常興奮。


    「想必大家經常都會產生疑問吧?」


    我對你的腦袋才會產生疑問。


    「電視連續劇之類的節目在完結篇時,經常會上演劇中主角死亡的情節,但是這其實是很不自然的,不是嗎?為什麽會死得那麽剛好?太奇怪了。所以我很討厭在結尾的時候有某個人死亡的劇情。要是我,我才不會拍出那種電影呢!」


    到底在講電影還是連續劇?


    「我不是說要拍電影嗎?連古墳時代(注:約公元300年至600年左右的時間)的土俑耳洞都比你還大,把我所說的一字一句都仔仔細細地記下來。」


    與其記住你那些垃圾廢話集,不如把附近鐵路沿線的站名從頭到尾背下來還有意義得多。


    看到朝比奈用難以相信她本來是書法社社員的圓圓胖胖字體寫著「電影上映」幾個字,春日滿意地點點頭。


    「就是這樣。明白了嗎?」


    春日帶著仿彿確定梅雨將停的天氣預報人員般的開朗表情說道。


    「就是這樣是怎樣?」


    我問道,那是當然會有的疑問吧?我隻聽懂電影上映幾個字。她打算去哪裏找片商啊?難不成她有認識的片商?


    然而,春日卻閃著她那烏黑的眼珠,綻放燦爛的笑容說道:


    「阿虛,你的智商是不是有問題啊?是我們要拍電影,然後在校慶上放映。片頭要放上presentbysos團!」


    「這裏什麽時候變成電影研究社了?」


    「你鬼扯些什麽!這裏永遠都是sos團!我不記得有什麽電影研究社的。」


    春日不屑地說出如果讓電影研究社的家夥聽到絕對會不爽的話。


    「這是已經決定好的事。一事不二審!司法交易一概不予受理!」


    既然sos團的陪審團團長這麽說了,那大概就不會被推翻了吧?到底是哪裏來的家夥把春日推上團長寶座的……還沒想清楚,我才猛然想起,是這家夥自行坐上去的。因為不管在什麽世界裏,聲音大的家夥和懂得擺架勢的家夥,總是會越來越自以為了不起。拜此之賜,我跟朝比奈這種容易隨波逐流的好人,往往就會感到迷惑,這是冷酷無情的人類社會的矛盾之處,也是一種真理。


    正當我針對何謂理想的社會製度這種意義深遠的主題專心思考時——


    「原來如此。」


    古泉用好像什麽都了解的語氣說道。他將微笑平均分配給我跟春日,笑著說:


    「我明白了。」


    喂,古泉,不要直接接受春日投下的信口開河炸彈啊!難道你沒有屬於自己的意見嗎?


    古泉用手指頭將瀏海輕輕一撥。


    「也就是說,我們自行拍攝電影,然後吸引客人前來觀賞,對吧?」


    「就是這麽回事!」


    春日將「天線」往白板上敲了敲,朝比奈倏地一縮。不過朝比奈還是鼓足了勇氣:


    「可是……為什麽決定要拍電影呢?」


    「昨天晚上,我有點難以入睡。」


    春日把天線拿到眼前,像雨刷似地擺動著。


    「所以我打開了電視,結果看到一部奇怪的電影。原本是沒啥興趣的,但是又沒事做。所以就姑且看了一下。」


    果然。


    「那真是一部無聊到極點的電影,無聊到我真想打惡作劇的國際電話到導演家去,於是我就想到這個點子。」


    指揮棒的頂端戳著朝比奈嬌小的臉龐。


    「連這種電影都有了。那我一定可以拍得比他更好!」


    春日自信滿滿地挺起胸瞠說道:


    「所以我才想要試試看,你們有什麽意見嗎??」


    朝比奈彷彿十分害怕似地搖著頭。就算有意見,朝比奈恐怕也說不出口,而古泉是個隻會點頭說yes的人。至於長門,她平常就不說話,所以這個時候必須說些什麽的必然都是我。


    「你似乎有誌當個電影導演或者製片,沒關係,那是你的前途,你大可依自己的喜好去做,這麽說來,我們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希望和意思去做羅?」


    「我不懂你的意思。」


    春日的嘴巴嘟得像鴨子一樣尖,我發揮極致的耐心分析給她聽。


    「你說想拍電影,但是我們什麽都還沒有說。如果我們不喜歡這個提議的話怎麽辦?隻有導演是拍不出一部電影的。」


    「你放心,劇本我大概都想好了。」


    「不是,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沒什麽好擔心的。你隻要跟著我做就對了,完全不需要擔心。」


    我是很擔心。


    「所有的計劃都交給我,由我包辦所有的事情。」


    這讓更加我擔心。


    「你真是一個羅嗦的家夥耶!我說要做就是要做。目標是校慶最佳活動票選第一名!搞不好這麽一來,那些不懂事的學生會就會認同sos團是正式的社團了──不!我一定會讓他們認同的。為達成這個目的,首先就要輿論站在我們這邊!」


    輿論和投票結果可不一定成正比哦。


    我試著反抗。


    「製作費從哪來??」


    「如果你說的是預算,我們有。」


    在哪裏??我不認為學生會會把預算分配給這個明明是地下組織,卻又堂而皇之地公開從事活動的社團。


    「不是有分配給文藝社的預算嗎?」


    「那是文藝社的預算啊!你可以動用嗎?」


    「可是有希說沒關係啊。」


    真有她的。我看著長門的臉,長門以緩慢的動作抬頭看著我,然後什麽話都不說,又慢慢地埋首回她的書本中。


    難道真的沒有其他任何人想加入文藝社嗎?我沒打算問這個問題,就算長門事先暗中處理,將文藝社逼到幾近廢社的地步也不是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家夥好像早就知道春日打的算盤了,要是有新生想加入文藝社的話就太可憐了。真希望有人可以把本來的文藝社從春日手中搶回來。


    春日沒看出我心中的想法,兀自興奮地揮舞著手上的天線。


    「大家都清楚了吧??要把這邊的工作看得比班級的節目重要!要是有什麽反對意見的話,等校慶結束之後再說,可以嗎?導演的命令是絕對的!」


    如此激情呐喊的春日,就像在酷夏裏拿到冰塊的動物園裏的黑熊一樣,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


    做完團長又變導演?最後她打算做什麽工作啊……可別跟我說要當神哦。


    「那今天就到此為止!因為我得想想角色分配和讚助者的事情。製片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我是不清楚製片到底都做什麽工作啦,不過這家夥到底想做什麽啊?讚助者?


    碰!


    一個巨大的聲音響起,我回頭一看,隻見長門合上了她的書本。剛剛那個聲音就成了sos團今天結束營業的信號。


    詳情明天再討論。春日丟下這句話之後,就像聽到打開貓罐頭聲音的貓兒一樣,一溜煙地跑走了.其實好像沒有什麽事情需要聽詳情的。


    「這樣不是很好嗎?」


    說這種話的絕對是古泉。


    「隻要不是抓外星怪獸開雜耍團。或者擊落ufo展示它們的內部構造之類的事情,那我就安心了。」


    這些話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這個微笑超能力者嗤嗤地抿嘴笑著。


    「而且我對涼宮同學想拍什麽電影倒是挺有興趣的,我覺得好像多少可以想像得到。」


    古泉斜眼看著正在整理茶杯的朝比奈說道。


    「可能會是個愉快的校慶吧,真好玩。」


    受到他的影響,我也把視線投向朝比奈。正當我們定定看著她頭上輕快地晃動著的發飾時——


    「啊!你、你們在看什麽??」


    發現到兩個臭男生正盯著自己看的朝比奈,停下了手邊的動作紅著臉問道。


    我在心中自言自語著。


    不,沒什麽.我隻是在想,接下來春日會帶什麽樣的衣服來?


    做好回家的準備——講是這樣講,其實也隻是把書本放進書包裏而已!長門無聲地站起來,無聲地從洞開的大門走出去。難不成長門剛剛看的就是跟占卜相關的書籍?因為她看的是洋文書,我根本看不懂啊。


    「可是啊!」我嘟噥著。


    電影……,電影啊。


    老實說,其實我也有些興趣。當然沒像古泉的興趣那麽深,頂多隻有大陸棚(注:大陸棚是海底地形中最靠近陸地的部分,深度大概以200公尺為界線。從陸地上


    的河流所帶下來的粗顆粒衝積物會堆在這個區域)那麽深而已。


    或許我至少該抱著一些期待吧??


    因為反正也沒有人會期待。


    我收回前麵所說的話,我什麽都不期待。


    第二天放學後,我嚐到了苦果。


    .製作著作……sos團


    .總指揮/導演/監督/劇本……涼宮春日


    .女主角……朝比奈實玖瑠


    .男主角……古泉一樹


    .配角……長門有希


    .助理導演/攝影/編輯/捆工/跑腿/打聽/其他雜務……阿虛


    看到寫著這些內容的筆記內頁,我隻想到一件事。


    「那麽我該負責什麽工作?」


    「就像上麵寫的呀。」


    春日像樂隊指揮似地揮舞著指揮棒。


    「你是幕後工作人員,角色分配就如上麵所寫。這是一個陣容十分堅強的卡司,對不對?」


    「由我主演嗎?」


    用細小的聲音詢問的朝比奈,今天沒有穿女侍的衣服,隻穿著平常的製服。是春日說可以不用換衣服的。看來她待會兒不知道要把朝比奈帶到什麽地方去。


    「如果可以的話,請給我一個不起眼的角色……」


    朝比奈麵有難色地向春日懇求。


    「不行。」


    春日回答。


    「我就是要捧實玖瑠,因為你就像本團的注冊商標一樣,現在你隻要努力練習簽名就好了。我相信在試映會時,觀眾一定會要求你簽名的。」


    試映會?她打算在什麽地方做這件事啊?


    朝比奈似乎感到很不安。


    「……我不會演戲。」


    「不用擔心,我會好好地指導你的。」


    朝比奈戰戰兢兢地抬眼看著我,悲傷地垂下了睫毛。


    目前在場的隻有我們三個人,長門和古泉因班上舉行的活動討論會議而來遲了。我從來沒想到會有人在放學後留校做準備。其實隻要隨隨便便敷衍一下就可以了,沒想到認真看待這件事的班級還不少呢。


    「話又說回來,有希和古泉也未免太不認真了。」


    春日以怒氣無處發洩似的語氣,將矛頭指向我。


    「我明明說過要以這裏的活動為優先,他們竟然為了自己班上的活動而遲到,我必須嚴重警告他們。」


    應該是說長門和古泉對班級的歸屬意識比我跟春日要強吧??從某方麵來說,這種時候還待在這種地方的我們三個才是比較奇怪的。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朝比奈可以不用參加班上的會議嗎,」


    「嗯,我隻是負責服務的工作人員,剩下的工作就隻要調度服裝就好了。也不知道要穿什麽服裝??我有點期待呢。」


    羞澀地微笑著的朝比奈似乎已經很習慣角色扮演。與其和sos團扯上關係,被迫無意義地穿上無意義的衣服,不如在適合的場所做適當的打扮吧?炒麵店裏出現女服務生是很正常的事情,比文藝社社團教室裏出現女侍更具合理性。


    可是也不知道春日是怎麽做擴大解釋的。


    「什麽話,實玖瑠,原來你那麽想當女服務生?既然這樣早說不就得了?這太簡單了,我會幫你找製服來。」


    你要無的放矢無所謂,但是出現在文藝社社團教室的成員除了製服之外,穿任何衣服都不適當吧?之前的護士也有可議之處,既然要穿,我覺得還是女侍服最好……這純粹是我個人的嗜好嗎?


    「唉,好吧。」


    春日轉頭看著我。


    「阿虛,你知道拍一部電影最需要的是什麽嗎?」


    這個嘛──。我回想著在這段人生中,曾讓我產生過感動的每一部電影的情節,以做為參考資料。待我結束思考,我有點自信地回答道:


    「是不是創新的想法和投注在製作上的熱情?」


    「不是那麽抽像的東西啦!」


    春日否決了我的想法。


    「當然是攝影機啊!沒有器材要怎麽拍片?」


    話是這麽說沒錯啦,但是我想說的不是這麽實事求是的事情……算了,我並沒有那麽多的創新想法和熱情以及電影理論,所以根本不需要提出反駁。


    「就是這樣。」


    春日將指揮棒縮了回去,丟到團長桌上。


    「現在我們去調度攝影機。」


    咚!聽到椅子挪移的聲音,我側眼一看,隻見朝比奈鐵青著臉。也難怪啦,現在放在這個教室裏的電腦就是春日發動蠻橫的掠奪作戰,從電腦研究社那邊搶過來的,當時的朝比奈就成了犧牲品。


    一頭栗發微微顫動著的朝比奈,輕啟著她那櫻桃似的嘴唇說:


    「那、那個……涼、涼宮同學,我想起來我還有事,必須回教室去。」


    春日露出恐怖的表情。半抬起腰來的朝比奈發出輕輕的「唔」聲,無力地倒回椅子上。春日突然嫣然一笑。


    「別擔心。」


    你一句別擔心,並不能保證不會有值得擔心的事情發生。


    「這次我不會拿實玖瑠的身體抵付貨款的,隻要你幫一下忙就可以了。」


    朝比奈帶著彷彿就要被抬上卡車的小牛般,十足悲哀的眼神看著我。我沒有大聲叱喝,隻是對春日說:


    「把需要幫什麽忙告訴我們吧!否則我跟朝比奈是絕對不會離開這裏一步的。」


    春日帶著「這兩個家夥到底在擔心什麽啊」的表情說:


    「我要去跟讚助者調度啦,帶女主角同行應該比較容易得到好印象吧?你也一起來吧!來搬運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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